续西游记 - 第 31 页/共 35 页

那妖魔三步两步飞走过桥,在岸上叫道:“老师父好生走过来!”比丘僧把菩提数珠挂在项上,故意道:“善男子,你是家门前桥梁,往来走惯了的熟路径,轻巧巧走过去了。我小僧不曾走过,见此枯烂独木,危哉恐惧!你可再转来,搀扶小僧过去。”妖魔听了,笑道:“你这老师父!出家人怎么见危动了恐惧之心?不妨,可大着胆子,走将过来!”比丘只得脚搭桥梁。方才走到桥中,妖魔叫一声:“老师父快走,那桥梁塌了!”一声响处,木烂梁脱,把个比丘落水。这妖魔赴溪中,拦腰把比丘抱着,直入穴来。   众鲲妖一齐上前,就要争抢吞食。那里知圣僧神通变化?那项下菩提珠子更灵,只见金光从粒粒现出。孟浪魔道:“列位昆仲且莫要乱争!你看这长老项下菩提数珠真乃无价之宝,若是除了下来,不说那逼水宝犀!”司视魔道:“孟浪老友所说最当!我们取下他菩提,每人各分几粒,胜如报毁骂之仇。”各各上前去取。菩提中忽然芒剌现出,有如钢锥锋利,妖魔那敢去取?只见驰神妖魔道:“列兄!依我愚见:且把这长老拘留在穴内,待那唐僧师徒路过此桥,便照这计策诱他落水,闻知他们各有宝物在身,我们可以各各分受,免得彼此相争。”众妖依言,扯着比丘到穴后一间无粱静室。比丘只因与灵虚子分了个山峰溪水各自探妖,被众妖拘留在穴室。毕竟怎生得脱?且听下回分解。   (此回无总批)   第八十七回   妖魔齐力战心猿机变无能遭怪缚   人身各具六鲲妖,切莫登他独木桥。   错了脚踪沉落水,菩提不现怎相饶。   却说比丘僧被六鲲妖魔拘留在穴室,他岂不知神变化出来寻灵虚子计较?只因妖怪众多,恐唐僧们过此危桥被他计陷,不如且在他穴室,万一孙行者们过此逢妖,好与他协力灭怪。那灵虚子在高峰上也西看着唐僧从溪岸前行来,望着比丘僧与那小妖讲话,一会间,村庄男子引他过桥落水,便欲前来救助,心中忖量妖魔必不能加害比丘,且坐在高峰,待听光景何如,再作神通本事。这点真心,只在保护经文,且任比丘自行法力灭怪。他看着唐僧歌吟,乃招摄神风送唐僧歌声入耳,笑道;“唐僧情怀虽说不乱一只是出家人未免讴歌凿性,你道鸢飞鱼跃,足以怡情,我怕玩物如何保志?”   按下灵虚子在山峰坐着看这段情节。且说三藏与徒弟们从溪岸上走到转弯去处,一座烂木危桥,三藏见了道:“徒弟们,你看这长溪岸阔,独木小桥又朽烂了,如何过去?便是人走得过去,这马垛怎行?况你们挑着经担,越发力重,如之奈何?”行者道:“师父,马垛不难,他原是玉龙,便是沧海也能过得,就是徒弟们挑着经担,自有手段过去。只虑着你老人家,万一失了脚步,虽说有徒弟保护,但水湿了褊衫鞋袜,事也关心。”三藏道:“徒弟,只要你们保护得马垛柜担过的溪桥,我慢慢柱杖过去,便是失脚落水,若不伤命,只湿了衣衫,也说不得。”八戒道:“师父,我有一计,且把担子歇下,待我先走过桥去试上桥梁可坚,然后再挑担过去。”三藏说:“徒弟此计甚好。”八戒歇下经担,上得木桥,把脚力试试道:“木还坚固,走得,走得。”方才前进,忽然如人扯他下水,“骨都”一交跌下,三藏见了道:“不好了,悟空,你看悟能失脚落下溪水,快去救他。”行者道:490***“师父莫要虑他,他原是会没水的,自有本事起来。”三藏依然两眼只看着桥边,等八戒起来。   却说八戒正走那桥梁,惊动了六鲲,司听妖魔听得桥梁被八戒脚顿的声响,走出穴来,见了八戒,将手扯他下水,拦腰抱入穴中。众鲲不识,但见一个大耳长嘴和尚,有几分相貌稀奇。那孟浪魔却认得,笑道:“这正是唐僧的徒弟,叫做猪八戒。”众魔道:“搜他身上,看有何宝物。取了众弟兄分。”只见逐香魔把八戒身边一嗅道:“这和尚身边何物,这等窜我面孔?”八戒道:“不敢欺,是我灵山下来偷的客人些麝儿。”逐香魔道:“你这和尚老实。”八戒说:“我原是有名的老实。”逐香魔说:“你既老实说偷的,这叫做巧里得来空里去,且把来与我弟兄们凑分”八戒说:“麝便分了去也罢,只是放了我出这穴洞。”妖魔道:“你休想出穴,还要捉了唐僧们,取了你经担,方才与你个好处受用。”八戒道:“什么好处受用?想是这穴后摆斋,汤点全备的好处?”妖魔道:“正是,正是。”八戒道:“这等不消你们费心,我老猪原老实进后堂吃着,等我师父吧。”   大步走入穴后,只看见一个长者坐在穴后室中,见了八戒道:“你也被妖魔扯下桥来了?你师父何在?”八戒此时还不明白,道:“长老呀,我们由溪岸行来。走危桥试桥水,不知怎么失脚到此。你却是何处僧人?也在此等他的好处受用?”比丘僧说:“八戒,你真真老实,此乃六鲲妖魔要抢夺我们身中之宝,只待捉了唐僧,夺我经担,方才把我们蒸煮了他弟兄受用。”八戒只听了这一句,便要使出变化法力。比丘僧向八戒耳边道:“你休得性急,我与你两人不能胜他六个,且待你孙行者来,再作计较。”八戒道:“师兄,你不知我那孙行者神通广大,怎肯与妖魔扯下桥梁?”比丘僧说:“这妖魔力量,不说行者神通,只怕算妖魔不过,也要被他捉将下来。你我忍耐一时再使法力。”两个在那边低言悄语,那司听魔早已闻知,笑道:”这两个和尚计议要使法力,任你甚神通本事,也只等捉了唐僧方才与你试个手段。”   话分两头。且说三藏两眼望着溪桥下,只等八戒起水,半晌不见踪迹,拭着眼泪道:”悟空,八戒落水,多是甚魔捞去,你快去探个消息。”行着道:“师父,我上山寻怪偏能,入水探桥倒底有些费力。沙僧原是流沙河出身,极会泅水,你去探个消息。”沙僧道:“你听了全真一句水路有怪,不待全真言毕!就挑往从溪岸飞走,此时却又推托。”行者道:”师弟,非是我推托,你也有保经护师之责,降妖捉怪之能。八戒落水,想是被妖魔捞去,孤掌难鸣,你当去帮助他。我若去了,只怕有妖魔到此,你力量敌不过他,师父经文何人保护?”沙僧只得走上木桥,方才走到中间。忽然失脚跌下桥去,那司视魔就把沙僧拦腰抱入溪穴,不知沙僧是拿了禅杖上桥走的,虽失脚落水,那禅杖却未曾脱手,妖魔来抱他,他掣动禅杖,直打入穴门,六鲲妖见了,大怒起来道:“这个靛青睑晦气色和尚,倒是个弄嘴的,你要与我们弟兄争斗使兵器。只教你先受捆吊,后上蒸笼。”那具体妖魔忙把沙僧的禅杖夺将过去道:“此也是件宝物,拿了凑分。”沙僧敌不过众跃,被他拿倒,捆将起来。沙僧忙使个瘦身法,那妖魔见了笑道:“这和尚果然会弄嘴,你看他使瘦身法,缩的如枯柴一般。”看着走去,忙把索子也收紧了。沙僧又弄神通,把个身子变的膀阔三停、腰大十围,要挣脱了。那妖魔也把索子放松了,随他长大,紧紧捆祝忙叫小妖把沙僧扛入穴后。   八戒见沙僧被捆入来,问道:“师弟,你想是也被妖魔扯入水来,却又被他索捆。”沙僧说:“是我不是,不该舞禅杖,使法力,妖魔说我弄嘴,捆将起来。师父叫我来探你消息,不知你已被妖魔拘留在此。这位师父是何处来的,也在此穴内?”八戒道:“我正要使法力,这位师父劝我莫性急,若是法力使下去,却不也像你多了这一捆?”沙僧说:“如今计将安出?”比丘僧乃向沙僧耳边低声如此如此,司听魔又听见了,说道:“任你怎计较,只叫你们出不得找圈套。”   却说三藏见沙僧也失脚落水,不觉的哭起来,说道:“悟空呵,看起来那里是独木危桥朽烂,明明是桥下有什么妖魔,你再不去查探,这八戒、沙僧怎么了得?”行者道:“师父,此时真是说不得。徒弟要去水边打探,只怕徒弟一去,师父独自在此守着马垛经担,万一妖魔来侵,师父只是端正了念头,切莫轻易上那危桥,待等徒弟探听了消息前来。”三藏道:“悟空,我谨依你言,快去打听他两个要紧。”行者依言,登了危桥,便又动了机变心肠说:“八戒、沙僧,只因老实,想是惹了奸狡妖魔,如今我若老实,走到桥中,万一被妖魔奸计扯入溪水,便与他两人何异?师父怎得个的信?”好行者,拔下两根毫毛,变了一个假唐僧,一个假行者,两个搀着手,搭着肩,前走到桥中。他自己却隐着身,一筋斗直打到水内,走上前看。只见一个大穴,门上一匾高悬,行者看那匾上写着“六道回澜”,忖道;“原来是妖魔巢穴,我一筋斗进来,却不曾看我毫毛假变的我与师父,且看他两个过桥,是什么妖魔作耗?行者捏着避水诀,口里念着咒语,走到桥边,果然一个妖魔见了桥上两个和尚扶着肩走,他把桥梁一断,两个假唐僧、行者被妖魔抱入穴里,行者隐着身跟了入来。   只见逐香魔向逐味魔道:“老弟,你看这拿来两个和尚,怎么不像唐僧与孙行者?”逐味魔道:“三兄,我也疑唐僧们都是十世修行,难道身体不馨香洁净,怎么这样猴臊毛气?”只见孟浪魔笑道:“列位不必心疑,我认得唐僧、孙行者,料此是真。”司视魔道:“休管他真假,且捆起来,送入穴后,那八戒、沙僧自然认得。”众妖把两个假的捆入后穴。   只见八戒一见了哭道:“师父呵,你如何上那烂木桥梁,被妖捆入?”沙僧也哭将起来,只有比丘僧见了,微微笑道;“这个猴精,机变真巧。”   不匡比丘一笑,那司听魔即知,向众鲲魔道;“如今唐僧师徒已用计捉了,少若迟延,怕孙行者又生机变,我们如今且叫小妖们打点蒸笼,把这五个和尚蒸熟了,一则与孟浪老友报仇,一则与我们弟兄贺喜,得了经文,分他宝物。”只见司视魔道:“二弟,依我且到溪岸取了他经文来,再蒸他们作庆贺筵席不迟。”众妖道:“有理。’叫小妖紧闭了后穴,他六鲲连孟浪魔出了穴门。那里知行者隐着身在穴后备细听闻,想道:“此事如何作处?老孙欲待要在穴中救了八戒、沙僧,打斗起来,只怕妖魔众多,知道我在此,倘若上岸抢了经文,如今欲待要回到岸上保护着师父经文,又怕八戒、沙僧被捆在此没个帮手,怎敌妖魔之众?也罢,如今设个疑似机变,且把妖魔疑吓回穴,再作道理。”好行者,一个筋斗打到三藏面前,只见三藏坐在溪岸上手捏着数珠,口念着梵语,闭着双目,真个是:   如如不妄动,一点个中存。   万怪从教天,谁侵不二门?   行者见三藏闭目静坐,不敢惊觉了师父,却又虑着妖魔齐来抢经,心下想道:“老孙幸喜会打个筋斗儿,来的快,料众妖将到,只得设个机变疑他。”乃拔下几根毫毛,依旧变了自己与八戒、沙僧,各人守着经担,手里都拿着几棒禅杖,他却隐着身站立在旁。那众妖魔一见,惊异起来说:“唐僧师徒已被我们计捉入穴,怎的又在此处?”逐香魔道:“我辨得出来。”望着唐僧一臭,但闻得:   五体莹然洁白,六根清净馨香。   至诚不乱守中黄,正是真如和尚。   遂香魔把唐僧一嗅道:“此处的是真唐僧。”又把八戒沙僧一嗅,只闻得:   半点芬芳不有,一团皮血腥臊。   明明五体上毫毛,便变僧人形貌。   逐香魔唤了道:“假的,假的。”众妖道:“既是假的,料无用处,且把真唐僧与经文抢去。”行者听得,急向唐僧耳边道:“师父,众妖来抢经捉你,你还闭目静坐。”不提防他三藏听了,只当不闻,越加谨密,把念头端正。那众妖魔见唐僧闭目不理,端坐自如,大家称赞道:“好和尚。”只见司视魔道:“众弟们,唐僧若是只闭目端坐在此,他待着有徒弟,我们不得他入穴,这经文也难抢夺。且把这假变的徒弟破了他假,他真无所恃,自然慌乱了他心神,我们乘好捉他入穴。”众妖说罢,一齐把假行者、八戒、沙僧举起棍棒打来,果是假变的,只好设疑妖魔,那里会斗?行者隐身在旁,不胜忿怒道:“无礼妖魔,敢藐视老孙法力!”乃掣下494担包禅杖,现了原身,大喝一声:“孙祖宗在此,谁是真谁是假!”把禅杖挥开,直打众妖,众妖各举棍棒,在溪岸上战斗起来。这正是:   六妖魔齐把心猿斗,老和尚还将意马攻。   却说孙行者与六鲲妖魔在溪岸上大战,三藏心肠恃着行者神通,依了行者前言,端正了念头,把持定了闭目静坐功夫,知妖魔可却,故此不惊心意;及听得行者大声喝怪,睁开两眼,只见众妖魔狰狞恶刹,行者独自一个抵敌,三藏便叫道:“悟空,抖擞精神,小心在意,那妖魔众多,好生恶刹。”行者听了,把身一抖,变的三头六臂,火眼金睛,众妖魔也个个变的异怪模样。三藏在旁看着,不觉的动了个畏惧之心道;“悟空,须是降服了几个,方才得免了魔害。你看他个个狰狞,你只一个怎生敌得他过?”行者听了道:“师父,莫要畏惧,看徒弟降服他。”乃拔下六根毫毛,变了六条索子,往空抛来,把六魔齐捆起来,慌得孟浪魔忙执棍敌着行者。那六魔方被索捆,微微笑道:“这个法力怎降得我等?”把身一挣,索子皆断,却个个口喷毒气,行者被他毒气一攻,不觉的败了阵,那手中禅杖乱了,被孟浪魔一棍打来,行者见事势不妥,一筋斗打在半空,这六魔见了笑道:“孙行者,你说会筋斗跑路,我弟兄比你更伶俐万分。”乃乘空直上,把行者一把拦腰抱入穴内。   行者被妖将绳捆吊起来,他忙把假变唐僧收复身上,只见八戒、沙僧不见了假唐僧,却吊着个真行者,说道:“大师兄,你会机变,今日怎也穷了?”行者道:“怕你老实也走不出去。”行者被六魔捆缚定了,把法身变大变小,那妖魔百计百能,不能得脱。行者看着比丘僧说道:“师兄,你如何也遭磨难?”比丘僧道:“悟空,我不该与灵虚子分了路,他山,我溪岸境界,便有此各地的妖魔,不知我那师兄今在何处?”行者道:“你何不把慧眼遥观?”比丘僧笑道:“悟空,你何不把机变设出?”行者道:“师兄,莫要讲他,我老孙从来不被妖魔加害,今日不知这妖魔甚样神通,遭他磨折。”比丘僧笑道:“你当年来时,被妖魔伤害,不亏了菩萨圣神到处救你,怎得到灵山?就是今日,也须要菩萨救护。”行者被比丘僧这一句讥倒,半晌不说。却是如何不语,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一条独木桥,下有无限妖魔,世间人偏要上他跳板,怎不被他扯下水去!   到了齐天大圣地位,只为有皮毛,便出不得声闻,果信乎超三界、五行者,非六根清净者不能。   此回可当一卷《心经》看,勿得草草。   第八十八回   灵虚子力斗群魔四神王威收众怪   话说孙行者被比丘一句讥倒,半响没的答应,自己想道:“果然我当年随唐僧来,一路妖魔毒害,真个亏了菩萨圣众,这长老如何得知?”乃向比丘僧问道:“师兄,我当年事,你如何得知?”比丘僧笑道:“你何不把慧眼观看,我当年怎得知。”行者凄怆起来道:“师兄,我被这六魔毒害败阵,不知何故,把个:   聪明为懵懂,机变作痴愚。   眼前蒙智慧,枉自痛嗟吁。”   比丘僧道:“悟空,你且安心,料自有菩萨圣神来救我等。”   却说六鲲妖魔把行者捆在穴内,却齐去抢抬经担,三藏正在溪岸,见行者战不过妖魔,忽然不见,他料着行者有本事退魔,心虽系念,却不离了端正工夫,复闭目静坐。这六魔前来,便去扛经担子,那里扛得动。又去扛那马垛柜子,只见玉龙白马咆哮走地,一声嘶叫,把个孟浪魔王吞入腹,便来吞这六魔。六魔假败佯输,引得白马追赶到溪穴里,忙将索子把马捆倒。乃复六家计议抢夺经文。   司视魔道:“唐僧不动身登我们桥梁,如何得捉他落水?便是这经文,想是他各有挑的,不上我等之肩。”司听魔说:“非此之说,乃是唐僧谨守经文,一身不动。我们且把桥梁换了阔大坚木,他自然放心过去。待他登了桥梁,再扯翻他入水。”具体魔笑道;“唐僧先见了危桥朽木,今忽变了阔大坚木桥梁,他具智慧,必疑是我等设出的虚幻,断然不登。待我假变一村庄老叟,带你们做个后生,扛了一座阔木坚桥去换,他自然动身。”驰神魔道:“这计虽好,他也不肯动身,必须变他三个假徒弟去挑经担,还他白马去驮垛子,他方才动身。”司视应道:“这事不难,我们且先去换了桥梁,再变他徒弟去挑担。”具体魔把睑一抹,顷刻变了个老村叟,众妖变了后生,扛着一座大木阔桥,走到三藏面前,叫一声:“老师父,缘何坐在此处?不往前走?”   三藏道:“只为桥梁朽窄,我徒弟上去试试,失脚落水,我小憎只得在此坐候。”老叟道:“我老拙也只为这桥危朽,特叫后生扛座阔大的来换。”三藏道:“好阴功。”妖魔把桥顷刻换了,说道:“师父放心坦行。”摇摇摆摆而去。却随变了行者、八戒、沙僧,牵着一匹白马,走到三藏面前道:“师父,这桥却换的好走,徒弟已把妖魔灭了,我们挑了经担过桥去吧。”三藏道:“徒弟们,桥虽亏村家老叟换了,恐重担马垛未必可行,你们且可前走试试过去。”那妖魔口虽答应,只是肩挑不动,三藏道:“徒弟们,如何挑不起?”妖魔道:“师父先走,我们随后挑来。”三藏见那马被经柜压倒,心中疑惑,越不动身。   这妖魔见唐僧不走,柜担又挑不动,乃计议道:“唐僧不动身,这经担终难夺。如之奈何?”驰神魔道:“我六人各设个计策,显个神通本事,料一个唐僧何难擒捉?”司视魔道:“便从六弟设计,看你如何诱得唐僧动身过桥?”驰神魔道:“不难,我们既变了他徒弟们,挑担不动,马又压倒,且把马脱了缰走去,我们假以捉马齐走,都不能捉,料唐僧原押马垛,他必然起身来捉,走近桥边,我等便好擒他。”众妖魔依言,只见马忽脱了缰,奔到溪水,这假行者们丢了担子便去捉马道:“师父,你也来帮赶一赶。”三藏道:“一匹马,徒弟们岂不能赶捉了来,何必要我?”只是不动身。那众妖赶马,故意陷入溪水,道:“师父,可来扯我们一把。”三藏也只是不动。驰神魔设计,只见具体魔笑道:“我有计策,必使唐僧动身。”乃假变了一个老婆子,手执着饭篮茶罐,走近溪桥,跌倒在地,叫道:“那个善心男子,救我老婆子一救。”三藏见前后没一个往来之人,老妇失跌,那饭篮菜罐俱倾在地,便问道:“老婆婆,你如何不叫别人送茶饭,乃自家劳苦?”婆子道:“老师父,你不知我老妇人:   有子田中耕,无人送茶饭。   颇奈老龙钟,跌倒在溪岸。   两耳聋不闻,双眸昏难看。   足既不能伸,手又没处按。   师父若慈悲,救我老妇难。   但愿积阴功,成就阿罗汉。”   唐僧听了他一篇言语,不觉的动了慈心,忙起身走到桥边,方才要伸手去扶那老妇起身,忽然六个妖魔齐把三藏扯下溪水,抱入穴中。   大家欢笑起来,众妖一壁厢叫小妖去搬经担,一壁厢刷蒸笼、洗锅灶,要把唐僧师徒连比丘增蒸煮。司视魔道:“唐僧们各有宝物在身,须是搜出大家公分了,然后上笼蒸。”乃搜各人身上,只有八戒麝香一物,比丘僧与三藏数珠,沙僧是禅杖,独行者无物。众妖问道:“孙行者,你有何宝物在身?快说出来!”行者道:“我老孙金箍棒到是件宝物,早已缴在灵山头上,只有个紧箍儿,又除不下。若你们能除便除了去。”只见具体魔把行者头上紧箍除去,却看着白马身上要宝,那马无宝,众妖笑道:“你吞了我们孟浪魔在腹,若不伤他性命,此即是宝,快把他吐出。”那马“骨都”一胄,吐出一个孟浪魔在面前,众妖魔齐各大笑,只候小妖搬了经柜担包,便蒸唐僧等众受用,按下不提。.   且说灵虚子变了全真,坐在高峰,见比丘僧失足溪桥,料他自有道力,不怕妖魔捉弄。见唐僧在溪桥,与妖魔搬弄,料他道性坚持,一点真如不动。又见行者们落水,也谅他们能扫荡妖魔。不匡各被妖拘,只得个唐僧守着经文在岸。遥望唐僧,又起身走近溪桥,被妖捉入溪水。大惊失色道:“不意这溪内何物妖魔?成精厉害!”乃怨比丘分了彼此,只得从峰上飞空,到得经担面前,正遇着小妖在那里搬抢经文。   灵虚子大喝一声道;“小妖休得乱抢,有吾在此!”把梆槌变了降魔宝杵,一顿打的飞走。入穴报知六魔说:“小的们去搬经担,被一个全真道人,手执着降魔宝杵乱打,凶狠怕人。”六魔忙执了六般兵器,出得穴来,到了溪岸。只见灵虚子凶凶狠狠,正寻小妖要打,见了六魔恶状,各执器械前来,并不打话,把宝杵直打将来,六魔举械相迎。这场好斗,怎见得?但见:   妖魔举器械,灵虚掣神兵。举器械六般犀利,掣神兵一杵非轻。妖魔是六根不净生来孽,灵虚乃十世修成老道真。一边要抢夺经交齐勇斗,一边为保护唐僧灭怪精。这一边恃众逞强难与敌,那一边势孤力寡怎相争。全真心惧怯,妖怪力峥嵘。这回灵虚无施谋计,只得敲动挪儿请救星!   灵虚子力战六魔,虽说奋勇,争奈那木槌假变的宝杵,终不能降魔。看看败阵,想起昔日灵山报事使者传渝,前途遇有难敌妖魔,敲动木鱼,自有神王来救。乃向衣边取出木鱼梆子,连声敲了几下。只见顷刻云端里来了四尊大力神王,各执着降魔宝器,六魔见了,便腾空来斗。   众神王大逞威力,眼耳鼻舌,满身现出万道金光,把个溪穴照耀如同白日;这玉龙马嘶了一声,直跃而出,孙行者把索子挣断,跳出穴来,唐僧、比丘、八戒、沙僧各如梦中苏醒,一齐上得溪岸,总皆神力。你看那行者,举起禅杖横行乱打,妖魔无计,只得齐跪在溪岸,向神王求饶。神王举宝器就打,那六魔泣哀哀自悔,各知罪孽。唐僧便动了慈悲,向神王道;“尊神求俯赐方便,看弟子取经来意。这妖魔既知悔过,且宽宥了他,令使皈依正道,莫堕邪踪。”神王笑将起来道:“你这禅僧,不想他百计诱你,捉入溪穴,要蒸煮了受用,何故用心反与他说方便?”三藏合起掌来,念了一声梵语道:“尊神执法,我弟子只为真经用仁,顿忘了仇恨冤愆。”孙行者在旁怒道:“师父也忒脓包!想这妖魔搜我们宝物公分,也饶不过他!”八戒道:“他除了你紧箍,倒是去了你件病根,抢我的麝香,叫我受些臭气,这不当饶!”举杖要打。三藏道:“悟能,若必不肯宽宥他,也不在你那禅杖三五下。”神王见三藏苦苦求放赦妖魔,乃向灵虚子道:“优婆塞你意如何?”灵虚子道:“问我比丘长老。”神王又向比丘僧问;比丘僧答道:“只当无有。”神王听了,乃向腰间解下六根索来,递与行者道:“悟空,你可将这众魔还他个拴锁在穴,莫要作妖。”行者接了索子,方才要锁,只见祥云缥缈,紫雾腾空,光中现出一位金刚不坏身菩萨,把六魔收去,只剩了个孟浪妖魔匍匐在地求饶,愿修善果。菩萨一视同仁而收,化道金光不见,众神王也腾云而去。   唐僧师徒方才整理经担,三藏向比丘僧问道:“师父,你何处去的,也遭妖魔之害?”又问灵虚子道:“老师父,你前在山冈,叫我师徒陆路前去,何故也到此溪来?”灵虚子答道:“小道见你高徒不信溪水有妖,执拗而来,故此特来救护。”三藏稽首称谢。八戒、沙僧俱说“有劳高情”,惟有行者笑道:“谁叫二位师父各相分路,动了个彼此异念,惹出妖魔?”灵虚子也笑道:“孙长老,你的机变也有穷时么?”行者听了不言,向灵虚身边去取木鱼梆子要敲,灵虚子不肯,执了梆子,飞往那溪桥而去道:“唐长老,好生过来,料无妖魔为害也。”比丘僧见了道:“全真师兄,往何处去?小僧同行去吧。”乃向三藏们一个问讯辞谢了,也过桥去。   三藏道:“悟空,你识的这两个僧人全真么?”行者道:“有些面熟,师父可识他?”三藏道:“我却不识,只是动劳他说来救护,想是方才这空中菩萨收服了妖魔而去,使我们脱了穴中之害,都是那全真化现。”行者道:“师父,我老孙看来都亏了他那木鱼梆子一声,正了我等念头,感得众位圣神菩萨救护。”八戒笑道:“猴精会扯天活,既是木鱼梆子救了我们,你方才就该向木鱼梆子磕头称谢,何故还要去敲?”行者道:“呆子,我且怕你们不知那全真木鱼正念之意,再敲两下,尽把妖邪扫灭。”三藏道:“悟空,我心下悟了,你可挑担过了溪梁,还从山冈去吧,便是有个把妖魔,料还不难扫灭。”八戒道:“正是,正是。这身上两件衣裳还讨个干净,不被水湿了。”   按下三藏师徒挑押经担,牵着马匹,望山冈大路前行。却说比丘僧与灵虚子离了唐僧师徒,腾空过了高峰长溪,行够多时,来到一处地方。只见人民稠杂,店市凑集,许多男子女子都在那街上夸称。有的说:“当年往此过去的圣僧今日回还,一个个的面貌比前白胖,衣衫更觉整齐,想是西方极乐世界,圣僧们心广体胖,那地方富实,肯修善斋僧,故此衣衫也布施几件。”有的说:“我这地方善男信女迎接他们到禅林住下,少不得要报入国中,只怕有官长来迎接圣僧去了,这里要求他们做斋施醮,怎得久留?”只见一个老叟道:“圣僧要去,把他取了来的经卷留在这地方,便是本处禅林僧众,也能设斋课诵。”比丘僧听了,向灵虚道:“师兄,唐增师徒自从过了溪桥,任他行得极快,怎么先在我们前路?事有可疑,难道我与师兄腾空反被云雾耽延,叫他赶过了不成?”灵虚子道:“我们离了唐僧,过了城地几座,他们虽说路无阻滞,明明尚在后面,怎么说到了此处?除非孙行者神通,先变化了来,我与师兄且向那老叟问个端的。”比丘听了,乃上前向老叟打了一个问讯道:“老善人,小僧适才间听众人说,取经圣僧到此,地方迎接他到禅林住下,却是什么掸林?几时迎接?只怕那圣僧们过此地方尚早哩。”老叟听得说:“二位师父说的是甚话?昨日清晨,我这普静弹林僧众已迎接了大唐取经圣僧师徒、经柜担包马匹,住在僧房。那经卷担子现在禅林殿上,你二位何处来的?怎么不知?”灵虚子听得惊异起来,向比丘僧说:“师兄,我与你分了山行水走,原要打探妖魔,幸得这些时一路没有妖怪,怎么有个唐僧早已过此?”比丘僧说:“师兄,事有可疑,必须亲到禅林,探着端的。”   两个别了老叟,找到禅林,果见僧俗来来往往,都说好一位唐僧,庄严相貌,那几个徒弟生的却也古怪跷蹊。两个听了越疑,忙走到禅林,山门外四个大字在匾,比丘僧抬头一看,上写着“普静禅林”,两个计较把脸一抹,变了两个游方道士走入山门。   只见方丈里走出一个长老,见了道土使稽首问道:“二位道真何来?”灵虚子答道:“小道打从灵山而来。”长老问道:“二位道真既在玄门,怎么说从灵山而来?那西方是我释门修行了道之境。二位莫不错了路程?”灵虚子笑道:“长老,你不知,灵山脚下,现有道院,复元大仙修真之所,我两个云游到处。但问长老,这禅林中纷纷往来善信,说是看圣僧,如今圣僧在何处?”长老道:“在我方丈中安祝”比丘两个听了,乃走入方丈门外,只闻得腥风透出门来,两个一嗅,大惊怪异。却是何说,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六根邪魔,俱从动入。勿论恶念不可生,才动于善,魔亦乘之而入也。故曰:所空既无,无无亦无。   眼耳鼻舌身意,能成魔道,又能放金光,迷则成狂,悟则成圣。   六索锁魔,只是一不动意耳。要之锁魔又复生魔,不如收回本来,成一金刚不坏身也。   第八十九回   修善功狮毛变假试对答长老知真   话说当年有个狮象国,为害唐僧师徒,被行者大闹皇城,只因三个魔头神通广大,阻往西行,后请得普贤收去,皈依释宗。尚有小狮毛遁脱,修练多年,聚集群妖,占踞一个洞府。忽一日,狮魔想起昔时我父皇结了两个义叔,立国为尊,何等快活?后因要吃唐僧之肉,被一个猴头请了主人公收去,把我们东散西抛,此恨常记于心。前日在外闲游,闻说唐僧师徒取了经文,不日归国,成了大功。但有怨不报非为丈夫,左思右想,想了一个妙计,可以到中华混闹一翻,况取经人的来历,久已尽知。于是摇身一变,变了一个唐僧,又选三个精细的小妖,变了徒弟,白马经担,装得一般无异,望大道而行。来来往往,见了取经的东回,无不欢喜。   一日,走到了城市中,但见繁华喧嚷,见了唐僧师徒,男女争观,有几个好事的飞跑普静寺报知。那寺中长老唤集僧众,迎接取经的老爷。这一班浊眼凡夫,岂晓得妖魔所变?接入方丈献斋不提。   再表比丘僧与灵虚子,半云半雾,见有城市,按落云头闲游。但闻男男女女传说唐三藏取经回国,现迎在普静寺中款他。二人转念,为何先到?急忙忙走至寺中,一入方丈,便闻腥风之气,各相惊异。忙入僧房,只见假唐僧倒卧在榻,见了两个全真走入,便翻身内卧,叫假行者:“你陪伴全真,我略歇息一时。”那假行者便与全真施礼,灵虚子把慧眼一观,大喝一声道:“何物妖魔,敢把圣僧假变?那柜担虽说不是真经,却也被你引动了村市人心,都做了真经一视。”乃向比丘僧道:“师兄,我们既是道扮,当取出法剑,灭此妖魔。”比丘僧说:“师兄,若以事论,这妖魔假变我僧家,溷扰禅室,本不可宥;若以情推,他假我僧家,还有一种向善之心,只当驱逐他出禅林,莫使他混乱禅堂。”灵虚子听了,方才要把木鱼槌变慧剑驱妖,只见假行者笑道:“你两个分明是比丘、优婆,却假变全真。一个木鱼槌子,乃是敲梆善器,却把他变青锋利械。你纵说我等是妖,只怕你们假变瞒人,也非正道。”比丘与灵虚被妖说了这两句,也没话答,乃叫长老、寺僧上前说:“取经唐僧尚离的路远,这都是妖魔假变,你等凡眼不识,但把我释门经义问他一句,若是真唐僧,自然答你众僧。”长老听了,果然你一句,我一句,妖魔那里能答,化一阵腥风而走。这长老众僧方才知是妖魔,个个惊怕起来道:“爷爷呀,若不是二位道真,我禅林怎识其假?”一时,往来看取经唐僧的乱传,说是妖魔假变,把个村市男女都改了信心。这正是:   不将两句玄诠道,怎识皮毛假混真?   却说只因这村市人怀疑不信,众妖魔又生出一段虚情,乃各相计议道:“做妖魔要被神王剿灭,不如假僧人倒哄些斋供。”一个笑道:“僧人可假,只是道理不通,方才被寺僧你一句,我一句,盘出假来;又撞着那比丘、优婆把慧眼看破,这斋供纵哄了些吃,便是吃下去也难入腹肠。”一个道:“不如还守旧在山洞为妖。”一个说:“不好,不好。六道轮回,这乱毛怎脱?”一个说:“我有道理,不如变小小飞虫,暗随着唐僧,学他些举动、应答、礼貌、言谈,再往前途行去,料是有人供奉;纵无真经随行,也有仿效唐僧一节善事。”众妖计定,只候唐僧到来。   且说三藏与行者们担押着真经,过了溪梁一路行来,安然无事。过了几处州城,早来到乌鸡国界,三藏见那界口,有几家烟火相连,乃向行者们说;“徒弟,我等只因车迟国转路,图了几程近便,吃了许多山冈水荡劳苦、妖魔毒害,幸喜真经保全,毫未亵慢。只是身上衣服久未将水洗,你看山冈路过前面烟火相连,定是通行大路,我等须寻个洁净人家歇下,把这身衣晒洗,以便前行。”行者道:“师父,天下名山胜地僧占的多,这界口既属通道,料必有庵观寺院,我们寻一处僻静僧道之家,方便供奉经典。”师徒正讲,远远只见一老叟走近前来,见了三藏们,大惊小怪叫道:“妖魔又变唐僧来了。”三藏听得,扯着老叟衣袖道:“老善人,小僧们是取经回还大唐法师陈玄奘,现有乌鸡国王文引,如何是妖魔所变?”老叟气嘘嘘的,把三藏师徒上下估置了一番道:“爷爷呀,你放了手,前那唐僧们面貌形象还好看,不似如今你们黄皮寡瘦,比妖魔何异?”行者道:“老善人,你休论相貌,把我们疑作妖魔,我们万里程造,辛苦劳碌,憔悴是本等。这说前有甚唐僧到此?”老叟道:“我也没工夫与你讲,你们可到那普静禅林去住,自有僧道说与你。”老叟说罢,挣脱了三藏之手,往前飞走,向那村市众人道:“又有唐僧们来了。”众人也有怕的,也有看的,说:“只怕又是妖魔。”一时传入禅林,长老寺僧众也怀疑不信,那里肯来迎接?   比丘僧把慧眼一观,乃向长老说:“唐僧师徒们已到村市,将至山门,长老当往迎接。”长老道:“这来的纵真,只怕我寺众僧也不肯去迎接,须等他来时,把经义盘问他几句,如是真的,自然盘问对答;若是对答不出,他又要化阵腥风而走。此乃二位道真始义教诲的,敢不遵你前言。”比丘僧听了,乃向灵虚子说:“师兄,世情俗眼,只因一疑,便生不信。我与你速出山门,指引唐僧到此,叫他也准备几句禅机玄奥对答寺僧,莫要缄默不语,使长老寺僧指为妖怪。”两个走出山门,恰遇着唐僧师徒问路前来。   见了两个全真,三藏便问道:“二位师父,此处有座普静禅林么?”全真答道:“转弯抹角就是。这禅林静僻,尽好挂褡;只是长老寺僧要盘问经义,方才留住,老师须要打点对答。”三藏道:“二位师父,我们禅机那在言语对答,若没的说方才是真借。”全真说:“此处不同,近来被妖魔欺瞒,大家都怀不信,师父们须要着意。”全真说罢,往前走去。八戒听得道:“师父转弯儿走小道过去吧,叫我老猪化斋借寓,说几句现成经咒,讲两句好看话儿却会,若叫我对答经义,真实不能。”行者道:“师父,八戒倒也是老实话,就是我老孙机变千盘有,经文半字无。”沙僧道:“师父,悟空若说不能,你老人家再若没的说,真真不如莫进这禅林,从别路去吧。”三藏听得三个徒弟怀了不信之心,乃合掌向着经柜担子念了一声圣号道:“徒弟,你们挑着担子,原来都是虚挑在肩,不曾着力在意,我做师父的,虽说跟着柜垛与这担包,却不是徒跟着走,泛取了来。这五千四百八十卷,句句真诠都看诵在心,了明在意,任那长老寺僧盘问,自有对答。”行者听了笑道:“师父,你不说我还不会,你一说我更比你能,进山门去吧。”三藏方才走到山门前,那长老寺僧慢慢的走出来问道:“老师父从何处来?”三藏道:“来处来。”长老道:“往何处去?”三藏道:“去处去。”长老只听了三藏两句对答,便恭敬起来,又问道:“老师父,这柜担是何物?”行者道:“这都是长老要盘问,我们要对答的。”那长老见行者答了这句,乃向寺僧道:“这方是取经真圣僧,徒弟尚能对答,况师父乎?”乃齐齐请三藏上殿,撞动钟鼓,众僧向真经拜礼,等三藏上坐,随备斋供,一时村市男女齐来观看,都把疑心解了。   三藏方才问长老:“何故怀疑?有甚妖魔欺瞒你寺僧?”长老乃把迎接了假变来的,被盘问不能答,化阵腥风而走的原故说出。三藏听了毛骨悚然,对行者说:“悟空,这分明妖魔假我们名色,不知将何物变做经担,只怕亵渎了真经,当速为驱除。”行者答道:“师父既要我徒弟驱除妖魔,你可在这禅林少住一日,待我找寻这妖魔来历。”三藏道:“但不知这妖魔假变我们何意?”八戒道:“何意?何意?他说:   借我多名色,假说取经僧。   哄人斋余饭,馍馍共点心。   素汤吃卷子,清油炸面筋。   闽笋生姜炒,山药白糖蒸。   石花熬块子,豆腐煮蔓青。   三扒来两咽,食肠尽着撑。   厨中无半点,碗内精打精。   衬钱齐有了,方才动起身。”   八戒说罢,三藏道:“徒弟,妖魔若只是欺瞒人家些斋供,这情节还小,只怕他们假着我等名色,做出僧家坏事,叫这地方疑而不信,禅林不肯迎接,便连我们体面都伤。”长老道:“正是,正是。这妖魔情节可恶,你师徒们却也没奈何他。”行者笑道:“老师,你便没奈何他,我老孙却会奈何他。”说罢,叫一声:“师父,你可在方丈坐等,徒弟我寻妖魔去也。”“忽喇”一个筋斗打不见了。长老寺僧惊恐起来道:“爷爷呀,这才是久闻名的孙悟空哩。”三藏道:“师父,你如何久闻我徒弟之名?”长老说;“当初我弟子在宝林寺出家,知道拿妖捉怪的孙悟空,老师父可少住一日,等小徒捉了妖魔,我这里还求老师父建一个斋醮,备办香幡奉送。”三藏见行者去找寻妖魔来历,只得且住在禅林殿上,侍奉经文。不提。   却说狮毛怪物变了些小虫儿,随着唐僧学礼貌言谈,又听了唐僧对答,这妖魔伶俐,乃相计议,仍变了唐僧们模样,离了普静禅林,他也挑担押马,与唐僧们无二。走前村过后里,市人见了的,都说上灵山取经僧众今日回还了,挨挨擦擦,跻跻跄跄,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观看者甚多。一时传闻到宝林寺住持,奉知乌鸡国王,便差寺僧远来迎接。方才起身出寺,住在廓门。   却说比丘僧与灵虚子仍变做两个全真,先行到廓门。见寺僧几个,知是迎接唐僧,乃近前相见。那寺僧便问道:“二位全真从何处来的?可曾见有回还取经的长老?”全真道:“我小道在前村普静寺相会着取经僧众。只是因那唐僧的徒弟当取经时动了一种机变心,便依路来生了种种妖魔,把个唐长老一点志诚也使的恍恍惚惚,幸亏他十世修行,善根深固,真经感应,逢妖遇怪尽都荡平。如今虽然前来,只为有几个妖魔假变了他师徒,前行欺哄人斋供,师父前去迎接,须要盘问他几句。他如答不来,便非真取经僧,必是妖魔变化。”全真说罢,进入廓门,直走宝林寺。见那住持带领寺僧出山门伺候唐长老,他两个把说与前僧的话又讲了与住持听了。住持道:“二位师父,何物妖魔把我僧家作假?”心中一疑,便停住在山门外,等差去寺僧的回信。比丘两个乃进宝林山门,在那殿庑打坐不提。毕竟唐僧何时方到,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讲道学的,窃孔圣皮毛;习禅和的,窃释迦皮毛;扮全真的,窃老君皮毛:皆一群狮子怪也。安得行者一顿金箍棒打杀!   来处来,去处去,是今日假和尚骗施主衣钵,如何试出真僧?比丘、灵虚大错,唐僧大错,不如孙行者经文一字无也。   第九十回   唐三藏沐浴朝王司端甫含嗔问道   诗曰:   世间那个是真僧,作像装模孰可凭?   识假还须真慧眼,真僧岂在舌唇能?   却说行者他当年走过的乌鸡国宝林寺,一个筋斗就打到寺中,隐着身,看见住持带领众僧,同候取经僧长老。走到廓门,又见寺僧奉差远接唐僧,却不知妖魔来历正在何处。行者东走西走,正走到市镇前,见人烟闹热,都传说取经的圣僧已到任界口村里,尚有五十里远。行者听了道:“我们住在禅林,离此百里,且师父住下等我回音,如何将次到此?”只得回路找来。   果然走了五十里路,一处空野中道,只见人民往来济济。行者摇身一变,就变了个老和尚,上前问那行人,何事来来往往?人人说道:“取经的圣僧将到,我们远去观看。”行者道:“我师父如何不等我回音,造次行来,就是我的担子谁人挑走?”一面心疑,一面走路。走到前面,果见尘灰腾起,师父柜担飞拥而来,行者看了笑道:“果然是妖魔假充我等,便是充别人也罢,老孙可是与你假充的?”把眉一皱,机变就生,走上前,把假变的行者一巴掌打去道:“你这个毛头毛脸的和尚。”妖魔怒道:“好生无礼,如何打我这一掌?你岂不认得我乃唐僧大徒弟孙行者?”歇下假担子,就来扯着老和尚,行者故意笑道:“原来你不是孙行者,我闻得唐僧的徒弟个个见505性明心,知微妙识奥理,比如我老和尚打你这一掌,若是真孙行者,便颖悟低头,拜谢我教诲。”妖魔听了乃缩住手,陪个笑睑道:“老和尚,你这一巴掌叫做甚奥理?”行者道:“这打你,叫做不打你,若是我方才不打你这一掌,乃叫做打你。”妖魔个个听了,齐歇下假担,向老和尚道:“长老何处来?请再教诲些奥理。”行者道:“我老和尚乃宝林寺差来远探取经唐僧的,往来行人个个都传说真唐僧被妖魔一路来假充,他们欺哄这地方僧尼道俗。如今我寺中住持带领些知奥理僧众要盘问,若是对答不来的,便是假。比如问你可是真唐僧,你道是真的,那住持众僧定指你为假;你若说是假的,那住持众僧方信你是真,更把那假充的来历句句说出,那住持众僧越信你是真实不虚,方才香幡迎接到寺,上奏国王,大设斋供,以礼送过境界。若是装模作样,说是真唐僧取了经文回来,这住持反疑是假,礼貌也疏,迎接也懈,就是到他寺中,斋供也没一点。”妖魔听了各相笑道:“原来禅机微妙,颠倒倒颠,须要识得。我们只装了唐僧模样,若不是这老和尚教诲,却不被人识破?”乃向行者道:“老和尚,你既说是住持差远深的,必须要回复住持,却去说我们是真还是假?”行者道:“如今先问了你,我方去报。且问你挑着经担前来是真孙行者,还是假的?”妖魔道:“我是假的。”行者又问:“这经担却是何物?”妖魔道:“总是假的。”行者道:“你这唐长老、沙僧、白马却是什么假变的?”妖魔难开口说出本来狮毛怪,乃答乱应道:“却是假变假变。”行者听了,把脸一抹,复了本相,掣下妖魔假担子上禅杖,大喝道:“我把你这妖魔如何擅自弄假?把我师徒变幻。坏我名色!亵我经文!”抡起禅杖就打,妖魔见是真行者当前,各执了棍棒,劈空就来奔行者。好行者,大显本事,力斗众妖,真是一场好斗。怎见得?但见:   妖魔恼羞成怒,行者怪恨生嗔。两下里棍棒一时抢,只斗得行者威风生猛勇,妖魔怪气化微尘。   行者与妖魔力斗良久,不觉的大恨一声道:“可任你假变老孙,想我当年,在这界口力战狮魔神通本事,谅你这几个妖精,动了我红炉,把你只当毛发一燎个干净。”众妖听了道:“爷爷呀,这变脸的长老原来是送祖宗的地里鬼。他请了菩萨降服了先代,惹他怎的。且让他过去,再作计较。”化一阵腥风不见。行者笑道:“老孙若穷追你,那怕你走上焰摩天,也有神通寻你。只如今要回复师父话,打点行程,不得工夫。”说罢,一筋斗打到禅林。   只见长老寺僧与地方善信人等,知圣僧是真大唐法师取经回还,又恨那妖魔假变圣僧愚诱众僧迎接,乃求唐僧设醮驱灭妖魔。三藏道:“众善信只候我小徒孙悟空一到,自然他驱灭了来。”正才说,行者现身面前,三藏道:“悟空来了,妖魔事怎生探着?是何物作怪?”行者笑道:“师父,我们只打点前行走路,这妖魔不曾伤害我等体面,只是假我们取经回还,骗哄迎接斋供,倒也起发人物善心。但他以假作真,恐人怀不信,徒弟已设个机变驱逐他了。”三藏道:“徒弟如何驱逐他?”行者笑道:“那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