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西游记 - 第 29 页/共 35 页
从来指出长生法,阴骘弘开方便门。
却说山童定要行者传了他一个筋斗.方才肯实说两个和尚进洞不自在受享的缘故。行者只得教他,把两手按地,着力一翻过身去。山童依着,果然一翻,打了个筋斗,喜喜欢欢,就往洞里要走,行者忙一手扯住道:“山童,这个筋斗不好耍子。”山童道:“怎么不好耍子?”行者道;“两手按地,一则费力,一则污手,又且翻过去跌了一交,那里好耍子?你看我不按地,不费力,半空里一个筋斗,好耍子。”山童道:“师父,你打来我看。”行者就凭空里一个筋斗翻过去。山童见了道:“师父,这个筋斗果然好耍子,你传授我。”行者道:“方才教会你一个按地筋斗,你会了就走,不肯把实话说完了,如今必须尽把实话说完,方才教你。”山童说:“实话那两个丑和尚进洞,说是唐僧的第二、第三个徒弟,我洞主把毒物假变馍馍果品款待他。一个叫做猪八戒,贪馍馍中了毒,怎得自在受享?一个叫做沙和尚,不肯受享,抡起禅杖,不思想寡不敌众,只凭着他嗔心便乱打,被我洞主拿倒了,如今在洞后不自在哩、此便是实话。师父,可把凭空筋斗传授我。”行者道:“你且说他两个在洞后如何不自在?”山童说:“教会了徒弟这凭空筋斗,我便才实说。”行者道:“这也不难,你可把两手紧揝着拳,将头向空一钻,把脚向空一起,自然一个空里筋斗。”山童依言,翻了一个筋斗道:“好耍子。”就往洞里要走,行者道:“山童,这还不好耍子,你看我,一连七八个叫做流星筋斗。”乃接连一路打了七八个,山童见了道:“好耍子,真个好耍子,师父,我把洞里和尚实话说与你罢,你千万把这流星筋斗教我。”行者道:“自然教你,你且说那和尚在洞后如何不自在?”山童道:“都被我众小妖捆的捆,吊的吊,只等拿到了唐僧一齐蒸煮了,洞主们自在受享。”山童说罢,便扯着行者要教他流星筋斗,行者也只得把这筋节说出道:“你可乘着一个筋斗势力,只滚打去,便是流星七八个。”山童依言,果然打了七八个,喜之不胜。
行者道;“山童,你若肯实实把洞主是何物妖魔说与我,他有什么神通本事一齐说出,我还有个万里筋斗传授你。”山童道:“师父,怎教做万里筋斗?”行者说:“前边这几样筋斗,只在面前打跳,不过眼见丈尺,我这万里筋斗,说一声,千万里顷刻便打到。”山童听了笑道:“似这样筋斗,极好耍子,师父可教我。”行者说:“这个必须先把你洞主事情尽说与我知道,我方教你。”山童道:“料着师父不欺我徒弟,我先实说了罢。我这洞主是个猩猩成妖作怪,叫做美蔚君;那善庆君是个白鹤成情,还有个福缘君是个猿猴成精。只因善庆君与福缘君有双清之雅,我美蔚君与他结契,若论洞主的神通本事,变化多般。他闻得西还有起取经来的唐僧师徒,取得真经过此溪山,说不论人物仙凡,就是飞禽走兽,得闻了真经道理,超凡入圣,降福延生,我洞主因此在这洞里假设斋供,等候唐僧。如唐僧顺意,把经文留在我洞间,长远与我洞主看念,便将就与他回去;若是不肯,便先毒害了他,后上蒸笼蒸熟了,还有请这一路结契的溪洞老友来受享哩。”行者笑道:“既是你洞主要留经,也不该便把那两个和尚捆吊起来。”山童道:“只因那和尚一个扯谎,哄洞主心肠不善,且先要吃斋贪馋非礼;一个动了喷怒,抡起禅杖,打上洞门。故此我洞主怪恼起来,一个要就蒸煮,一个劝且待捉到了唐僧再做区处。”行者道:“你洞主可知道唐僧难捉的?他有个大徒弟叫着孙祖宗,厉害多哩,要拿倒了妖怪抽筋、剐骨、剥皮、揎草哩。”山童道:“我那善庆君曾说前洞把福缘君认了玄孙,赶了出洞,往花果山去了。他也知这孙祖宗厉害,如今叫众小妖做下准备,只等地来就要以计捉他。”行者听了道:“你真真不扯谎,果是实话。”山童说:“快把万里筋斗传授与我。”悟空道:“传你不难,只是你不曾走过万里路程,如何打的去?”山童笑道:“果是我不曾走过百里,怎说万里?比如我这三五十里走过的山洞,可打的去?”行者道:“此便打得,但不知这三五十里是什么山洞?”山童说:“离我这美蔚洞五十里,有座慌张洞,洞主与我洞主相契,我曾去请慌张魔王来赴会,故此走过的熟路。”行者道:“你既心下走熟,而今想起来,筋斗已打到往回来了。”山童笑道:“你这师父,我说了实话与你,你却扯个虚谎与我,我与你现在此讲说,怎么筋斗打个往回了?”行者道:“你要我教,须是待我打个你看。”山童道:“打来我看。”行者一个筋斗打不见了,山童守了半晌,不见了行者,埋怨懊悔进洞。
却说行者一筋斗打入妖魔洞内,把身形隐了,见那两个妖魔口口声声只是要设计捉唐僧,又走到洞后,只见八戒与沙僧被捆吊着。八戒口里哼哼唧唧道:“师父呵,我徒弟自从:
皈命投诚跟着你,西来礼佛取真经。
十万八千途路远,往回终日不曾停。
跷蹊处处逢魔怪,法力如何我不灵。
捆在洞中只待煮,可怜一命入幽冥。
你若悯念师和弟,早着猴精做救星。”
行者听八戒咕咕哝哝说这苦楚言语,想念师父,心下想道:“呆子到此思念师父,也还是个好人。”只听的骂他猴精,又笑道:“这夯货馕糠的,既想要我救你,却背地里又骂我。”随假变了一个小妖,站在八戒之旁说道:“长嘴大耳和尚,你想什么救星?恐恼了我:
洞内众妖齐动手,不将锅煮便笼蒸。”
八戒听了道;“小妖哥,你蒸煮,说不得也由你,你却不晓的我有个师兄叫做孙行者,正是:
法力齐天孙大圣,拿妖捉怪不相应。”
沙僧听得道:“二师哥,在此捆吊着,什么心肠还联诗和句。此时不知师父知道不曾,若还大师兄知道,他是性急的人,怎肯延挨片刻,不来救你和我?”行者听了,依旧隐着身,到他两个耳边说:“师弟,谁叫你一个动贪心,惹了美味魔王全不放;一个生嗔意,弄做个捆吊冤家不放松!且耐心端正念头,待我来救你。”八戒、沙僧知是行者说话,便说道:“师兄,快些救,但把绳索解了,我们法力自然能脱。”行者听得,上前与他两个解那绳索,越解越紧,怎能得开。八戒道:“师兄,不好了,越解越扣的痛起来了。”行者道:“妖魔厉害,连我也没法,你两个且少待,等我与师父计较,先打灭了妖魔,焚毁了他石洞,再设法救你!”
行者说罢,一个筋斗打到三藏面前,只见两个樵子陪伴着三藏,坐在山冈之上,等候行者回音。行者备细把八戒、沙僧情由说出,那唐长老听得眼泪交流,说道:“徒弟呵,我只道你:
打探路径身耽搁,原来捆吊受灾屯。
想因动了贪嗔孽,自种还须自拔根。”
行者道:“师父,事己到此,悲泣无用,我徒弟只得再转灵山,求个解妖索的神通来救他两个。”只见樵子道:“小长老,你何必复上灵山,我两个经年打柴,遇有藤索,便用斧斤割断。我有利斧在此,你何不携去把他绳索割断,等他们挣脱了,使出他原来法力,出洞拿妖。”樵子向腰间取出一把利斧,送与行者,行者接得在手。三藏连忙扯着道:“徒弟,二位好意借斧与你割绳索,你却切莫劈妖精!”樵子说:“师父,你莫要扯他,我这斧子劈不得妖魔,只割的绳索。”三藏笑道:“善人,一把快利钢斧怎莫劈不得妖魔?”樵子说:“师父,我这利斧当初也是一个念佛的长老与我解绳索冤愆,不许我伤生害物。若是拿他劈妖魔,只恐自己先存了一种伤生害物心肠,不但缺钝了这斧无用,且惹了妖魔动了敌斗心。”行者道:“二位樵哥,老孙先讲过,若是这斧割不断那绳索,或是遇着一两个没要紧的小妖,老孙大胆借你斧子略劈一个,也是借斧一常”樵子说:“小长老若存了这一条心肠,我便不借了。”三藏道:“悟空,你便割绳只割绳去罢,不可又欺二位动了杀害心肠。”
行者依言,携了利斧,有物在身,打不得筋斗,一直走到洞门,依旧隐着身,走入后洞,把斧子去割绳索,那里割的断?行者性急,把斧子抛在洞内,直走回向樵子说:“割不断!割不断!我也不曾劈妖怪,抛在洞里来了。”樵子听得道:“小长老,你不消去了,我二人曾与妖魔有半面之识,待我去说个方便,叫他放了两个来罢。”行者道:“如此却好,我不去,借重二位去讨个方便。便是那斧子现在洞里,自去取罢。”
樵子别了三藏,他两个走到洞门,也把身隐着,只入洞后,见八戒与沙僧捆吊在内,那斧子原是一个梆槌,抛在地旁观了原形。比丘与灵虚子说道;“师兄,你变樵子,可也只不该把木鱼槌变利斧,未免动了杀劈之心。”灵虚子道:“为救人捆吊,这也不妨。如今他两个绳索紧捆,不得不借利斧。”便拾起那槌,依旧去割,那里割得开。两个忙把解结经咒念起,只见八戒、沙僧就地一滚,那绳索齐断在半边。八戒两个只道行者来救,往洞外飞走,众小妖拦当不住,急报与两个洞主。妖魔走入洞后,比丘僧与灵虚子变化不来,隐身不及,却被妖魔见了道:“好和尚,前在福缘洞破了我桃实,化为蛇蝎,今又到我洞中放了我拿到的僧人,好生大胆。莫要走!吃我一棍!”灵虚子见妖魔抡起棍来,说不得把梆槌变了根棒相敌,那善庆君也执着长枪来刺比丘僧,被比丘僧举起菩提子只念了一声梵语,那枪忽然折做三段,两下里混战不见输赢。
却说八戒与沙僧解了捆吊,飞出洞外,走到三藏面前,见了行者道:“你坐在此,却是何人解了我绳索?”三藏道:“徒弟,亏了两个樵子来救你,他便救了你,不知如今怎生出妖魔之洞?”八戒道:“师父,如今说不得,我等回去报妖魔捆吊之仇,再探樵子如何出洞。”三藏道:“徒弟,罢休,你既挣脱了来,那妖魔厉害,不要去惹他,我们挑了担子还沿溪岸去罢。”行者道:“师父,樵子既施恩于我们,岂有任他与妖魔相持不去看看之理?况我们被妖魔捆吊欺凌,安可饶了他去?我老孙说不得背了师父方便慈悲,定要把妖魔剿灭!”三藏道:“徒弟,你又动了报恩灭怪之心。依我之念,只是善化了妖魔回心转意,好好放我们挑经前去,便就是功德。”八戒道:“师父只想着方便慈悲,一个妖魔把徒弟两个捆吊,要蒸煮受享,情理难甘,决不饶他!沙僧兄弟,你也曾受妖魔之辱,大家齐去攻他石洞。”行者说:“师弟,我闻妖魔设计拿我们,老孙不得不用个机变心。”八戒道:“又变什么机心,老老实实三条禅杖直打入他洞,料着三个斗两个必然斗我们不过。”行者道:“呆子,他两个妖魔枪刀棍棒,件件精利,我们的宝贝缴库,又不在手,这三条木杖敌不得利器。”沙僧说:“就依大师兄,何劳利器?但使个什么机变?”行者道:“我已把玄孙福缘君度化回去,山洞火烧塞了,我如今变做福缘君样儿,到他洞里,你两个变做小妖,他必然款留我,你可把他设下的毒物抵换了,就毒倒妖怪,那时再作计较。”八戒依言,与沙僧变了两个小妖,跟着行者,行者却变作福缘君,走到洞前。
山童见了道:“大王且停住,我洞主与两个僧道打斗。”行者走入洞中,只见善庆君两个见了,丢了棍棒道:“福缘老友,我只道你被孙行者赶逐回山,原来尚在此。”行者故意道:“老友与此两个僧道又为什么打斗?向时他破了你仙桃之假,如今又到你洞来?”妖魔道:“可恨他把我拿到的猪八戒、沙僧放了!”行者笑道:“老友,你莫怪,古语说的好,免死狐悲,物伤其类。他因你拿倒了和尚,故此解放了,那猪八戒是我的瓜葛嫡亲,这两个既解救了他,也于我分上有些情义,可看薄面放他出洞去罢。”美蔚妖魔心尚不依,善庆妖魔再三解劝,一时把僧道放出洞去。行者却识的是比丘僧与优婆塞,只因变着福缘君,故意明讨个方便,只当不识。这比丘僧出了洞门,向灵虚子道:“师兄,你认得这福缘君么?”灵虚子道:“识得,识得。”却是如何识得?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贪嗔一动。自起绳索,真有利斧砍不断者,解结经咒,于意云何?
不过一清净念头耳,安得向人人念诵之也!
灵虚、比丘能解八戒、沙僧之结,自己却不能出妖魔之洞,不待行者说分上,信当场出手难耳。
第八十二回
假神将吓走妖魔揭山石放逃猩怪
却说孙行者变了福缘君模样,劝解了僧道出洞,他识的是比丘,比丘也识的是行者,两下里各相藏隐事情,故此比丘与灵虚子不剿灭妖魔,让行者使弄机变,依旧变了樵子,到三藏面前道:“老师父,我二人向洞中讨个方便,放了你徒弟,如今那里去了?”三藏道:“他们到山洞与妖魔报仇去了。”樵子道:“师父,依我二人计较,挑着经担从溪岸前途去罢,冤冤相报,岂是出家人功行?”三藏说:“二位之言极有理,我小僧也是这般计较,无奈徒弟们要扫清了这山洞妖魔,只得由他去做。”
话分两头,且说行者劝了两个妖魔放了僧道出洞去了,美蔚君叫小妖整备了筵席款待福缘君,便问道:“老友怎说与猪八戒有些瓜葛?”福缘君道;“只因我祖宗跟随唐僧,做了大徒弟,这个亲情友谊上来的。”美蔚君笑道:“这不过是个同门的弟兄,怎么说嫡亲瓜葛?”福缘君道:“老友不知,你听我说来。”乃说道:
“论瓜葛,有着落,不是无情安倚托。
自从我祖入禅门,礼拜唐僧做行脚。
登峻岭,大荒漠,八戒沙僧同撮合。
乌斯藏国与沙河,受席投师与发削。
与我祖宗情不薄,同上灵山登宝阁。
取得真经保护来,师兄师弟相亲合。
历高峰,逢猿鹤,感我祖宗垂度脱。
劝回花果去藏修,口念如来莫作恶。
礼真经,把善作,敬道隆僧无限乐。
这门瓜葛岂无因,幸喜今朝相遇着。”
妖魔听了笑道:“我两个正在此恨那孙行者把老友赶逐回花果山,要拿倒他剐骨熬油,你原来不曾回山,却在何处?如今则认做祖宗,把那八戒、沙僧比作同亲。”行者道:“老友,息了这恨吧,我那老祖宗闻得他神通本事高强,着甚来由与他结仇?”妖魔道:“老友,你莫要管他,闻知唐僧坐在山冈,不敢前行,我这里已作准备,只等地来再作道理。”便叫小妖大吹大擂吃筵席。
却说八戒与沙僧变了小妖,混入众小妖中,走到洞后,见桌上有馍馍果品,乃同众妖说;“这果品馍馍怎不摆出筵席上与大王们受用?”一个小妖多嘴道:“这是假变的毒物,等候唐僧来毒他的。”八戒与沙僧听了,暗偷了几个,送到妖魔面前。
那两妖一时未分辨,吃了两个果品下肚,不觉的毒气攻心,那里作得住,起身就往洞后走。八戒、沙僧见了势头,忙对行者道:“妖魔已被我们抵换了毒物发作,师兄何不动手?”行者听得,便跳入洞后,看那妖魔呕吐吆喝疼痛,就现了原身,八戒、沙僧也现了原身,抢了洞中棍棒,杀将起来。妖魔见了,顾不得疼痛,忙掣了兵器与行者三人斗出洞来。这场好斗,怎见得:
妖魔怒气发冲冠,行者雄心意不端。
八戒呀牙怀毒恨,沙憎恶眼把魔看。
那一边情同旧恨生嗔怪,这一边气忿填胸没转添。
刀去枪来谁肯服,你想割心我割肝。
却说比丘僧与灵虚子伴着唐僧坐在山冈,见徒弟们去久不来,三藏一心只要从溪岸上前行,说道:“二位善人,承你高义相伴,幸喜不逢妖怪前来,若是妖怪知我孤身在此,这经担柜垛怎保?”樵子道:“师父,休使这疑心,你若从溪岸上行,这长溪名色甚多,妖魔藏聚极广,如今只得等你徒弟回来,再计较前行。”
樵子正说,只见三藏望着空中。指与两个樵子看道:“善人,你看那山前树木之上烟云乱起,吆吆喝喝之声,莫不是我徒弟们在那里与妖魔战斗?你二位既与妖魔有半面之识,敢烦劝解两下里莫要相争,只求让我经文前去罢了。”樵子听得,随走到洞前,果见行者三人与妖魔两个战斗。比丘僧向灵虚子道:“师兄,事势到此,我两个不得不扶助行者们灭此妖魔,只是我等以慈悲方便为门,伤这妖魔性命,于心未忍;不灭了他,这狞狰又可恶,事将奈何?”灵虚子道:“目前报事使者曾叫我等敲动木鱼,自有神将来行剿灭,我们如今且不必敲木鱼惊动神将,我二人就变做神将,把妖魔恐吓走了,或是战败,与孙行者们灭了他,亦是成就了孙行者机变,猪八戒、沙僧报仇之心。”比丘僧依言,他两个即时变了两位金甲神将,现身半空,叫一声:“妖魔,休得猖狂!犯我释门弟子!趁早皈命投降,改邪归正!如迷而不悟,看我天兵神将到此,只叫你胆丧灭形!”两个妖魔已是敌不过行者三个,又见了神将,畏惧起来,拖着枪刀兵器往山前飞走,行者们随后赶来,那善庆君化个白鹤乘风而去,这猩猩妖魔见势头不好,摇身就地一滚,变了一个兔子,钻入草中,把地土穿了三个窟窿。
行者停着步,向八戒、沙僧说:“我们追赶妖魔,他情急变了一只兔子钻入草中,须是发动三昧真火,焚烧这岭上枯草,自然这妖精无处藏躲。”八戒道:“师兄,我说妖魔败走,赶将来怎么不见?原来他会变化,我们难道不会?我就变条小小蛇儿钻入草中去寻他。”行者道:“师弟既举了此念,你就变化去。”八戒把身一抖,果然变了一条小蛇。但见:
赤溜溜细鳞光亮,紫葳葳小尾尖拖。双眸菉豆小差多,三寸身儿不大。
八戒变了一条小赤蛇,钻入草坡周围寻了一遍,那里有个兔子?但见草内有三个地洞。八成个个地洞游进去找寻,费了许久工夫不见兔子,只得走出草坡,复了原身。行者问道:“呆子,兔子捉到了么?”八戒道:“这妖魔不知躲到何处?那里寻得着?”行者道:“料只在草坡之内,如何寻不着?”八戒道:“那地下有三个窟窿,被我都游到也没寻处。”行者道:“是了,是了,只说我老孙行动捉妖拿怪用心机,这妖魔变了狡兔,又遗下三穴,他不知到何处去了,我们守此草坡何用?且去看师父,莫要孤身在山冈,被妖魔毒害。”八戒、沙僧依言,三个一齐走回。只因八戒钻那三个地穴费了工夫,果然三藏坐在山冈,独自守着担柜。
却说猩猩妖魔变了免于钻入草中,因向前坡出去,却离三藏处不远。他见了一个长老孤身守着许多柜担,想道:“此必是唐僧,我被他三个徒弟杀败,那善庆君不知何处去向,众小妖料必被孙行者们残伤,我如今正好摄了唐僧到洞,再来抢夺他经担;只是兵器不在手中,又没个小妖帮助,怎么捉这和尚?也罢,照依我原来面目本事捉了他吧。”乃跳出山冈,来到了三藏面前。
三藏正身坐在冈上,眼望着徒弟,手捏着数珠,口念经咒,不甚在意。忽然这妖魔上前,两手把三藏的数珠儿扯着,三藏惊慌起来道:“你是何物作怪?扯我僧人?”妖魔得了三藏之手,喜跃起来,不言不语,只是大笑不休,将有侵犯头面之状。忽然比丘增二人变了两个樵子走到面前,见了道:“老师父,此野怪猩妖,当褪了手上数珠,莫要使他扯着手指。”三藏听了,把数珠一褪,那樵子上前把妖魔两足一拌,只见猩怪手捏着数珠,一交跌倒在地,乱挣不起,随要变化逃走,苦被那数珠子如铁索绵绳捆缚在地,那里挣挫的动。恰遇着行者三个回来见了,八戒笑道:“果然不出大师兄所料,师父一个被妖魔缠绕。”行者抢的妖洞大斧,举起来就要上前来劈,三藏忙止住道;“徒弟,当年叫你缴了兵器,正恐你们伤生。今日你们又何处取来兵器?妖魔固当剿灭,只是我取经回还,这点方便之心,劝你暂且饶恕他。”行者道:“师父,你固然怀着慈心,只是他来扯你的心肠却也不善!幸亏数珠有灵,这两位善人护教,不然徒弟们这时节向何处找寻师父去也?”八戒、沙僧也不等行者说毕,举起兵器道:“你这妖魔,捆的老猪倒快活。”沙僧说:“我被他吊的倒也爽松。”两个就要下手,只见樵子向行者说:“小师父,我闻此物作味,其唇最佳,我二人也是陪伴老师一场,你可饶他性命,活舍了我去养肥了,做一奇肴吧。”行者听了,呵呵笑将起来道:“我师徒感二位垂护之德,既是活要此怪,我们不伤害他生,却有一个计较,报他那假变毒馍桃实之计,用个道力,定住他在此山冈,叫他永远不能挣挫。”樵子只得一笑,依着行者之言道:“但凭小师父的计较。”行者当时把口一喷,解下三藏的数珠,仍将一块山石压上妖身,目中念念有词,只见那怪毫不能动。八戒见了大笑起来,沙憎问道:“二哥笑是何故?”八戒道:“大师兄前认祖宗,今又接代。”沙僧道:“此是何说?”八戒道:“他曾压在五行山,如今把妖压在长溪岭。”三藏道:“徒弟们,莫要闲谈,费了工夫,误了路程,趁早挑着担子赶路。”行者依言,一时三个挑起担子,三藏深谢那两樵子,看着那妖魔道:“趁早洗心做些好事,超生人道,免使山冈大石压的不得翻身。”那妖魔方才开口叫道:“圣增,方便把这石块揭去吧。”三藏道:“孽障,是你自作自受,不与我释子相干。”
师徒四人,乃辞了樵子,望山前大路而行。樵子看他们去远,复了僧道原身,腾空而起。猩妖压于石下,大叫:“菩萨,开赦我小兽,以后决不敢侵犯取经僧人也。”比丘僧与灵虚子一时动了慈悲,把石揭起,那妖翻身一纵,竟往山前去了。他两个腾空,依旧跟上唐僧师徒,远远望他们挑押柜担前行。
却说那善庆君原是鹤妖,他复了原形,一翅飞了五十多里,早见山峰下一座悬崖,崖下一个石洞,他展翅而下,仍变了隐士模样,走到洞前,只见洞内走出一个小妖,见了隐士道:“先生何处来的?”隐士道:“你认不得我乃是福缘洞善庆君,特来访你洞主。”小妖听得,忙进洞报与洞主,却是慌张妖魔。
这妖魔立心奸险,遇事慌张,倒也有些本事,就与长溪相邻交好。这溪中一个妖魔,乃是白鳗作怪,呼为孟浪魔王。他两个时常往来,此时正在洞中对酌,说起平日这慌张孟浪,不得叫做豪杰英雄。只见白鳗怪说道:“我昨日差黑鳗小妖到长溪岸头探听,可有什么往来行客,擒捉两个儿蒸煮受用。”小鳗妖报说;“有西还的取经僧人路过岸头,要径往此过,守候了多时,不见前来。我如今要带领溪内小妖前往岸头擒拿,不知老友计将安出?”慌张魔王笑道:“你我正被别洞魔王笑说孟浪,如今不探听个虚实,便往前去,又成了我慌张之名。我闻那取经的僧人,乃是东土圣僧,来时跟随着三个徒弟,都是神通广大,本事高强,万一不量力冒犯了他,叫做揽事上门,为害不校且闻地取得灵山经文,这经文若是参悟了,大则成佛作祖,小则降福延生,我与你怎得见闻一两卷?料这慌张孟浪尽化为美德。”两个正讲,小妖报人,说福缘洞善庆君来访。慌张魔王摇手叫小长回他,说洞主外出不在家罢。孟浪魔笑道:“老友人远来相访,如何拒人千里?”慌张魔道:“此友原与福缘君自恃双清,不近我们凡俗,今日之来,正当拒绝。”乃叫小妖出洞回复道:“洞主到长溪内与孟浪魔王饮杯酌去了,不在洞内。”
善庆君道:“我特为探知取经唐僧路过到此报信而来,如何回我不在家内?”小妖复把此言传入两个妖魔,所以慌张孟浪便走出洞大笑,陪一个罪过,邀入善庆君进洞,便问取经唐僧事情。
善庆君不隐,便把美蔚捆吊八戒、与行老战斗不胜,又被神将现圣,两个败阵事情说了一遍。两个妖魔听得道:“老友,你到此何意?”善庆君道:“一则报知二位,二则借力复他这一番之仇。”两个妖魔听了,便叫众小妖各执了器械,前去迎着唐僧师徒,捉他的捉他,抢经的抢经。善庆君笑道:“老友不真不是造次行的,那唐僧师徒智量高深,武艺精熟,只好设个计策哄他进洞,把个法儿迷惑他们心志,乱了他师徒主意,方好擒拿他要经卷。如不依从,捆缚起来,蒸煮受享,料他难逃性命。”慌张妖魔听了说道:“老友若是叫我们设计,真是奇妙,只怕唐僧不来,若是来了,管教他入我计中。”善庆君道:“你计将安出?”慌张魔道:“如今我们采松柏,伐树枝,变化两间草屋在洞旁,善庆君,你可变作一个卖酒汉子,孟浪老友,你就变一个美貌妇女,待那唐僧师徒来时,乔装娇娆,引邪了他念头,那时捆拿由得我们。”善庆君笑道:“好计,好计。”当下妖魔叫小妖采松伐树,果然变出两间草屋,善庆君变了一个卖酒汉子,孟浪妖魔变了一个妇女,真是变的娇烧,怎见得?但见:
乌云軃鬓,红粉搽腮。乌云軃鬓傍峨眉,红粉搽腮描杏态。展双眸秋波清彻,簇两道远山翠攒。弓鞋步步衬金莲,翠钿高高玉上玳。那里是酒家草舍女佳人,却原来石洞山溪鳗鲤怪。
毕竟这妖魔变了酒肆佳人,怎生迷乱唐僧?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行者假变隐士,替猪八戒说分上,不过以同门友谊为辞耳;若似今人硬捉去唐僧,孙行者亦不管矣;甚之,自己妆妖作怪,鱼肉其师者何限?真猩猩猴子不如也。
先迷倒心志,乱了主意,然后取他经担。可见心志不乱,此外别无妖魔。
第八十三回
八戒误被邪淫乱行者反将孽怪迷
诗曰:
为甚皈依三宝门,不贪酒色不沾荤。
清心寡欲存真性,种德施仁固善根。
割断爱河无可恋,挥开慧剑岂能昏。
任他妖孽来迷乱,护得如如一点真。
话表唐僧押着马柜垛子,走着山路,望着溪流道:“徒弟们,自从离了大唐国门,前往灵山,历过了多少山川,经过了无限苦难,那时还是个空闲身体,无有挂碍,如今有这许经文柜担,甚是干系在心。无奈:
走山山有怪,行水水多妖。
不是飞禽阻,偏逢走兽嚣。
家乡尤尚远,辛苦怎能消。
流水高山望,添来步步焦!”
行者听了道:“师父,出家人行到那里便由他那里,只是你老人家多心,走着山望着水,巴不的一步到国门。怎知心越急,路益远。当年来时,空门身体,只为无挂碍,却有磨难;如今有经文在身,仰仗道力,虽说一路回还,飞禽走兽,也成一个精,作一个怪,但非当年那些凶狠有名妖魔,费了我徒弟上天下地、盘山赴海、请神求仙、驱除荡涤,容易到得今朝。便是如今逢山过溪,遇着些妖魔邪怪,第一是师父乃一家之主,多这一番忧煎挂碍,便生出山精水怪;再加的我老孙为师父与经文使出个机变心肠耍子,便就着识者说破,到处种种遇着妖魔;便是八戒、沙僧动了一个私心,便生出个邪怪儿来。”三藏道:“悟空,你说的果是,此后各人都要正了念头。想我当日在灵山取经时,原说志诚心取,如今只守着这一点,做个一家之主吧。”八戒道:“当日我们取经,原说志诚老实,自无妖魔,都是你机变生出来的。如今我只守我老实,看有甚么妖怪。”行者笑道:“呆子,你看前边草屋挂着卖酒招牌,便是妖怪。”八戒把眼望前一看,笑道:“猴头,真真捉弄我老猪。天下那个山城水郭野店村乡不有个酒家,怎么一条山溪大路上,便是村酒野花也不为怪。”行者道:“我们少不得在此歇力,你敢到他店中走一走么?”八戒道:“我老猪肚中正俄,若是卖酒之家有素面饭食,便走人店中吃一顿,有何相碍?”三藏道:“徒弟,我正饥了,且扯着马垛歇下经担,便是溪水也汲些来吃。”行者道:“师父,吃水则可。”八戒道:“吃水也要借件碗盏去龋”三藏说:“我们现有椰瓢钵盂,又何必借碗盏?”行者早已知八戒的意思,要到酒店中寻素食去吃,乃挡他个趋儿道:“师父,椰瓢器小,不够我们吃,须是借个大家伙取来方够用。”八戒听得飞走说:“待我去借了来。”三步两步,走到店中。
抬起头来一看,只见一个汉子当垆叫道:“长老,屋里坐,要吃酒么?”八戒道:“店主,我们是出家僧人,不吃酒,不茹草的,若是有素面饭食,肯布施便斋我和尚一顿;若是不方便,我也不敢强求,但有大家伙借了,取些供水与我师父们吃。”汉子道:“素面饭食尽有,木桶盛水也便,长老,可进屋内来龋”八戒方才进了屋。
只见屋内走出一个妇女来叫道:“长老,要水桶可进里边来自取,素食也有在此。”八戒一见了那妇人,娇娇烧烧,便不觉把老老实实心肠,更变了个蒙蒙懂懂,走进屋来道:“女善人,你今年多少青春?”妇人道:“二十五岁。”八戒道:“才像个二八佳人。”妇人道:“承过奖了,这几个点心,长老肯用么?”八戒道:“用的着。”妇人道:“要用,可进我卧房来。”八戒那里是贪色,只因贪那面饭,老实做了蒙懂,走入房内,被那渔子闯入房来道:“好和尚,如何走入人家卧内,调戏人妇女?”那妇人也变了脸,胡厮赖,屋后又走出几个小妖,不由八戒分辨,把绳索捆将起来。八戒要使出法力逃走,那里使作的出?皆因贪邪迷乱,被妖魔计陷屋中,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却说三藏见八戒去久,不见出店门,道:“悟空,八戒又不知进酒肆借家伙取水,不见出店来,想是贪图人家斋饭,只怕酒肆中家伙不洁,若是吃他斋饭,怕沾了糟气,破了他八戒之名。”行者道:“呆子行动只说他老实,只怕遇着不老实妖魔。”沙僧笑道:“大师兄,你说八戒老实,遇着不老实妖魔,依我说,但恐八戒不老实,被妖魔老老实实捆倒了。”行者道:“师弟,你如何得知?”沙僧道:“我看那酒店屋上妖气飞腾,有些不祥,多是八戒在下有甚话说。”行者把眼一望笑道;“师弟,你见的不差,待我去探个信来。”沙僧道:“师兄,你此去莫要老实,只怕妖怪不老实。”行者说:“我自有机变,你可守定师父与经担,我探听去来。”行者走到酒肆门首,只见当垆的汉子见了行者道:“长老要吃酒请入屋来。”行者只听了这一句,想道:“八戒中了他害,决无疑也。老实和尚怎经的他这一声请字儿?”乃答道:“店主,我小僧酒便吃,只怕你无肴。”汉子道:“肴品且多,凭长老要吃何物?”行者道:“却要美味佳肴,中我意,爽我口,我方才用。”汉子说:“长老,什么美味佳肴才中你意、爽你口?”行者说:“我要:
煮猩唇和烧豹胎,炸鹦舌搭炒鹤腮。
龙肝凤髓将就用,大海鲸鲵脆骨海”
汉子听了道:“你这长老,却也跷蹊古怪,要吃的肴品那里去寻?”行者道:“别物没有也罢,仙鹤的腮儿、鳗鲤的骨儿,难道这两样也没有?”汉子听了个仙鹤腮忖道:“这和尚莫非知道我们变化迷他,故意难我?我只得哄他进屋,把那美人计迷乱了他,再作计较。”乃说道:“长老,你要鳗鲤脆骨,底里尽多,你可进屋自去取用。”行者便走入屋内。
只见那妇女卖个娇烧道:“长老,你要吃鳗鲤脆骨,尚未下锅蒸煮。”指着八戒道:“这便是鳗鲤在此,少待下锅蒸熟了与你下酒,你可进我屋来,与你说几句风流活。”行者一见了八戒被捆着在屋,昏昏沉沉,如中毒的一般,乃叫一声:“八戒,你忒老实太过,总是被孟浪张狂迷了。真经虽在担内,义理却在你心头,快正了念,把法力使出来,再过时刻,只怕妖魔拿你作鱼鲊脆骨了。”八戒被行者一声叫醒,睁开了眼,看见行者道:“大师兄,我好惶恐,你且与我解了绳索。”行者忙去解索,那妇人尤自叫行者进房说风流活,被行者大喝一声道:“青天白日,妇女不守节操廉耻,我等是何人?你捆一个叫一个,我知你非酒家之妇,定是邪魅之妖。我的金箍样可恨缴库,若在手中,怎教饶你?”八戒道:“师兄,莫要说恨字,又动了恨心。”行者道:“解了你捆,不使出本事法力,且说我动了恨心!”八戒听得,便把那妖妇也大喝一声道:“无耻淫泼,我出家人且不打你,自有人来处你。”八戒说未毕,那妇人吆喝起来,屋外便走进变汉子的小妖,齐嚷起来:“好无禅义!怎么走入屋调戏人家妇女?!”顷刻,只见一个凶恶大汉正是慌张妖魔变来,手持刀斧,走入草屋,叫道:“店小二,何事喧闹?”见了行者、八戒方才要举斧,行者、八戒使出法力,乘一个空跳出草屋,呵呵一笑,走回三藏面前,便把八戒被捆、汉子妇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八戒惶恐遮饰,沙僧与行者更加笑他,三藏道:“徒弟,莫要嘲笑八戒,他本是个老实守戒的真心,只因他前劫使酒动了邪淫这劫,来时高老庄又犯戒,是这一段根由招惹这宗妖孽。且向你,那凶恶大汉定是卖酒店主,想这山溪路道,多有不良之人,故作胡为,挟骗过客。你两个既落了他计,又乘空跳将出来,他怎肯干休,必定伙同地方前来寻你两个,纵他不来寻你,我们要从他店前路过,如之奈何?”行者道:“师父放心!我看此地僻静荒凉,那有个酒肆,况且西还善境,怎得个淫妇?必是妖魔假设,要迷乱我等禅心。八戒老实,被他愚弄,我老孙怎放的他过!师父且坐在此,待徒弟使出机心,找他个根脚前来。”三藏道;“悟空,机心由你,只是要到处行些方便。”行者笑道:“师父,你不知我徒弟:
机心机心,作用甚深。
但除酒色,绝去贪淫。
腾云驾雾,入石穿林。
遇妖即捉,逢怪便擒。
若行方便,须魔不侵。”
行者说毕,一个筋斗打入酒店。
他却隐着身,走进屋内,看那妇人如何妆娇卖俏?这凶恶大汉为甚执着刀斧前来?可真是胡作胡为,扶骗过往行客之计?恰好行者与八戒跳出屋,那大汉与汉子妇人故意把屋门掩上,在里边复了原形,三个都是妖魔假变。慌张魔道:“已把长嘴大耳和尚拿倒,却被那毛睑和尚救解了去。”善庆君道:“看此光景,两个和尚俱不可以酒色迷乱,当设别计迷地。”益浪妖魔道;“和尚家不贪酒色,难道不爱钱财?待我两个假变行客,拾了路遗金宝,那和尚必来争夺,你可变作失金原主,他若迷乱了真心,便好拿他进洞。”慌张妖魔大喜道:“此计甚妙。”乃走出屋门,取两块石头,假变了两锭金宝,在那大路上等候唐僧师徒前来。
那里知行者隐着身,在屋内备细看了,是三个妖魔,又跟着他设这遗金之计,便自己先使出机心道:“妖魔要我们来争夺遗失金主,他此计算错了,怎知我师徒是:
久炼禅和释子,酒色财气俱忘。
明心见性万魔降,争夺不存心上。”
行者一面自夸,一面设出个机变道:“妖魔把酒色财来迷乱我师徒,待我们一相争夺,便动起无明烦恼,气从此生。我如今先把这四宗儿耍他一耍。”摇身一变,变了一个女子,头上戴着珠翠首饰,手里携着一瓶美酒,从山下走将上来。那三个妖魔一齐见了,忙走上前,慌张魔便一手扯住道:“小女子那里去的?”行者答道:“过山看娘家去的。”善庆君问道:“瓶中是何物?”行者答道:“是一瓶玉香酒。”孟浪魔便去摸女子的头上金银珠翠道:“小女子如何戴这许多首饰?”行者答道:“我婆家巨富,下的聘礼是这样多。”三个妖魔你扯我拽,道:“大家有分。”慌张魔道:“凡事让长,把女子让我,你二位一个要首饰,一个要酒罢。”善庆君说:“首饰是死宝,我要活空。”孟浪魔说:“瓶酒值几何?我要女子值的多。”三妖乱争,动起怒气,行者故意说道:“青天白日,你这三个人怎么劫掠人家女子?”妖魔道:“高山峻岭,僻静荒凉;有谁来往?那顾得你!”行者道:“你们既不顾我.我到娘家没有这爱饰瓶酒。怎生答应?你看那路上金宝许多却不去取,乃来劫我?”妖魔道;“路上金宝怎如你这活泼宝贝?”行者道:“既是你这说,若把那金宝与了我,我携到娘家也有的答应。这首饰瓶酒便随你们取去罢。’哪慌张魔听了,忙把路上金宝拾将起来,递与行者。行者笑道;“你三个休起骗心来哄我,两块石头如何是宝?”往地下一掷。孟浪魔笑将起来道:“一个小女子欺瞒不过,如何哄得唐僧?”慌张魔道;“没管他石头金宝,只是要让我这女子。”孟浪与善庆魔两个道;“大家在此遇着的。如何让你?”慌张魔乃发起怒来说:“不羞,不羞,你一个是福缘洞战败的白鹤妖,一个是长溪水内白鳗怪,怎夺得我当坊大洞老魔王?”三个妖魔又因行者这个机变,便怒气相争,笑坏了个行者。识破了妖魔假石变金之计。反迷了他三怪酒色财气之心。不觉自己一笑,现出原身,是一个毛头毛脸猢孙像的长老。鹤妖认得是孙行者,对两魔道:“这原来是孙祖宗,休要惹他吧。”一翅往高峰飞去。那慌张魔与孟浪魔道:“久闻说唐僧有个大徒弟叫做孙行者,小家子极合装假弄虚,今日果然,我们也见了。快叫小妖取了板斧来,与我较个输额胜负。”行育手无寸铁,听得妖魔叫小妖取板斧,便一个筋斗打到三藏面前。毕竟师徒们如何过这山路,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权变又生魔,老实又中魔,然则何道而可?曰:老实亦是魔境。若本来混沌不知,何处得有魔?岂但无魔,并未尝有佛,世人会得此否?
八戒前劫动了邪淫,今生皈依圣僧,还要填完孽债,须知今人在色中醉眠者,万劫填还不了也。
第八十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