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圆梦 - 第 8 页/共 22 页
次早醒来,海誓山盟。薛蟠便要小怜家里来住,道:“你在饭店又不方便,又要花钱,不如我这里住罢!”小怜道:“我闻得你家二老爷和柳大老爷日内进京,我在此算什么?不如等他们去了再来。但你不在家,叫我找那个呢?”薛蟠一想,道:“也罢。我同进去见见你婶子。你来,我不在家,找他便了。”说着,便同他往里走。却说宝蟾见呆子昨晚所为,正不耐烦,忽见得一个小后生来,比蝌二爷好的多,便回嗔作喜道:“你同来的什么人?”薛蟠道:“这是我新认的干侄儿,他来我不在家,你照应些儿!”宝蟾堆下笑来道:“这个自然。”
忙叫丫头倒茶,又向薛蟠做鬼脸,道:“要吃扶头酒么?”薛蟠道:“也好。”于是三人就在上房吃了早饭才散。小怜看见那妇人打扮妖精似的,十分狐媚,便三月三荠菜,起了心了。
且说郡主花朝生日近了,因焙茗来说:“那日子二爷怕赶不上。”就懒惮举动。那知初十晚,北府里已送了寿礼树、金枝玉叶万年桃盆景,二幅七宝装的暗八仙挂屏,一柄天然竹根如意,一对通天犀雕寿意的劝杯;并说太妃要亲来道喜会亲,乘便游园。郡主连忙预备,一面铺设园子,一面邀请陪客。到了当日黎明,郡主便拜了寿星,到祠堂及上房行礼。回来刚才坐定,已报亲家柳郡主及李绮到了,随后薛姨妈并岫、琴、湘、探陆续到齐。郡主便托宝钗、巧姐代做主人,邀入大观园吃面。
巳牌时候,报太妃已到,王夫人忙同郡主、尤、李等出接。只见提炉宫扇,一顶金顶绿呢八人大轿,雅雅而来。
到二厅下轿后,便道:“恕我不行礼罢!”先向着王夫人道:“这位亲家太太和东府里小亲家,我还认得。这两位呢?”
黛玉道:“这是珠大嫂子。”太妃道:“可是你柳家姊姊亲家,我们多一层亲了。”黛玉又道:“这是琏二嫂子。”太妃道:“是新放道台的太太么?我正来道喜呢!”说着已到上房,入坐献茶。太妃便问:“今日没有别的亲戚么?”郡主道:“都在园里吃面,得了信自然就来。”太妃道:“不用惊动他们,歇一歇我们也就园里去。”家人预备竹兜请坐,太妃不用,和王夫人等缓步入来。先是潇湘馆,只见两边石长盆水仙花开得十分,便问郡主道:“这是你旧屋子?”郡主答应“是。”太妃道:“怪道你十分灵秀,就是得那一股花香,把你也薰得透灵了。”大家笑着,到了怡红院。看见海棠春色,三分娇含半醉,便道:“这是女儿棠,难得的。京里只有大内有几棵;在外我那里二棵;南安府里、觉生寺各一棵;余就算这里了。”
正要进去坐,只听得一派裙履纟祭纟卒,环珮叮当声音。原来姨妈等知太妃来,忙吃了面绕道赶来的。太妃向柳郡主道:“你怎么不来见我?”柳夫人忙上前请安。太妃又问:“这年尊的是谁?”郡主道:“薛姨妈。”太妃道:“就是你们薛淑人令堂么?”因问:“那位薛淑人?”宝钗忙上前行礼,太妃拉住打量了一会道:“品格儿很俊,何苦又借我们格格名呢?”
一路走着说着,已到栊翠庵,惜春忙忙出接。太妃行香毕,笑道:“四姑娘,你宝哥哥出家为林妹妹,你又为什么呢?”
惜春杏脸微红,道:“老太妃又来闹笑话了。”太妃看见佛龛旁挂一幅水墨观音,旁立一侍女,太妃道:“这侍女好面熟,却叫不出!”黛玉笑道:“妈,怎么着?这是四妹妹自画的小照。”太妃也笑道:“真老糊涂了,亲家借我临一幅。”惜春只得应允,除下来叫彩女收着,走出了庵。只见一簇杏花如荼如火,柳夫人问:“这是那里?”郡主道:“这就是你乡下亲家母住处了。”李纨笑道:“城里亲家不知道的。”迤逦已到了沁芳亭,只见梨香白雪,柳嫩黄金。宝琴说了句“梦影梨云正茫茫,郡主笑着向宝钗道:“比‘良辰美景奈何天’何如?又该你说道学话了。”
正热闹间,已到省亲正殿。郡主取表看时,已到已正,忙命摆宴。殿中间炕上是太妃,东首薛姨妈,西首王夫人;地上四席,便是柳夫人等告坐。送席完后,大家才用酒果。只见仆妇捧上两个银丝盒子,里面一盘烂煮肥鸭,一盘鹿尾,端来放在中桌。芳官、五儿上来在炕沿上屈了膝,将顶烂的用上盘拣来,送在太妃面前。太妃笑道:“格格,你又那里打听的?”
郡主道:“做女儿不知娘脾气,还好?”太妃拿起金镶犀箸道:“恕我老饕占先了。”竟恣意大嚼,将那两样吃有四五分光景,大家席上小吃也上了三道,方放下了箸,回头把官女们去了。
一面用茶漱了漱口,便说要下去走走。郡主忙出去送,已上轿了。回来重又上席,只见紫鹃来回:“宝二爷已回,进朝复命去了。”大家便要起辞,郡主不肯,又珠围翠绕,红飞绿舞,痛喝了一回,方才席散。送客后,到上房,宝玉正在说沧州的事。掌灯后,方同郡主回房。夜里如何拜寿,如何谢寿,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夫贵妻荣新任赴 女淫男盗宿愆偿
却说宝玉次日朝回,说及天津三处托他办理接家眷。其中李绮本是暂时来京,此刻不过添了李婶娘一人,仍旧叫包勇送去就是。刑岫烟亦无他说,惟薛姨妈放心不下家里,刑岫烟道:“想起去年十月里这样光景,倒不如到侄儿衙门里去风光风光,若不放心菱姊姊的哥儿,带了去就是。”姨妈也就允了。只有邢夫人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弄得平儿进退两难。
郡主道:“这交给我。”下半日,就传净军所王善家的来问:“你知罪么?”王善家碰头道:“奴才知罪!”郡主道:“你既知罪,现有一事,你办得上我就饶你。”就将刑夫人的话告诉他,限明早回覆。那知当晚便来道:“大太太另有意思,奴才不敢说。“郡主道:你说不妨!”王善家道:“大太太因去年这事,自己后悔,对着二奶奶、巧姐儿很没意思。环哥儿时常去献些小勤,太太倒中意他。要郡主做主,替他或对大亲,或放个人,情愿同他一屋祝”郡主笑道:“可见百货中百客,知道了。”王善家又跪下道:“奴才这差又脏又重,实在当不上,求施恩。”郡主道:“饶了你,不许再生事。”王善家忙碰头道:“奴才再不敢了。”
开发已毕,便到上房,适贾政亦在,便将此事回了。贾政虽恼贾环,想来终非了局,便道:“亲是没人肯对的,此外随你们罢!”郡主明知贾环与彩云有蒂儿,但王夫人这假道学脾气,是说破不得的。次日,假意叫丫头挑了一挑,便挑了彩云,择廿一圆房。即于是日饯行,薛姨妈、李婶子及平儿等话别缠绵,无容细说。
次日是黄道日,三家装束停当,用车载至张家湾下船,只有薛蟠到了杨村,便道:“这里糕是有名的,停船去买。”岫烟想起前番同李家姊妹趁船进京,前路茫茫不知若何结局;不出十年,居然都是皇封诰命;又同在一块,兀自欢喜,因过船话旧,并打发人请平儿。平儿正打扮过船,忽见一女人蓬头赤脚,跪在岸上叫:“平姑娘救命!”平儿暗想:“这人怎么忽叫我小名?”吩咐传来。那人叩头道:“小的是鲍二的女人。此番鲍二正法,小的发功臣为奴,押解赴京,身无一钱,被公差磨难的了不得,求施恩。”
平儿道:“王法是没解救的。若没钱,我和太太们商量给你几个。”遂赏了十吊钱,即开船南下。到了天津,各家俱全副执事来接,十分热闹。
就是呆子既是知府令兄,又是道台表兄,又是钦差令舅,又是盐台世交。那班趋炎附热的邀他今日听戏,明儿听档,无日不醉,把呆子几乎乐而忘返了。倒是姨妈怕宝蟾一人在家闹出原故,屡次催他,方定于初九贾琏做寿后回家。
如今且说小怜自薛蟠出门后,他以照门户为名,搬在薛家居住,与宝蟾恣意淫乐,无所不为。一日,忽想出去逛逛,饭后随到前门听戏。方到戏馆门首,忽撞着琪官,道:“那一处不寻你,且同我到茶馆里坐。”小怜便问:“何事?”琪官道:“昨日卜世仁来说,天津海盗案内有一同行姓张的,被他扳了,要问死罪,他情愿倾家买命,你办得上么?”小怜道:“这又何难?但肯出多少?琪官道:竭力打算五十黄物。”小怜道:“好贱命,叫他出一百罢!”琪官道:“再和他说,你听完了戏,到我家里来。”小怜应允。停晚到蒋家,琪官早在门前等,便邀入里面吃便饭,道:“那家实在出不起,再三说加了廿两,先送一半在此,你可赶紧去办!”小怜道:“既是蒋叔叔这样说,也罢了。”于是和袭人三人同吃了饭。小怜还问袭人,“认得宝蟾么?”袭人道:“怎么不认得?”小怜道:“他皮肉不如花婶子,风月却好。”袭人红着脸道:“小猴崽子,又混浸起来了!”小怜一笑,拿了黄物走了。到了薛家,给宝蟾看,并告诉原故。宝蟾看见黄邓邓锭儿,白馥馥脸儿,有甚不喜欢,自然人财两得了。
那知次早还未起来,只听得打得门乱响,赶忙穿衣,“呀”的一声,门已开了。靴脚之声渐到窗下,口里喊道:“奶奶没起来么?小怜那里去了?”小怜忙披着衣服,到屋子里请安。
薛蟠见了大怒,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那小怜情急计生,道,“我要去逛小市,来问婶子可要买什么?”薛蟠道:“放你妈的屁!逛小市,赤着脚去么?”小怜怔了半日,道:“一双袜忘在外面,正要扎去。”便夺门走了。
宝蟾只装假睡,薛蟠进房,骂道:“淫妇干得好事!”宝蟾一翻身,道:“谁骂人?”薛蟠道:“大清早晨,把小怜藏在屋里做什么?”宝蟾道:“小怜早到小市去了,在这里寻。”
薛蟠见了宝蟾,本自心软,今见二人说话相同,便道:“我去问准了他,再问你。”
顺手抽了根鞭子,到书房里,道:“小怜,你该打多少?”
只见小怜衣服也没穿好,躺着发怔,见薛蟠来使性子,便哭着道:“上房是你叫我进去的;这里住是你叫我住的,我有什么不是?吃了你几天饭,就拿出主子腔儿,打起来了。”一面便自己把上下衣服褪下,光身体合扑着道:“请打,请打!”那薛蟠见了这一身雪练似的白肉,按捺不住,把一根竹鞭子丢了;另拿一根肉鞭子,对着要紧地方,结结实实教训了一顿。那小怜此时也顾不得廉耻,顾不得疼痛,压在底下一面捱,一面说。
闹了半天,便把呆子说转了,道:“罢呀,下遭撞着,仔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此刻且跟我和你婶子执证去!”说着,先向上房去了。那小怜无奈,老着脸穿了衣服,也跟进来。两边人看见他,都抿着嘴笑。到了窗前,只听得宝蟾道:“好爷们,一到就闹着没人样的事。”薛蟠道:“难道只许你乐,不许我乐么?”小怜知云头已散,便捱进去道:“事已明白,怪臊的!还说他怎甚?”
宝蟾心虚,也不再提,便问了一回姨妈好的话。薛蟠便催饭,家人放桌子,问几位同吃?薛蟠道:“他们两个配同吃,我不配!快拿来我先吃。”吃完套上车,到贾府并各处送信。
钗、琴等兄妹相见,自有一番情话。
却说薛蟠车上想起小马这事,留呢,留不得;舍,又舍不得。要告诉两府里,又怕他们笑话。因思本是蒋玉函来头,拜完客后,便到蒋家与他商量。琪官一见,忙道:“爷来了,还没来给爷请安,倒蒙光降,了不得!”薛蟠道:“有话和你说。”
就将小马心事告诉他。琪官呆了一晌道:“不难,只叫小怜写一张不叫不许来的伏辨。爷叫,不怕他不来;不叫,也不怕他敢来。不好么?”
呆子道:“很妥,你就去办!”琪官去了半日,来道:“事已办妥,明早亲自来递。但天已晚,出城不及了,就是小的这里住了罢!”薛蟠只得住下。
且说宝蟾见呆子去后,便道:“这事被他看破,终有些不妥。”小怜道:“可不是,刚才不是这条苦内计,还了得么?但当着人被他那样糟蹋,还有脸来走动么?”宝蟾道:“我也还有脸么“三十六着走为上着。现在有五十金子,他的行李并拢来也有二三百银子,收拾收拾,趁个空儿走了倒妥。”正商量间,琪官又来说这话,那小怜千央万告,求他留住薛蟠一夜,他明早来再商;一面买些酒食来,买住众人;自己却和宝蟾收拾了半夜,诸事停妥,黎明,街头叫乘乡车出城走了。
却说薛蟠在蒋家睡到天明,催玉函去问讯,玉函道:“天气还早。”那知薛家小厮已赶来说:“奶奶和马相公走了。东西值钱的都拿了去。”呆子一惊不小,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无可奈何罗巾忿缢 似曾相识团扇羞遮
且说薛蟠到了家中,只见箱笼齐开,东西都乱烘烘的堆着,气得目瞪口呆;虽把家人打的打,骂的骂,终然无益;只得到贾府告诉。宝钗听了叹口气道:“我早虑及此,只好等妹夫回来。”不一时,宝玉朝回,闻知此事,不胜诧异,一面即传大班儿上及坊役,一面设酒与薛蟠解闷。恰好门上来回:“大班传到。”宝玉便将此事告知,谕令上紧缉捕。该班不敢怠缓,先向薛宅家人切脚。薛家将小马系蒋琪荐来,昨晚又来和他说话告知。他们就去找蒋琪。蒋琪虽极力分辨,那里放得他过,竟把他软禁起来,着他要人。谁知隔了一日,卜世仁闻得此事,又递上一呈,说设谋骗了金子百两。这遭琪官受累了,一物是交与他手里的,推到那里去?坊里审时,就要动刑,幸他伶俐,看光景不好,情愿代完,于是押了。将一切衣饰变卖,连屋子都抵给他,还不及十分之五,只得立限比追,头限还支吾过去,后来这毛笋老头的味道又要尝了。那时,袭人这房子已封,只得寄住花自芳家,自己衣食不周:琪官的班房使费渐渐都没了。
琪官左思右想,除写了一张冤单,叙了苦情;又一张遗嘱,说,袭人原系贾府旧人,叫他依旧投靠去。捱到人静,就将茜香罗汗巾自尽了。袭人得信,赶去哭了一常送殓已毕,衙门里又来着家属追寻。花自芳只得与妹子商量,过了出殡,便将衣服浆洗浆洗,雇乘驴车投奔荣府后门来。
后门外依旧十几副担子,在那里卖吃的、卖耍的。许多小厮们哄着,但多而生,袭人不便去问。忽见一老妇拄拐而来,袭人记得王善家的,忙去问好,并告知要到薛奶奶那里,不知近日在园中、在上房的话。王善家道:“薛淑人住居不定,我也找不着;况此刻府里总是郡主做主,找他也不中。我去年为你们琪官的事,打了四十板不算,还发在净军所当差,几乎命都送了,此刻才饶了回家。我还敢管这闲事么?”袭人再四央他,他想了想道:“也罢,这里柳老大你认得他的,他烧香也将回来,你央他同进去还可--他是柳姑娘母亲,又救郡主回生的功臣,现在总理府中一切,就是赖妈妈、林妈妈还打后呢。你等等儿罢!”说罢,自去了。
袭人无奈,等了一会,只见一辆飞檐后档车赶进,后门旁的小厮都站起来。那车赶至庭心里,车夫吆喝住牲口,把踏脚凳放下,跳下一个十四五岁小丫头来,将凳踏住,扶下一位半老佳人来。袭人看时,人是柳嫂子是谁?正要迎上去,只听柳嫂子道:“呀!花姑娘几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袭人忙抱腰,告诉他原故。柳家道:“事都知道,可惜来得不巧,郡主不在家。”袭人就说要见薛淑人的话,柳家的道:“那屋里我不大去。你既来了,且到你妹妹屋子里去见见旧时姊妹,吃了饭,叫他们送你去就是了。”
两个拉手到怡红院门口,柳嫂子道:“五儿,你一个旧姊妹来了。”五儿道:“请进来罢!我占住手呢。”小丫头看见,打起软花帘子请进去。只见中间陈设着五色珐琅宝云鼎,左首一架玻璃洋画自鸣钟,右首一只霁红瓶,供着五色牡丹。炕上铺着大红顾绣枕垫,八把椅子,一色元青缎垫。袭人想起初到怡红院里,是第一个人,他们都要听我指挥,如今他们这样风光,我倒弄得进不得,退不得。正在暗泣,五儿、芳官已从房里出来说:“我道谁?原来是位大老前辈来了。”只见五儿红楼圆梦·穿着洋翠羽缎盘金线一裹圆鹅黄衬衫,大红洒花夹裤;芳官穿着粉红缎三蓝绣花一裹圆月白衬衫,宫绸洒花夹裤,多是珠翠满头,十分富丽。彼此拉手问好,坐下。柳嫂子便说:“我有事,失陪。”去了。
袭人便向五儿说来意,央他帮衬。五儿道:“这个自然,但此刻郡主北府里太妃有病未能即回,且等两日罢!”袭人又说先见太太及薛奶奶的话。五儿道:“那容易,你且吃了饭再说。”一面吩咐传饭,一面叫请四位姑娘,说有一位旧姊妹来了。去不多时,紫鹃和四儿先儿潇湘馆来见了,随后玉钏、莺儿也来了,大家说了别后情事。袭人又提及见太太的话,莺儿道:“吃了饭,我同你去。此刻他们都在上房不得闲,但事情总要郡主回来做主。”
正说着,吴登新家的要上来向紫鹃回甚话。紫鹃道:“今儿初一,已交了印了,回五姑娘罢!”吴家的遂向五儿道:“现在薛太爷要下天津去,刑姑奶奶及琏二奶奶两分寿礼请姑娘配好,发出带去,省得又差人。”五儿点了点头,袭人问:“怎叫做交了印?”莺儿道:“我告诉你,此刻府里郡主一人做主,派我们按月分管。他和芳妹妹,及柳妹妹都与郡主生死因缘,派他三人为正;因玉姐太太的人,我宝姑娘的人,四儿妹妹是芙蓉仙的人,分派为副。”袭人道:“你们俩我还明白,四妹妹怎么是芙蓉仙的人?”紫鹃道:“郡主说,四儿品格宛似芙蓉仙:况又同时无罪被撵,晴妹妹成了仙,就算他副手了。”
说着,饭已端来:四盆四碗,小吃在外。袭人久没有这样气概,便觉盛设了。
刚刚吃完,林之孝家来回道:“此刻刑部里发下两个女犯来,说是我们这里旧人,特发来为奴的。”五儿道:“这又奇了,是谁?你且传他来见见。郡主来,好回。”林之孝家答应去了。玉钏道:“你到外面问去罢。撞着熟的,我恰难为情。”
五儿把嘴一努,小丫头忙把一张马踏椅放在门外。刚坐下,二人已进来了:蓬头赤脚,衣服破碎,在阶沿上碰头。五儿问年长的“你是谁?”他道:“奴才是鲍二家的。因鲍二闹在盗案里头,故把奴才入官的。在路上见过二奶奶及邢姑奶奶,还赏了几两银子。”五儿命他起来,又问年轻的是谁?好面善。那人道:“小的是二姑娘房里的桂花儿。陪嫁到孙家去,姑娘没了,孙姑爷收了奴才。没几时,又不要了,把奴才赏给赵家李十做校此刻李十亦已正法,故一起发来的。”五儿听了一言不发,歪在椅上有个把时辰、桂花跪的双膝生疼,连林之孝家也站不住了,五儿才道:“候郡主回来发落。”打帘子进来,芳官道:“你不是疯了?袭人姐要到上房去,你坐这一晌,做什么?五儿道:“你那知道,他就是桂花儿。那年,他见了你给我的玫瑰露瓶,他就告诉林家的,几乎当贼赃办。今日这样还算以直报怨呢!”
莺儿便同袭人到上房来,从缀锦阁过,只见灯烛辉煌,告诉他道:“我就是晴雯妹妹的仙祠。如今太太都去行香下拜,好体面!”袭从道:“这痨病死的鬼,倒还灵么?”莺儿道:“很灵。前儿傻大姐从这里过,几乎拿了去呢!”说时,已到宝钗上房,莺儿回了,袭人就跑下去宝钗一把拉住道:“这事全是我误了你,怎么好?惟有求太太竭力和郡主说,设法儿才安。”一面命他坐下,又说了些话。只见麝月进来,彼此问好,就说:“太太听得玉钏姑娘说你来了,很牵你,叫你就过去。”
宝钗同他到了上房。太太见了,先说了一番抚恤的话,--与宝钗一样,随后和宝钗道:“我想林家的还不得回来。他到底是宝玉旧人,等宝玉到屋子里时,你说我的话,叫他见见。或者宝玉留住了,不省了我们多少事。”宝钗答应去了。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憾旧事弃婢泼水 发新令名姬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