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奇女 - 第 41 页/共 59 页
那日到了苏州界,错过宿头黑了天。青梅说:“今夜却到何处去?只好荒郊打野盘。”佳人
不语抬头看,但只见好似个人家在正南。这小姐用鞭一指说:“你看,咱们何不奔那边?”
说毕一齐催坐骑,不多一时到面前。
到得跟前,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座破庙。山门半倒,墙壁坍塌,十分败落。小姐说:“只好在此权住一宵罢了。”遂下马牵进庙来。只见院中荒草有一人多高,路边两株大树。主仆将马拴上,走进殿中,打火一照,上面供的是玄天上帝。小姐连忙拜祷:“乞上帝垂怜,保佑弟子一路平安,父女重逢,日后重修庙宇,再塑金身。”青梅拂拭了灰尘,解下被套,掩上阁扇。青梅说:“常听那人讲古迹的说,陈宅古庙之中,都有妖怪居住,万一跑出个来来,却怎么好?”小姐说:“不怕,如今世上母妖精怪甚多,迷的都是无志行的男子,咱们又不是男子,可怕他个什么?”青梅说:“咱们现是男妆,人见了还辨不出个青红皂白,何况是个畜类?他要错认了呢?”小姐说:“邪不能胜正,且把宝剑出鞘,放在身旁,管保无事。”当下主仆二人倒在行李之上,两身相倚,朦胧睡去。
这小姐似睡不睡刚合眼,一点魂灵入梦中。只听殿外一声响,佳人闪目看分明:刍
空吊下一只虎,四爪牢拴体受绳。但见他毛长三寸如墨染,爪似铜钩目似灯。躺在地下
难动转,望着小姐吼连声。不住点头如乞命,梦里的佳人善念生。走至院中黑虎侧,忙
伸玉腕把绳松。兽王得便翻身丐,一声大吼便腾空。不亚如地震山崩一声响,高小姐惊
醒南柯把眼睁。听了听万籁无声都静悄,只有些草虫低叫与蛩鸣。这小姐低声慢把丫鬟
叫,青梅女猛然惊醒问连声。楞楞怔怔呼小姐:“莫非真是有妖精?”小姐回说:“休胡讲,
只为方才梦境凶。”这般如此说一遍,小青梅参想多时把小姐称。“姑娘此梦真奇怪,莫
不是何方遭难困英雄?”小姐说:“龙君虎将文为豹,却不知警教奴家主甚情。”青梅说:
“未来之事人难解,将来验后自然明。”主仆说话东方亮,扶桑捧出太阳星。他二人拜别
真武出大殿,双双跨上马鞍行。逢有问路迤逦走,再说文豹与云龙。那天船至苏州界,
离舟上陆奔途程。这日到了昭文县,曹爷一事上眉峰。含春启齿呼贤弟:“何不顺路看良
朋?东关偏此一箭远,孤村里面有门庭。卫兄为人多义气,自从別后挂心情。趁此天黑到
那里,盘桓一夜再登程。”公子马上无言语,思忖多时叫长兄。
“哥哥,良朋契友,看望看望却也使得。但只一件,你我如今身边有事,小弟又是这样妆束,愧於见人;再者人心难测,万一走漏风声,岂不是自招其祸?若依小弟,不去倒也罢了。”曹爷不待说完,心中不悦,把脸一沈,说:“贤弟你如今怎么学的这样多疑?你我都是一样的朋友,我这等待你,难道人家就有别样心待咱不成?咱们是大丈夫,心口如一才是。贤弟,以后不可如此料人。”几句话,说的公子闭口无言,只得依他,同到孤村。
那天就有黄昏的时候,只见坐北朝南一个小小的黑门八字墙,这门儿半开半掩。曹爷向前呼唤,里面答应:“是谁叫门?”卫秀才走将出来。曹爷一见,心中甚喜。说:“长兄别来未久,连小弟的声音也不懂的了么?”卫秀才叫声:“哎呀,原来是贤弟到了!这些时想杀劣兄了!这边姑娘想是令亲妹妹,娘子快来迎接。请进,请进!”曹爷笑道:“这也是敝友,不敢劳动尊嫂。”说着,一同走进。卫秀才的娘子巫氏听得呼唤,带着十三岁的小姑迎至院中。见厂曹爷亲热,叔叔长兄弟短,彼此见礼,说:“这位娘子想是婶婶,请那屋里坐,吃茶去。”公子满面通红,甚觉不安。曹爷说:“嫂嫂、妹妹自请方便,这敝友因有急事,改妆避难,路从此过,看看兄嫂,借宿一夜,自此就要远走高飞了。”巫氏闻言,与那小女子连忙退出。站在窗外,听他们说些甚么。
当下卫秀才就问:“此兄贵姓大名,所为何事?知心好友,请道其详。”曹爷说:“若非好友,也不来此投宿了。”遂把从前之事,句句不留,尽情实告。秀才听了,忽惊忽喜,点头赞叹连声,道:“贤弟为友这片侠心义胆,慢说今人不及,即上古之事亦所罕见,可敬,可敬!闲话少叙,二位贤弟想必饿了,娘子快些杀鸡打饼,作些水饭,我到关中打酒买果,回来好与二位贤弟痛饮谈心。”巫氏接言道:“那关里的酒薄,不堪入口,莫如多走几步,到城中天香馆沽一瓶透瓶香来,与二位贤弟吃,岂不是好?”公子连忙拦阻道:“鸡饼水饭,足可充饥,天色又黑,何必又劳卫兄贵步?不消买酒了。”曹爷说:“穿篱美菜,岂可无酒?愚兄三日无酒,便觉精神不爽。这些时冒险耽惊,何尝得个痛饮,今与卫兄久别相会,如其无酒,何以叙离别之思?”卫秀才哈哈大笑道:“贤弟快人快语,待我前去便了。”说毕提了酒瓶,闭门出来。
刚要迈步,巫氏向前拉了一把,低低问道:“你往那里去?”卫秀才说:“这倒可笑,你没听见么?我买酒去。”巫氏说:“你每日自夸聪明,原来遇了事反糊涂了,全无深思远虑。天天想发财,今日财送上门,你又不会使了。”卫秀才说:“那有什么财发?”巫氏说:“你那日进城,回来说四门上都贴了仁和县的告示,有能首报五松山逃犯凶手者,官给赏银一百两。如今他们现在这里,何不借打酒为名,急急府县前首告,解到仁和县,就是白花花一百两到手。”卫秀才闻言大怒,低声喝道:“你这妇人好不贤良!想当初我遭事被仁和县扣住,衣衫典尽,盘费皆无,看看成了乞丐,多亏曹贤弟萍水相逢,挺身出救,大闹公堂,把谈知县问住,把我开释出来。他又与我浑身换了新衣,赠银三十两,亲身送我回家。那时你也十分欢喜,常说此段恩德,必得报答。今日为何反要害起他来?断乎不可!你好好关上门作饭去罢!”说着,转身要走.妇人冷笑了一声,说:“我看你去,到了大祸临身的时候,可不要后悔!”卫秀才止步回头,问道:“我有什么大祸?”巫氏说:“并不是我不贤良,凡事都有个轻重迟急,天下最恩爱者莫过夫妻,荣辱相关,祸福共之,你有见不到的去处,我自然提醒一二。这明是咱的悔气到了,我说说你,还咸哪淡的抢白,我怕送了身家?只管去罢,去罢,我不说了!”卫秀才听他说的利害,转过身来说:“你到要说说,我听听有理,我便依你。”妇人说:“论理那姓曹的待咱情义可也不错,怎么还好去首告他?只是他这一来,到不得不出首了。”卫秀才说:“却是为何?”妇人说:“赏银不赏银的倒是小事,俗语说:鹊儿过还有个影儿。那隔壁子周大娘问我:“你们家马嘶声叫,是那里的客呀?”幸亏我还有点伶机,用话支吾过去了。你想他们在此吃饭过夜,没有个不透风的墙,好人少,坏人多,你又肯得罪人,再者谁不愿现现成成发点那财?万一先去首告了,不怕不干连上尊驾?你秀才家知法犯法,革退了衣巾不算,只怕还问个与犯同罪。此时咱不先下手,过后有人首告了他在你家过夜,非亲即友,一定他要拿了你去作眼海捕。一日拿不着跟一日,一年拿不着跟十二个月,遇着闰月的年头儿又多跑二十九天,那时就叫亲妈,我那死婆婆不能扒出墓子来救你,看你怎好?”卫秀才见他说的话句句儿受听,由不的悚然变色,一面点着头,哼哼道:“娘子高见,果然不错。妻贤夫祸少,信然,信然!但只一件,想他待我之情,心中有所不忍。”妇人道:“古人说的好,先为己而后为人,没有舍着自己的身家为顾别人的。莫说是异姓的朋友,就是亲弟亲兄有了事还要各自顾各自的老婆孩子呢!那姓曹的你夸他是条好汉,我就说他是个傻子,把个好好的举人弄去了,抛家失业,冒险耽惊,陪着个性命瞎闹,不过落个义气的虚名,我瞧着也算不了什么。再者,凡事都有个合该,他们不往这里投宿,不怕干连上咱们,就有一千银子的赏也不肯出去首告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那秀才越听越想,越觉有味,说:“好圣明奶奶,说的狠是,你带进这酒瓶子去,我去出首便了。”才然要走,妇人说:“你且别忙。那姓曹的我听说十分精壮,若在这里来拿,动起手来,许多不便,遭塌了家伙也是钱。你如此这般,合作公的定下了计较,哄了他去,拿住就好了。那一个是一个书生,易如反掌。”卫秀才点头遵令而去。
妇人掩门回房,假作拿鸡煮饭之状,在堂屋里捆柴烧火。那小女儿见他嫂嫂追出他哥哥去说话,他也跟在后面,影在门后,把这些言语全然听见。
这女子口中不敢一言讲,站在窗外暗掂夺。点头吁气叫嫂嫂:“你为何凡百作事损阴
德。自己阴毒还罢了,还要带累了我哥哥。可恼哥哥无主意,十分耳软太心活。事儿经
了千千万,都是他牝鸡司晨头里说。巧语花言能粉饰,终要归了他的辙。贪财负义恩报
怨,也不怕得罪青天神与佛。我看二人非俗品,将来一定福不薄。可怜奴遇着这样兄与
嫂,还不知结果收圆怎么着。我今何不将他们救,将来好解这疙疸。纵然怪他行的错,
看妹饶兄不用说。就是怎好进房把消息透,嫂嫂在此又不挪。”这女子,左右思量乾急燥,
万转千回无奈何。忽见了苍髯老者朝里走,手扶竹杖态婆娑。进门叫声大娘子:“这事今
朝了不得!大相公方才走至我门儿外,猛然间跌倒墙西北下坡。口眼歪邪浑身抖,叫着不
应也不说。口中只有呼吸气,少时只怕了不得。快些找人抬他转,怕的是迟滞工夫气要
脱。”妇人听见这句话,故意嚎哭怪叫似风魔。
妇人拍手打掌说:“黑灯瞎火,叫我那里去找人?”老者说:“大娘子作速着人抬了来罢,我看他甚是沉重,少时看不好了!”妇人说:“那是我个连心着己的亲人,要不我合你抬去罢!”那曹文豹在房内听的明白,心中十分后悔,不该要吃酒弄出这个事来。小豪杰心直性快,走出房来,说:“嫂嫂不要着急,待小弟背了哥哥来罢。”老者道:“很好,快走,快走!”遂一同去了。公子坐在房中甚是不安。
妇人见曹爷中计,心中大喜,忽又起个贪财念头:“我看他那马上行李十分沉重,一定资财不少,何不趁此悄悄解下来,把马撒去口,说脱缰跑了,这岂不又是一注外财?”思思想想,蹭至马后。刚一伸手,常言说马通灵性,何况又是一匹良骥,如何肯让生女人向前?登时鬃尾乱张,蹄跳咆哮起来,扬起后蹄乱踢。妇人着忙,侧身要跑,躲之不及,被他踢在身上,这一疼直至心窝,吼了一声,仰面跌倒。公子听见,才要出房去看,只见那小女子跑进房来,走至面前,低低说道:“你的祸到了,还不快跑?”公子吃一大惊,立问什么祸事,女子说:无暇细说,少时就有人来拿你,你不必多问,快些逃命!”公子惊慌无措,同他出房,解开马,牵着就走。女子叫道:“不要从那里走,快随我来!”公子忙忙转身,跟他出了后门,一面道:“曹兄不来,如何是好?”女子答道:“等来了我叫他找你去。”公子忙忙上马,走了两步,回头叫道:“姑娘芳名说与学生,日后好报救命之恩。”女子说:“我叫瑶仙。 菜园中大树下是眼石井,小心绕过去,北边却是大路。”公子一面答应,加鞭如飞而去。瑶仙转身回来,关好门户,走至前院,来看嫂嫂。正是:利在害中人未解,食藏钩内死贪鱼。不知巫氏死活,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四十回
第三十九回 小英雄自投罗网 好夫妇各走程途
却说瑶仙来看嫂嫂,见他躺在槽边,遂叫声:“嫂嫂起来罢!”见他不哼,伸手来扶,那里扶的起来?原来被那马踢在致命之处,早巳升仙去了。瑶仙见是死了,吓的啼哭起来。正自害怕,又见他哥哥带着一夥人提灯执棍拥将进来,那夥人奔向房中去了。卫秀才见妻子死在地下,妹妹在旁啼哭,吓的魂不附体,连忙就问,那瑶仙只是哭个不住。那夥人从房中又跑将出来,问道:“小姑娘,房中那个人那里去了?”卫秀才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跺着脚儿说:“小姑奶奶,别嚎丧了!快快说话罢!”瑶仙哽咽了一回,说:“自那个人去后,也不知嫂嫂往那马跟前作什么去来,那马跳跃起来,把嫂嫂踢倒了,咬断缰绳,跑出门去。房中那个大姐随后赶出去了。”众人乱烘烘问道:“往那方去了?”瑶仙望正南上指说:“往那边去了。”众人闻言,齐出门,往正南上忙忙赶去。这里卫秀才只落了好几场大哭,买棺盛殓,不必细言。
那些捕快人等白赶了半夜,那有一点影响?只得回来禀复知县。彼时卫秀才进城出首的时候,先与捕快人等定下计较,地下绷上绳索,把曹爷哄了出来,绊倒在地,三四十人出其不意,向前按住,捆绑了个结实,簇护到县堂上。知县问其原由,曹爷全无惧色,仰面站在堂上,昂然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大丈夫所为。五松山三个狗男女,无法无天,公然作恶,是我一怒杀之。別无活说,贵县也不必细问,等我见了谈德那个狗官再与他算帐便了。”知县也不复问,遂传禁子收监。次日午后,追公子的捕快人等回来复命,说:“小人等追到三十里之外,不见踪迹,只得回来,讨老爷的示下。”知县听了,那有工夫管他的闲事,拿不住也就罢。少不得作公文一角,派四个都头,一辆白板木车,把曹爷解交仁和县去了。
言不着文豹曹爷遭罗网,听表临凡玉女星。多亏卫氏瑶仙女,公子躲过这灾星。骑
在马上如酒醉,不知东南与西北。一直跑到东方亮,扶桑高照太阳红。回头不见人追赶,
这才心中少安顿。天明不敢走大道,只拣深幽小路行。牵挂义兄曹文豹,盼他后赶早相
逢。勒辔慢走将他等,回头不住看分明。这公子提心吊胆朝前进,猛然见一座高山把路
横。这座大山名腰带,东西百里有馀零。山中有座狼牙洞,两头有路内中空。里边住着
贼强盗,多年积聚几千名。白日里扮作良民出来混,夜晚间分头打抢富家翁。地方官员
拿不住,不晓窝巢与脚踪。渐渐的买马招军称字号,意欲为王把事成。为首的名叫天不
怕,地不怕强人是第二名。吴富吴钧人两个,军师巴道共衡奂。还有祝峨与从畔,结义
同盟八弟兄。共保天大为寨主,胡行乱作号八龙。这一日祝峨从畔察山口,带领着巡哨
喽卒十数名。林中高处朝下看,为的是劫夺行客与经营。恰遇公子山下走,眼尖的贼子
看的明。用手一指把喽兵叫:“那一边马上女子好姿容。这匹黑马真良骥,你看他蹄不沾
尘快似风。何不下去将他抢,人兽双得两件功。”说毕二贼朝下走,喽卒后面脚不停。跑
出山口离不远,齐声吓喝似雷鸣。大叫:“女子不要走,留下金银放你行!”手举钢刀朝
前护,那时吓坏寇云龙。
公子一见,只吓的胆裂魂飞,无别的方法,只好是加鞭催马,吓的的吧喇喇似电掣星飞,往北跑去。强贼欺他是个女子,又是旷野无人,狠心不舍,放开贼腿,赶将下来。赶了三十里之外,公子不住回头观看,相隔只有一箭多远,前后奔腾。
公子正在危急,面前有座柳林,只见从林北转过二人二骑,迎面而来。公子看见这两个人更又奇异,一个面如锅铁,一个脸似丹霞,不用通名道姓,看官知道是梦鸾小姐与侍女青梅。公子猛然一见,又当是个强人,说声不好,几乎坠马。小姐见是个美貌女子,孤身落荒而走,后面有人追赶,一定有故,不觉心内生怜,遂勒马问道:“那小娘子不要吃惊,我们俱是行客,小娘子为何这样慌张?后面追赶者却是何人?所为何事?”公子一面跑一面说:“我也是行路之人,从那山前经过,遇着这伙强寇拦路抢掠,望壮士搭救。”这两句话的时候,那马就跑过了。小姐回头说:“小娘子不要害怕,等在下把这厮们打发回去。你且在柳林内歇息少等,在下还要请教。”公子一面答应,一面跑出柳林北边去了。
说话之间,强贼已到了面前。青梅抽出双锏,小姐的青锋出鞘。
他主仆齐纵征驼迎上去,喝骂:“强贼少要狂!青天白日行霸道,滔天万恶掠红妆。
知时务者速逃走,少要挨迟狗命亡!”祝峨一见心好恼,从畔闻言怒满腔。他二人齐举朴
刀朝上闯,主仆俩剑锏飞腾两两搪。马打盘旋交上手,只听兵刃响叮当。数个喽兵朝上
望,齐把刀枪棍棒扬。佳人的剑法有传授,青梅的双锏不寻常。虎入羊群差多少,不亚
山鸡斗凤凰!不消半盏茶时候,山赋不济暗着忙。刀法散乱无后力,勉强支持把剑搪。高
小姐回身抽剑更门路,使了个单手摘星取太阳。强贼不懂刀胡砍,这佳人顺手一挥贼中
伤。只听咯哧一声响,人头落地冒红光。从畔一见祝峨死,强贼害怕面焦黄。不敢恋战
忙回步,止望逃命转山冈。青梅怎肯轻饶恕,忙催坐骑锏高扬。连头带背只一下,山贼
去见五阎王。小姐青梅随后赶,只杀的,十个卒死四双。
那两个幸喜生了四条快腿,看着光景不好,先跑了一步,得以逃生,回山去了。
青梅指道:“那边山上定是他的巢穴,他这一回去,只怕还有为首的出来。”小姐说:“可惜你我手下无有兵将,孤掌难鸣;若有兵将,带领前去,剿灭了山贼,立了这件功劳,借此面君,也好替老爷赎罪。”青梅说:“何必立此小功?等着那国里反了,小姐作元帅,我作先锋,提兵调将,马到成功,挣一个公伯王侯,那时再与老爷辨冤,岂不更好?”小姐叹道:“那能得此机会?又访不着害老爷的仇人,这冤如何得雪?且莫闲谈,快到柳林看看那女子要紧。”青梅说:“小姐与那丫头那世里有缘,萍水相逢,这等关切,莫非也要学那说书唱本上的故事,招个媳妇儿么?”小姐笑道:“不是这等说,你我与他都是一般的女子,咱们所仗有这点本领在身,若是与他一样,遇此强横,也不过束手待死。常言凤死鸾悲,物伤其类,为人须为彻,我意欲问他个姓名来历,将他送到地土,岂非一件好事?”青梅说:“倒也罢了。”
当下主仆二人,说说笑笑,来至柳林,抬头一看,哪有什么女子?不知从几时就走了。原来那时公子见黑面男子要去挡贼,叫他在柳林等候,还说有话问他,彼时虽然口内答应,心中却犹疑不定,见他二人面貌凶恶,又不知是个好人歹人,这一与贼动手,未保胜负,万一失机,强人一定还来抢我,依然身入虎口;即便得胜,我如今现是乔妆,他若另起别意,我却如何是好?岂不是躲过丧门而投吊客?想至其间,不敢等候,遂忙忙加鞭,飞马向北去了。及至小姐到此,已去多时了。青梅一见,说:“这可辜负了小姐的好心了!那没良心的小娼妇儿,也不管咱们的死活,撇下就跑咧!”小姐说:“你少胡说,虽然是一过之间未得看真,那一表人材,令人可爱。说话清朗,字句沈着,定是个聪明闺秀,全材女子。”青梅说:“小姐只顾看了上妆,怎么就没看见那对尊足?这长这宽,把宝铁镫都装满了。凭有什么好容颜,这就是一个一包含,再全个七八全罢!”小姐笑道:“到底是你留神,我就不曾理论。”青梅说:“少要取笑,姑娘昨夜梦见黑虎,今日就救了他,莫非是位贵人也未可定。”小姐说:“到少说大脚夫人丑王妃,不全之材,方是全命。”
二人说说笑笑,各催坐骑,绕过了腰带山,走了四十馀里,方有了店铺。打了午尖,又往前赶了一站,天色将晚,到了姑苏驿于家老店投宿。小二向前接马,问:“客官要夥居要独睡?北边大屋里夥居钱少,厢房窗户小些,都是凉爽洁净的房子。”小姐看那西厢房门上挂着竹帘,窗上糊着冷布,房屋紧小,倒也乾净,遂道:“就是这屋里歇罢。”小二答应,帮着青梅扛进行李,主仆拂尘净面,小二送上茶来。又问:“客官用什么酒饭?”小姐说:“不用酒,有好菜饭端来。”吆喝下去。不多时用方盘端来,放上小桌,摆在上面。小姐面北坐下,青梅站在横头。
主仆二人刚用饭,只听外面有人声。怪叫吆喝官差到,“闲人闪路让车行。”“还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