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冷燕 - 第 10 页/共 11 页
冷大户被窦知府说得快活,满口应承道:「但凭老公的主张,治生一一领教。祇是小女现在山府,恐他明日要娶,迟早不能如期,也须说过。」窦知府道:「这不消说。若说在山府,未免为他所轻。且到临娶时,我自有处。」冷大户道:「既是这等,还有一事,小女曾有言,不论老少美恶,祇要才学考得她过,方纔肯嫁。明日临娶时,若是考她不过,小女有话说,莫怪治生。」窦知府笑道:「这个祇管放心。这平举人才高异常,必不至此。」冷大户说定,遂辞谢去了。
窦知府随发帖请酒,燕、平二人因有事相求,俱欣然而来。酒席间,窦知府备说冷大户允从之事,平如衡喜之不胜再三致谢。酒罢,就求窦知府择了吉期,行过聘去。约定来春春闱发榜之后来娶。冷大户因窦知府为媒,又着人暗相平如衡,见青年秀美,与女儿足称一对,满心欢喜,竟自受了聘礼。
平如衡见冷大户受了聘定,因与燕白颔商量道:「事已万分妥帖,我们住在此间转觉不便。」遂辞谢了窦知府,竟渡淮望山东一路缓缓而来不题。
却说山黛与冷绛雪,自从赵纵、钱横考诗之后追寻不见,已是七分不快。又被张寅搅扰一场,便十分惆怅。亏与冷绛雪两人互相宽慰,捱过日子。不期过了许久,忽报张吏部有疏特参:
……山黛年已及笄,苛於择婿不嫁,以致情欲流荡,假借考较诗人为由,勾引少年书生赵纵、钱横,潜入花园,淫词唱和,现获唱和淫词一十四首可证。似此污辱钦赐才女之名,大伤风化,伏乞圣恩查究,以正其罪……
山黛看了,大怒道:「这都是张寅前日受辱,以此图报复也。」因也上一疏辩论,疏道:
……张寅因求诗考诗不出,擅登玉尺楼调戏,因被涂面受辱,故以此污蔑。蒙恩赐量才之尺,以诗文过质者,时时有人,不独一赵纵、钱横。幸臣妾与冷绛雪原诗尚在,乞圣明垂览。如有一字涉私,臣妾甘罪。倘其不然,污蔑之罪,亦有所归……
天子见了两奏,俱批准道:
……在奏人犯,俱着至文华殿,候朕亲审……
旨意一下,事关婚姻风化,礼部即差人拘提。众犯俱在,独有赵纵、钱横,并无踪影。礼部寻觅不获,祇得上本奏知。圣旨又批下道:
……既有其人,岂无踪影。着严访候审,不得隐匿不报……
礼部又奉严旨,祇得差人遍访。因二人曾题诗在接引庵,说和尚认得,就押着普惠和尚,遍处察访不题。
却说山黛,因被张吏部参论,心下十分不畅。因与冷绛雪在闺中闲论道:「才名为天地鬼神所忌,原不应久佔。小妹自十岁蒙恩,於今六载,当朝之名公才士,不知压倒多少。今若觅得一佳偶,早早於飞而去,岂不完名全节。不期才俊难逢,姻缘淹蹇,日多一日,年复一年,以致有今日之物议。冷绛雪道:「量才考校,是奉旨之事,又不是桑濮私行。就是前日唱和之词,并无一字涉淫,怕他怎的?况眼前已有二三才人,听小姐安择所归,亦易事耳。何必苦苦挂怀?」
山小姐道:「姐姐所说二三才人,据小妹看来,一个也算不得。」冷绛雪道:「为何一个也算不得?」山小姐道:「蒙圣上所谕,松江燕白颔、洛阳平如衡许为妾主婚,此一才子也。然屡奉徵召,而抵死辞谢不来,此其无真才可知矣。即赵纵、钱横二人,才情丰度,殊有可观,得择一以从足矣。不料有此一番议论,就使事完无说,而婚姻之事亦当避嫌而不敢承矣!此又一才子也。止有一个图下书生,大可人意,然大海浮萍,范天定迹。试问,姐姐所说已有二三才人今安在乎?」
冷绛雪道:「小姐因张寅雠参,有激於衷,祇就眼前而论,未尝不是。若依贱妾思来,小姐今年二八,正是青春,尚未及标梅之歎。况燕白颔既与平如衡同荐,平如衡妾所可信,料燕白颔必非无才之人。就是辞徵召而就制科,士各有志,到底有出头之日,何妨少俟。至若赵纵、钱横量才是奉君命,临考是奉父命,有何嫌疑而欲避?就是阁下书生,偶然相遇,非出有心。况选吉求良,亦诗人之正,有何私曲苦郁於怀?即明告太师,差人寻访,或亦太师所乐从。小姐何必戚戚拘拘,作小家儿女之态?」
山小姐听了,满心欢喜道:「姐姐高论,顿令小妹满胸茅塞俱开矣!但阁下书生,既无姓名又无梦中画象,即欲明访,却将何为据?」冷绛雪笑道:「小姐何聪明一世,而懵懂一时。书生的姓名虽无,图像未画,题壁一诗,岂非书生之姓名图画乎?何不将前诗写一扇上,使人鬻於闹市,在他人自不理会,若书生见之,岂不惊讶面而得之也。」
山小姐听了,不禁拍手称讚道:「姐姐慧心异想,真从天际得来,小妹不及多矣!」取了一柄金扇,将书生题壁诗写在上面。随唤了一个一向在玉尺楼服侍,今在城中住的老家人蔡老官来,吩咐道:「你在城中住,早晚甚便,可将这柄扇子拿到闹市上去卖。若有个少年书生看见扇上诗惊讶,你可就问他姓名居址来报我。他若问我姓名,你切不可露出真迹,祇说是皇亲人家女子,要访她结婚的。若果访着我重重有赏。老爷面前,且莫要说。」老人家领命去了不题。
却说燕白颔与平如衡,在一路慢慢度了岁,直交新春方悄悄入京,寻个极幽僻的所在住下。每日祇是闭门读书,绝迹不敢见人。原来燕白颔与平如衡一中以后,报到京中,莫说王提学欢喜,山相公欢喜,连天子也龙颜大悦。因召王提学面谕道:「燕白颔与平如衡,既能发解夺魁,则尔之荐举不虚,则彼二人之辞徵召而就制科,亦不为无见也。」因赐表礼,以旌其荐贤得实。又谕:「若二人到京,可先领来朝见。」王提学谢恩辞出,遂日日望二人到京。
山显仁见报,忙与山小姐、冷绛雪说道:「燕白颔中了解元,平如衡中了亚魁,不日定然到京,你二人婚姻有着落了。」冷绛雪因对山小姐说道:「小姐何如?我就说燕白颔断非无才之人,今既发解,则其才又在平如衡之上矣!」二人暗暗欢喜不题。
山显仁与王提学逐日打听,再不见到。祇等到大座师复命,方传说二人有恙,往西湖上养病去了。今科似不能会试,大家方冷了念头不十分打探。谁知二人已躲在京中,每日祇是坐在下处,喫两杯闷酒。平如衡因聘定了冷绛雪,心下快畅,还不觉寂寞。燕白颔却东西无绪,甚难为情。早晚祇将阁上美人的和韵写在一柄扇上吟咏。至捱到场期将近,方同平如衡悄悄进城,到礼部去报名投卷。
此时,天下的士子皆集於阙下,满城纷纷攘攘。二人在礼部报过名,投过卷,遂杂在众人之中,东西闲步。步到城隍庙前,忽见一个老人家手中拿着一把金扇,折着半面,插着个草标在上。燕白颔远远望见,见那扇子上字迹写得龙蛇飞舞十分秀美。因问道:「那扇子是卖的么?」那老人家道:「若不卖,怎插草标。」燕白颔因近前取来一看。不看犹可,看了那诗惊得他眼睁了,合不拢来;舌吐出,缩不进去。因扯着那老人家问道:「这扇子是谁卖的?」那老人家见燕白颔光景,有些诧异,因说道:「相公,此处不便讲话可随我来。」遂将燕、平二人引到一个幽僻寺里去,方问道:「相公看这扇子有何奇处,这等惊讶?可明对我说,包管相公有些好处。」
燕白颔心下已知是美人寻访,因直说道:「这扇上的诗句,及是我在城南皇庄墙壁上,题赠一位美人的。此诗一面写了,一面就涂去。这是何人,他却知道,写在上面?」老人家道:「相公说来不差,定是真了。这诗就是相公题赠的,美人写的。她因不知相公姓名居止无处寻访,故写了此诗叫我各处寻访。今果相遇,大有缘法。」
燕白颔听了,喜得魂荡情摇,体骨都酥,因说道:「我蒙美人这等用情留意,虽死不为虚生矣!」因问道:「老丈,请问你那阁上美人姓甚名谁,是何等人家?」那老人家答道:「那美人门第却也不小,大约是皇亲国戚之家。她的姓名我一时也不好便说,相公若果也有意,可随我去,便见明白。」燕白颔道:「随你去固好,祇是场期近了不敢走开,却如之奈何?」老人家道:「相公既要进场,功名事大怎敢相误,可说了姓名寓处,待我场后好来相访。」
燕白颔心下暗想道:「若说是赵纵,恐惹张寅的是非。若说燕白颔,恐传得朝廷知道。」因说道:「我的姓名也不好便说。还是你们说个住处,我到场后来相访罢!」老人家道:「场后来访也不为迟,但我家小姐特特託我寻访,今既寻访着了又无一姓名,叫我怎生去回复,岂不道我说谎。」燕白颔想了想道:「我有个道理。」遂在袖里取出那柄写美人和韵的扇子来,递与那老人家道:「你祇将此物回复你家小姐,他便不疑你说谎了。你那柄扇子可留在此,做个记头。」老人家接了道:「既是这等说,我老汉住在东半边苏州胡同里,相公场后来寻我,祇消进胡同第三家,问蔡老官便是了。这把扇子,相公说要,留在此不妨。」便就递与燕白颔。
燕白颔接了道:「有了住处便好寻了。你回去可拜上小姐,说我题壁书生,何幸得蒙小姐垂爱,场后定当踵门拜谢。」老人家道:「相公吩咐,我自去说。但场后万万不可失约。」燕白颔道:「访求犹恐不得,既得焉敢失约。」两下再三叮咛,老人家方纔回去,将此事回复小姐不题。
却说平如衡在旁看见,也不胜欢喜道:「小弟访着了冷绛雪,已出望外,不料无意中兄又访着了阁上美人之信,真是大快心之事。」燕白颔道:「兄之冷绛雪聘已行了,自是实事;小弟虽侥幸得此消息,然镜花水月尚属虚景,未卜何如?」平如衡道:「美人既然以题诗相访,自是有心之人。人到有心,何所不可!你我唾手功名,凡事俱易为矣!」二人欢欢喜喜,以待进场。有分教:
吉凶鸦鹊同行,清浊忽分鲢鲤。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金銮报捷美团圆
词曰:
金銮报捷,天子龙颜悦。不是一番磨与灭,安见雄才大节。明珠应产龙胎,蛾眉自解怜才。费尽人情婉转,成全天意安排。
右调《清平乐》
话说平如衡既聘定冷绛雪,燕白颔访着阁上美人消息,二人心下十分快活。到了场期,二人欢欢喜喜进去。做得三场文字,皆如锦绣一般,二人十分得意。三场一完。略歇息数日,燕白颔即邀平如衡同到苏州胡同去寻蔡老官。
此时场事已毕,不怕人知,竟往大街上一直走去。不期纔走到棋盘街上,忽劈头撞见接引庵的普惠和尚。燕白颔忙拱手道:“老师何往?”普惠看见二人,也不顾好歹,便一只手扯着一个道:“二位相公一向在何处?却叫小僧寻得好苦。”燕、平二人惊道:“老师寻我为甚?”普惠道:“小僧不寻相公,是吏部尚书张老爷有疏参二位相公与山小姐做诗勾挑,伤了风化,奉旨拘拿御审。各个人犯俱齐。独不见了二位相公至今未审。有一位宋相公,说二位相公曾在庵中题诗小僧认得,就叫差人押着小僧到处找寻。差不多找寻了半年,脚都走折了,今日侥幸纔遇着。”
燕白颔道:“这等说来,难为你了。祇是这件事也没甚要紧,况已久远,朝廷也未必十分追求。若是可以通融用情,待学生重重奉酬何如?”普惠道:“天子辇毂之下,奉旨拿人,谁敢通融?这个使不得。”旁边押和尚的差人,见和尚与二人说话有因,便一齐拥到面前问和尚道:“这两个可就是赵纵、钱横么?”普惠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众差人听得一个字,便不管好歹,拿出铁索套在燕白颔、平如衡颈里,便指着和尚骂道:“你这该死的秃狗,一个钦犯罪人,见了不拿,还与他斯斯文文讲些甚么,莫非你要卖放么!”
普惠吓得口也不敢开。燕白颔、平如衡还要与他讲情,当不得一班如狼似虎的差人,扯着便走。平如衡还强说道:“你们不必动粗,我二人是新科解元举人,须要存些体面。”众差人道:“解元举人,祇好欺压平民百姓,料欺压不得皇帝。莫要胡说,还不快走!”二人没法,祇得跟他扯到礼部。众差人禀知堂上说钦犯赵纵、钱横拿到了。堂上吩咐,暂且寄铺,候明日请旨。众差人领命,随即又将燕、平二人带到铺中,交付收管方各散去。
礼部见赵纵、钱横二人拿到,便一面报知张吏部,一面报知山相公,好料理早晚听审。到次早,即上疏奉报:
赵纵、钱横已拿到,乞示期候审。
圣指批发道:
人犯既齐,不必示期。遇御殿日,不拘早晚随时奉审。山黛、冷绛雪路远不到可也。
礼部得旨,各处知会不题。
却说圣天子留意人才,到了放榜这日五更,即亲御文华殿听候揭晓。礼部因遵前旨,随即将一干人犯都带入朝中。众官朝贺毕,礼部出班即跪奏道:“吏部尚书张夏时,参旧阁臣山显仁女山黛,与赵纵、钱横情词交媾,一案人犯已齐。蒙前旨遇御殿时奉审,今圣驾临轩,谨遵旨奉请定夺。”天子道:“人犯既齐,可先着赵纵、钱横见驾。”
礼部领旨下来,早有校尉旗官将燕白颔、平如衡二人带至丹墀下面俯伏。天子又传旨带上,二人祇得匐伏膝行,至於陛前。天子展开龙目一观,见二人俱是青年,人物十分俊秀,皆囚首桎梏,因传旨开去,方问道:“谁是赵纵?”燕白颔道:“臣有。”天子又问谁是钱横,平如衡应道:“臣有。”天子又问道:“朕御赐弘文才女山黛,乃阁臣之女,你二人怎敢以淫词勾挑?”燕白颔奏道:“山黛蒙圣恩宠爱,赐以才女之名付以量才之任,满朝名公,多曾索句,天下才士半与衡文。即张吏部之子张寅亦曾自往比试,岂独臣二人就考便为勾挑?若谓勾挑,前考较之诗尚在御前,伏祈圣览。如有一字涉淫臣愿甘罪。况张寅擅登玉尺楼,受山黛涂面之辱人人皆知。此岂不为勾挑?反责臣等勾挑,吏臣可谓溺爱矣!伏乞圣恩详察。”
天子因传旨带张寅见驾。张寅也匐伏至於御前。天子问道:“张寅,你自因调戏受辱,却诬他人勾挑,唆父上疏欺君,是何道理?”张寅伏在御前,不敢仰视。听得天子诘责,祇得抬起头来要强辨,忽看见旁边跪着燕白颔、平如衡,因惊奏道:“陛下一发了不得,勾挑之事其罪尚小,且慢慢奏问。祇是这二人不是赵纵、钱横,欺君之罪其大如天,先乞陛下究问明白以正其辜。”
天子听了,也着惊道:“他二人不是赵纵、钱横却是何人?”张寅奏道:“一个是松江燕白颔,一个是洛阳平如衡。”天子一发着惊道:“这一发奇了,莫不就是学臣王衮荐举的燕白颔、平如衡么?”张寅奏道:“万岁爷,正是他。”天子又问道:“燕白颔就是新科南场中解元的燕白颔,与中第六名的平如衡么?”张寅奏道:“万岁爷,正是他。”
天子因问二人道:“你二人实系燕白颔、平如衡么?”燕白颔、平如衡连连叩头:“臣该万死,臣等实系燕白颔、平如衡。”天子道:“汝二人既系燕白颔、平如衡,已为学臣荐举,朕又有旨徵召,为何辞而不赴,却更改姓名去勾挑山黛?此中实有情弊,可实说免朕加罪。”
二人连连叩头奏道:“微臣二人本一介书生,幸负雕虫小技,为学臣荐举,又蒙圣恩徵召,此不世之遭际也,即当趋赴。但闻圣上搜求之意,原因山黛女子有才,而思及男子中,岂无有高才过於山黛者乎故有是命。臣恐负徵召之虚名至京而考,实不及山黛,岂不羞士子而辱朝廷。故改易姓名为赵纵、钱横潜至京师,以就山黛量才之考。不期赴考时,山黛不出,而先命二青衣出与臣等比试。张寅所呈十四诗,即臣与二青衣比试之词也。臣因见二青衣尚足与臣等抗衡何况山黛,遂未见山黛而逃归。途遇学臣再三劝驾,臣等自惭不及山黛,故以小疏上陈愿归就制科以藏短也。又幸蒙圣恩,拔置榜首及第六,实实感恩之无已也。然历思从前,改名实为就考,就考实为徵召。辞徵召而就制科,实恐才短而辱朝廷。途虽错出而黼黻皇猷之心实无二也。若谓勾挑,臣等实未见山黛亦祇勾挑二青衣也。伏乞圣恩鉴察。”
天子听说出许多委屈,满心欢喜道:“汝二人才美如此而又虚心如此,可谓不骄不吝矣!这也罢了,祇是你二人既中元、魁为何不早进来会试?朕已敕学臣,一到即要召见,因甚直到此时方来?”燕、平二人又奏道:“臣等闻,才为天下公器最忌夤缘。二臣幸遇圣明为学臣所荐,陛下所知。今又侥幸南闱,若早入京未免招摇耳目。倘圣恩召见而后就试,即叨一第,天下必疑主司之迎合。臣因迟迟其行,仅及场期而后入。中与不中不独臣等无愧,适足彰皇上至公无私之化矣!”
天子听了,龙颜大悦道:“汝二人避嫌绝私情,情实可嘉。朕若非面审。几误加罪於汝。”因命张吏部责谕道:“衡文虽圣朝雅化,亦须自量。山黛之才已久着国门,即燕白颔、平如衡为学臣特荐如此尚不敢明试,而假名以观其深浅。卿子既无出类之才乃公然求婚,且擅登玉尺楼,妄加调戏,何无忌惮至此!及受辱而归,理宜自悔,乃复唆卿渎奏以国报复,暴戾何深!本当重罪,念卿铨务勤劳,姑免究。”张吏部忙叩头谢罪谢恩。
天子还要召山显仁,谕以择婿之事,忽天门放榜,主考已先献进会试题名录来。天子展开一看,祇见第一名会元就是燕白颔,第二名会魁就是平如衡,龙颜大悦。
此时,燕白颔、平如衡尚囚首俯伏於地。天子因命平身,就叫近侍将会试录递与二人看。二人被系入朝,又为张寅识破姓名,心下惶惶,惧有不测之祸,谁还想到会试中与不中。今见天子和容审问绝不苛求﹔燕白颔忽又见自家中了会元,平如衡忽又看见自己中了第二名会魁,明明一个鬼,忽然变了仙,怎不快活!慌忙顿首於地,称谢道:“皇恩浩荡,直捐顶踵不足以上报万一。”
天子道:“汝二人不依不附,卓立之志,可谓竟成矣。”又说道:“今日且完制科之事,异日还要召汝与山黛御前比试,以完荐举之案。暂且退出,赴琼林宴,以光大典。”二人谢恩而退,走出文华殿门,早有许多执事员役,拿中式衣冠与他换了,簇拥而去。
天子然后召山显仁面谕道:“燕白颔、平如衡二人俱少年英才,殿试后朕当於二人中,为汝择一佳婿,方不负汝女才名。”山显仁方叩头谢恩而出,遂回府与山黛细细说知从前许多委曲之事。山黛方知赵纵,钱横果是燕白颔、平如衡。因与冷绛雪说道:“燕、平二人既春闱得意,圣上面许择婚,则平自归姊,燕自属妹。平郎与姐姐,可谓天从人愿矣!燕郎与平郎互相伯仲,得结丝萝,未尝非淑人君子。但有阁下一段机缘,终不能去怀。若是前日寻访不着,也还可解。不料我以题壁之诗访他,他即以和韵诗怀我,才情紧紧相对,安能使人释然?但许场后即来相访,不知为何至今竟又不来?”
冷绛雪道:“许场后来,则必场前有事。若场前既有事,则场中或得或失,场后羁迟,未为爽约。小阴须宽心俟之,定有好音。倒是贱妾之事,尚属未安。”山小姐道:“此是为何?”冷绛雪道:“天下事最难意料,妾虽知平郎得意,平郎却未必知妾在此。他少年得俊,谁不羨慕!倘有先我而得之者,为之奈何?”山小姐道:“这个不难,待小妹与父亲说知,明日就叫一个官媒婆去议亲,便万无可虑矣。”冷绛雪道:“如此方妙。”
山小姐遂与山显仁说知,山显仁随叫官媒婆去议亲。那官媒婆去议了来,回复道:“平爷说蒙太师爷垂爱,许结朱陈,是夙昔所仰望而不得者,诚生平之愿。但恨缘悭,前过扬州,偶有所遇,已纳採於人矣。方命之罪,容殿试后踵门荆请。”山显仁听了,说与冷绛雪。把一个冷绛雪獃得哑口无言,手足俱软,默默不胜愤恨。正是:
慢道幽闲尽性成,须知才美性之情。
美到有才才到美,谁能禁性不情生?
且不说冷绛雪在闺中幽闷,却说燕白颔与平如衡中后,蒙圣恩放出赴宴。宴罢琼林,归到寓所十分得意。祇有燕白颔因不曾去访阁上美人,以为失约,终有几分怏怏。欲要偷工夫去访,又因要谢恩谒圣,见座师,见房师,拜同年,百事蝟集,一刻不得空闲。欲要悄悄去访,比不得旧时做秀才,自去自来。如今有长班人役跟随,片时不得脱空。祇捱到晚间人役散去,方叫一个家人打了一个小灯笼,悄步到苏州胡同来寻访。喜得蔡老官,人人认得一问就着。
不料蔡老官奉山小姐之命,日日守候。忽见燕白颔来寻,宛如得了异宝,连说道:“相公原许场后就来,为何直到如今?叫我老汉等得不耐烦。”燕白颔道:“我场后已曾来访,不期路上遇了一场是非,故不曾到此。不瞒你说,放榜后又中了进士,日日奔忙半刻不空。又恐怕你家小姐道我失约,故乘夜而来。烦你拜上小姐,即有垂爱之情须宽心少待。等我殿试后,公务稍暇定来见你,商议求婚以结百年之好。”蔡老官道:“原来相公中了,事忙。既是这等,我老汉就去回复小姐,祇是万万不可失信。”燕白颔说:“我若失信,今日也不来了,祇管放心。”蔡老官道:“说得有理,我放心在此,守候佳音便了。”
燕白颔嘱咐明白,方纔回寓与平如衡说知此事道:“你我功名亦已成就,兄又聘了绛雪,小弟再和合了阁上美人,便可谓人生得意之极矣!”平如衡道:“事已八九,何患不成!”二人说说笑笑,十分欢喜。
不数日,廷试过,到了传胪。这日,天子临轩,百官齐集,三百进士,济济伏於凡墀之下。御笔亲点燕白颔状元及第,平如衡探花及第,各赐御酒三杯簪花挂红,赴翰林,去到修撰编修之任。到任后,敕赐游街三日,十分荣耀。
过了数日,天子又召学臣王衮面谕道:“尔前特荐燕白颔、平如衡有才,今果次第抢元夺魁,不负所荐。赐尔加官一级,以旌荐贤得实。”王衮叩头谢恩。
天子又谕道:“朕前敕尔搜求奇才者,原以山阁臣亲女山黛与义女冷绛雪才美过人。朕以为女子有此异才,岂可男子中反无,故有前命。今果得燕白颔、平如衡二人,以副朕求。朕因思天地生才甚难,朝廷得才不可不深加爱惜。眼前四才,适男女各半,又皆青年未曾婚配。朕欲为之主婚,状元燕白颔赐婚山阁臣亲女﹔探花平如衡赐婚山阁臣义女,如此则才美相宜,可彰圣化。特敕尔为媒,衔朕之命,联合两家之好。”王衮叩头称颂道:“圣上爱才如此,真无异於天地父母。不独四臣感恩,虽天下才人,皆知所奋矣!”遂谢恩退出。
王衮奉旨为媒,因暗想道:“圣上命我为媒,我若两边去说,恐他各有推却,便费气力。既奉钦命,莫若设一席,请他两边共集一堂,那时明宣诏旨,则谁敢不遵。”主意定了,遂择了吉日,发帖分头去请。又着人面禀道:“此非私宴乃奉旨议事,不可不到。”
至临期,山显仁与燕白颔、平如衡前后俱到,王衮接入相见。礼毕,略叙叙闲话,王衮即邀入席。山显仁东边太师位坐了,王衮西席相陪。燕白颔、平如衡坐於下面客席。饮过三杯,王衮即开谈道:“学生今日奉屈老太师与状元、探花者,非为别事,因昨日蒙圣恩面谕,人才难得,不可处之不得其当。山老太师有二位奇才闺秀,实系天生。今科又遇状元、探花二位名世奇英,定从嶽降。况年相近面貌相仿,可谓聚淑人君子於一时。若不缔结良姻,以彰《关雎》、《桃夭》之化,不足显朝廷爱才之盛心也。故特命学生恭执斧柯,和合二姓,故敢奉屈,以宣天子之命。老太师与状元、探花,礼宜遵旨谢恩。”山显仁道:“圣命安敢不遵。但陈人联姻新贵,未免抱不宜之愧。”
燕白颔心中虽要推辞,却一时出口不得。惟平如衡十分着急,因连连打恭说道:“勿论圣上鸿恩所不敢辞,即老恩师严命,岂敢不遵?况山太师泰山之下得附丝萝,何幸如之!但恨赋命凉薄,已有糟糠之聘。风化所关,尚望老师代为请命。”
王衮道:“探花差矣。守庶民之义,谓之小节﹔从君父之制,谓之大命。孰轻孰重,谁敢妄辞!”平如衡道:“愚夫愚妇立节,圣主旌之,非重夫妇也,重敦伦也。门生之聘,谓门生之义,则轻则小﹔谓朝廷之伦,则重则大也。尚望老师为门生回天子。”王衮道:“事有经亦有权。从礼力经,从君为权。事有实,亦有虚。娶则为实,聘尚属虚,贤契亦不可固执。”
山显仁见二人互相辨论,因说道:“王老先生上尊君命,固其宜也。平探花坚欲守礼,亦未为不是。依老夫看来,必须以此二义上请,方有定夺。”王衮与平如衡一齐应道:“是,明早当同入朝请旨。”
燕白颔听见说请旨,因说道:“门生亦有隐情,敢求老师一同上请。”王衮道:“探花已聘,尚可公言。状元隐情何以形之奏牍。这个决难领教。”燕白颔遂不敢再言。大家又饮了几杯,遂各自散去。
到了次日,王衮果同了平如衡入朝面圣。不期扬州知府窦国一,因平如衡中了会魁探花,与冷大户说知,叫他速速报知女儿定亲之事。自家在扬州做了四年知府,也要来京中谋复原职。因讨了赉表的差,竟同冷大户赶进京来。
到了京师,冷大户竟到山府去见女儿。窦知府这日恰恰朝见,在朝房劈面与平如衡撞见。平如衡忽然看见,满心欢喜道:“窦公祖几时到京?恰来得好,有证见了。”因引与王衮相见道:“门生的媒就是窦公祖做的。”窦知府忙问道:“探花已佔高魁,为着何事,忽言及斧柯?”平如衡道:“晚生蒙圣恩赐婚,因已有聘,面圣恳辞。今恐无据,圣主不信,恰喜公祖到来,岂非一证!”窦知府道:“原来如此,候面圣时,理当直奏。”王衮道:“探花苦辞!固自不妨,祇可惜辜负圣上一段怜才盛意。”窦知府道:“请教王大人,圣上怎生怜才?”王衮道:“圣上因爱探花有才,又爱山阁老令嫒有才,以才配才,原是一片好意,非相强也。探花苦苦推辞,岂非辜负其意乎?”
窦知府听了着惊道:“圣上赐婚探花者,莫非就是山阁臣之女山黛么?”王衮道:“不是山黛,是第二位义女冷氏。”窦知府听了大笑道:“若果是义女冷氏,王大人与探花俱不消争得,也不必面圣。请回,准备合卺。我学生一向还做的是私媒,如今是官媒了。”
王衮与平如衡俱惊,问道:“圣上赐一婚,晚生定一婚,二婚也,为何不消争得?”窦知府道:“圣上所赐者,此婚也。探花所定者,此婚也。二婚总是一婚,何消争得。探花你道山相公义女是谁?即冷绛雪也。”
平如衡又惊又喜道:“冷绛雪在扬州,为何结义山府?”窦知府道:“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尽。但令岳闻知探花高发,恐怕要做亲,已同学生赶进京来,昨已往山府报知令嫒去了。”王衮与平如衡听了,欢喜不胜道:“若非恰遇窦老先生说明这里,我们还在梦中,不知要费许多脣舌。”窦知府道:“不必更言,二位请回,学生朝见过,即来奉驾。”说罢,王衮与平如衡先回不题。
却说冷大户到京,问知山显仁住处,连晚出城,赶到皇庄来见。山显仁闻知冷绛雪父亲来到,忙接入后厅相见。冷大户再三拜谢恩养。山显仁一面就留饮,一面就叫冷绛雪出来拜见父亲。冷绛雪拜毕,冷大户就说道:“我不是也还不来,因与你许了一头好亲事,祇怕早晚要做亲,故赶来与你说知。”冷绛雪着惊道:“父亲做事为何这等孟浪?即要许人,为何不早通知!如今这边已蒙圣上赐婚了,父亲祇好回他。”
冷大户听见说圣上赐婚,祇好回他,竟吓獃了半响,方说道:“为父的聘已受了,如何回他?”冷绛雪道:“不回他,终不然倒回圣上。”冷大户道:“若是一个百姓之家,便好回他。他是新科的黄甲进士,又是扬州知府为媒,叫我怎生开口!”冷绛雪道:“说也徒然,知府、进士难道大如皇帝!”
冷大户听了,默然悉眉歎气,连酒也不敢喫。山显仁看见道:“亲翁且不必烦恼,还喜得赐婚之人也曾聘过,明早还要面圣恳辞。若辞准了便两全矣。且请问亲翁受了何人之聘?”冷大户道:“门下晚生,原自不敢专主。当不得窦知府再三骗我,说他是个有名的大才子,新科中了亚魁。这回进京会试,不是会元,定是探花。说得晚生心动,故受了他的聘定。”山显仁道:“他如今中了进士,则窦知府也不为骗你了。”冷大户道:“中倒果然中了会元,又殿了探花。虽不是骗我,祇是骗我把事做差了,如今怎处?”
山显仁听了大惊道:“会元探花,这等是平如衡了。”冷大户道:“正是平如衡。”山显仁听了,看看冷绛雪大笑道:“大奇!大奇!平如衡苦苦说扬州已聘者,原来就是你。”冷大户忙问道:“老太师为何大笑称奇?”山显仁道:“亲翁不知,圣上赐婚的恰正是平如衡,你道好笑不好笑!你道奇也不奇!'冷大户与冷绛雪各都欢喜。
到次早,山显仁忙着人去报知王衮,不料王衮也将朝房遇着窦知府说明之事,来报知山显仁了,两下俱各欢喜。祇有燕白颔与山黛心下微微有些不快。王衮随将此事奏知,天子愈加欢喜,因说道:“窦国一既系原媒,着复原官,一同襄事。”因赐大第一所,与燕白颔、平如衡同居。又命钦天监择吉成婚,又敕同榜三百名进士,伴状元、探花亲迎。又撤金莲宝炬十对赐之。文武百官,见圣上如此宠眷,谁敢不来庆贺。金帛表礼,盈庭满室。衣冠车马,填门塞户。满长安城中,闻知钦赐一双才子,娶一双才女,大家小户尽来争看。
到了正日,鼓乐笙箫,旌旗火炮,直摆列至皇庄。燕白颔与平如衡,乌纱帽,大红袍,簪花挂红,骑了两疋骏马,并辔西行。王衮、窦国一与三百同年,俱是吉服,於后相陪。道旁百姓看见燕白颔、平如衡青年俊美,无不啧啧称羨。
这边山黛与冷绛雪,金装玉裹,翠绕珠围,打扮的如天仙一般。山显仁穿了御赐的蟒服,冷大户也穿了中书冠带,相随接待。须臾,二婿到门行礼。款待毕,然后山显仁与罗夫人送二女上轿,随从待妾足有上百。
一路上火炮与鼓乐喧天,旗彩共花灯夺目。真个是天子赐婚,宰相嫁女,状元、探花娶妻,一时富贵佔尽人间之盛。娶到了第中,因父母不在堂,惟双双对拜,送入洞房。外面众官的喜筵,都託了王衮,窦国一两个大媒代陪不题。
却说平如衡与冷绛雪,在洞房中彼此觌面,俱认得是闵子祠相遇之人,各叙天缘与别后系心。今得相逢之故,万分得意,不必细说。
燕白颔与山小姐,虽各有阁上美人,阁下书生一段心事,然到此地位,燕白颔娶了天下第一个才女,山小姐嫁了天下第一个才子,今日何等风骚,就是心有所负,也祇得丢开罢了。不意到了房中,对结花烛,揭去方巾彼此一看,各个暗惊。这个道:“这分明是阁上美人。”那个道:“这分明是阁下书生。”但侍妾林立,恐有差误,不敢开口。
二人对饮合卺在明烛下,越看越像。燕白颔忍耐不住,便取出蔡老官寻访的那柄诗扇,叫侍妾传与山小姐看道:“下官偶有一诗请教夫人,幸不嫌唐突。”山小姐接了三看,忽眉宇间神情飞跃,竟不回言,也低唤侍儿取出一柄诗扇,传与燕白颔道:“贱妾也偶有一诗请教状元,幸勿鄙轻浮。”燕白颔接了一看,见就是前日付与蔡老官的和诗,喜得燕白颔满心奇痒,不知搔处。又见众侍妾观望不敢叙出私情,祇哈哈大笑道:“这段婚姻虽蒙圣恩赐配,又蒙泰山府就,夫人垂爱。然以今日而论,实系天缘也。”山小姐不好答应,祇是微微而笑。饮罢,同入鸳帏。一双才子才女,青年美貌,这一夜真是百恩百爱,说不尽万种风流。
到了次日,夫妻闺中相对,燕白颔见侍妾如云,祇不见前日对考的青衣记室。因问山小姐道:“莫非记室体尊不屑侍御,不曾携来?”山小姐道:“已来矣,满月时,当与状元相见。”燕白颔出见平如衡,说知阁上美人即系山小姐。平如衡大喜道:“真可谓奇缘也。”燕白颔又说及青衣之事,平如衡道:“小弟也曾问来,弟妇也是如此说。”
到了满月,山显仁与冷大户一齐都来,两位新人出房相见。山小姐、冷绛雪与燕白颔、平如衡是姐夫妹夫,大姨小姨,交相拜见。拜罢,山小姐因指着冷绛雪对燕白颔说道:“状元要见青衣记室,此人不是么!”冷绛雪也指着山小姐对平如衡道:“探花要见青衣记室,此人不是么!”燕白颔与平如衡看了,俱各大笑道:“原来就是大姨娘,小姨娘,假扮了耍我们的。我就说,天下那有如此侍妾,今日方纔明白,不然叫我抱惭一世。”山显仁笑说道:“若不如此,二位贤契如何肯服输。”惟冷大户不知,因问其故,山显仁对他说明,也笑个不了。说罢,合家欢宴其乐无极。
到次日,山显仁因约了王衮、窦国一,率领二婿两女,诣阙谢恩。天子亲御端门赐宴,因谕说道:“朕向因见山氏《白燕》诗,方知闺阁有此奇才。复因闺阁有才,方思搜求天下奇才。今获二才子,二才女,配为夫妇,以彰文明之化,足称朕怀矣。汝四人之婚,虽朕所主,今日思厥由来,实白燕为之媒也。汝四人还能各赋一《白燕》诗以谢之么?”四人同奏道:“陛下圣命,敢不祗承。”天子大悦,因命各赐笔墨。四人请韵,天子因思说道:“不必另求,即以平、山、冷、燕四韵可也。”四位领旨,各个挥毫,此时方显真才之妙。但见纸落云烟,笔飞鹘兔,日晷不移,早已诗成四韵,一齐献上。天子展开次第而观。祇见平如衡的是:
疑是前生太白生,双飞珠玉兆文明。
不须更羨丹山凤,光贲衣裳天下平。
山黛的是:
云想衣裳玉想鬟,不将紫颔动龙颜。
若非毓种瑶池上,定是修成白雪山。
冷绛雪的是:
红黄付与群芳领,双双玉殿飞无影。
九重春争正融融,白雪满身全不冷。
燕白颔的是:
寻莺御柳潜还见,结梦梨花成一片。
天子临轩赏素文,始知不是寻常燕。
天子览毕,龙颜大悦,即赐与山显仁、王衮、窦国一遍观。因谕说道:“汝四人有才如此,不负朕求才之意矣!”又赐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