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砂 - 第 2 页/共 21 页

第九十 回 妖道大摆混元阵 诸军误中落魂旗    第九十一回 小张郎救将帅出阵 史郡主奉师命下山    第九十二回 萧子世出令遣将 史锦屏破阵除妖    第九十三回 众英雄踏平番寨 红毛王议进降书    第九十四回 献首级番丞相求降 见亲尸史郡主痛哭    第九十五回 番王入贡元帅班师 圣主加封英雄受赏    第九十六回 史锦屏金殿赐婚姻 云璧人书房巧试妹    第九十七回 误听假言痛深老母 不知用意醉倒颦卿    第九十八回 窥破行藏脱靴认母 恼人心事论酒言情    第九十九回 闷说无聊弟兄隐恨 筵开汤饼宾客交欢    第一百 回 说假孕兄妹道真言 动痴情亲王设妙策    第一百一回 亲王强报颦玉骂宫 武宗仁明英雄辨本    第一百二回 骇奇谈为颦卿辨诬 降明诏饬范相查覆    第一百三回 云太郡奉召入奏 楚王妃推诿辞婚    第一百四回 机关毕露姑媳伤心 事迹难瞒甥舅覆命    第一百五回 奇男奇女乞赐宫砂 贤舅贤甥愿遵圣旨    第一百六回 诸同盟聚讼纷争 萧子世力排众议    第一百七回 逞娇痴情抗旨却婚 仗不烂舌婉言开导    第一百八回 误会其意激恼琼珠 只管相思疾倒李广    第一百九回 慰相思颦玉入宫 明大义太后认女    第一百十回 昔是藩王今为公主 拟将钱女改嫁张郎    第一百十一回 三兄弟力劝小张郎 四佳人往说娇痴女    第一百十二回 口似悬河善陈利害 心非铁石默悟良言    第一百十三回 移花接木张珏初婚 李代桃僵琼珠再嫁    第一百十四回 林巡抚奉旨升官 英武王承恩赐喜    第一百十五回 有心捉弄桑黛使刁 任意留难楚云赖嫁    第一百十六回 香车宝马颦玉于归 燕谑莺嘲佳人调笑    第一百十七回 翩翩公子齐闹洞房 赫赫藩王强忍避席    第一百十八回 颦卿触怒文炳解围 新郎未婚王妃设计    第一百十九回 楚颦卿因醉偕鸾侣 玉清王无意得贤妃    第一百二十回 赠金图报义女酬恩 衣锦还乡功臣祭祖    第 一 回 杭州城英雄落难 招商店小姐卖身   今日古往长安道,步步荣华原上草。   行人几度到江滨,不觉身随枫树老。   蒲花易晚芦苍早,客里光阴如过鸟。   一船垂柳短长亭,去路不如归路好。   大明正德年间,内官刘瑾擅权揽政,同右相史洪基狼狈为奸,屈害了若干忠良,谗杀了无数文武。在朝各官无不侧目切恨。只因当今偏信,各官无奈他何。朝内有位首相范其鸾,是三朝元老,忠心正直,敢言敢谏,不避权奸。那刘阉、史洪基等人心惧三分,不敢明与范相为难,却暗中百般谗劾。所幸正德皇帝知范老丞相是正直忠臣,置之不问。刘阉等无可奈何。他等,只顾目前窃权恃宠,不虑将来,所以那些被害之家无日不切齿痛恨。因此就出了许多英雄侠女、义士壮夫,虽不免颠沛流离,却日日习练武艺,遇机会好报仇雪恨。这也是正德皇帝的洪福,大明江山不该丧在两个奸臣手内。任他用尽心机,将正德皇帝骗到他处,谋害圣上,宜便篡位。事机不密,就有一起英雄侠女、义士壮夫前去救驾。二奸臣知事不妙,逃奔外国,怂恿外邦狼主,兵犯中原,以为大明江山经此一乱,必然瓦解冰消。那知有这一群英雄侠女、义士壮夫保护大明江山,兴兵去伐蛮国;及至平蛮之后,追本穷源,责问蛮王因何兴兵犯境,方知是两个奸臣怂恿起兵。遂勒令南蛮国王,交出两个奸臣,正了国法。这两个奸臣用尽半世心机,只落得身首异处,万年遗臭。那被害之家,出了一班扶国的子孙,保护大明江山,不但代祖上报了仇,而且有此一番杀贼的功劳,诛奸的勋绩,反得封妻荫子,千古流芳。俗语说:“害人不落己,不如不害人。”此叙乃是这部书自始至终的大关节。   且先表一位落难的英雄。这位英雄祖籍河北沧州人氏,姓洪名锦,绰号“鸳鸯脸”,生得熊腰虎背,力敌千人,武艺精通,为人正直。母亲杜氏。胞妹名唤锦云,生得貌若天仙,性格端庄。他父亲名良栋,曾任三边总镇,因触犯刘阉奸贼,谎奏洪良栋克扣军饷,潜谋造反,斩首抄家。是这血海冤仇,无门可诉。洪锦只得殓父尸,暂把棺柩寄在寺院,变卖破烂物件,遂携母与胞妹回籍。   一路上餐风宿露,万种凄凉。这日才到杭州,盘川已用尽。杜氏夫人在路上受了风霜,染成一病。洪锦寻下客店住下,等待母病已愈,再作道理。不料一病日渐沉重,房饭钱无着,焉有钱请医生。洪锦闷坐,短叹长吁,一筹莫展。这店东毛小山为人慷慨,见洪锦愁眉不展,便来问:“洪客官为何如此愁闷?就是你老太太偶尔患病,也是一时灾难。须请位医生诊视,服两帖药必愈。何必如此愁烦?” 洪锦闻言,不由滴下几许英雄泪,遂口尊:“贤东有所不知,俺家的苦衷一言难尽。”毛小山问:“有何委曲?不妨向某一言,某或可代为作主。” 洪锦见店东诚实慷慨,遂言:“ 我父曾任三边总镇,只因为奸臣所害,父遭诛戮,家产被抄,只落得母妹三人,无法可施,有冤难报,只可暂归乡里。谁料走到贵地,盘缠用尽,我母又染疾病。承贤东垂问,令俺请医诊治我母之病,曾奈俺欠房饭之资,尚且不知所出,那有钱请医诊视。总是俺生不逢时,遭此大难,穷途落魄。母病在床,我焉能不愁闷?” 毛小山闻言,甚是叹惜,口呼:“ 客官休要烦闷,若言房饭钱无着,我且不索讨,休言十天八天,就是一月半月,算不了什么。但只你母子三人回原籍,路途遥远,又无路费,难以行程。而况老太太卧病,医药之资万不可缺少。我有一权两得之计,若言出口,又恐客官生嗔,因此不敢多言。” 洪锦问:“但有何计不妨说来,大家斟酌。”毛小山说:“ 客官可别动怒。可则行,不可则止。事到如今,不过借此为引线,可以稍得盘川。敝处有位英雄姓李名广,人称他‘ 赛孟尝’,其人慷慨好施,扶危济困,正直无私,四海闻名,皆称他为‘ 李善人’。你可将你令妹带往他家,说明情由,姑且将令妹暂押与彼。他见客官客途窘迫,必将令妹留下,借此可望他接济银两,既可为医药之资,又可为返里之费,一举两得,尚望客官斟酌。” 话犹未了,洪锦虎眉倒竖,豹眼圆睁,一声大喝:“呔!好大胆的妄言匹夫!你竟敢教俺变卖妹子。我乃官宦之家,虽然落魄至此,焉能 作 此 无 耻 之 事?尔 再 多 言,莫 怪 我 拳 下 无 情了。”只吓得毛小山禁口不言,倒退数步。   那知洪锦云在内屋已听明白,含羞掩面走出内屋,低声口呼:“兄长不必发怒,小妹窃听多时了。店东之言甚善。既然有此慷慨英雄,兄长且带小妹前去。非是妹子无耻,怎奈母亲卧病在床,医药之资毫无所出。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且碰机会。或者那位英雄果真慷慨,济困扶危,此一去,他必然慨助银两,使我回来。母亲的医药固已有资,亦有回里盘川。万一那姓李的名不副实,小妹到那时自有主张。兄长却不可拘执,莫昧店东一片好心。而况古来卖身葬父的董永,至今人称为孝子。彼虽男子,妹系女流,彼为葬父,我为救母,事虽不同,其情则一。若得李君慨然相助,妹子虽担卖身之名,内中藏着一个‘ 孝’ 字。只盼李姓果真慷慨,此去不妨事。兄长可问实店东,那姓李的那个人可真名实相符么?”毛小山在旁说:“小姐实在明白,‘赛孟尝’ 委实慷慨,挥金如土,我不撒谎。若有半句虚言,我之店搬不了,我也走不了。若有舛错,任凭你责罚我。” 洪锦问:“ 这李家住在那里?离此有多少路?” 毛小山说:“就在状元桥三门街,离此二里多路。” 洪锦闻言,一声长叹:“ 俺洪锦时运乖蹇,一至于此,实是惭愧。” 锦云口呼:“ 兄长不必悲伤,或者此去便有机会,也未可料。趁母亲睡熟,奴同兄长去去就回,不可耽搁。若母亲醒来,就不肯让咱兄妹去。”洪锦无奈,答应是。   锦云悄悄进房,换了一件旧布洁净衣衫,又将发鬓掠掠,走出房门来,托女店主道:“费大娘的心,奴母亲少时醒来,倘若要茶要水,望祈大娘照应;若问奴,只说在后面有事。”洪锦同妹走出店门,毛小山口呼:“洪少爷须记明白,状元桥三门街,东大门门上悬有‘ 状元府’ 匾额,便是兵部李府。这街上有三家乡宦,所以起名‘ 三门街’。那第一家才是李府,不可投错门户,切记,切记!”   洪锦答应,领着妹子往状元桥而来。可怜一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只因母病无钱医治,无奈抛头露面,前去卖身。洪锦生的丑恶,是半边青半边红的脸面,身高八尺,豹头环眼,阔口浓眉,兄妹真有天渊之别。因此街坊上那些人见了,都疑惑这一凶恶大汉领着一如花似玉的美人,纷纷议论。这锦云走了一程,只累得走不动了。洪锦见妹子累的气喘吁吁,粉面流汗,遂近前搀扶,口呼:“妹子,你且走到那桥上,稍歇片刻再走。”遂走至板桥上,坐下歇息。   洪锦望前一看,见是三岔路口,心中思想,从那一条路走方是呢?瞥见前面走来一人,手捧磁盆,内盛豆腐,低着头慢慢走来。洪锦大踏步上前,一声喝问:“ 吠!我且问你,到李府走那一条路?”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见他如凶神一般,只吓得胆落魂飞,!啷一声,那豆腐磁盆落地,打得粉碎。只因途人胆小,壮士心粗,正是“英雄误听小人言,美人错投奸相府”。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 二 回 因吓致恨巧赚英豪 以假作真误投相府   与人争论说是非,休造丑名将人亏。   恶言恶语讲出口,纵有驷马亦难追。   话说洪锦因问路径,将途人吓的胆落魂飞,跌倒在地,盛豆腐的磁盆打的粉碎。那人战兢兢爬起,望着洪锦哀告,口呼:“ 温元帅菩萨,小人未得罪你老人家,为何显圣?”洪锦闻言又好笑,又好气,复喝道:“你休胡言,俺非是温元帅显圣,俺是问你这三岔路口那条路是通赛孟尝李善人家的?”那人闻言,这才明白,连声说:“晦气,晦气!” 也不答言,抽身就走。洪锦抢一步,把那人肩膊抓住,拖转回来。那人被抓,只疼的落泪。洪锦喝道:“俺问你路径,你为何不告诉我,就要跑?” 那人见此光景,口呼:“ 壮士且释手,我好说明,但不知你问的是那家?” 洪锦说:“ 俺问的是赛孟尝李府。” 那人暗忖:“板桥上坐一个美人,他去找李广,一定是以此为名去骗银两。我且诓哄他,谁教他这样行凶。”想罢,带笑说:“你老人家是问李府住处,由此一直走过东边状元桥,有一瓮城,上刻着‘ 三门街’ 三个大字,西头第一大门便是李府。你老人家记清去罢!” 言罢,两脚如飞跑去。一面跑着,一面嘟囔:“今日晦气,遇见这个恶人问路,欺人太甚。我管教他吃些苦楚,令他投在史家。若史公子见了这一美人,必留下给他作姬妾;他若不允,他必须吃一顿毒打之亏,稍出我胸中忿恨。”   暗表这三门街,只有三家大户居住,东首第一家便是兵部尚书武状元李府,所以那门上匾额是“ 状元府” 三字。李公早已去世,夫人王氏年方三十九岁,所生一位公子,便是赛孟尝李广,绰号“玉面虎”,字国卿,乳名凝馨,年方二九。中间一家是吏部天官徐府,徐公已然故去多年,夫人祝氏,年方三十八岁,与李夫人自幼结为姊妹,他两家有便门相通。祝氏夫人所生两子,长名文炳,表字捷之,绰号“好好先生”,年方十七;次名文亮,表字敏之,绰号“ 玉美人”,年方十五。却与李广情同骨肉,两家便如一家。那西首第一家是当朝右相史洪基的住宅,门上竖着“文状元”匾额。这史洪基带同姬妾在朝为官,家中只留其母,并他已死的夫人所生一男一女守家。女名锦屏,年方三五,继与阉宦刘瑾寿春王为义女,因此阖家呼为郡主。却生得美貌无比,文武双全,乃是蓬莱岛何仙姑门徒。随身有四名丫环,名唤烟柳、如霜、软翠、轻红,皆有武艺。男名史逵,却与乃妹大不相同,不但文不识丁,武无缚鸡之力,又生得貌陋,竟倚仗老子的威权无恶不做。家中广养教师打手,两名头目,一名李千斤,一名张八百。还有一个篾片,名唤万事通,为人奸诈,诡计多端,与史逵朝夕相依,助纣为虐。这就是史家的始末根由。   且言洪锦自问了那人路径,便信以为真,带着妹子缓行慢走。不多时,果见桥边有一瓮城,上嵌着“ 三门街” 磨砖三个大字。兄妹穿街走过,来至西首第一家。洪锦低声令胞妹权在照壁间暂坐片刻,洪锦云答应。洪锦竟奔府门来,自己暗叹:“俺洪锦今日实已惭愧,当年随父坐镇边关,那样赫赫威风而今何在?真如一场春梦,弄得现面求人。” 走至府门,见有悬着“ 文状元” 匾额,两旁朱红凳上,坐着许多奴仆,一个个皆是挺腰叠肚,豪横无比。事到其间,无可奈何,只得下气低声,走近门内,口呼:“列位给俺回一声,就说河北沧州人氏姓洪名锦的,因母病在旅店,无力回乡,愿将胞妹卖与府上以作盘川。不知尊府可是李善人的府第么?”这一群豪奴正欲呼喝说:“此间是右相史府。” 言未出口,内中有一恶奴,瞥见门前照壁墙下坐着一个美女,心下已明,拦阻众奴道:“ 兄弟们不要罗唣,此处正是李府。那墙下坐着一女是你妹子么?” 洪锦答道:“ 正是俺胞妹。”恶奴说:“你且候着,我代你回禀公子,看你的造化何如?倘若不成,休要怪我。”洪锦回答:“借仗玉成。”   恶奴飞身进去,正遇史逵向蔑片万事通笑说:“ 老万,我少爷教你替吾觅两个美色女子,总未觅来,实实可恶已极。”万事通笑言:“门下是每日各处寻访,未曾遇见美貌女子。还望少爷忍耐些时,包在门下身上,觅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美人,前来孝敬你老。” 二人正谈的高兴,见家人走进厅,低声回道:“奴才适在门房,来一人自称是河北沧州姓洪,带领妹子来找东邻李家公子,言他母亲病在客店,脱了盘费,愿将胞妹卖在他门下。奴才见他妹子生得美貌,真如仙子临凡,奴才就冒了李家姓名诓下他,特来禀知少爷示下。”史逵闻言大悦说:“史福,你可将那女子唤进来我看,如果真是美貌,我定然重重有赏。” 史福闻言,跑至大门,喊道:“姓洪的,我代你回明俺家公子,叫你妹子跟我进去,看视明白,方好还价。” 洪锦闻言,心中疑惑,莫不是李广恐我说谎前来骗他,务要见本人方可“济,亦未可定。想罢,便唤妹子跟了进去。洪锦云没法,无奈随着恶仆掩面含羞跟了进去。   史福将洪锦云带至厅上,史逵一见,只喜得手舞足蹈。洪锦云见史逵这种轻狂,心中有些疑惑,暗想:“人称小孟尝李广文武全才,英雄一表,为甚是十不全的模样?” 正自猜疑,忽闻恶仆说:“ 姑娘你见了公子,也得行个礼儿才是。”洪锦云含羞忍耻,低声说:“难女锦云万福了。” 史逵听其声音,犹如呖呖莺声,柔而且脆,只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蔑片万事通抢着说道:“史福,你领姑娘往后堂见老太太去。”遂向史福送目,史福会意,将锦云领出大厅,却不送往后堂,竟送入暗书房中。按下不表。   且言史逵向万事通说:“这个女子真好,但只此事如何办法?”万事通说:“这有什么商量,赏给姓洪的十两纹银,勒令他写卖身契。他若不允,便喝令打手,把姓洪的打出府门就结了。”史逵连称妙极。遂差人去唤史福,教他兑十两银。一面传齐教习,一同前去,勒令那姓洪的写卖身契,再将银子交付与他。他若不允,即将他乱棒打出去。史福遂封了十两银,来至门口。洪锦不见妹子出来,心下惊疑,近前问道:“ 总管,俺妹子为何不出来?” 史福说:“ 你是发痴了?你自说把妹子卖在俺家,俺家老太太见了你妹子很喜欢,将他留下了。这是十两银子给你,是你妹子的身价。你快将卖身契写了,我好呈送进去。” 洪锦闻言,暗说:“ 不好,这总是毛小山害了我。” 遂向史福口呼:“ 总管,你且将俺妹子送出来,有我母亲遗言。待我嘱咐他几句,我好放心。”史福闻言,喝道:“尔可知此是何地?怎能由你随便!实告诉你,俺家少爷留下你妹子以作如君了。你若识时务,快写卖契,俺少爷认你是亲戚,将来你必有一碗饭吃;如若不然,须吃一顿好打。” 洪锦未等他说完,不由无名火起。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 三 回 以讹传讹错骂李广 将计就计毒打教头   拙性从来不合时,平生自叹赏音稀。   多情最是南窗月,尚有余光照我衣。   话表洪锦闻恶奴说出无理之言,又逼令写卖身契,不由无名火起,大喝:“好大胆的狗头,竟敢仗势欺人,明欺俺是异乡人。你可晓得俺沧州洪锦不是好惹的。俺眼中认的你这奴才,俺拳头认不得你这奴才。将俺妹子好好送出,万事皆休;若迟延不送出,俺把你这奴才打个半死。” 史福怒说:“此处不由你撒野,你快滚出去。不然,莫怪俺爷爷给你没趣。”洪锦只气得怒发冲冠,说:“ 好大胆的奴才,着打!”抡拳打来,史福躲闪不及,正打在面门上,“ 哎呀”一声,跌倒在地,大声嚷道:“ 教师们,快动手,打这杀才!”众教习闻言,一个个挺腰挽袖,齐奔洪锦打去。洪锦说:“ 来得好!” 遂翻身跳在门外而立。众教习一拥齐上,洪锦抖擞精神,双拳并举,两脚齐飞,把众教习打得东倒西歪,如落花流水。众教习见不是他人对手,遂说“ 扯化”。众教习各自逃入大门内,登时关闭大门。洪锦一见,更气上加怒,一面打门,一面骂道:“李广你这畜生,快将俺妹子送出来!如若不然,你虽闭了牢门,俺便将牢门打落,捉获你论理。你称的什么小孟尝、盖世英雄,强抢良家女子,仗势欺人,真似禽兽,不惧王法,全无天理。” 此时街坊上已围聚了许多闲人,但闻洪锦所骂,却没有一人敢说他错投史姓的。   洪锦正在跳骂李广,忽闻马啼之声,那些闲人闪在两旁,同声说道:“少爷们回来了。” 洪锦回头一看,头一匹是白马,朱缨金辔,勒上坐一人,头戴茜色将巾抹额,中嵌一粒明珠,身穿大红箭袖攒云罩袍,腰束淡黄色丝绦,粉底皂靴,斜踏葵花镫。白面朱唇,大鼻梁阔口,一双秀目,两道剑眉。腰悬宝剑,左手扯定辔勒,右手悬挂丝鞭。第二匹是桃花色马,金鞍宝镫上坐一人,头戴儒巾,中嵌一块雪白光明洋脂玉,身穿儒服,腰束沉香色丝绦。玉面朱唇,蛾眉凤目。第三匹也是白马,朱缨金辔,勒上坐一位少年,头戴一项束发金冠,身穿一件杨妃色绣云直袄。鼻如悬胆,唇若涂朱,两道修眉,一双秀眼,手挽紫绒丝缰。洪锦看罢,暗自称羡这三人一表非俗。正在凝思,只见头一匹马上的英雄勒住丝缰,令书童前去问那大汉为何在此打门骂李广。书童遵命,走到洪锦跟前,问道:“你这汉子,为什么在此跳骂俺家少爷?唤你哩!” 洪锦闻言,随走至马前,施了一礼,先将姓名居址及落难情形言了一遍,随将卖妹子苦衷言明,“俺洪锦只说李广是一四海英雄,那里知道他是有名无实的匹夫,见色欺心的杀才。” 话言未完,见那年少书生接言问:“可是这门里人吗?” 洪锦回答:“ 正是此门内。” 但见马上那一英雄遂跳下马来,望着洪锦口呼:“好汉,未免错怪人也!小弟正是李广。这座府第,乃是当朝右相史洪基的住宅。这史逵倚仗他老子的权势,强抢民女。况且是仁兄将令妹送上他门,仁兄又道出贱名,他便将计冒骗。错怪小弟,是仁兄未曾访问清楚,以致误投史府。仁兄不必着急,小弟当代仁兄以理问他,教他将令妹好好送出便了。倘若不然,仁兄也非软弱之人,小弟助兄一臂之力,不怕他不送出令妹来。”那马上两位书生亦跳下马来,与洪锦通名道姓。原来这两位书生,就是徐家弟兄。这徐文亮对洪锦指着李广言道:“李大哥是一榜解元,文武全才,而且专济人急,焉能作出那暗昧之事?” 李广闻言,越发大怒:“ 史逵贼子,胆敢冒吾名姓,我焉能饶他!”遂命书童前去打门。   书童答应,走近史府扣门,说:“ 东邻李公子特来拜访,快快开门!” 史家守门之人,闻言惊慌不止,入内禀报。史逵闻报,惊慌失措:“嗳呀!这这这这般如何是好?”万事通笑说:“门下却有个主意,但不知少爷是要作第一等大老官,还是要作第二等大老官?” 史逵说:“ 老老万,这这话是怎么讲?”史逵本是鸽舌,这一吓,更加“格格” 说个不清。万事通说:“如作第二等大老官,即速把女子放出去,送还与他。如作第一等大老官,速传阖宅教师打手伺候。请李广进来,一齐打上前去,谅李广一人如何抵挡,管教他叩头服罪而已。” 史逵连说:“此计妙妙妙极极!我我便作第第一等大大大老官。” 遂即传齐教习打手,埋伏在大厅屏后,遂令家奴去请李广。   家奴走出开了府门,说:“ 我家少爷请李少爷大厅待茶。”李广闻言,向洪锦说:“仁兄随小弟进史府。” 徐文亮以手拉住李广,口呼:“ 大哥不可粗心,进史府恐他有奸计,自投罗网。”李广口呼:“二弟莫要担忧,休说一个史逵,就是万马千军,何足惧哉!” 言罢,推开徐文亮,同着洪锦进了史府。那些豪奴便把大门紧闭不言。徐家弟兄在外着急担忧。   且言李广同洪锦走进大厅,抬头观看,已知史家之意,便冷笑一声,向洪锦说:“ 看此光景,果不出徐家弟兄所料。”话犹未完,忽见屏后闯出多人。为首张千斤,挺着胸膛,大踏步抡起双拳,直扑洪锦;李八百奋勇来敌李广。李广见李八百临近,右腿一起,照定李八百腰下踢去。李八百向旁一闪身,李广身躯便捷,一脚踢空,转身一拳打去。李八百闪躲不及,正中胸膛,“噗咚” 一声,跌倒在地。李广抢步把李八百踩住,李八百“ 嗳呀” 一声,已经晕过去了。那边洪锦见张千斤迎面扑来,趁着张千斤立脚未稳,便从刺斜里飞起一拳,打在张千斤胁上。张千斤方要闪身,洪锦跟进一步,右腿飞起,用了个枯树盘根式,把张千斤踢倒。赶近前,按定张千斤身躯,抢拳痛打一顿。只打得张千斤动弹不得,只是喊叫“饶命”。众打手见二位教习头目被人家打败,大家如狼似虎,一齐拥来。洪锦、李广二人便撇了张千斤、李八百,大吼一声迎上去,双拳抡起,碰着的鼻破脸肿,遇着的筋断骨折。二人如同归山猛虎,出海蛟龙一般,只打得史家众打手东倒西歪,南奔北窜,受伤的倒有八九,完全的却无一二,那个还敢上前?只愁少生两条腿,才可快跑逃生。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 四 回 丑公子求欢被辱 莽丈夫任侠遭擒   血气方刚壮士,不宜恃力欺人。   一言不合两相争,烈火一般性情。   不忍一时忿气,却担百日忧心。   忠言逆耳反生嗔,苦口药治狠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