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太监西洋记 - 第 12 页/共 64 页
子韦识宋公之德,史墨知吴国之凶。
轩辕大电兮绕枢,白帝华渚兮流虹。
东井汉祖兮兴起,梁沛曹公兮居止。
惊严光兮帝共卧,笑戴逵兮自求死。
息夫指之兮获罪,巫马戴之兮出治。
灿连贝兮倚莎萝,授人时兮命羲和。
二使兮随之入蜀,五老兮观之游河。
岁则降灵于方伯,昴则沦精于萧何。
清为柳兮浊为毕,乱如雨兮陨如石。
天钱瞻兮于北落,老人指兮于南极。
任彼彗光兮竟天,然而圣朝兮妖不胜德。
万岁爷对月有怀,因星有感,龙腹中猛然间想起一桩事来了,急传旨意,宣上印绶监掌印的太监来。这叫做是个“殿上一呼,阶下百诺”,旨意已到,谁敢有违。只见印绶监掌印的太监即时来到,跪着珠帘之外听旨。万岁爷道:“你是印绶监掌印的太监?”太监道:“奴婢是印绶监掌印的太监。”万岁爷道:“你监里可有余剩的金银印信么?”太监道:“本监并没有个余剩的金印银信。”万岁爷道:“我原日过南京之时,四十八两重的坐龙金印,有若干颗数;五十四两重的站虎银印,有若干颗数;三十六两重的螭虎印、走蛟印、盘蛇印、虬髯印、龟纽印、鳌鱼印、虾须印,也不计其数。你职掌印绶,怎么讯得一个没有印?”太监道:“本监职掌印,俱是奉爷爷圣旨,礼部关会,篆文旋时铸成一个印,旋时镌上几个字,这却都是新的,并没有个旧时印信。”万岁爷道:“我这旧时的印信,到哪里去了?”太监道:“既是旧时的印信,俱属宝贝,敢在宝藏库里么?”圣旨道:“急宣宝藏库的库官来。”原来宝藏库设立的内殿,掌管的不是个库官,也是个太监。一声有旨,只见宝藏库内太监飞星而来,磕头如捣蒜,连声禀道:“爷唤奴婢有何旨意?”万岁爷道:“你宝藏库里,可有旧时的金、银、铜、铁的印信么?”太监道:“有,有,有。”万岁爷道:“你快把那四十八两重的坐龙金印,取过两颗来;你再把五十四两重的站虎银印,取过两颗来;你再把三十六两重的螭虎印,取过五颗来;你再把三十四两重的虬髯印,取过四颗来。”那宝藏库的太监即时取过许多的印来,万岁爷吩咐印绶监太监捧着。
此时正是金鸡三唱,曙色朦胧,万岁爷升殿,文武百官进朝。只见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圣上道:“今日文武百官都会集在这里,朕有旨意,百官细听敷宣。”百官齐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有何旨意,臣等钦承。”圣上道:“朕今日富有四海之内,贵为天子,上承千百代帝王之统绪,下开千百代帝王之将来。所有历代帝王传国玺,陷在西洋,朕甚悯焉,合行命将出师,扫荡西洋,取其国玺。先用总兵官一员,挂征西大元帅之印,朕如今取出一颗坐龙金印在这里,哪一员官肯去征西,即时出班挂印。”连问了三四声,文官鸦悄不鸣,武班风停草止。
圣上又问了一回,只见班部中闪出四员官来,朝衣朝冠,手执象简,一字儿跪在丹陛之前。圣上心里想道:“这四员官莫非是个挂印的来了?”心里又想道:“这四员官人物鄙萎,未可便就征西。”当驾的问道:“见朝的甚么官员?”那第一员说道:“小臣是钦天监五官灵台郎徐某。”第二员说道:“小臣是钦天监五官保章正张某。”第三员说道:“小臣是钦天监五官保章副陈某。”第四员说道:“小臣是钦天监五官絮壶正高某。”圣上道:“你们既是钦天监的官员,有何事进奏?”钦天监齐声道:“臣等夜至三更,仰观乾象,只见‘帅心入斗口,光射尚书垣 ’,故此冒昧仰奏天庭。”圣上道:“帅心入斗口,敢是五府里面公侯驸马伯么?”钦天监齐声道:“公、侯、驸马、伯应在右弼星上,不是斗口。”圣上道:“莫非六部里面尚书、侍郎么?”钦天监说道:“尚书、侍郎应在左弼星上,不是斗口。”圣上道:“既不是武将,又不是文官,却哪里去另寻一个将军挂印?”钦天监道:“斗口系万岁爷的左右近臣。”圣上道:“左右近臣不过是这些内官、太监,他们哪个去征得西洋,挂得帅印?”
只见殿东首班部中,履声咭咭,环佩净净,闪出一位青年侯伯来,垂绅正笏,万岁三呼。万岁爷龙眼观之,只见是个诚意伯刘某。圣上问道:“刘诚意有何奏章?”刘诚意道:“小臣保举一位内臣,征得西,挂得印。”圣上道:“是哪一个?”刘诚意道:“现在司礼监掌印的太监,姓郑名和。”圣上道:“怎见得他征得西、挂得印?”刘诚意道:“臣观天文,察地理,知人间祸福,通过去未来。臣观此人,若论他的身材,正是下停短兮上停长,必为宰相侍君王;若是庶人生得此,金珠财宝满仓箱。若论他的面部,正是面阔风颐,石崇擅千乘之富;虎头燕颔,班超封万里之侯。又且是河目海口,食禄千钟,铁面剑眉,兵权万里。若论他的气色,红光横自三阳,一生中须知财旺;黄气发从高广,旬日内必定迁官。”圣上道:“只怕司礼监太监老了些。”刘诚意道:“乾姜有枣,越老越好。正是:龟息鹤形,纯阳一梦还仙境;明珠入海,太公八十遇文王。”圣上道:“却怎么又做太监?”刘诚意道:“只犯了些面似橘皮,孤刑有准;印堂太窄,妻子难留。故此在万岁爷的驾下做个太监。”圣上道:“既是司礼监,可就是三宝太监么?”左右近侍的说道:“就是三宝太监。”圣上道:“既是三宝太监下得西洋,挂得帅印,快传旨意,宣他进朝。”即时传下一道旨意。即时三宝太监跑进朝来,磕了头,谢了旨。圣上道:“我今日出师命将,扫荡西洋,取其国玺,要用总兵官一员,挂征西大元帅之印。刘诚意保你下得西洋,挂得帅印,你果是下得西洋么?你果是挂得帅印么?”三宝太监道:“奴婢仗着万岁爷的洪福,情愿立功海上,万里扬威。奴婢是下得西洋,奴婢是挂得帅印!”圣旨道:“着印绶监递印与他,着中书科写敕与他。”三宝太监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投丹墀下去。有诗为证,诗曰:
凤凰池上听鸾笙,司礼趋承旧有名。
袍笏满朝朱履暗,弓刀千骑铁衣明。
心源落落堪为将,胆气堂堂合用兵。
捻指西番尽稽颡,一杯酒待故人倾。
圣上道:“征取西洋,次用副总兵官一员,挂征西副元帅之印,朕还取得有坐龙金印一颗在这里,是哪一员肯去征西,出班挂印?”又问了一声,还不见有人答应。圣上道:“适来钦天监照见‘帅星入斗口,光射尚书垣’,司礼监是个斗口了。今番副元师却应在尚书垣。你们六部中须则着一个出来挂印。”道犹未已,只见右班中闪出一位大臣,垂绅正笏,万岁三呼,说道:“臣愿征西,臣愿挂副元帅之印。”圣上把个龙眼观看之时,这一位大臣,身长九尺,腰大十围,面阔口方,肌肥骨重。读书而登进士之第,仕宦而历谏议之郎。九转三迁,践枢陟要。先任三边总制,屹万里之长城;现居六部尚书,校八方之戎籍。参赞机务,为盐为梅;中府协同,乃文乃武。堂堂相貌,说甚么燕颔食肉之资;耿耿心怀,总是些马革裹尸之志。正是:门迎珠履三千客,户纳貔貅百万兵。原来是姓王名某,山东青州府人氏,现任兵部尚书。圣上道:“兵部尚书,你肯征进西洋么?你肯挂副元帅之印么?”王尚书道:“小臣仰仗天威,誓立功异域,万里封侯。小臣愿下西洋,小臣愿挂副元帅之印。”圣旨道:“着印绶监递印与他,着中书科写敕与他。”王尚书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回本班而去。有诗为证,诗曰:
海岳储精胆气豪,班生彤管吕虔刀。
列星光射龙泉剑,瑞雾香生兽锦袍。
威震三边勋业重,官居二品姓名高。
今朝再挂征西印,两袖天风拂海涛。
圣上道:“征取西洋,要用左先锋一员,挂征西左先锋大将军之印,朕取得有站虎银印一颗在这里,哪一员任左先锋之职,愿挂大将军之印?”也一连问了几声,不见有个官员答应。怎么问着个征西,偏再没人肯答应?原来“下海”两个字有些吓怕人,故此文武官员等闲不敢开口。圣上又问上一声,只见殿东首班部中闪出一位老臣来,履声玷玷,环佩净净,原来是英国公张某,直至丹墀之内,三呼万岁,稽首顿首,奏道:“微臣保举两员武官,堪充左右先锋之职。”圣上道:“朕求一个左先锋且不可得,老卿连右先锋都有了,这都是个为国求贤,深得古大臣之体。但老卿保举的是甚么人?”英国公道:“他两个人都是世胄之家,将门之子。执干戈而卫社,每参盟府之勋;侍孙武以为师,深达戎韬之略。一个虎头燕颔,卷毛鬓,落腮胡,长长大大,攀不倒的猛汉;一个铜肝铁胆,回子鼻,铜铃眼,粗粗奤,选得上的将军。一个武艺高强,一任他大的钺,小的斧,长的枪,短的剑,件件皆能;一个眼睛溜煞,凭着些远的箭,近的锤,飞的弹,掣的鞭,般般尽会。一个站着,就是李天王降下凡尘,手里只少一把降魔剑;一个坐下,恰如真武爷坐镇北极,面前只少一杆七星旗。一个人如猛虎,马赛飞龙,抹一角明幌幌,电闪旌旗日月高。一个威风动地,杀气腾空,喝一声黑沉沉,雷轰鼙鼓山河震。一个是姓张名计,定远人也,现任羽林左卫都指挥之职;一个姓刘名荫,合肥人也,现任羽林右卫都指挥之职。这两个武官下得西洋,挂得左右先锋之印。”圣上道:“依卿所奏。”即时传下两道旨意,宣上羽林卫两员官来。羽林卫两员官即时宣上金銮殿。万岁爷龙眼看来,果真的不负英国公所举。旨意道:“着印绶监各递一颗站虎银印与他,着中书科各写一道先锋敕与他。”两员官各挂了印,各受了敕,各谢了恩,各回本卫而去。有诗为证,诗曰:
英杰天生胆气豪,先锋左右岂辞劳。
斗牛并射龙泉剑,雨露均沾兽锦袍。
九陛每承皇诏宠,双眸惯识阵云高。
此回一吸鲸波尽,归向南朝读六韬。
英国公也回本班而去。圣上道:“征取西洋,还用五营五员大都督,各挂征西大都督之印,还用四哨四员副都督,各挂征西副都督之印。印绶监有印在此,你们班部中不论文官武将,但有能征进西洋者,许即时出班挂印。”道犹未了,殿东首班部中又闪出一位老臣来,履声王吉秸,环佩净净,原来是定国公徐某。他直至丹墀之内,三呼万岁,稽首顿首,奏道:“三军之命,悬于一将,用之者不得不慎。今日征进西洋,事非小可,五营四哨又非一人,依臣所奏,许文武各官保举上来取用。”奉圣旨:“依卿所奏,许百官即推堪任正副都督的几十员来看。”这些文武百官奉了旨意,议举所知五府都督,说道:“考核将材,本兵官的事。”打一个躬:“请兵部尚书定夺。”兵部尚书说道:“今日此举,时刻有限,未可造次,须是你本官举荐。”打一个躬:“请五府侯伯定夺。”定国公道:“今日选将出征,事务重大,难将一人手,掩得天下目。这如今或是哪一员堪任正都督,或是哪一员堪任副都督,先许五府侯伯指名推来,次用六部官签名保结,次后本兵官裁定参详,请旨定夺。如此再三,庶几用不失人,前无偾事。”文武百官齐声道:“老总兵言之有理。”即时间府中推出一员,部中签名保结,本兵官裁定参详。一会儿府中又推一员,部中签名保结,本兵官裁定参详。再等一会儿,府中又推一员,部中签名保结,本兵官裁定参详。再待一会儿,府中又推一员,部中签名保结,本兵官裁定参详。三推四保,五结六详,七裁八定,顷刻里把个长单填遍了。也有推了没保结的,也有有保结过不得本兵官的。又推又保,又过得本兵官的,约有二十多员。百官俯伏丹墀,稽首顿首,奏道:“臣等举保堪任正副都督的官员姓名,开具揭帖,进呈御览,伏乞圣裁。”奉圣旨有点的是文武百官,钦此钦遵。
即时间奉圣旨点了的衔命而来,拜舞丹墀之下。见朝已毕,当驾的说道:“五营五员大都督,站立丹墀中左侧。四哨四员副都督,站立丹墀中右侧。”鸿胪寺唱名,印绶监交印,中书科付敕。只见五营五员大都督,一字儿站着丹墀中左侧,四哨四员副都督,一字儿站着丹墀中右侧。鸿胪寺站在班首唱名,说道:“第一营第一员大都督,姓王名堂。”便应声道:“有!”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投阶下而去。”第二营第二员大都督,姓黄名栋梁。”便应声道:“有!”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投阶下而去。”第三营第三员大都督,姓金名天雷。”便应声道:“有!”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投阶下而去。“第四营第四员大都督,姓王名明。”王明应声道:“有!”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投阶下而去。”第五营第五员大都督,姓唐名英。”唐英应声道:“有!”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投阶下而去。有诗为证,诗日:
少年乘勇气,五虎过乌孙。
力尽军劳苦,功加上将恩。
晓风吹戍角,残月倚城门。
共挂征西印,鲸波漾月痕。
五营五员大都督过了,就到四哨四员副都督。鸿胪寺又唱道:“第一哨第一员,姓黄名全彦。”应声道:“有!”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投阶下而去。”第二哨第二员,姓许名以诚。”应声道:“有!”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投阶下而去。”第三哨第三员,姓张名柏。”应声道:“有!”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投阶下而去。”第四哨第四员,姓吴名成。”挂了印,领了敕,谢了恩,竟投阶下而去。有诗为证。诗曰:
族亚齐安睦,风高汉武威。
营门连月转,戍角逐烟催。
青海闻传箭,天山报合围。
今朝携剑起,马上疾如飞。
圣上道:“征取西洋,还要用指挥官一百员,千户官一百五十员,百户官五百员,着兵部尚书逐一推上来看,以便铸印与他。”
却不知圣上取到这些官有何重用处,却不知兵部尚书取到哪些官上来复旨,且听下回分解。
第16回 兵部官选将练师 教场中招军买马
诗曰:
十八羽林郎,戎衣事汉王。
臂鹰金殿侧,挟弹玉舆傍。
驰道春风起,陪游出建章。
侍猎长杨下,承恩更射飞。
尘生马影灭,箭落雁行稀。
薄雾随天仗,联翩入琐闱。
却说万岁爷道:“征进西洋,还要用指挥官一百员,千户官一百五十员,百户官五百员,着兵部官逐一推来看,铸印与他。”兵部尚书俯伏丹墀,稽首顿首,奏道:“陛下选将征西,事非小可,须则是个智勇俱足,文武兼资,马到功成,旗开得胜,方才不辱灭了朝命。似此任大责重,小臣未敢擅便。”圣上道:“卿意何如?”兵部道:“依臣所奏,宽赐钦限,容臣等会同五府侯伯,教场之内严加考校,拔其尤者来复朝命。未审圣意若何?”奉圣旨:“依卿所奏,限三日内回报。”即时御驾转宫,文武百官班散。
兵部尚书归衙,移咨五府,五府侯伯传示各营,示仰各卫指挥,各所千、百户,各备军营器械马匹,俱限明日黎明齐赴大教场内操演武艺,比较胜负。中间武艺高强,韬略娴飞,即便疏名进朝,请旨挂印,前往征西。
不觉的月往日来,就是三更五鼓,鸡唱天明。兵部尚书开了棍,搭了桥,竟投大教场而来。那些京营里的将官,人头簇簇,马首相挨,不在话下。还有一班五府公、侯、伯、子、男,貂蝉满座,弁转疑星。只见兵部尚书进了营,各各相见,相见已毕,叙次坐下。各官投参,尚书把个投参的手本查一查,大略约有二千四百余员。尚书心里想道:“今日多中捞摸,想必得个好将官也。”即时上了将台,东首扯起一杆“为国抡材”四个大金字的旗号,西首扯起一杆“钦差选士”四个大金字的旗号。即时传下将令:各官先试弓马,次试弩箭,三试枪,四试刀,五试剑,六试矛,七试盾,八试斧,九试钺,十试戟,十一试鞭,十二试锏,十三试挝,十四试叉,十五试钯,十六试白打,十七试绵绳,十八试套索。一十八般武艺,件件考全。这一考不至紧,把这些将官都考倒了。投参时原有二千四百余员,及至考校已毕,把个记录簿儿来总一查,恰好的去了一千七百余员,止得七百员。登簿中间,却有张相等一十八名,现任指挥之职;铁楞等三十六名,现任千户、百户之职。这两班儿却是与众不同,一十八般武艺,无不精通;三略六韬,无不习熟。尚书心下十分欢喜,即时类集,表奏朝廷,只是钦限少了五十名。五府侯伯说道:“千日之长,一日之短。”一个人讨上了几个,满了钦限,各官散场。直到明日五鼓,金鸡三唱,曙色朦胧,宫里升殿,百官进朝。正是:
紫殿俯千官,春松应合欢。
御炉香焰暖,驰道玉声寒。
乳燕翻珠缀,祥乌集露盘。
宫花一万树,不敢举头看。
万岁爷升殿,百官进朝,文武班齐,奏章已毕。兵部尚书出班俯伏,万岁山呼,稽首顿首,奏道:“臣蒙圣思考选诸将,考选已毕,今将堪任指挥一百员,堪任千户一百五十员,堪任百户五百员,具有札子上呈。”奉圣旨接上来看。圣上看了,说道:“各官现在何处?”尚书道:“现在午门外听宣。”奉圣旨宣进来。只见那七百五十员将官奉了圣旨,蜂拥而来,进了朝门,一字儿跪着丹墀之下。黄门官奏道:“介胄之士不拜,各官平身。”各官齐声呼上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站将起来。只见:
一个个头戴烂金盔映日,一个个身穿锁子甲铺银。一个个扎袖儿半宽半窄,织成五彩文章;一个个绦须儿不短不长,斜拽三春杨柳。一个个挂一把戒手刀,夜静青龙偃月;一个个挎一口防身剑,秋高白虎临门。一个个掩心镜儿明幌幌,照耀乾坤;一个个兽吞头儿黑沉沉,铺堆烟雨。一个个弓衣儿边边,早三弦,昼三弦,晚三弦,弦上擐许多的虎豹;一个个箭壶儿小小,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洞里有无限的神仙。一个个远望处,绀地勾文,虎头连璧,赫奕兮最是英明 ;一个个近前时,虬龙列象,楼堞成形,炳烂兮越加壮丽。一个个擦掌摩拳,呲牙徕齿,略略绰绰,那里再寻这个混世魔王?一个个横眉竖发,斗角拳毛,伛伛兜兜,就是生成狠的当年太岁!
正是:
浑身有胆能披难,奋武何人敢敌锋?
豺虎阵中驱战马,貔貅队里捉真龙。
奉圣旨:“首事的铸印与他,协同的关防管事。”各各谢恩而退。圣上道:“征进西洋,还用管粮草的官几员,阴阳官几员,通译番书官几员,精通医药的医官几百员,医士几十名,该部知道。”即时户部尚书点本部浙江司郎中某官一员进呈,钦天监点阴阳官某共十员进呈,四夷馆点通译番书官某共十员进呈,太医院点医官一百名、医士三十名进呈。奉圣旨:“各该到任听调。”有诗为证,诗曰:
耀武扬威海上洲,百官济济借前筹。
襟裾华夏未为远,俯仰堪舆不尽游。
任是怪禽呼姓字,何难海鸟佐朋俦。
明朝来享来王日,一统车书阙下收。
圣旨道:“征进西洋,还用精兵十万,名马千匹,该部知道。”兵部领了招兵的旨意,太仆寺领了买马的旨意。不旬日之间,兵部招了十万雄兵,每日间在于教场中分班操演,就在长干门外扎了五个大营,分个中左右前后。这个“中”,却不是留守中、武功中、济阳中、武城中、富峪中、大宁中。这个“左”,却不是金吾左、羽林左、府军左、留守左、虎贲左、永清左、武功左、武骧左、腾骧左、潘阳左、神武左。这个“右”,却不是金吾右、羽林右、燕山右、留守右、虎贲右、永清右、武功右、武骧右、义勇右、腾骧右、潘阳右。这个“前”,却不是金吾前、羽林前、府军前、燕山前、留守前、义勇前、忠义前、大宁前。这个“后”,却又不是金吾后、府军后、留守后、义勇后、忠义后。他自操自演,自扎自营,只在伺候圣旨调遣。有一阕《从军行》为证,诗曰:
穹庐杂种乱金方,武将神兵下玉堂。
天子旌旗过细柳,匈奴运数尽枯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