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 - 第 80 页/共 88 页

中原曾九犯,爵位显三台。只身扶西蜀,倾危可痛哉。   又史官评钟会、邓艾曰:   王淩风节格尚,毋丘俭才识拔干,诸葛诞严毅威重,钟会精练策数,咸以显名,致兹荣任,而皆心大志迂,不虑祸难,变如发机,宗族涂地,岂不谬惑耶!邓艾矫然强壮,立功立事,暗于防患,咎败旋至,岂远知乎诸葛恪而不能近自见,此盖古人所谓目论者也。   后裴松之辨姜维曰:   盛之讥维,诚为不当。于时钟会大众既造剑阁,维与诸将列营守险,会不得进,已议北还,全蜀之功,几乎立矣。但邓艾诡道傍入,出于其后,诸葛瞻既败,成都自溃。维若回军救内,则会乘其背。当时之势,焉得两济?而责维不能奋节绵竹,拥卫其主,非其理也。会欲尽坑魏将,以举大事,授维重兵,使其前驱。若令魏将皆死,兵在维手,杀会复汉,不为难矣。夫功成意外,然后为奇,不可以事有差牙,而抑之不然。设使田单之计,邂逅不会,复可谓之愚暗哉!   却说姜维、钟会、邓艾已死,张翼等死于乱军之中,师纂破分其尸。太子刘璿、汉寿亭侯关彝关公之孙皆战敌,被魏兵所杀。军民大乱,互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旬日后,贾充先至,出榜安民,方始宁靖,留卫瓘守成都。此时军民安堵,秋毫无犯,乃迁后主赴洛阳面君。止有尚书令樊建、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秘书郎郤正、殿中督张通等数人跟随。廖化、董厥皆托病不起,后皆忧死。未知后主迁洛阳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司马复夺受禅台   魏景元五年改为咸熙元年,春三月,吴大将军丁奉见蜀已亡,遂收兵还吴。中书丞华核上表与吴主孙休曰:“伏惟吴、蜀乃唇齿也,成都失守,社稷倾覆,臣以草茅,窃怀不宁。陛下圣仁,必垂哀悼。臣料司马昭必篡魏吞吴,乞陛下深加防御。”休从其言,遂命陆逊子陆抗为镇东大将军,领益州牧,守川;左将军孙异守南徐诸处隘口,以防魏兵。又沿江一带屯兵数百营,命大将军丁奉总之。   却说后主刘禅至洛阳,入内见魏主曹奂,拜伏殿下,时司马昭已自回朝。昭责之曰:“汝荒淫无道,废贤失政,理宜诛戮;幸早归降,姑赦之。今封汝为安乐公,赐住宅,月给请受,赐绢万匹,奴婢百人,子刘瑶及群臣樊建、谯周、郤正等,皆封候爵。”后主谢恩出内。昭因黄皓蠹国害民,令武士押出市曹,凌迟处死。   次日,后主亲诣司马昭府下拜谢。昭设宴款待,先以魏乐舞于前,蜀官感伤,独后主喜之。昭令蜀人扮蜀乐于前,蜀官尽皆堕泪,后主喜笑自若。酒至半酣,昭与诸官曰:“人之无情,乃至于此!虽使诸葛亮在,亦不能辅之久全,何况姜维乎?”乃问后主曰:“颇思蜀否?”后主曰:“此间乐,不思蜀也!”须臾,后主起身更衣,郤正跟至厢下,曰:“主公如何答应不思蜀也?倘再问,可泣泪答曰:‘先人坟墓,远在岷蜀之地,其心西悲,无日不思。’晋公必放主公回蜀矣。”后主记之,入席。酒将微醉,昭又问曰:“颇思蜀否?”后主一一言之,欲哭无泪,乃闭其目。昭曰:“此乃郤正之语耶?”后主开目,失惊曰:“诚如尊见!”昭及左右皆笑之。昭因此大喜,以后主诚实,再不疑也。   且说朝中大臣因昭收川有功,欲立为王。此时魏主曹奂,名为天子,实不能主张,皆由司马氏为之。昭有为王之意,故使大臣以天子为名,遂请封司马昭为晋王,谥父司马懿为宣王,兄司马师为景王。昭妻乃王肃之女,生二子:长曰司马炎,人物魁伟,立发垂地,两手过膝,聪明英武,胆量过人;次曰司马攸,情性温和,恭俭孝悌,昭甚爱之,因司马师无子,过房以继其后。昭常曰:   “天下者,乃吾儿之天下也。”于是司马昭受封晋王,欲立司马攸为世子。山涛谏曰:“废长立幼,违礼不详。”贾充、何曾、裴秀皆是昭心腹之人,尽言曰:“长子聪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非人臣之相也。”昭犹豫未决,太尉王祥、司马荀顗谏曰:“前代立少,多有乱国。王上可宜思之。”昭遂立长子司马炎为世子,官带中抚军。大臣又奏曰:“当年襄武县,日当卓午,天降一人,身长三丈余,脚迹长三尺二寸,白发苍髥,着黄单衣,裹黄巾,拄藜头杖,自称曰:‘吾乃民王也。今来报汝,天下换主,立见太平。’如此在市游行三日,忽然不见。似此乃王上之瑞也。王上可戴十二旒冕冠,建天子族旗,出警入跸,乘金银车,备六马,进王妃为王后,立世子为太子。”昭心中暗喜,回到宫中,正欲饮食,忽中风不语。次日病危,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马荀顗及诸大臣,入宫问安。昭不能言,以手指司马炎而死。时八月辛卯日也。何曾曰:“天下大事,皆在晋王。可立太子为晋王,然后祭葬。”是日,司马炎即晋王位,封何曾为晋丞相,司马望为司徒,石苞为骠骑将军,陈骞为车骑将军,谥父为文王。   迁葬已毕,炎召贾充、裴秀入宫,问曰:“曹操曾云:‘偌天命在吾,吾其为周文王乎。’果有此言否?”充曰:“操世受汉禄,恐人议论篡逆之名,故出此言,乃明教曹丕为天子也。”炎曰:“孤父王比曹操例如?”充曰:“文王辅魏,已历三世,与操不同也。”炎曰:“何为不同?”充曰:“操虽功盖华夏,下民畏其威而不怀其德也。子丕承继大业,差役甚重,东西驱驰,无可宁岁。若宣王、景王,累建大功,布恩施德,天下归心矣。后文王扶危除暴,功盖万世,始封王号,故不同操耳。”炎曰:“丕尚绍汉统,孤岂不绍魏统耶?”贾充、裴秀二人再拜而奏曰:“王上当法曹丕,绍汉故事,复筑禅台,布告天下,以即正位,何不美哉?”   炎大喜,次日带剑入内。此时魏主曹奂连日不曾朝,心神慌惚,举止失措。炎直入后宫,奂慌下御榻而迎之。坐毕,炎问曰:“魏之天下,谁之力也?”奂曰:“皆晋王父祖之赐耳。”炎笑曰:“吾观陛下,文不能论道,武不足经邦,百无一能,何不让才德者主之?”奂大惊,口禁不能言。傍有黄门侍郎张节大喝曰:“晋王之言差矣!昔日,魏武祖皇帝东荡西除,南征北讨,非容易得此天下。今天子有德无罪,何故让与人耶?”炎大怒曰:“此社稷乃大汉之社稷也。曹操倚仗汉相之资,挟天子以令诸侯,自立魏王,篡逆汉室。吾祖父三世辅魏得天下者,非曹氏之能,实司马氏之功也,四海咸知。吾今日岂不堪绍魏之天下乎?”节又曰:“若此,乃篡国之贼也!”炎大怒曰:“吾与汉家报本,有何不可?”叱武士,将张节乱瓜打死于殿下。奂泣泪跪告。炎起身下殿而去。奂与贾充、裴秀曰:“事将急矣,如之奈何?”充日:“天数尽矣,陛下不可逆之!当照汉献帝故事,重修受禅台,具大礼,禅位与晋王:上合天心,下顺人情,陛下可保无虞也。”奂从之,遂令贾充筑受掸台。   以十二月甲子日,奂亲捧传国玺,立于台上,大会文武,请晋王司马炎登台,授与大礼。奂下台,具公服,立于班首。炎端坐于台上,贾充、裴秀列于左右,执剑,令曹奂再拜伏地听命。充曰;“自汉建安二十五年,魏受汉禅,已经四十五年矣。今天禄永终,天命在晋。司马氏功德弥隆,极天际地,可即皇帝位,以绍魏统。封汝为陈留王,出就金庸城居止,当日起程,非宣诏不许入京。”奂泣谢而去。太傅司马孚哭拜于奂前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也。”孚乃炎之叔公。炎见孚如此,封为平王太宰。孚不受而退。是日,文武百官再拜于台下,三呼万岁。炎绍魏统,国号大晋,改元为太始元年,大赦天下,置立谏官。此时魏亡,人民安堵,秋毫无犯。后史官有诗叹曰:   献帝称臣辇路傍,咸熙又见拜君王。   金庸城外山河旧,受禅台前草木黄。   魏国规模如汉代,陈留踪迹似山阳。   一还一报皆天理,今古今人笑几场。   评曰:   古者以天下为公,惟贤是与。后代世位,立予以适;若适嗣不能,然情系私爱,抚养婴孩,传以大器,付托不专,必参枝族,终于曹爽诛夷,齐王替位。高贵公才惠夙成,好问尚词,盖亦文帝之风流也;然轻躁忿肆,自陷大祸。陈留王恭己南而,宰辅统政,仰遵前式,揖逊而掸,遂享大国,作宾于晋,比之山阳,班宠加焉。   晋帝司马炎,追谥祖司马懿为宣帝,伯父司马师为景帝,父司马昭为文帝,立七庙以光祖宗。那七庙?汉征西将军司马钧,钧生豫章太守司马量,量生颖川太守司马隽,隽生京兆尹司马防,防生宣帝司马懿,懿生景帝司马师、文帝司马昭:是为“七庙”也。大事已定,每日设朝,计议伐吴之策。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羊祜病中荐杜预   吴永安七年,吴主孙休暴病,不能言而死,群臣欲立太子孙【雨单】为君。【雨单】,音弯。左典军万彧曰:“【雨单】幼不能专政,不若取乌程侯孙皓立之。”左将军孙布亦曰:“皓才识明断,堪为帝王。”于是丞相濮阳兴入奏朱太后。太后曰:“吾寡妇人耳,安知社稷之事?卿等斟酌立之可也。”兴遂请皓为君。皓字元宗,大帝孙权太子孙和之子也。当年七月即皇帝位,改元为元兴元年,封太子孙留为豫章王,加丁奉左右大司马。次年改为甘露元年;皓凶暴日盛,酷溺酒色,大小失望。张布谏之,皓斩首;濮阳兴亦谏,皓杀之。立陆凯、万彧为左右丞相,又改元为宝鼎元年,造昭明宫,大兴土木。文武入山伐木,费用无度。又改元建衡元年。三年后又改凤凰元年。丞相万彧、将军留平、姓留,名平。大司农楼玄,见皓无道,三人苦谏,皆被杀之。前后十余年,杀忠臣四十余人。皓出入,常带铁骑五万。群臣恐怖,莫敢奈何。   却说晋帝司马炎恢弘大度,容纳直言;明达善谋,能断大事。时咸宁二年冬十月也,征而大将军羊祜上表请兵伐吴。炎观表曰:   先帝西平巴蜀,南和吴会,庶几海内得以休息。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其功必因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兵役无时得息也。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是以来十有三年矣。夫谋之虽多,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全者,谓势均力敌耳;若轻重不齐,强弱异势,虽有险,不可保也。蜀之为国,非不险也,皆云:“一夫荷载,万夫莫当。”进兵之日,曾无藩篱之限,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乌栖而不敢出。非无战心,诚力不以相抗也。及刘禅请降,诸营堡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间虽险,不如剑阁;孙皓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力盛于往时,不于此际平壹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经历盛衰,不可长久也。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并下,荆州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杨、青、兖并会秣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吴缘江为国,东西数千里,所敌者大,无有宁息。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楯不如中国,惟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保,还趋城池,去长入短,非我敌也。官军悬进,人有致死之志;吴人内顾,各有离散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可克必矣。悬,音玄。   司马炎观讫大喜,便令班师。贾充、荀勖、冯紞三人皆言未可,炎因此不行。   至咸宁四年,羊祜入朝,奏辞归乡养病。炎问曰:“卿有何安邦之策,以教寡人?”祜曰:“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矣。若皓不幸而殁,倘更立贤王,陛下不能得也。”炎赐祜坐于侧而问曰:“卿何以知之?”祜曰:“孙皓若亡,群臣更立一人为君,施恩布德,深得民心,据长江之阻,陛下虽有百万之众,安可窥乎?”炎大悟曰:“卿可提兵一伐,若何?”祜曰:“臣年迈多病,不堪领此职。陛下选智勇之士,可也。”炎起身称谢。祜辞炎出内,炎命祜乘王辇归家。是年十一月,羊祜病危,晋帝司马炎车驾幸祜家问安。炎至卧榻前,祜下泪曰:“臣万死不能报陛下也!”炎亦泣曰:“朕深恨不能用卿伐吴之策。今日谁可继卿之志?”祜曰:“臣凡荐人于陛下,便将奏稿焚之,只恐人知也。”炎曰:“举善荐贤,乃美事也。卿何不令人知耶?”祜曰:“拜官公朝,谢恩私门,臣所不取也。”炎叹曰:“此正直大臣也。”祜含泪告曰:“臣死矣,不敢不尽愚诚。右将军杜预,堪可重任;若欲伐吴,须当用之。”言讫而亡。司马炎放声大哭,上辇而回宫中。文武多官,无不流泪。后人引管、鲍故事,有诗赞曰:   羊祜病中推杜预,叔牙囚内荐夷吾。   古来四海英雄辈,是个男儿识丈夫。   司马炎垂泪终日,敕葬高阜,赠太傅、巨平侯。即日拜社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事。南州百姓闻羊祜身死,罢市而哭。江南守边吴将,亦皆举哀。襄阳人思祜存日,常游于岘山,遂建庙立碑,四时祭之。往来人观其碑文者,无不流涕,故称为“堕泪碑”。后胡曾先生有诗叹曰:   晓日登临感晋臣,古碑零落岘山春。   松间残露频频滴,恰似当初堕泪人。   咸宁五年冬十一月、晋帝降诏,分道伐吴。镇南大将军杜预为大都督,引兵十万,出江陵;镇东大将军、琅琊王司马伷音宙,出涂中;安东大将军王浑,出江西;建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各引兵五万,皆听预调遣。又遣龙骧将军王濬、广武将军唐彬,浮江东下:水陆兵二十余万,战船数万只。又令贾充为大都督,假黄钺,以冠军将军杨济副之,出屯襄阳,节制诸路人马。充奏曰:“臣年耄衰老,不堪元帅之任。”炎曰:“卿若不行,朕当自出。”充不得已,辞帝而行。   却说吴主孙结荒淫无度,凡饮宴,必令群臣大醉;却立黄门郎十人纠弹,若有过失者,或剥其面皮,或凿其眼睛,因此中外大怨。忽边庭奏报:“晋兵大势,水陆并进。”皓大惊,急召丞相张悌、司徒何植、司空滕循,计议退兵之策。悌奏曰:“可令车骑将军伍延为都督,进兵江陵,迎敌杜预;骠骑将军孙歆,进兵拒夏口等处军马。臣敢为军师,领左将军沈莹、右将军诸葛靓,引兵十万,出屯牛渚,接应诸路军马。”皓从之,遂令张悌引兵出城去了。皓退入后宫,有幸臣中常侍岑昏问其故,皓曰:“晋兵大至,诸路已有兵迎之。奈王濬率兵数万,战船无量,顺流而下,其锋甚锐,朕因此忧也。”昏曰:“臣有一计,令王濬之船,尽为粉碎。”皓大喜,遂求其计。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王濬计取石头城   却说中常侍岑昏,奏吴主孙皓曰:“江南多铁,可打连环索百余条,长数百丈,每环重二三十斤,于沿江紧要处横截之。再造铁锥数万,长丈余,置于水中。若晋船乘风而来,逢锥则破。”皓大喜,即发工匠,于江边连夜造成铁索铁锥,设立停当。   却说晋都督杜预兵出江陵,唤牙将周旨受计策曰:“汝引水手八百人,乘小船暗渡过江,夜袭乐乡,多带旌旗于山林之处立起,日则放炮擂鼓,夜则各处举火。”旨领命去了,夜渡大江,伏于巴山地名。   次日,杜预领大军,水陆并进。前哨报道:“吴主遣伍延出陆路,陆景出水路,孙歆为先锋:三路迎来。”言未了,孙歆船到。两兵初交,杜预便退。歆引兵上岸,迤逦追时,不到二十里,一声炮响,四面晋兵大至。吴兵急回,杜预乘势掩杀,吴兵死者不计其数。孙歆奔到城边,周旨八百军混杂于中,就城上举火。歆大惊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急欲退时,被周旨大喝一声,斩于马下。陆景在船上,望见江南岸上一片火起,巴山上风飘出一面大旗,上书:“晋镇南大将军杜预”。陆景大惊,欲上岸逃命时,被晋将张尚马到斩之。伍延见各军皆败,乃弃城奔走,被伏兵捉住,来见杜预。预叱令武士斩之。遂得江陵。于是沅、湘一带,直抵广州,守令诸郡皆望风赍印而降。预令人持节安抚,秋毫无犯。遂攻武昌,武昌亦降,杜预军威大振,遂大会诸将,共议取建业之策。胡奋曰:“百年之寇,未可尽服。方今春水泛涨,难以久住。可侯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济西一战而并强齐;今兵威既振,如破竹之势,皆迎刃而解,无有著手处也,可乘势而取建业。”金陵是也。遂遣人来会诸将,一齐进兵。   此时龙骧将军王濬,率水兵顺流而下,不可当其锐。人报濬曰:“吴人造铁索,沿江横截;又以铁锥置于水中,如此准备。”濬大笑,遂造大筏数十方,上缚草木为人,披甲执杖,立于周围,顺水放下。吴兵见之,以为活人,望风先走。暗锥着筏,尽提而去。又差惯熟水手,于筏上先作大炬,长十余丈,大十余围,以麻油灌之,在船前行,但遇铁索,燃炬烧之,须臾皆断。两路从大江而来。所到之处,无不克胜。后胡曾先生有诗曰:   王濬戈鋋发上流,武昌洪业土崩秋。   思量铁索真儿戏,谁与吴王画此筹?   却说东吴丞相张悌,令左将军沈莹、右将军诸葛靓,来迎晋兵。二人见晋兵顺流而下,势不可当,慌忙回报悌曰:“东吴危矣,何不去之?”悌曰:“国家将亡,贤愚共之!今若君臣皆降,无一人死于国难,不亦辱乎!”靓曰:“存亡自有天数,非公一人可支吾也。何故自取其死?”悌曰:“吾自幼食吴禄,今位至丞相,得其死矣。吾若合死,安可求生,以遗不义之名耶?”诸葛靓大哭而去。张悌与沈莹却欲挥兵抵敌,晋兵一齐围之。周旨、罗尚首先杀入吴营。张悌自奋力搏战,死于乱军之中。沈莹被周旨一力斩之。   吴兵四散败走。飞报吴主孙皓,皓大惊失语。殿中数百人叩头奏曰:“今日之祸,皆岑昏之罪,请陛下杀之!臣等出城决一死战。”皓曰:“量一中贵,何能病国?”内一人大叫曰:“陛下岂不见蜀之黄皓乎?”孙皓曰:“且将此人为奴可也。”众皆入宫中,碎割岑昏,生啖其肉。于是陶濬率御林诸军,沿江迎敌,前将军张象,率水兵下江迎敌。不想西北风大作,吴兵旗帜皆不能立,尽倒竖于舟中;兵又不肯下船,四面奔走,只落张象一人。   却说晋将王濬,扬帆而行,过三山,舟师曰:“风波甚急,船不能行;且待风势少息行之。”濬大怒,拔剑叱之曰:“吾目下欲取石头城,何言住耶!”遂擂鼓大进。吴将张象引从人请降。濬曰:“若是真降,便为前部立功。”象回到本船,直至石头城下,叫开城门,接入晋兵。人报孙皓,皓欲自刎。中书今胡冲、光禄勋薛莹奏曰:“陛下何不效安乐公刘禅乎?”皓从之,亦备舆榇,自缚,率诸王文武,诣王濬军前归降。濬自扶起,释其缚,焚烧其榇,诸将大喜。濬请皓入军中,以王礼待之。皓将玺绶并图籍皆纳下。于是东吴四州,四十三郡,三百一十三县,户口五十二万三千,官吏三万二千,兵二十三万,男女老幼二百三十万,米谷二百八十万斛,舟船五千余只,后官五千余人,皆归大晋。大事已定,出榜安民,尽封府库仓禀。次日,陶濬兵不战自溃。琅琊王司马伷并王戎大兵皆至,见王濬成了大功,心中忻喜。次日,杜预亦至,大犒三军已毕,开仓库赈济人民。   于是吴人安堵,遂迁吴主孙皓赴洛阳面君。行至洛阳,时太康元年夏五月,皓登殿稽首以见晋帝。帝赐坐,曰:“朕设此座,待卿久矣。”皓曰:“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帝大笑。贾充问皓曰:“闻君在南方,凿人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耶?”皓曰:“人臣弑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充默然,甚愧。帝命设筵,劳赏吴之君臣,封皓为归命侯,子孙封中郎,随降宰辅皆封列侯。丞相张悌阵亡,封其子孙。天下大定。封王濬为辅国大将军。其余各诣封赏。后史官有诗叹东吴曰:   忆昔孙坚创业时,东南王气覆江湄。龙盘虎踞才安稳,地裂天崩又改移。   洋子江中沉铁索,石头城上竖降旗。可怜锦片东吴地,一旦翻成晋地基。   后主刘禅亡于恶太康七四年,魏主曹奂亡于太康元年,吴主孙皓亡于太康四年:三主皆善终。自此三国归于晋帝司马炎,为一统之基矣。后人有古风一篇,叹曰:   高祖提剑入咸阳,炎炎红日升扶桑;光武龙兴成大统,金乌飞上天中央;   哀哉献帝绍海宇,红轮西坠咸池傍!何进无谋中贵乱,凉州董卓居朝堂;   王允定计诛逆党,李催、郭汜兴刀枪;四方盗贼如蚁聚,六合奸雄皆鹰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