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313 页/共 354 页
五周六岁多聪明,顺顺当当长成人。
到了六岁,看看就像十六岁格腔调。这个六岁格黑炭不轻,秤底落一称,一百二十四斤,常老板欢喜了,小孩虽然黑,怎干肯长格,请先生回来教他读书。
家无读书子,官从何处来?
八方打听到南门水关桥脚下一个姓王格先生叫王举士,这个先生年纪只有四十九,既不吃烟也不喝酒,拿他请家来格。教书一下子教了二十三天,常老板果要问咯:“先生,我家士勇读书可有点聪明啊?”“常老板,师傅巧,徒弟绝,你不问,我也不敢说,你家格小孩读书不怎么玲珑,我叫他拿书翻过来读,他两个手蹲书高头瞎摸;叫他拿书翻过来念,他两个手蹲书高头瞎惹厌。我就说了,‘门生啊,你家父母磨豆腐弄两个钱不容易,你要用心读书了’。他不但不听我话,相反弄手指头触到我鼻子上,‘老棺材!我家请你来教书格呢,我读嘎不读,关你屁事啊,你不教我拉倒,你哪怕现在就死走’。挨他一骂,我想想霉上几夏了。情丧撒野,格天子不读,背住我格头毛,到我头上瞎打,我吓得不曾敢告诉你啊!常老板 ,我挨他打了伤心,他拿我帽子撕拉一只角,衣裳裤子撕了碎纷纷,拿我格络腮胡子揪了剩几根。”常老板一听就不高兴,“嗨,家门不幸!养到你这个黑鬼么读书麻利点也就罢了,书又读不进,相反也打先生。”躁了没得办法,常老板眼泪“叭嗒”。先生就说:“常老板你不要难过,你家这个小孩虽然读书读不进,只要避啦我格眼睛,他就飞蹦纵跳,蹦纵如飞,摩拳擦掌,血气方刚,是英雄气概,如果拿我留家教书,你家钱撂水里总不响,你家要请武功老师家来,教他骑马射箭,舞刀使枪,跑步拉弓,等到百般武艺随身格辰光,皇城里也要开武考呢。
文官里边没他份,武官里面中头名。”
随手拿先生账目算了冰清玉洁,等先生家去格。“夫人啊,要请武功教师,不是个钱汤水啊,我们从今向后要勤辛苦力赚钱。”“官人,格我晓得格。”肇夫妻两个天天蹲家起早坐夜磨豆腐,格这六岁个小孩肇蹲家做底高?虽然六岁就像冲天棍差不多,就帮娘啊老子蹲家磨豆腐。磨磨豆腐,他对牵杠高头一项,常老板看看这个黑炭又好气么又好笑。常老板有个脾气啊,他天天要吃酒格,要吃多少酒?一天要吃两顿,什么辰光吃? 上茶辰光吃一顿,吃得磨拉一落豆腐好吃中饭;晚茶辰光吃一顿,磨拉一落豆腐好吃夜饭。这黑炭经常看见他家父亲对床里家跑,总归不是来上茶辰光,就是来晚茶辰光。格天子倒又看见他家老子上床里家去了格,心上就想:我家老子天天上茶辰光去做底高?我倒跟进去躲了杠望望看,就躲了格堂子来杠看,常老板从抽台脚下,拿一个酒壶倒背出来格,尖呶呶,对床帮上一坐,“呼啦呼啦”吃上几口。黑炭心上就想,格水可保甜格?我家老子吃上干多格,躲了杠也不作声。常老板拿酒一吃,壶盖头一塞,对抽台脚下一顿,他倒磨豆腐去格,不晓得黑炭躲了杠块。黑炭也来到格抽台身边,拿酒壶背出来,也对床帮上一坐,拿壶盖头一拔,弄鼻子哄哄, 香了,弄手指头蘸点点放嘴里咂咂,甜格,甜格,甜格,又香又甜。格壶里还有多少酒啊?一壶酒不轻,老秤正好称二斤。常老板才间只好头二两吃啦得,就是说这壶里还有一斤七八两酒,这六岁格小孩就像穷吼,一斤七八两酒就做四口,倒吃下去格。拿格酒壶还对格抽台脚下一顿,中饭照吃。晚茶辰光常老板又来吃酒喽,拿壶一拎,好像蛮轻,拿起来一望,酒壶里酒点点没项。“夫人啊,我打点酒家来解解疲乏,人家说世上只有三桩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我一天磨豆腐磨到夜,干吃力,打点酒家来吃吃,你拿我酒总倒啦得做底高?”“啊呀!官人,我不曾倒你格酒啊。”“格这肚里酒呢,才昨天买家来格,早上就吃啦点点。”“格我哪晓得,酒壶可漏啊?”“漏底高?沙眼总没得。”“格酒上哪去格?”“我原问你呢?”儿问:“爹爹做底高了?”“我酒壶里酒呢?”“酒啊?酒把我吃啦得格。”“胡说!你六岁格小孩吃干多酒?喊哪个来吃嘎?”“父亲啊,我不曾喊哪来吃,我个人吃格。我上茶辰光就吃得格,中午和你坐做堆中饭照吃。你格还有酒来哪里?格点点酒我也不曾吃得惬意。”“你格冤家,六岁个人吃一斤七八两酒,还不曾吃得惬意啊?你要吃嘎多少酒?”“父亲,让我吃饱了,可保好吃嘎头二十斤酒。”“你胡头乱说,你六岁格小孩吃头二十斤酒?你肚子有多大啊?格酒到底喊哪来吃格?……你不肯说嘎,我今朝去买嘎一坛子酒家来,明朝尽你吃,看你吃到多少?”
常老板实际上有点好奇,说这六岁格小孩能吃十来斤酒,头二十斤酒,就不大相信。格天子坐夜,去买一坛子酒家来,不曾开过坛,三十五斤一坛子。个个酒顿了抽台脚下格踏板上格,黑炭一夜总不曾困得着格,到早起么,常老板说:“儿啊,我去磨豆腐了,不到格辰光我酒吃不下去啊,我就到上茶辰光来吃酒。格么,你蹲堂等等,我磨拉一落豆腐,我就来格。”“父亲啊,你去磨豆腐啊,我来帮你看酒啊。”“儿啊!这个酒放了床里家踏板上,有哪来偷了?”“对堂一放,上贼伯伯大当,偷啦得我和你就没得项。”“好格好格,你蹲堂看啊!”黑炭对踏板上一坐,拿背对酒坛子高头一戤,来杠一动一动。格坛子里格酒来下嚯落嚯落,他倒坐不住,熬不住了格,拿坛子盖头封口撬开来,弄鼻子闻闻,作底这个原坛子酒不曾开过坛,比昨天格散酒香啊!用手指头蘸点点放嘴里咂咂,竟甜哩!比昨天格好吃。越看越想嘴越馋,馋沫拖到脚背上。总来不及去拿碗啊,磨豆腐格人家作勺多了,一作勺酒不轻,正好称二斤。你们总不晓得这六岁格小孩吃啦多少?这二斤头作勺不曾算,一下子吃拉十二作勺半,吃拉二十五斤酒,拿坛子还盖了好好,到上茶辰光常老板来吃酒喽,“儿啊,我吃力,你去拿格碗来!我们来吃酒。”“父亲,拿碗做底高,老海碗总嫌小,弄这个作勺正好,弄作勺舀舀就拉倒了喂。”“好格,爷儿父子也不关事,就弄作勺舀了喝喝嘛。”常老板弄盖头揭开来一看,命总吓断,“儿啊,你还蹲堂看酒了?我这一坛子酒三十五斤了,怎就这点点来堂块了?”“父亲,格你大惊小怪底高咯,你不曾来,我倒先吃得格。”“你个人吃啦干多了?”“父亲,你可吃?你不吃拿坛子里酒把我个人吃啦得拉倒。”“你格老子啊!这一坛子干多,你一顿就总吃啦得,我和你家妈妈磨豆腐一天挣多几个钱,也不够你吃啦得,就这样山也把你吃倒啦得,今朝尽你吃一顿,从明朝开始老子不拿酒对家买喽。我肇戒酒,你肇也就没得吃。”黑炭就吃到格一顿惬意酒,肇一直就没得酒吃得格。没得酒吃也微小可,拿他关在家养格,不拿他放出去。为底高呢?长了象冲天棍,脸上又黑,跑出去人家总要笑他,说,死腔,竟难看喽!他肇捣拳不长柄,总到人家头上钉。打了人家叫地方救命。大人出去陪他打招呼总来不及,所以呢,就拿他关了家养。格天子黑炭就说:“父母双亲,我十六岁,一落里拿我关了家,我要出去散散心,相相哩!”“儿啊!你年纪虽然干大,你出门就要惹祸。”“父亲,我肇不惹祸喽!我今朝就出去相相。”“好格,格你要早点家来。”“晓得。”
黑虎星宿站起身,哪肯耽搁出家门?
格天子跑到酒店门口,看见酒店里间来下划拳行令,来下碰杯。黑炭看见格酒,馋沫只是对下直流,越看越想嘴越馋,馋沫拖出来三尺长。手到袋子高头一拍,袋子里点总没得着落。这个酒竟好吃了,我身边个钱总没得,我家去寻。我家父母拿钱哪里格?家去角壁角落总翻转过来,也翻不到格钱啊!寻到他家母亲王秀珍格枕头底落,枕头一翻,里间银子一大滩。“就堂块格,”“咕啦”一把,银子对袋子里一摆,走了格。跑到酒店:“小二,我要来吃酒!”“豆腐店里黑少爷来了格,少爷,你要吃底高酒?”“酒不在乎好,你要尽我吃一饱。”“格你要吃多少?”“你家可有大大旋子啊?”“有啊,五斤头和尚头旋子,一旋子五斤。”“我十载不曾吃酒了,不要一下子吃胖了格,替我先少打点来,五斤头格和尚头旋子,先替我打四旋子来,吃得不够,好再慢慢添格,拿二十斤酒打得来。”黑炭多年不曾吃酒,今朝看见格酒,就像穷吼,一旋子五斤就做五六口,拿二十斤酒倒吃下去了格。舌头打绞,就不协调,“小二,可还有酒?我还要吃。”格个小二说:“不要把他吃了,舌头根子总发硬了,不要醉杀得我家堂啊。”还有格小二就说喽:“关底高事?你倒愁他不把钱了?他不把钱去找他家老子,他家老子开豆腐店,讲情说理格,倒怕他少我们一个钱了呢?”又打一旋子来了格,吃拉二十五斤酒。他虽然酒醉,心里明白格,到袋子里拿钱摸出来,拿账算啦得,结啦得,晓得家去,外间不早喽,哪晓得脚下不听话啊,明当明两脚要对东,眼睛一蒙只是对前直攻。看看不稀奇,爬爬烂跌,跌得浑身总是烂泥。
酒势糊涂就动身,玄坛庙到面前呈。
脚下搞啊搞,格天子跑到玄坛庙,哪晓倒站不动了格,就对玄坛菩萨门口拜头高头一困,酩酊大醉,呼呼大睡。玄坛菩萨一看,“啊呀! 这不是我格坐骑黑虎啊?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黑虎星宿下凡投胎托生倒十六岁了,将来他要封到安国王之职,就是保大明万里江山格。既是我格坐骑,我和他有师徒之份,不如趁他困着得,好来教他习武啊。另外到三关井里,拿他家老祖宗常遇春传留下来格——镇国枪和定国鞭去拾得来。玄坛菩萨在梦中就传授了常士勇的武艺,等常士勇一觉困醒过来,感觉到浑身骨头来下“哔哩叭啦”响,一望,旁半间还有一支枪、一根鞭来杠块,高头总刻过字格,他又不识得。拿枪和鞭对身上一背,准备家去,只感觉到脚下竟轻省,“啊呀!哪里我困一忽中觉,力气变大了格?我倒来搬搬看,这个菩萨我可搬得动?”格菩萨腰眼里凿过洞洞过,他拿格手对菩萨腰眼里格洞洞里一伸,手脚不慢,拿这个菩萨举到头顶向上,来玄坛庙四周连转三转,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菩萨有多重?青皮石头凿格,总有一个男劳力干高,箩口干粗格腰。实心菩萨不轻,有一千三百多斤。拿菩萨对杠一摆,气总不喘一点点。
常士勇心中想:我今朝困了一忽中觉,我这个力气多大啊!
背了兵器就动身,哪肯耽搁转家门?
父母来家恨不得眼睛总望穿了。常老板看见黑炭家来格,“儿啊!你上哪去格?你怎相到干歇啊?”“爹爹,我去吃酒格。”“你到哪里有钱格?”“我来妈妈枕头底落寻到格。”“你格冤家,格个钱放杠,帮你请武功教师买兵刃马匹格,你就偷去买酒吃,你格身上背格底高枪交鞭?把我望望看。”常老板把枪和鞭拿到手一看,高头有字刻得上:大明开国公常遇春镇国枪、定国鞭,“儿啊,你这东西从哪里弄得来格?”“我酒吃醉了,困了玄坛庙,格一忽醒来,这个枪和鞭就摆了我身边。”“儿啊! 你不识字啊,这高头刻格常遇春,就是你格老祖宗,你是他格第九代孙子了。我们原不是住这洛阳,你家祖父原来来三关做总兵,执掌雄兵六十五万,可以说是喝水断流,一呼百应。受奸党李连坑害,九千岁打发安童传书送信,才逃到我和母亲两个人,大做好事行方便,才养到你格啊!”“父亲啊,原来我家祖父祖母就死了李连奸贼手里,我马上上京都皇城去报仇,杀这狗贼骷髅头。”“儿啊! 你有多好格本事啊,能去报仇杀奸党格头啊?”“父亲啊! 本事我是没得,我格力气大了,我家这两扇磨子有多重,可保千把斤有了,我可保也拿动哩。”“你死说野毛头话,一千多斤重,你十六岁拿得动啊?”“我来试试看啊。”黑炭跑到前间弄手对磨子底落一抄,一只手对磨子上面一拍,轻轻拿起来一搡,拿两扇磨子都举到头顶向上。举上去也微小可,蹲杠撂。
左手撂到右手来,就像加官出戏台。
右手撂了左手去,就像狮子衔花滚绣球。
越撂越高,恨不得擐上九霄。常老板舌头总吓塌出来格,“儿啊!你哨点拿磨子放下来,压杀得不得了格。”常士勇拿磨子放到原来的位置上。“儿啊!你肇干大个力气了,就请得来格武功教师也不值你哩!肇不要请武功教师喽,这个钱放堂也没得用了格,不如我们就来买酒吃啦得嘛。”
常士勇闻听这一声,心中欢乐八九分。
肇天天蹲家吃酒,拿王秀珍也喊了坐身边吃。众位啊,我们不提他家一家三口天天吃酒,
讲讲说说欢乐很,一场大祸到来临。
地府里格阎君在森罗宝殿,掐指一算,就晓得一半,“鬼使,常士勇是上界黑虎星宿临凡,将来要保大明万里江山,要封到定国王之职,有享不尽的荣华,有受不尽的富贵。只因为他命委该不好,和他家父母双亲犯绞,配他家大人总死光啦得,好让他个人,现在不能耽搁,赶紧帮我到阳日三间,去捉拿常政、王秀珍魂归地府。”
鬼使一听,就来大劲,桩样不会,阳日三间捉人老内。无常鬼做队长带队,他是捉人格头子,后间肇哩古拉纤一淘,鬼使总来帮做对手了。有高子鬼、矮子鬼、胖子鬼、瘦子鬼、鲜翻鬼、促狭鬼、尖刁鬼、阴促鬼、淹死鬼、吊杀鬼,鬼使一大淘,总跟无常鬼跑。一阵阴风,就对他家家里一攻,鬼使不肯耽搁,就先到常老板头上一掐。常老板腾腾空头上冒煞,鬼使拿温凉汤连洒是洒,常老板身子只是来杠发歹。
三洒四洒了不得,寒寒热热紧缠身。
常老板尖呶呶,吃吃酒,泥塑木雕就对杠一坐。王秀珍就说:“官人啊!儿子力气干大,肇又不要请武功教师,也省到不少格钱,你应该高兴,你怎眼皮一笃,坐堂好像要哭。”常老板把王秀珍一问,眼泪就抛下来格,常老板喊声:“夫人啊,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才间坐堂吃酒也好好了很,我陡得毛病紧缠身。夫人啊,
我现在浑身热起来如同炉中火,冷起来如同水生冰。
格我一时寒来一时热,我寒寒热热分不清。
夫人啊!这个椅子么我也坐不动, 赶紧扶我床上去安身。”
娘儿两个吃亏,就拿常老板对床上一背。鬼使就说格:“我家阎王注你三更死,哪肯容情到天明?”不肯耽搁,鬼使就到常老板头上一拍,常老板喉咙口痰对下一郁,“嚯落”,豆腐店关门,只好歇作。只看见他两手来杠伸,两足来杠蹬,喊喊又不作声,浑身汗毛根根竖。
喉咙口断了来往气,牙关骨咬了紧腾腾。
才上来当他困着得格,歇上蛮多时拿他身子一翻,望见里床馋沫滴上一大滩。头朝杠一折,望望一点气总没得。手到他额头高头一揿,冰冻三阴。“儿啊!不得了了格,你家爹爹早已死了格,这身上总阴了格。”王秀珍跑到前间,一把来捧住啊,喊声:“官人啊!
你早先交我讲讲说说也像个话八哥,你现在困堂怎不作声。
我究竟前世里作得多少孽,今世里烧啦多少断头香,拿我丢了半路上。
下不下,上不上,夫妻不久长么。
你来黄泉路上慢慢走来要慢慢行啊,你等等你家夫人一同行。
官人啊!你来黄泉路上慢慢走来慢慢跑,我们夫妻也同过奈河桥。”
鬼使就说:“王秀珍,王秀珍,你不要蹲堂哭,马上连你一起捉。你不要蹲堂嚎,等你家两口棺材一起对外抬。”哪晓得王秀珍哭嘎哭,一口气对喉咙口一郁,豆腐店关门,只好歇作。
一头栽倒地埃尘,神木不知半毫分。
常士勇看见妈妈对下一倒,晓得不好,赶紧拿她捧起来,“母亲啊!你才间来堂蛮好,怎就对下一倒?”捶捶拍拍喊喊,王秀珍微微拿眼睛也睁开来格,“儿啊!母亲不好了格,要跟你家爹爹一起同走,我们死啦得之后,家里这豆腐店开得下去顶好,如果开不下去格,你上广西柳州去投靠你家姨母,她家万贯家财,来家开木行,你去投靠你家姨娘啊!”王秀珍一头说话一头断气,也死啦得格。
夫妻两个丧残生,丢下士勇一个人。
说邻舍好赛金宝,大家肇做对手,帮买两口棺木,请僧道做个追荐,拿常政和王秀珍安葬啦得。常士勇家里果有钱?承办啦父母双亲后事,钱也没得格。说人是铁,饭是钢,没得吃饿了就心慌。这常士勇一顿要吃多少?一顿要吃一斗米饭,要吃到三十斤酒,要吃到十二斤肉,干多东西只够他当一顿。所以千把斤重格东西来他手里,就像拿格木头榔头干轻。说人是铁,饭是钢,能吃也能夯,他吃不到干多,他力气也没得干大。
格天子好像肚里竟饿杀得,拿门一带,出去散步格,刚好前间来了一位老者,年纪总有七十开外。这人哪里来个呢?陈家庄格,姓陈名叫三庆,是个员外,家里万贯家财。离老远么陈员外就看见他了,“少爷,你上哪去?”“员外,我出来散散心。”“啊呀!你好像不大欢喜嘛。”“我欢喜底高哩,我家父母双亲总死啦得格。”“啊呀! 几咱死格?”“死拉好几天喽。”“少爷,我堂上女儿家去又不来家,不晓得你家父母倒总死啦得格。格你可有哪里亲戚好去投靠啊?”“有格,我家妈妈临终辰光说,我家有个姨娘家来广西柳州开木行,叫我去投靠她格。”“格你怎不去格?”“去底高? 我又没得盘缠路费。”“啊! 没得钱啊,上我家去,我送嘎二十两银子把你。”
士勇闻听这一声,跟随员外就动身。
跑到员外家,将近吃饭辰光。员外就说:“少爷,我家家里人多,不在乎你多吃啦三头两碗饭,你拿肚子吃饱了,我拿钱送把你,等你好早点回去。”哪晓得釜冠一揭,一十张头锅子饭,他格肚子大了,不是吃三碗两碗啊。人家弄铲刀对碗里盛格,他不是的,他弄碗磕得锅里用铲刀对碗里揿格,不曾算,一下子吃拉二十六大碗半。拿锅子一盖,员外就说:“少爷,你拿肚子要吃饱了?”“员外,吃底高了?锅里没得饭了格。”员外说:“ 十张头锅子饭怎得倒没得了格?”“格原没得格呢。”员外拿锅子一掀,锅底朝天,饭没得点点。“少爷,你个人吃拉干多饭?”“员外,我也不曾算大饱哩!”“少爷!就能呢没得哪家养得起你啊,来把这二十两银子拿去啊,作为盘缠,你上你家姨娘家去啊。你拿门锁锁好,房子千万不要卖,你如果拿房子一卖,上姨娘家去,姨娘对你不好,再渺眼闭眼,瞧不起你,你肇家来没堂子住。假使说姨娘对你好格,你蹲杠多过啦两天也无所谓。你家来么,肇有房子现成格来堂。”肇黑炭常士勇就弄二十两银子,作为盘缠路费。
急急忙忙就动身,赶往柳州一座城。
常士勇肇上广西柳州姨娘家去投亲,正来路上跑。我们拿他丢下来,这讲经就像说书一样格,层次要清楚,人家才听得懂。等他到了姨娘家,我们再来讲他。我们再来讲哪个?京都皇城里间吏部天官李太老大人,这个人忠心报国, 是赤胆忠臣。
格天李大人就想:李连,李连,你这狗贼,残无人道,人面兽心,外孙做皇帝,你要想夺外孙格位置,你没得人皮来身上啊!很可惜,圣天子年幼,又不晓得你这公公要夺他格位置,明朝早朝我要当文武百官格面,拿老贼格坏心告诉大家,当文武百官的面,拿老奸贼脸上刮啦一层。
回过来一想:他家一个是公公,一个是外孙,我倒一片好心,假使万岁说他家公公好格,我不好,亲帮亲,邻帮邻,犬儿也帮自家人,我反而落不到好处,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三思而后行。格天来床上困不着,再一想,罢了罢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就为国家死,我死也死格瞑目,但不过我家儿子、夫人来家,不晓得我怎得死格,我不如连夜写起一封书信来,打发安童送到我老家去,告诉我家夫人和儿子,他们才晓得我怎样才死格,是为国家大事而亡格。肇写一封书信,就打发安童送家去了格。田氏太太拿书信一看,吓得浑身总冒汗,“儿啊!你哨点来啊,不好了格。”“母亲,做底高不好?”“你家爹爹一封书信打发安童送家来格,你来望望看。”李尧生公子拿书信从头上看起,一目到底。
上上下下看完成,心中思量八九分。
“母亲,爹爹饭吃到哪去了?公公做皇帝,外孙做皇帝,关他底高事?何必去多管闲事。如果得罪了李连,触怒了万岁,爹爹命也保不住了。”“儿啊!你说怎弄?”“母亲,唯一格办法,我现在只有赶上京都皇城,劝爹爹辞官不要做,哨点家来,不要和奸党作对,方可保到一条性命。”“儿啊!你几咱上京都皇城去啊?”“救人如救火,母亲,我吃得中饭就好走。”李尧生公子吃饭,田氏太太帮他拿路费银子整顿好了,“儿啊,母亲就该你一个惯宝宝儿子,虽然十六岁,也未曾出过远门,如果到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格堂子,说话格人总没得,我不如拿个东西把你防防身。”“母亲啊!你有底高东西把我防身?”“儿啊!我家有传家之宝香莲帕,已经四代人手里传得来格,价值连城,这个东西能够避邪,能够避妖,你如果摆在身边,随便到底高荒野地方,随便底高邪魔鬼怪就不敢到你身上去,你拿这个东西打进银子包袱,摆在银子当中。
你万贯家财好遗失,千万不能失落宝和珍。
不要小看一块香莲帕,抵到王培县一座城。”
随手从宝库房把香莲帕拿出来格,有多大?手巴掌干大,是霞光万道,夺目难睁,发光刷亮。李尧生公子拿它摆了银子包袱当中,“母亲,我赶紧走了哇!”“儿啊!你赶紧进京啊。”
李尧生文曲星宿急急忙忙就动身,白颈项乌鸦哇三声。
李尧生公子才跑到桥坝头,头顶上白颈项老鸦来下喊起来格。只听见头顶上间“哇、哇、哇”,李尧生读书之人,老鸦当头叫,他晓得不大妙,赶紧打转,回转到家中:“母亲啊!我不上皇城去喽,乌鸦来我头上叫,就怕上皇城不大妙。”“儿啊!吉人自有天相,你家爹爹到这种腔调,你不上皇城家来做底高啊?”李尧生没得办法,硬着头皮背起包袱动身,跑到才间格桥坝头,格乌鸦还来杠喊。李尧生没得办法,拿头一颚 ,眼睛一白:“乌鸦你不要喊啊,我晓得格,我上皇城有祸了。”
背了包袱就动身,到了淮安一座城。
一到到了淮安,因为他是读书公子不曾出过远门,跑了脚么也疼,跳啊跳,一双脚高头好几个大大泡。一想,罢了罢了,不如我今朝就到这饭店下宿,明朝我早点起身,反正一样格,就来淮安格客店里住下来格。格客店大,人不曾得满,小二来杠喊生意。小二底高腔调?围裙一倒刹,筷子对腰眼里一插,绞台布对肩兜上一搭,脚对户槛上一踏,灯笼火对夹肘里一夹,嘴里来杠说——
不欺三尺子,义取四方财。
财源滔滔涨,元宝滚滚来。
可有多少农村种田投亲访友人,辛辛苦苦到了淮安一座城。
你只要歇宿我家店堂门,我家老板能像活财神。
柜台就像紫禁城,钱桶就像聚宝盆。
今朝到我家来下宿,一本万利转家门。
说自己家里好,拿旁人家说得分文总不及,说——
可有多少农村种田投亲访友人,到了今朝深黄昏。
务忌不要到我家格斜对门,他家三间草屋矮墩墩。
里间烟熏了眼睛总不得睁,灶上堂灰倒有半寸深。
碗么个个就像猪食盆,筷子根根像圈砧。
床上垫被像硬衬,扁螂虱子倒有好几升。
如果你们到他家去下宿,咬了你们一夜总困不成。
来往行人,过路君子,你们到我家招商客店下宿,我家店主很大量,算账大钱夹小钱,从来不较量。不较量,不较量……来杠喊。可有哪上他家来住啊?有格,前间来一个老朋友,一跑一颠,点总不兴。哪个?黑炭常士勇上姨娘家去投亲格,二十两银子倒个钱总没得格。上哪去格?吃酒吃啦得哇。杠说得又哨,像报芝麻样格,不较量,不较量,不较量啊,他东西耳朵南北听,不曾听得大清啊。杠说“不较量,不较量”,他搞了当不要钱,不要钱,不要钱啊。拿起来一搞,心上就想,这个开饭店人家也不晓得没儿子没孙子,来下行善积德,开饭店不要钱啊,肇上他家去吃格。一跑一歪,架子蛮大,跑到饭店里对格凳高头一戤,就像老八太,凳来下叽哩呱啦响,为底高响?格老朋友有三百多斤重,凳吃不大消。开店格小二对他一看,他身材魁梧,只好说脸上黑嘎点,“客官先生,你也是要饮酒?也是要用饭啊?”常士勇一想,又不要钱,今朝我来出劲吃下子了,“小二啊,我既要饮酒,还要用饭。”“好格,客官先生,你要饮底高酒?”“我啊酒么? 当来拣好格吃,拿你家最好格酒替我打二十斤来。”“哦,我家有十年陈沱酒最好。”“好格,先打嘎二十斤啊。”小二拿二十斤陈沱酒打得来格,说:“先生,你可弄点菜格?”黑炭一想,怎得不吃菜?又不要钱,而且要拣好菜吃,“小二,拿家里上等个好菜,统统端来把我搭酒。”“客官先生,我家家里好菜多了,这个台上摆不下啊。”“你家有哪些好菜?”“格多了,先生,天上飞格,山上走格,地落跑格,水里游格,长格短格,硬格软格,我家家里总有。”黑炭说:“跑跑堂格小二倒会说大话来,小二啊,我能吃二十斤酒,我这个肚子果大啊?”“大格,大格。”“这店里人多了,不能服侍我个人啊,你帮我弄两个大菜来,我一吃也就饱了格。”“好格,客官先生,你要哪两个大菜?”“我要吃泰山干大一块肉,黄河干长一条鱼,端来把我搭酒。”“啊呀!客官先生,你总说格野毛头话,几万个猪子垛起来也没得泰山干大,黄河长几千里了,哪家有几千里长格一条鱼啊?”“格没得干大个菜,稍微小点个果有啊?”“你要吃底高?”“杀嘎一个几百斤重格骆驼把我吃下子。”“啊呀,客官先生,一个骆驼干大,一杀我家十张头锅子总不好摆,到哪有干大个骆驼?”“没得,格小菜果有啊?”“先生,小菜再没得,我家这个饭店不倒啦得?小菜很多,十张头锅子煨到二三十锅,尽你吃。”“我不要吃干多,我有三样小菜也就好喽!”“哪三样?”“四两苍蝇蚊子胆,再加半斤跳虱肝,端来把我搭酒。”“客官先生,你来堂胡头乱说?你啊!大格人总大煞得,小格小了肉眼总看不见。哪里有干小啊?”“没得嘎。”“没得。”“大格小格总没得?”“总没得。”“总没得,不要说大话了,你家成点腔格菜统统端出来,把我搭酒啊。”肇不晓当这个老子身边有多少钱了,为他个人办五葵八碟,十二回千,二十四盘子,把他吃嘎。黑炭吃多少?拿二十斤陈沱酒吃啦得,拿菜也吃啦得,拿菜汤总喝啦得。“先生,你果弄点饭打打茬咯?”“吃得酒,我要弄点饭格,才间我吃得干多菜喽,吃上许多饭要伤饱格,烧嘎一斗米饭也就好喽!”“啊?”小二想,不得了了格,这个人可保呆格,脑子不正常,还说吃得干多酒啊菜喽,吃许多饭要伤饱格,有一斗米饭就好喽。一斗米二十斤喽,就把他吃下去,肚肠撑断了,死了我家堂店里,酒钱饭钱菜钱弄不到他格,倒过来再赔了他一口老本登棺材,格不人也霉杀得。少烧点,卡拉二升,烧八升米,十六斤米饭。尖尖挂挂一撑襻淘箩背得来格。“先生你吃嘎。这是一斗米饭啊!”实际上只有八升。人家弄铲刀对碗里盛,他不是的,他拿碗磕得淘箩里,弄铲刀对碗里揿格,拿淘箩里饭统统又吃光了。果曾饱了?推板二升米饭,还稍微推板点,肚子里不曾得饱。格个老先生弄算盘对夹肘里一夹,对他身边直斜:“先生你吃好了格呢?”“吃好了格!吃好了格!”“来,我们拿账算算。”一上一 ,二上二,一下五去四 ,二下五去三。算盘一敲嘀嗒响:“你酒菜饭总共吃拉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多少?大概相当于现在六百块。“先生,你拿这个饭钱、菜钱、酒钱把啦得嘎。假使你要下宿么,我安排你房间。”“先生,你家这底高饭店?”“啊呀?我家这底高饭店?我家吃饭格饭店。”“骗子饭店嘛!”“客官先生,这底高话?怎得骗子饭店?”“我有钱也喜欢上你家饭店里来吃?你家小二说格‘不要钱,不要钱,不要钱’我才来格。我有钱也上堂来,我有钱哪里不好吃饭?”“客官先生,人无好处,哪肯早起,开饭店不要钱开底高饭店?哪个说不要钱?”刚好喊生意格小二倒进来格,常士勇指着他说:“就他说不要钱格。”格个小二打他招呼喽:“客官先生,我不是说不要钱啊!我说我家店主很大量,算账大钱夹小钱,从来是不较量,不较量,我不曾说不要钱!”黑炭一听,“啊呀!我拿话听错了哇,老先生,我打你招呼,我上广西柳州姨娘家去投亲格,路过贵店,倒拿话听错了格,我打你招呼,你替我挂个账来堂欠下子。六两银子正项,等我从姨娘家打转来,我把你十两银子。你说可好呀?”“客官先生,好是好格,我不认得你啊!你假使不来,这账不算挂了我头上?店主吩咐过的,本店店小利微,欠账一概不提。”堂倌小二就说格:“老先生,不要和格黑狗贼烦神,早先吃格辰光,怎不摸摸身边可有钱格?没得钱一吃,胡子一抹,倒想拉倒哩,来旁人家吃白食,吃得不关我家事。蹲我家店里吃白食,谈也不要谈哩,今朝有钱把钱,没得钱啊脱他的衣裳,剥他的鞋子也要把钱,他对哪里跑得掉啊?”嘴说这话,就来拖他,问他要钱哩!黑炭心上就想,好了才间吃饭不曾吃饱了,涨不起饿劲来啊。黑炭把脚拿起来轻轻一跺,双脚陷烂泥肚里去三尺。
杠块拖他问他要钱,哪拖得动他格?个个挣了脸上冒汗。“啊呀!这老子力气大了,诈,诈,诈奸了,背不动他。”格个小二促狭咧,跑到天井里拿根绳子来。格绳子足足有四五十庹长,来当中做一个相思扣,牛结箍,活络结,“来呀!弄这绳子收他腰巴子里去,拿他眼睛收了白其侉,要死他就把钱格。”当真拿绳子对他腰巴子里一箍,堂倌小二不分细啊大,一头头二十个,就像小朋友拔河没得二样,个个拿头揿到地,屁股抬到天,来杠涨蛤蟆劲,出劲收。黑炭果在乎他们收啊?不在乎。为底高?他吃饭了格。正当堂倌用力格辰光,黑炭不慌不忙伸出左右两手,把绳子拿起来轻轻一挤,“叭嗒”绳子起一断,堂倌小二一个个倒栽葱,头总对台子底落一攻,一个跟斗不轻,总有一百三四十斤。
格些堂倌跌得伤心了,有格跌碎天灵盖,有格跌断鼻梁筋,也有门牙来跌落,也有鼻根子跌得血淋淋。有格发红,如果不医就贡脓。流火破皮,如果不医就下泥;冤家断腿,如果不医变鬼;也有发紫,如果不医鞭鞭脚就死。常士勇就说了:“小二啊!才间准备拿我收杀得格呢,总躲台肚里去做底高啊?可是来杠做操?讲卧倒,伏得杠蛮好。”“你格狗贼!你说阴促鬼话了,我堂头总跌坏了哇。”格个小二脚跌断了格,不好跑了格,躲了台子肚里就乱叫:“店主啊!快点来啊! 有人抢我家饭店了!快来捉强盗捉贼格!”把格小二一叫,店里所有格人总来了格。有李尧生公子,因为脚上有几个泡,跑了吃力倒上了床喽,听见叫捉强盗捉贼么,他也赶紧起来,等他跑到杠格辰光,已经有好几十个人围了杠格。黑炭来下说格:“总来杠望底高,哪个是强盗?我说把你们听听看啊!可是强盗?”他肇从拿话听错了开始,讲到才间这个绳掐断了为止。
我们讲经不必重复。常士勇讲把大家一听,李尧生就想:在家千年好,出门时时难,赶紧跑到他身边,“常士勇,我和你素不相识,才间你一说,我才晓得你叫常士勇格,你出门么怎不多带点钱啊?啊!你究竟欠他家多少钱啊?”“六两银子哩!”“我帮你把啦得,干多人来堂望,你说可难为情啊!”肇帮他去拿六两银子算啦得格,“你夜里可有地方休息啊?”“我没得地方困。”“格一间屋我包格,你困我杠去。”拿黑炭又喊到他一间屋里去,讲讲说说,倒蛮投机。黑炭就说:“恩人!你送我六两银子, 我和你又不认得,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肇就告诉他住哪里,叫底高,上哪去。“啊呀!你是官家后代,李尧生,你光有文没得武,将来要吃人家苦了。我心中想高攀,我常士勇无父无母,就我个人,可以说,我是一个孤儿,你家父亲是吏部天官,我准备和你结拜一个生死弟兄,就同甘苦,共患难。”李尧生一想:我原没得哥哥兄弟哩,就和他结拜一个弟兄嘛。叙过年庚,李尧生大,常士勇黑炭小,肇李尧生是哥哥,常士勇是弟弟。
结拜生死弟兄两个人,更改没得半毫分。
“弟弟啊!我和你是生死弟兄,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你上姨娘家去,你家姨娘就是我家姨娘,我拿这钱和你二一添作五——平分,你肇上姨娘家去啊,姨娘对你好,你蹲杠多过拉两天,姨娘对你不好,你就家来。来两个月当中,你到皇城吏部天官我家爹爹李太朝房,你找我。如果过了两个月,你不要上皇城,到山西省王州府王培县北门太平村去找我,我乳名叫李保佑,学名叫李尧生。”肇黑炭带了路费银子,上广西柳州走了格。我们单讲李尧生公子,一心要赶上京都皇城,喊他家老子辞官不要做,家去。
急急忙忙就动身,太行山到面前呈。
才到太行山脚下,一棒锣响,跳出数十喽兵,“此山是我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要从此过,丢下买路钱财。”李尧生一看,命总吓断。格些人总有丈把高,箩口干粗格腰,眉毛对上卷,眼睛来杠象渥闪。“英雄啊!
你高抬贵手饶饶我,饶赦我一条命残生。”
手脚不慢,喽兵拿他拖到聚义厅对杠一掼。太行山果有大王啊?有格。姓戈,单名叫戈其。这个戈其来历大了,是京都皇城里间老奸党李连格干儿子,受李连指使来太行山,帮招兵买马囤草积粮,将来李连谋皇篡位,好帮做对手格。“过山之人,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从实讲来。”李尧生是个忠厚老诚头子啊,肇把住哪里叫底高,拿起来一说。戈其一听,“嘿!李尧生,李尧生,你家老子李太,一落里和我家干父李连做对,叫面和心不和,今朝你自动自脚跑到我山上来了格,我老实告诉你啊,我就是李连的干儿子,我就叫戈其。
我不寻你你寻我,飞蛾投火自烧身。
喽兵,本大王有好几天不曾有活人的心肝下酒了,李尧生精精壮壮,肥肥胖胖,拿他拖往后山,取他的心肝给我本王下酒啊!”两个喽兵拿他拖到后山,把绳子拿得来,横一绕竖一绕,拿他对树高头一捆,就像捆个稻种包,衣裳全部剥光,弄水对心口头一喷。有个喽兵说:“心来这肚里点啊,就从堂动刀啊!”旁边个喽兵说:“偏这肚里点啊,来堂块点啊。”
李尧生闻听这一声,魂灵总冒到九霄云。
李尧生喊声:“亲娘啊,
你不要当你家儿子上京都皇城有好处,我现在来高山上面要丧残生。
人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你是麻雀子跳到空稻囤,竹篮担水一场空。
亲娘啊,你白白险养我到十六岁,我也做不到养老送终人。”
李尧生哭得多伤心,惊动一位女千金。
哪个呢?戈其家嫡亲妹子叫戈凤霞,因为她沿小父母就亡故啦得格,没得哪个拿凤霞带大了嘎,戈其就想办法,请了一个乳母顾氏顾妈妈,就服侍小姐格。小姐六岁就开始跟哥哥习武喽,夜里困下来呢,有骊山老母梦中传授她武艺。
总说戈其本事好,小姐还要胜三分。
格天小姐来绣楼上听见有人哭,就问啊:“乳母啊!哪个来下哭嘎?”“小姐,你家哥哥拿一个白面书生,打发两个喽兵绑了树高头啊,要取他格心肝下酒喽。”“乳母啊,哥哥怎一落里做伤天害理格事情?快点,我们去拿格人救得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姐,你万万不能去!大王要杀人啊,你去救人,不是兄妹道理做对啊!千万不要去。”“乳母啊!格个人杀啦得就拉倒,不如就这腔调,山上有特殊规定格,只要说山下有皇纲皇银从堂经过,哪怕天塌下来的事情总要丢啦得,服从劫皇纲,去抢皇银。你上后山上去叫去喊,就说山下有皇银了,刚好他们两个喽兵也去抢皇银,我们好去拿格个人救得来。”
乳母顾妈妈闻听这一声,想想不错半毫分。
顾妈妈手脚不慢,一个趟子跑到后山之上,对杠一站,直巴嗓子就喊:“大王啊!山下有山西制台解皇银十万两,从山下经过,赶紧啊!我们快点劫皇纲抢皇银去。”山上确实有这个规定格,只要说有皇银皇纲经过,随便底高事情总要丢下来。我们单讲扒李尧生心格喽兵,听见一喊,拿刀一撂,豁虎跳跑,跑起来比旁的喽兵也哨,走了格,小姐和乳母顾妈妈去救李尧生格。格么你弄刀拿绳子割断啦得么,好拿李尧生带走呢。不是得,她拿这捆格绳子结郎头,一个一个一个一个总解开来,“你这位公子啊!你不要害怕,我来救你格。”绳子总解啦得么,李尧生不走啊,为底高不走啊? 吓坏格。脚膀发软跑不起来啊。小姐就想,等哥哥来,他还是没得命啊。小姐没得办法,躁了只是来杠顿脚,罢了罢了,你这位公子,你不要害怕,你扒紧了我个肩兜,我背紧了你格衣袖,我来驮你走。小姐也顾不得丢丑,就拿李尧生对背上一搭,赶紧动脚。
急急忙忙就动身,绣楼到了面前呈。
拿李尧生驮到绣楼:“你这位公子,家住何方贵地?你尊姓大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父姓甚来母姓甚?你是排行第几人?”李尧生肇拿根由细底从头上说起,我们讲经不必重复,肇就告诉了小姐。小姐一听,就来大劲:“李尧生,原来你也是官家后代,天官之后啊!”“小姐,多谢你救了我性命。”“李公子,你读书之人,你应该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应以涌泉之报。”“小姐——
我如若向后没好处,一笔勾销莫谈论。
如果有了升腾日,一重恩报你九重恩。”
“李公子啊!不瞒你说,我家没得父母,只有我家哥哥来堂山上做大王,我就叫戈凤霞,我家哥哥是奸党李连格干儿子,等他来,你没得命,现在要我放你走,只要依到我一桩小事情,我倒问问你看,你今年多大年纪?”“我今年二八十六青春。”“可曾吃茶攀过婚啊?”“我不曾。”“李公子,我和你同庚,也是二八十六青春,我家哥哥是个粗人,他不晓得我也干大喽,好出嫁喽,只思量到招兵买马,囤草积粮,公子啊!
你如若不嫌我格容颜丑,我愿做牵床掸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