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302 页/共 354 页

小主李旦赶紧跟我们上翠屏山。”李旦说:“我现在不能跑啊,我有了拖后腿格了。”王钦、曹彪说:“你有了正宫娘娘了。这样子,我们半夜里蹲后花园门口等你。”肇约好了,一到夜晚黄昏,幼主李旦见到文氏太太交凤娇小姐,他也不说真话了,说谎哇,“岳母哇、小姐哇,我家叔父今朝派人来找我,我家叔父贩珍珠八宝,我要走了。”这遭凤娇小姐送他,送送送送,凤娇小姐眼泪抛下来,叫声:“官人哎, 今朝我们夫妻来分别,要到何年何月再相逢。”   李旦说:“小姐,不必悲泪,我见到我家叔父,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我就来接你格。小姐,恐怕你心焦么,我把一个宝贝你。”肇拿镇国之宝白玉兜褓拿出来,格件兜褓哇,就是正宫娘娘来冷宫摆了他怀府里的镇国之宝,珍珠八宝穿起来,他不说国宝,家传家宝,“小姐,你拿白玉兜褓摆了身边,你肇望见这个宝贝么就如同看见我了,你宝贝要好好地收藏了。叫声:我格小姐, 等到我们夫妻久后来会面,我只认宝贝不认人。”   小姐说:“官人,我知道了。”夫妻分别,不讲幼主李旦上翠屏山交元帅马周会面,因为军务繁忙,拿接小姐格事体倒弄忘着得格。我们单讲凤娇小姐,回转家中,朝也盼近兴,夜也盼近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月格。凤娇就想哇:我家近兴对我说,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就来接我格,怎过了两个月还不来接我格。心焦不过,每天到太阳要落山之前傍晚格时候,凤娇小姐后花园门开过来,挨了门帮上,对远处眺望,盼望近兴的到来。哪晓个天望呀望,上了大当,来了个人。哪个?十样景马迪,身骑宝马,带了两个安童走到这儿,“咦喂,格挨了门帮上格小姐体面了,千娇百媚, 总说我家英娇美貌很啊,这一位小姐还要胜几分。 我只要能够同她成美事,少活十载也开心。”   马迪一眼不眨,对凤娇望好了,望起来触目格,丝瓜颈项冬瓜头哇,嘴里馋沫对下流。凤娇小姐跟手拿门关起来,躲进去格。剩上大半天,马迪嘴张了杠还来下望。安童说:“不要望了,小姐老早进去格。”“哎咦喂,安童,那一位小姐太漂亮了格。”安童说:“格小姐你晓是哪个啊?”“我不认得。”安童说:“我们倒认得呱,交你是亲戚,是你家岳父胡发格侄女儿,是你格妻子英娇格妹子,也就是你格堂房小阿姨,你姐夫要想阿姨也不容易来,你只要依我们如此如此,设计设计。”   众位,安童究竟用格什么计策,等小学生慢慢道来。马迪一听,浑身来劲,好计,好计,跟手走前门口进去了,见到胡发忙行礼,岳父叫啦两三声。“岳父,我交你商议噢,我总兵府太闹热,亲戚朋友太多,天天陪亲戚朋友,拿我读书格功夫总陪啦得。岳父,你家蛮清静格,借间房子给我做小书房,读读书可好呀。”胡发欢喜了,女婿有上进心,“可以。”打扫小书房一间,哪晓马迪到小书房,可有心思读书啊?没得。只有心思想体面小姐,吩咐安童,“拿家里格余妈找得来。”   众位,这个余妈是什么人啊?余妈格绰号就叫马拍六,拉马生、玉狐狸歪货,就叫这个绰号。余妈来到小书房,见到马迪,走到前间忙行礼,少爷叫啦两三声,“少爷,呼唤奴婢有何吩咐?”马迪说:“余妈,喊你来非为别事,你可有这个本事,到后院马房之中, 拿胡凤娇小姐说得交我成婚配,赏你百两雪花银。”   余妈说:“少爷,你放心,旁的事情不内,做媒人拉马格事情我老内。 在我在我都在我哇,在我余妈一个人。”   余妈跟手来到后院,见到文氏太太,走到前间忙行礼,太太叫啦两三声,“恭喜太太福气好,我来帮你家凤娇小姐做媒人。”文氏太太:“不要来做媒人,我家女儿把了人了呱。”“把了哪家咯?”“就把了往常来堂做佣人格近兴。”余妈说:“快点退啦得,近兴穷了嗒嗒,退啦得把我家少爷马迪,万贯家财,吃鱼吃肉,一世享福。”哪晓余妈正来下说得起劲咧,文氏太太听火起来格,起来一个耳光,“啪”,拿个余妈半个耳括子打肿起来,五个手指头印子痕迹蛮深。文氏太太说:“走走走,不要蹲堂绞七廿三。”余妈气塌塌,对小书房直斜。马迪说:“余妈,媒人果曾做得成功啊?”余妈说:“还成功咧,耳括子发得肿了,她家女儿把了人家了哇。”马迪说:“把了哪家?”“就把了往常来堂做佣人格近兴。” 马迪听见近兴人一个,恨不得气死又还魂。   可怜了, 我是好好总兵府里格香烟后,反而及不到格近兴啊小奴根。   格马迪来到小书房,朝也想凤娇,夜也想凤娇,端到饭碗想到凤娇小姐吃饭不香,困到牙床之上想到胡凤娇,觉总困不着。 朝思夜想得了个相思病,寒寒热热就紧缠身。   曾剩几天,马迪翻腔头上头发对下脱,脸上削骨瘦,脸上蜡黄,眼睛瘦落得瞠,睡卧牙床,一病不起。格天余妈去望他了,“少爷,为何天天困了牙床上不起来?”马迪说:“余妈哇,真人面前莫说假,假人面前莫道真,从那一天看见凤娇小姐生了委该美貌很,朝思夜想得了个相思病, 我要是不能交胡凤娇小姐成婚配,情愿不要命残生。”   余妈说:“少爷,你这个相思病没得用,你是单相思,你想凤娇,凤娇又不想你,你想杀得也不拉倒。少爷要想得到小姐容易格,你只要依我,如此如此,设计设计。”众位,余妈究竟用格什么奸计,待小学生慢慢地道来。马迪一听,浑身来劲,“好计,妙计也。”百病消灾,床上起来,打扮打扮,到了夜晚,太阳快要落山格辰光,走围墙高头翻过去,对后院大鸡窠里一壅。   众位,过歇人家鸡窠不小了,壅下去蛮好,哪晓格天凤娇小姐齐巧出去捧柴禾格,鸡子看见有人来鸡窠里么,来鸡窠门口“咯咯蛋、咯咯蛋”,叫了不上窠。凤娇一想:咦,这个鸡子到夜为何不上窠,对鸡窠里一望,心吓得一荡,哎喂,一个人逋了来里间。众位啊,凤娇小姐色样好了,不像有些人望见叫起来,有人逋了鸡窠里了,她不做声,放了肚里。哪晓格天杨秀娘又干干去望她,叫无巧不成书,肇凤娇就拿这个事情怎样怎样告诉杨秀娘。   众位,杨秀娘是什么人?号称女中诸葛亮,诡计多端。杨秀娘眼睛一鞭,花头来了格,“小姐,不要做声,依我,来一个将计就计。”众位,杨秀娘究竟用格什么妙计,将计就计咧,也待小学生慢慢地道来。杨秀娘走了格,凤娇小姐依照杨秀娘格计策嘎,就弄一脚盆洗脚绞绞七廿三格脏水,照准了对鸡窠里一划,马迪从头到脚,划得湿沽邋遢,凤娇又弄芦菲簸箕畚点暴灰,刷点,对鸡窠里一倒。格马迪格身上湿格,暴灰一拌,像拌芝麻糖粘得一蹋糊涂,粘得像格鬼腔,两个眼睛来下鞭。格马迪躲了来鸡窠里肩头一合,牙齿不得交合,浑身抖,像筛酒。马迪还想了,熬住点噢,熬住点噢,虽然现在冷,一歇到半夜里,开心交小姐成亲,逋了小姐被窝里,暖堂堂,暧堂堂,正来下想入非非,杨秀娘拿安童、梅香找得来,“抓贼格,抓贼格。”拿马迪走鸡窠里背出来,“哎咦喂,这个贼棺材,我们打,打,往死里打。”马迪还熬住得格,坍台了,不要做声,哪晓尽顾熬熬熬不住了格,人家说起来,你格像打贼嘎,你说打贼格有轻板子,马迪熬不住,叫起来格,又是歪嘴塌鼻头,“不要打哇,我是你家新姑爷格。”被胡发老板听见格。一望,哎呀,果不其然是自己新女婿,“小婿啊,你绞七廿三,你腾腾空怎发呆,逋到鸡窠里来格呀。”格马迪难为情,不得下台,就装呆,大哭三声,大笑三声,装呆回转总兵府。马迪回转总兵府就想:我把你胡凤娇胡凤娇,你不肯嫁把我马迪倒也罢,不该作弄我一人,好,我马迪娶不到你胡凤娇誓不为人。”   肇马迪交安童商议,又用奸计,拿南通州衙门里的大官小官包括跑跑腿格差人,总请了去吃酒,吃吃酒,马迪开口:“安童,称些银子出来,每人再赏十两。”格些公差衙役说呱:“少爷,我们吃湿格,拿干格,无功不能受禄,你究竟找我们有什么事?”马迪说:“放心,没有什么大事,主要买你们一张嘴,你们肇出去替我造谣,就说往常来北门绸缎店胡发老板家做佣人格近兴,他家叔叔是强盗,近兴跟叔叔也做了强盗,强盗破了帐,被捉起来,叔侄两个关入监牢,犯法了马哨要被杀。你们只要这样造谣,马哨还有银子赏把你们。”格些公差衙役,“啊咦喂,这个谣值钱了。”这遭三三两两,谣谣言言,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风声吹到凤娇耳朵里,凤娇格天对文氏太太说呱:“母亲啊,外面总谣言说我家近兴做强盗,不知是真是假。”文氏太太说:“女儿啊,不会得格,我家近兴生了五官端正,方面大耳,不像做强盗格人。女儿,真正不相信,我们明朝上观音庙,问问观音菩萨看。”众位,过歇格人,比现在还要相信迷信。一到第二天一早,母女两个起来,梳洗已毕,用过点心,换过衣襟,带好香烛纸马。 雇了两顶小轿子,观音庙到面前呈。   这一个观音庙咧,三面环水,只有正山门一面是陆路。一到观音庙门口,两个尼姑接出来格,一个叫张尼姑,一个叫李尼姑,这两个尼姑咧,大概有三十多岁,涂脂抹粉,脸上格粉搽了总有小半分厚,一跑一摇,粉屑子对下直抛。凤娇就想哇:你是尼姑,念阿弥陀佛格,怎打扮了妖艳怪气,像姑娘行格姑娘啊,肯定不是正派人。再走进观音庙,来观音圣母神像面前,烧烧香、点点烛,凤娇双膝跪下来头直凿 许愿了,叫声:“观音圣母啊,我家丈夫近兴不晓是生是死,是凶是吉,我来堂求签,向老母讨个吉兆。”签筒一摇,一签条对下一抛,凤娇拿起来一看,一首签诗,上写: 困龙伏爪在深渊,时运未到名未传。 但得一声春雷响,腾空飞上九重天。   众位,胡凤娇是读书格人啊,拿起来一想:困龙伏爪在深渊,就是格龙啊;来格深潭头肚里,时运未到名未传,就是啊,不曾到他时运头上咧;但得一声春雷响,机会到了格,腾空飞上九重天,哎呦,大大吉兆啊,我家近兴将来要飞黄腾达。哪晓文氏太太拿格签诗拿过来交把张尼姑,“师太,你帮我破解破解。”张尼姑一看,说绞话了哇:“太太,大大凶兆哇,龙,你家女婿被捉起来格,飞上九重天,上西天,死啦得呱,没得呱,你家没得女婿了呱。”胡凤娇一听,你格尼姑来下说昏话。但胡凤娇也不说她对,也不说她错,“母亲,我们回转么?”哪晓母女两个来庙宇门口一望啊,轿夫交轿子没得,“哎呀,轿夫交轿子上哪去格?”尼姑说:“才间轿夫可保又有人雇他们去了,你们蹲堂等,一歇肯定要来格。”肇母女两个等了,等到中,不曾放松,等到晚,不曾偷懒,轿子交轿夫影子总看不见。大众一听,不大相信,格没得轿子不好对家跑。众位,过去交现在不同啊,现在你们女奶奶们,大手大脚跑起来劈劈啪啪,比男老爹快,过歇辰光奶奶们缠脚格,三寸金莲,跑起来踏嘎踏,跑不向前。过去有句古话,男子要闯,女子要,女子不出门路也不认得,绷帐要坐轿子,所以只好等。一等等到晚,不得了,十样景马迪带一班打手到了格,一到观音庙,马迪哈哈大笑:“胡凤娇胡凤娇,你今朝插翅难逃,叫声:小姐喂, 观音庙里成美事哦,千中意来万称心。”   凤娇一想:我跑不动了了格。眼睛一鞭,想到一个妙计,假装笑容走到前间,“你要交我成婚我倒情愿格,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马迪说:“小姐,你不早说,不要讲三个条件,三十个条件,我总情愿格,你哪怕要我格心,我干歇拿刀拿肚子划开来拿心扒把你。究竟哪三个条件?”凤娇小姐说呱:“第一,我的父亲早已亡故,我就该一个寡妇母亲,你要答应我,如果我在,还是不在,你总要养我母亲老,送我母亲终。”马迪说:“不要说不要说,不嘎,你交我成婚,你家母亲哪个,我哪个啊,你家母亲是我丈母娘,我是她格女婿,女婿养丈母娘,应该应该。第二咧?”“ 第二,要交我英娇姐姐不分大小。”“哪怕你做正,你家姐姐做偏。第三呢?”“第三,要打扫净室一间,我交我母亲沐浴更衣啊,而后交你成婚。”马迪说:“更加应该。”于是吩咐尼姑打扫净室一间。哪晓得母女两个来净室拿门一关一栓,文氏太太说:“女儿啊,你绞七廿三,你腾空怎答应交马迪成婚格。”凤娇双膝对下一跪,“我当真答应了,我是用个计策,叫声:亲娘啊, 我不如悬梁高挂身丧命,好保住我格贞节好名声。”   老太太说:“女儿,你年纪轻轻不要命,我干大年纪也不要命,我也要上吊。”母女两个各端一张凳子,腰带解下来,对二梁一搭,打一个相思扣子,要上吊了。 哪晓母女两个不该死,来了一个救命人。   哪个?安童胡涵。胡涵本来是胡登家佣人,因为胡登过辈啊,家产被胡发骗了去,所以胡涵也来胡发家做安童,但是胡涵时时不忘旧主恩。个天早上呢看见文氏太太交凤娇小姐,母女两个人上观音庙,不曾打转,到半晚下,看见马迪带一班打手,嘻嘻哈哈上观音庙,胡涵晓得不妙,“不好,凤娇小姐交文氏太太肯定要遭难。”肇胡涵要想搭救了,一想:观音庙三面环水,只有一面陆路。这遭借一条小船,带了一把斧头。 撑起船来摇起橹,观音庙到面前呈。   胡涵拿船对河边上一靠,上岸寻了,齐巧走到净室,到窗前一望,哎喂,文氏太太交凤娇小姐撑了凳上,要上吊,“太太、小姐不要上吊,我来救你们。”肇胡涵拿个斧头啊拿窗条砍断了。众位,过歇人家窗条不像现在,元钢条,过歇是木头格,一砍就断。肇拿凤娇交文氏太太走窗子搀过来,搀到船上。 撑起船来就动身,水路登舟去逃生。   不讲文氏太太交凤娇小姐坐船逃走,再讲马迪等人。等小姐洗澡换衣裳,好成亲,一等也不出来,二等也不出来,“咦,我家小姐怎干考究格呀?尼姑,去催催看。”尼姑走到净室门口,“太太、小姐喂,格曾洗好了嘎?”不做声。弄耳朵贴到门缝缝里听听,怎听不见水响格,走门缝里对里一望,心吓得直荡,“啊咿偎,不好,溜啦得格。”肇拿门撬开来一望啊,里头空荡荡。马迪急得跺脚格,“可怜了,相了格体面小姐哇倒又逃了走,到嘴里格包儿也吃不成。”   不讲马迪多着气,再讲到胡涵拿个船摇到芦苇深处。船停下来格,胡涵说:“太太,你想想看,你可有好好亲戚朋友,等我拿你们母女两个送到亲戚朋友家, 去躲拉三年并两载哇,冷淡冷淡再转家门。”   文氏太太说:“胡涵,我家有个好好亲戚来陵州崔府做大官,发大财。不过离堂远了,一百多里路咧。”胡涵说:“太太,不要讲一百里,六百里我总送格。”胡涵也是忠心耿耿,摇了小船动身走。 水路登舟不耽搁,赶到陵州一座城。   船到水关码头一靠,胡涵说:“太太、小姐,你们蹲船上等我噢,等我上岸去寻,寻到你家姐姐家咧,叫你家姐姐弄轿子来接你们。”文氏太太说:“可以。”胡涵弃舟登岸,走到大街上一想,不晓崔府来哪里,不认得不要紧格,路来嘴边,只要嘴放勤力点,要得好,问三老,看见年纪大格老公公。胡涵深深一礼,一躬到底,“老伯伯,请问陵州有个崔府来哪里?”年纪大格说:“这总不认得,出名格,走堂向南,十字街向西西大街,他家房子顶高,门口有石头狮子格就是的。”胡涵:“谢谢老伯伯。”胡涵沿街寻看来到崔府门前,随用指头敲门,门上有人?看门安童问:“子为谁?何人也?”胡涵说:“安童哥哥,吾乃非别,我是南通州来格,是你家主母娘娘格妹子文氏太太身边格安童,找你家主母有要事相商,望你速速通报,报与你家太太知道。”看门安童一听,“哎呦,亲戚家安童哥哥到了。安童哥哥哇,府门外间等一等,等我报与太太早知闻。”看门安童手脚哨,对暖阁高楼一报,崔太太一听,“哎呀,妹妹家安童来了,安童下等人,只配走耳廓门,但是开了耳廓门,欺了安童就是轻视了我格妹子。安童,看我妹妹格面子,速速大开正门。” 安童奉了太太令,打开朝阳两扇们。   崔太太吩咐梅香,“拿我搀到高厅等候。”不讲崔太太来高厅等候,再讲胡涵一看,“咦喂,崔母对我客气了,正门总开过来。崔太太敬我一尺,我要敬她一丈。”跟手整顿衣帽,毕恭毕敬,一步两拜,两步四拜,慢慢来到高厅上,万福太太口内称。崔太太说:“罢了,安童免礼,平身。我妹妹家庭情况怎么样?” 胡涵听见这一声,止不住格腮边泪纷纷。   叫声:“太太喂,我上上下下告诉你咯,铁石心肠软三分。”肇怎样怎样告诉崔太太,崔太太一听,“呦,我妹妹穷了嗒嗒响啊,我拿穷鬼妹子接家来,我倒不关事啊,我家有后代了,三个儿子崔文龙、崔文虎、崔文德,上头两个儿子寻了媳妇了哇,我家两房媳妇家总是做大官、发大财,我如果拿穷鬼妹子接家来,等我两房媳妇要瞧不起我,哎呀,婆母面上格亲戚,穷了嗒嗒响,坍台了,难为情了。”崔太太对胡涵说:“胡涵,叫妹子不要上我堂来,不要坍我格台,我这块十两银子还有点旧衣裳嘎些,给你带了去送把我妹妹格好。” 格胡涵听见这一声啊,气到死去又还魂。   “我把你欺贫爱富格崔太太,瞧不起我。”拿银子一掼,不要,胡涵拗气动身,走到门口,弄脚来午坎上蹬三下子,什么意思,沙灰烂泥总不要你格。胡涵来到小船上,见到文氏太太。文氏太太说:“胡涵,格曾看见我家姐姐?”“看见了,你家姐姐欺贫爱富,把了十两银子给你,叫我们走开。”“你果曾要她银子?”“我还要咧,我连脚上的沙灰烂泥总蹬在他门内的。”文氏太太说:“对格,有志者不受嗟来之食,清廉者饮马总要投钱。如此情景,我们饿杀得总不上她杠去了。”正来此时,“哗啦啦”一个响雷。哎喂,暴头雨要来了,小船上没得避雨格地方啊,三个人急急忙忙上岸。 急急跑来急急奔,尼姑庙到前面呈。   一到尼姑庙,快嘴尼姑倒问起来格:“三位施主,你们从哪里来格?”胡涵说:“不要谈,你们陵州崔府崔太太,欺贫爱富,六亲不认,她嫡亲格妹子,嫡亲格姨侄女总不认。”哪晓才说完嘎,事有凑巧,崔家三公子崔文德也到尼姑庙去避雨格。快嘴尼姑认得他格,怎认得格?因为崔家是这尼姑庙半个山主。何谓半个山主啊?当初造尼姑庙格辰光,崔家出一半银子,所以称半个山主,所以尼姑认得他。尼姑见到三公子崔文德,“三少爷,往常来我们面前说大话了,你崔家家仁义礼智信,最讲道德,落么么嘴上一套,暗里花一套,落么么还是个欺贫爱富,六亲不认的人家。”“没这话。”“还没这话咧,喏,你家嫡亲格姨母交姨妹妹来堂,你家母亲总不认。”崔文德一望,虽然文氏太太衣裳穿了破,但她交他母亲崔太太是同胞姊妹,脸嘴跑不掉,“不错哇,倒是我的姨母。”崔文德走到前间双膝跪,姨母叫啦两三声,叫声:“姨母哇,恐怕我家母亲有多少地方推扳了你咯,赔礼赔罪哇我当身。姨母、妹妹啊,不要着气,等我家去问问我母亲。”崔文德动身,天总帮忙格,“哗啦啦”一个雷,雨过天晴,太阳出来格,春雨不烂路,齐巧路上格沙灰涿得滑的的。 崔文德急急忙来急急奔,自家早到面前呈。   这个时候,崔文德格母亲崔太太坐了高厅上倒又难过起来了。崔太太就想:我格妹子,我格姨侄女啊,穷了嗒嗒响来投奔我,又不曾肯要我格银子,我又不曾准她上我家来,哎呀,真是一钱逼煞英雄汉,没得格钱日子不好过,可要寻短见了,不好了格, 假使我妹子交姨侄女有了长和短,我对不起我格父母二双亲。   早晓得坍台就坍台,我不如拿她们接家来。正在懊恨么,崔文德到家了,“母亲啊,你好无道理,欺贫爱富,六亲不认,我格姨母交我姨妹妹来你总不认啊。”崔太太说:“儿啊,只怪你家母亲一时糊涂,现在你家母亲我倒也懊恨起来格,不晓你格姨母交姨妹妹来哪里?”“喔,来尼姑庙里。”“儿啊,赶紧弄轿子去接。”肇崔文德带了两顶轿子,到尼姑庙,好说歹说,拿她们母女两个请了坐轿,胡涵不曾肯上崔家家去,崔文德送他路费转家。胡涵回转南通州不表。再讲三公子崔文德。   拿凤娇小姐交文氏太太接到家中,拣顶好格房子给她们住,顶好吃格东西给她们吃,顶新格衣裳给她们穿。一过过了一阵时,崔文德就对母亲崔太太说:“母亲啊,哪晓我格姨妹凤娇越长越体面,而且琴棋书画样样总会。叫声:我格亲娘哦,孩儿要想交我姨妹成婚配,不晓我格母亲意下如何。”崔太太说:“儿啊,俗话说得好 ,姨母做婆母,越过越快乐,你这个事情不要问我,只要问你格姨母。”崔文德一听,果然相信,后花园牡丹亭办一桌羊羔美酒,拿姨母文氏请去吃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吃酒,崔文德开口:“姨母啊,我有一件重要事体交你商议商议。”文氏太太说:“姨侄,我们是最知己格亲戚,你不要客气,有话请当面讲。” 格崔文德三公子听见了这一声,脸就红到耳后跟。   “姨母哇,非为别事。”叫声:“我格姨母,不要因为姨侄嘎文才丑咯,果可以交我妹妹凤娇配为婚。”文氏太太一听,心中为了难。文氏太太一想:这个事情难了,要想回我家姨侄,姨侄对我们太好了,顶好格房子给我们住,顶新格衣裳给我们穿,顶时鲜格东西给我们吃,回不出,要是不回格话,我女儿终身已经许配近兴,一家女儿哪好吃两家茶, 不好了格。 左难右难难坏我,一难怎做两难人。   这这这如何是好?文氏太太想想想想,想起一个糊涂计策来,文氏太太一想,我回不掉,我就推,推到我小叔子胡发身上去,耳闻南通州闹兵变,胡发肯定逃难不来家,等到我姨侄崔文德,找不到胡发慢慢拖淡了得就好了,所以文氏太太想到个糊涂计策。文氏太太说:“姨侄,我家格情况你晓得格,你家姨夫早年亡故,你家姨母我交你格妹子是跟我格小叔子胡发过日子格,我女流之辈不当家啊,不好做主格。叫声:我格姨侄嘎,你要想交我女儿凤娇成婚配,一定要问到胡发当家人。”崔文德一听,果然相信,交母亲一说,带了礼物,带了四个安童,挑选五匹银鬃宝马,主仆五个打马加鞭动身走。 路途催趱不耽搁,南通州到面前呈。   书要简短,一到南通州绸缎店,巧了,齐巧胡发逃兵才回到家。肇崔文德交他一会面,拿来意一说,礼物一送,咿喂,胡发欢喜了,又是发财格人家,跟手拿凤娇格年庚贴子写把崔文德。崔文德欢喜了,一到家就办订婚酒,拿亲戚朋友统统请了去吃订婚酒,亲戚朋友总晓得格,凤娇许配崔文德。哪晓个天崔文德到绣楼,看见胡凤娇来下绣兜褓,崔文德说呱:“妹子啊,不要绣兜褓了,好绣鸳鸯枕头了。”凤娇说:“哥哥啊,你还交我开玩笑。”“不是开玩笑哇,马哨我们就要成婚配对了,如果妹妹不相信,拿年庚帖子看分明。” 胡凤娇听见了这一声,恨不得躁死又还魂。   “姨兄,你好无道理,你家妹子我终身已许配近兴,生是近兴的人,死是近兴的鬼魂。 我是三贞九烈女,决不做重婚改嫁人。”   凤娇小姐发躁,对床上一倒,不吃不喝。崔文德说:“妹妹啊,格我又不晓得我有了妹丈,早晓得我不做这个事体。妹妹啊,你既有了妹丈,我不绞七廿三,我不交你成婚,拿年庚帖子来你面前灼化啦得。”崔文德也是正派人,就拿年庚帖子当凤娇小姐格面烧啦得,所以凤娇才不曾寻死,一场风波平定不表。   再讲崔太太五十大寿,文氏太太对凤娇说呱:“女儿,你格姨母马哨到正生日格,我们要弄点礼物嘎祝贺祝贺。”凤娇说:“母亲啊,我们住么住了人家,吃么吃得人家格,穿么穿格人家格,也拿人家格银子去送把人家,难为情了。母亲,等我连夜里不困,我来绣一个八仙庆寿图,把姨母祝祝贺。”“嗯,这最好了。” 凤娇小姐三天三夜不曾困,绣起一幅八仙庆寿图。   这个八仙庆寿图绣了好了。 拐李葫芦道法高,钟离辞职谢汉朝。 洞宾身背青锋剑,果老骑驴过赵桥。 国舅手执阴阳板,湘子云中品玉箫。 仙姑敬饮长生酒,采和花篮献蟠桃。 八仙过海浪滔滔,王母宫中把手招。 请问仙者何方去,一来庆寿二逍遥。   庆寿图绣好,送把姨母,挂在高厅上。一到生日格天子,崔家是大发财格人家,亲戚朋友多了,啊咿喂,一大早大路上不脱链,小路上铃铃啷啷像牵线,贺寿格人无了不了,不晓多少。倒哪块有格许多亲戚嘎?因为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总联得来。这叫穷居街坊无人问,富落深山有远亲。 崔府委该豪富很,不是亲来也是亲。   一班亲戚朋友到高厅上一望,哎喂,这幅八仙庆寿图绣了多漂亮啊,特别铁拐李,一拐一拐,绣了的活。也有亲戚朋友说呱:“这个八仙庆寿图你们晓得是哪绣格咯?”也有亲戚说格:“是崔家家三媳妇,凤娇小姐绣格。”亲戚朋友为何这等说法格,因为崔文德交凤娇小姐订婚办订婚酒,亲戚朋友总吃过酒格,总晓得凤娇把了崔文德。后来在绣楼上化年庚贴子,解除婚约的事,因家丑不可外扬,就不曾告诉亲戚朋友,所以亲戚朋友也以为这个亲事成格,所以总是这样子说法。一歇歇,拜寿了。也有亲戚说:“今朝要闹热点了,要一双一对拜寿。”肇崔文龙小夫妻两个拜寿,崔文虎小夫妻两个拜寿。临到崔文德格,杠有亲戚说格:“慢来慢来,梅香上楼拿凤娇唤下来,夫妻双双拜寿。”梅香来到绣楼,见到凤娇小姐,“小姐哇,你家姨母来高厅上祝寿了,你也好去帮添添寿。”凤娇小姐想:说得在理,一面依你,梅香搀我下楼。 格梅香搀起来格描花手,拨动金莲下楼门。   转弯抹角,抹角转弯,来到高厅之上,见到姨母崔奶奶,凤娇双膝对下一跪,“祝姨母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咦,亲戚朋友拿崔文德扛了去,交凤娇跪做堆,亲戚朋友拍手了,“哎呀,真正天生一对,地生一双,郎才女貌。” 凤娇听见了这一声啊,面红耳赤就上楼门。   胡凤娇一想啊,亲戚朋友总说这种绞话,样能馋唾要淹杀人呱,这遭三三两两谣谣言言传出去,等到将来我交我格丈夫近兴来会面,我浑身长嘴难辩驳,跳了格淮河也洗不清。罢了,罢了了格, 我情愿不要残生命,好保住我格贞节好名声。   凤娇小姐一想:我死也死起点名堂来咧。格天办一桌酒,请崔文德去吃酒,吃吃酒,凤娇开口:“哥哥啊,小妹夜里做一个恶梦。”崔文德说:“妹子,你做什么梦告诉哥哥我听听看。”凤娇说:“哥哥哇,我夜里做梦啊,到了阎王家了,看见我前首格丈夫近兴,身上穿了破丝邋遢,背住我哭,问我要钱用,我一惊,倒惊醒了格。哥哥,肯定我前首格丈夫近兴不在世了,你只要依我,明朝弄条船到白陵江弄点白钱纸、三牲祭礼,敬敬我前首格丈夫近兴就算拉倒,我们只订过婚,又不曾成过亲,我有这个腔调也对得起他了,然后么,我交你哥哥重新拜堂成亲,你看格好咯。” 崔文德听见了这一声,正中其谋八九分。   “妹妹,说得在理,一面依你。”肇凤娇小姐当天夜里拿文房四宝拿得来,写了一封绝命书。上写:拜上姨母三哥,休怪我凤娇无情,怎奈天不容我,娇由母亲主婚,杨秀娘为媒,朱砂痣为证,终身许配近兴,活是近兴格人,死是近兴格鬼,姨兄待我仁义重,怎奈我凤娇有了前姻,为全名节,投江了生,丢下老母,刻骨铭心,请姨兄照应,妹死九泉不忘哥哥大恩大德,凤娇绝笔。 绝命书一封写完成,止不住格腮边泪纷纷。   拿绝命书压得枕头底落,一到第二天,三人同去了。胡凤娇、文氏太太、崔文德拿船开到白陵江,三牲祭礼,白钱纸灼化,祭奠过近兴,在船舱办一桌羊羔美酒。凤娇对崔文德说呱:“哥哥哇,你要多喝两杯了,因为是喜酒,我马哨交你成亲,你马哨就要做新姑郎。”崔文德说:“对格,我是要多吃两杯酒格。”凤娇又对母亲文氏说呱:“母亲啊,你也多喝两杯啊,我马哨交哥哥成亲,哥哥家万贯家财,不愁吃不愁穿,太平日子,你也多喝两杯。”“女儿对格,我是要多吃两杯。”哪晓酒不好多吃嘎,酒是糯米浆,吃多了要翻腔,文氏太太交崔文德吃得熏熏醉。 跟手睡倒船舱内,打呼如同响雷阵。   凤娇小姐站起身,走跳板上走到岸上,拿跳板对河里一拱。 一路哭来一路走,寿星桥到面前呈。   胡凤娇走到寿星桥当中,弯下来一望,白陵江波浪滔滔,大水滚滚东去。小姐一想,罢了,我不如跳在波浪之中,了却一生。正要对下跳,眼泪不得干,我格母亲还吃醉了来船舱里,哭声:“我格亲娘哦, 你家女儿马哨要跳江死,我格亲娘来船舱啊哪知闻。 亲娘哎,女儿一死倒也罢,丢下我格白发老母靠何人? 亲娘啊,你枉枉拿我抚养到十八岁,可怜我又做不得格养老送终人。 亲娘哎,你十月怀胎空带了我哇,三年格乳哺枉操心。 亲娘哎,你就打打退后算盘啊, 譬如你家女儿沿小关节重,三六九岁就丧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