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307 页/共 354 页
水路登舟,非止一日。格天子到了王如金家不远了格,他家格安童梅香天天来河边上望了,因为王如金说过格,马定国他家叫船拿小姐送得来,我家只要蹲水码头上等,所以安童梅香天天蹲杠望。格天子老远就看见许多格船,高头红漆堂堂,安童打虎跳,交梅香就总对老大人身边报,“老大人,河里船多了,不晓可是马大人家拿小姐送得来了格?”
王如金大人闻听到这一声,急急忙忙就下楼门。
跑到河边一看,就欢喜一大半啊:“安童啊,这正是呢。我家亲翁拿他家小姐送得来格,我家就该这一个惯宝宝儿子,也就该这房媳妇。媳妇上岸呢,脚板不能踏地,赶紧帮我拿轿梁掌过来。”安童拿轿子掌到河边上,船也靠岸喽,接脚板一打,格照理斯文点格小姐么,由梅香拿她搀到这个轿子里,哪晓她一个趟子溜到轿子里间,尖呶呶对下一坐。
肇抬了轿子就动身,哪肯耽搁片时辰。
王大人早已吩咐安童,拿抽盒探出来,弄糕粽红绿米就装好了,来杠做底高?退家亲。说今朝轿子到门庭,我家大人喜欢心啊。
桃木弓来李木箭,七子团圆退家亲。
轿子么到高厅,惊动搀亲人。揭开红毡单,搀出一个八败命。王大人家里设供天地纸马,焚起广南真香,掌起了通宵蜡烛。小姐随手走轿子肚里出来格,交公子拜堂,一拜堂么就要送进洞房,
说夫妻拜和合,五子便登科。
长命百岁寿,千载万年和。
夫妻两个拜拜堂,吃吃团圆就圆床。抬起头来望一望,还是一张踏步床。七盏金灯朝北斗,一对红烛照南星。
夫妻两个拜过堂,到兰桂香房去安身。
格天子王大人就说呱:“夫人啊,今朝来下寻媳妇忙上一天,也不曾看见我家媳妇底高腔调,是高格矮格,还是胖格瘦格?”“大人啊,明朝我们早点起来,上万福高厅去等,儿子媳妇总归要来请安,来叫我们格呢?”说:“对格,早点起来啊。”肇王誉爵到格天子也说:“妻子啊,早点起来啊,不要头一天去叫我家父母,就弄到几咱去啊,格我家父母要说呱。”“好格呢,丈夫啊,我们起来。”老夫妻两个坐了高厅上等么,等儿子媳妇去叫他们格。
单讲到王誉爵家夫妻两个,格天子来到万福高厅,两个人深深一礼啊,格种客气,一个拜见父母双亲,一个拜见公婆大人。
王如金就说格:“今朝我望望清爽,我家媳妇究竟底高腔调?”马巧云心上就想:朝纲里文武百官干多,我家老子偏偏拿我要把到这个人家来,究竟呢,我家公公交我家老子有多知己有多好?我倒望望我家公公究竟底高腔调?”肇媳妇就望公伯伯嘎,公伯伯就望媳妇。
早先就说呱,这个小姐命不好呢,是丧门星、八败命、扫帚星、骚狗星投格人呢。哪晓朝公伯伯一望,公伯伯就上她大当,格王如金大人啊,
就一头栽倒高厅上,神脉不知半毫分。
说八败八败,家里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要受她坑害。张氏太太赶紧拿老大人捧起来一看啊,命总吓断,望望老大人底高腔调哇:眼睛一闭,馋沫正来下滴,头朝杠一折,望望一点气总没得。“大人啊,
格你才间坐堂块高厅上间也好得很,腾腾空怎就没得命残生?
大人啊,你早先交我讲讲说说像格话八哥,干咱怎就做个大老人。”
因为隔夜才寻媳妇格,张氏太太忍住悲痛交儿子讲讲:“儿啊,你家老子又不曾害底高病,才间坐堂啊对下一倒,哪晓就没得命,赶紧买棺木,拿你家爹爹收尸入殓。”王誉爵赶紧叫安童,买大大沙枋棺木一口,随手呢就拿老大人收尸入殓,请僧道来做斋设醮,超度老大人的亡灵。
三尺麻布当门挂,公子做磕头礼拜人。
不晓请到哪里格霉先生,看过日子啊,这个棺材要搁到四十天才好抬出。上来安童梅香么,大家总来下看夜格,到了二十天朝开,个个眼睛涩罗呵,瞌睡就比往常多。安童就偷懒,不看夜,溜了去困格,梅香望望安童去困啊,说:“他们好困,我们不好困啊,我们也去困。”安童、梅香总去困觉,就张氏太太个人来杠看这个棺木格。哪晓张氏太太,天天夜里更更啼哭嘎。
哪晓格天子夜里哭嘎哭,哭得心上就像突粥,一口气朝喉咙口一郁。
张氏太太一头栽倒了地埃尘,活跳鲜鱼又丧残生。
等到天亮,安童说:“梅香妹妹,你们夜里不看夜,为底高来困觉。”“格倒稀奇格,你们好困,我们不好困啊?”“啊呀,格夜里就主母太太个人来杠块嘎,我们哨点去望望看。”
安童梅香就动身,张看太太一个人。
跑到棺材身边一看,命总吓断,背背牵牵,张氏太太倒硬了棺材脚底落格。安童也叫“主母太太”,梅香也蹲杠叫“主母太太”。
高喊三声不答应,低喊三声也不作声。
安童梅香打趟子就对少爷身边报,报于少爷知道。格么王誉爵家夫妻两个也不曾起来。安童梅香捶门打鼓:“少爷格,你哨点起来,不,不好了格。”“奴才,清清一早,怎得就说我不好。”“不不,不是你不好,主母太太夜里看看夜,眼睛一闭,倒了棺材脚底落没得气了格。”
王誉爵闻听这一声,三魂吓得少二魂。赶紧拿衣裳裤子一套,对棺材身边就揪虎跳,跑到杠一望,母亲困了来杠。格跑到前间来捧住啊,亲娘喊了不绝声。王誉爵喊声“亲娘啊,
你往常交我讲讲说说么也好得很,格今朝怎一命呜呼丧残生?
亲娘啊,你肇一命呜呼归地府,丢下我孩儿靠何人。”
曾剩歇歇,马巧云来了格:“丈夫啊,人死了不得复生,草枯了才得逢春,格么婆婆死总死啦得格,你蹲杠嚎底高丧啊?你就哭到明朝,她格就得活嘎?”王誉爵一听,叫怒从心头起哇,恶向胆边生,回过背来一把背住八败命格领宗:“妻子啊,你堂才上我家来多少时哇,我家肇娘啊老子总死啦得格。”“格倒稀奇,他们死啦得关我底高事?我又不曾弄刀拿他们杀啦得,又不曾弄绳子拿他们收杀得,死啦得么也不拉倒了,我弄杀他们格?我点点烛来烧烧香啊,他们早死一天好一天。”回过背来呼嘟,她倒走了格。王誉爵没得办法,眼泪叭嗒,打发安童又买一口棺木。这两口棺木么搁得高厅上,格要哭坏公子一个人。“父母双亲啊,
你们肇夫妻两个么都丧残生啊,可比格黄连么苦三分。
双亲啊,你们肇条心条肠么归地府了,丢下我孩儿苦伤心。”
僧道两班超度已毕,拿两口棺木抬到田里入土为安,栽松植柏。格八败命到了这个人家,公伯伯、婆奶奶总死啦得格。格对这九岁格姑娘可好呀?来我们这个世上,拣不到干好格嫂嫂。对姑娘王凤英干格好法子,究竟好到底高腔调?
一句话,不尴尬,噼噼啪啪。
两句话,不尴尬,就棒棍上身。
哪怕一件小事做不好,浑身就打了青一块紫一块。格天子帮这个嫂嫂倒茶格,这个嫂嫂拿她不当姑娘看待哇,比对梅香也差三等。一天到夜要服侍这个嫂嫂,帮她倒水刷地啊,就忙了不及。格天子不曾当心,手拿起来一揩,茶盅对旁半个一栽,茶盅倒翻啦得格,这个八败命撒野,背住王凤英姑娘就打,拎住她格青丝细,背住她格蒂都蒂,拿她一下子揿到地,捣拳没柄,到她浑身就钉。
格打一记来骂一声,头上就敲到她足后跟。
究竟呢,这个姑娘把她折磨多少时啊?九岁格辰光娘老子死格,一笔折磨到十三岁,小姐被她折磨得不成腔调了呱!真是三根筋住头,瘦了跑路总跑不动。格天子就想:我家哥哥又是忠厚老倌怕老婆,娘啊老子么又总死啦得,我就有底高苦处么对哪个讲,我也说不出嘎,罢了罢了格,
阳日三间日子我也不愿过,我来悬梁高挂苦根绳。
来到自己绣楼,拿梳妆台子拖开来,上间放张杌凳,人撑到梳妆台高头,站到杌凳上间去,用丝鸾带做一个相思扣,牛结箍,活络结,随手对桁条高头一系,弄头钻到这个圆圈里间去,又赶紧脱出来。为底高?生怕生,死怕死啊。
圈子外间是天堂路,圈子里间是鬼门关。
小姐临死之前,哭得是死去活来,喊声哥喂,
你家妹妹今朝来堂绣楼上,马上就要丧残生啊,
你哥哥也不知半毫分。
父母双亲啊,你家女儿马上要到阴司地府去啊,
会会你们父母两个人。
我究竟前世里作得底高孽,今世里年纪轻轻就丧残生?
小姐哭嘎哭,哭得心上就像突粥,狠狠心肠,小姐拿头对圈子里间一攻,脚底落拿杌凳一拱,“砰嘭”,杌凳倒啦得格。杌凳一倒么,小姐脚底落腾了空,两只脚只是来杠搔,嘴里又不得对外叫。就来这生死危急的紧要关头啊,
王凤英小姐来绣楼上间寻短见,骊山老母早知闻。
骊山老母来昆仑仙山玉书宫,心血来潮,坐卧不安,掐指一算,晓得一半:“啊呀,不得了了呱,王凤英是上界红鸾星宿下凡啊,她交安国星宿马力,在五百年之前就伴吃仙桃子,结下了姻缘海能深,马力将来要封到九千岁之职嘎。
如果等她丧残生,九千岁家没得正夫人。
赶紧,我要去拿她救到我仙山上来,我交她有师徒之份了,不如拿她救到我身边来学法,将来等到机会成熟,好等她下山,夫妻成婚匹配。我不去,哪个去啊?现在不去,等待何时?”肇骊山老母不肯耽搁,
仙风阵阵就动身,飘沙荡荡下凡尘。
仙风一散,就对王凤英绣楼一站,将身一抖,变做个年老婆婆模样不丑,手拿起来一拂,丝鸾带一断,小姐砰通对绣楼上一跌。对杠一撑么,口中就开声:“凤英醒来,凤英醒来,凤英速速醒来。”不是叫她格人,而是叫她格魂灵,小姐因为才吊杀得格咧,魂灵不曾走出去多远,把骊山老母一叫就打转。
小姐真魂入得窍,苏苏醒醒转还魂。
小姐转还魂,嘴里只是哼。
行走两三步,枯木又逢春。
小姐拿眼睛一睁,看见一位老婆婆对她门口一撑:“婆婆,我多谢你今朝救了我了,我还是不要命残生。”“小姐,若蹲世上捱,不要对泥肚里埋,阎王家不寻你,你倒想发阎王格财?为底高蹲堂寻这个短见啊?”“婆婆啊,我命苦如同盐卤,根由细底,哪比得上你啊?”“啊呀小姐,你就不说我也晓得你怎样苦法子格,你可肯跟我走哇?”“上哪去咧?父母双亲又死啦得,哥哥又是个怕老婆没用头。前门关格,后门闩格,我对哪里跑得掉哇?天井里又没得梯,叫我插翅总难飞。”“啊咿嘎,小姐,你只要肯跟我走,我来驮你就是了。”“你年纪干大,我干重,你怎驮得动啊?”“啊呀小姐,你不要看我年纪虽大哇,我力作还好了,你只要拿眼睛闭着得,扒住我肩兜,我只要背住你格衣袖,耳听风声响,你千万不能睁眼。如果你睁了眼,格要走,想总不要想。你眼睛闭着得,我才能驮动你咧,格睁堂我又驮不动你格。”“好格,婆婆,你带我出去么,只要有个安身格堂子,我一世不睁眼睛,哪怕做瞎子总情愿格,我蹲堂过一天恨一天。婆婆啊,你不晓得嘎。”“格好呱,哨点走哇。”随手小姐肇扒紧了骊山老母格肩兜,骊山老母就背紧了她格衣袖。骊山老母大显神通,用拨金光一道,小姐伏得骊山老母肩兜上。
只听见耳朵口头呼噜呼噜如雷响,飘沙荡荡就动身。
云里走来么雾里奔,昆仑仙山面前呈。
仙风一收,拿小姐对仙山一丢:“凤英啊,你好拿眼睛睁开来了哇。”凤英拿眼睛一睁,望见自己对一座高山上一撑,“婆婆啊,你拿我驮到堂块来做底高咯?”“凤英啊,这个山就叫昆仑仙山。你要问我啊?我就是骊山圣母呢,我交你有师徒之份了,我肇救你来呢,就蹲我身边学法。”小姐拿眼睛揉揉揩揩,再拿眼睛睁开来一望,不是早先格婆婆了呱,而是骊山老母撑了她面前。
小姐赶紧跪倒高山上,师父连连叫几声。
格小姐挨救走了格,她家家里梅香到绣楼上望不到小姐,报于王誉爵知道,“少爷格,不,不好了格,小姐不来绣楼上。”“作兴来旁的地方么?”“我们总寻转过来格,一转总寻不到格小姐,不晓上哪里去了格?”八败命又狠,王誉爵又不敢交她说,肇就暗里下打发安童梅香出去帮寻。到哪里寻到咧?被骊山老母救到仙山去了格,所以呢,难寻到这个小姐。
众位啊,不提小姐暂且有了安身处啊,我们再提皇城一段情。
单讲到马定国老大人格天子来朝纲里就想:我家女儿嫁出去几年了,也不晓得可曾生到几位外男,生到几位外女?做官千年好,不如农夫半日闲。我不如告老还乡,回转家中,全家团圆,乐于清净,胜如来堂皇城做官。连夜写起辞皇表章来,第二天早起,五鼓三点,圣天子坐殿,钟鼓齐鸣,文武百官都来朝驾。文官站到金銮殿,武官站到牡丹亭。万岁皇开金口,帝露银牙:“各位老贵公、各位老爱卿,有本早奏,无本速速卷帘退朝。”老大人手脚不慢,就拿辞皇表章赶紧呈上:“万岁,微臣有本不敢不奏,无本不敢乱奏。”“老爱卿,有何本章,速速奏上,孤家我洗耳恭听。”“万岁,微臣我年纪高大,耳聋听不见钟鼓响,眼瞎看不见拜明君,伏望我主来准本,赦放微臣转家门。”“老爱卿,你年纪过了半百,胡须都已经花白,既然你不为我孤家操心劳碌,格么,孤家一面准本,等你回转自己家门,赐你养老黄金千两、美酒百缸、绫罗百匹,等你老爱卿带回家乡纳福去吧。”“万岁,黄金千两臣家有,不必我主费龙心,你只要赐我‘回避肃静’四个字,等我早点回转自家门。”“爱卿啊,你保孤家江山数十余年,功劳浩大,你假使空身家去,底高总不要么,我孤家也无恩可报,也对不过你啊。来啊,国家宝库房里宝贝多咧,有丹书铁券,乃是鞑靼国进贡到我们中原来格,孤家不如拿这个东西赐把你保管,你带家去,假使你来家相了心焦,没耐烦格,你到皇城里来,只要有这个东西摆了身边,上殿来见我孤家格。
上殿不要见君臣礼,皇兄御弟就两相称。”
打发穿宫太监,拿宝贝走宝库房拿出来,随手交把马定国老大人。老大人谢主隆恩,退后百步,来到自己朝房,请来书仪官,交过印把子。到塘河叫舟船一只,开船动身。
水路登舟就动身,哪肯耽搁转家门。
大人回转运气通,天空赐他好顺风,
顺风顺水来得快,到了西京天妃宫。
转过弯,前间到了西水关,调过纤,望见岸上祠三殿,转弯抹角,老大人格船来到自己家水码头上。
得力家将报一个信,母子两个总知闻。
娘儿两个赶紧出来迎接老大人。厨房不曾歇手,赶紧为老大人办酒,接风洗尘。“大人啊,往常你在朝纲做官要家来,总要谣讲到几年,堂不曾听见说,你怎就家来格?”“夫人,我来朝纲做官,人来杠,心也不来杠。人家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呢,我蹲杠也心焦了,我交你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月不见,如三秋兮。我你隔得十几春,等于隔得有百年了,所以我再告老还乡家来格,我肇不去做官,一落里就蹲家陪你了。”
滕氏太太闻听到这一声,心中欢乐八九分。
“大人啊,你家来再好没得。你不晓得格,你蹲杠做官,我蹲家也盼望了呢。大人啊,
我们今朝来相会,如同拾到宝和珍。”
老大人一听,就不晓多高兴,“哈哈”啊呀,夫人,你不提到宝和珍拉倒,提到宝和珍,我这一次告老还乡家来,万岁赐我镇国之宝——丹书铁券,也是外国进贡到我们中原来格,万岁肇把我保管格。万岁说格,蹲家相了嫌心焦,上金殿见驾,只要有这东西摆了袋子里,上殿不要见君臣礼,皇兄御弟两相称。我把你望望看。”走身边拿宝贝拿出来格,对台上一摆,霞光万道,夺目难睁。“夫人啊,
万贯家财好遗失,你千万不能失落宝和珍。
你不要看这东西小哇,价值不少了,遗失啦国宝犯法,我头就要挨杀,我拿这个东西现在就把你保管。”滕氏太太么拿丹书铁券收了箱子格。一家门三口,肇坐杠吃酒,讲讲说说倒也是不丑啊。
众位啊,不提他一家三口坐杠讲讲说说欢乐得很,一场大祸倒来临。地府里格阎君来森罗宝殿掐指一算,晓得一半,“鬼使啊,有西京北门外马家巷马定国,配他有家乡份格呢,今朝走皇城告老还乡家去呱,他年纪已经五十六,阳寿已经满足,你们不能耽搁,现在就要帮我去捉。”格鬼使一听,起老钵头能大格劲:“阎君啊,我们桩样不会,上阳日三间去捉人是老内。”肇无常鬼做队长领头,他是捉人格头子,肇后间哩咕拉牵一大淘格鬼使总跟得来。来做底高?来帮做对手,有高子鬼、矮子鬼、胖子鬼、瘦子鬼、鲜翻鬼、促狭鬼、尖刁鬼、阴促鬼、淹杀鬼,鬼使一大淘,总跟无常鬼跑。一阵阴风,就对马家巷一攻,找到当方土地菩萨。
地头无鬼不生灾,土地带鬼进门来。
个个鬼使不肯耽搁,来到前间,就到马大人头上拿起来一掐,腾腾空马大人头上就冒煞,鬼使拿温凉汤连洒几洒,老大人格身子只是发歹。
三洒四洒了不得,寒寒热热就紧缠身。
老大人尖呶呶,泥塑木雕就对杠一坐。滕氏太太就说呱:“大人啊,不嘎,你吃吃酒坐堂做底高呀?我看看你格腔调,像照忧心悄悄,眼泪要对下抛。”把她一说嘎,眼泪当真抛了台上了格。“夫人,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嘎,
我早先坐堂吃酒么也好好了很,我干咱寒寒热热紧缠身。
夫人,我热起来如同炉中火,冷起来如同水生冰。
我一歇寒来一歇热,寒寒热热分不清。
夫人,这个椅子凳,我也坐不动了,赶紧扶我到床上去安身。”
娘儿两个吃亏,就拿老大人对床上一背。格鬼使就说:“阎君注你三更死,哪肯容情到天明。”鬼使不肯耽搁,就到老大人头上一拍,老大人喉咙口痰对下一咽,嚯落,豆腐店关门,只好歇作。只看见他两手来杠伸,两脚来杠蹬,叫又不作声啊,
喉咙里断了来往气,牙关骨咬了紧腾腾。
才上来当他困着得格,歇上蛮多时,拿他身子一翻,望见里床馋沫滴上一大滩,头朝杠一折,望望一点气总没得,手到他额头高头一揿,冰冷冰冷,“儿啊,不得了了格,你家爹爹早就死了呱,这身上总冷了呱。”滕氏太太跑到前间来捧住,喊声大人:
“你早先坐堂我们讲讲说说你还像话八哥,你干咱困堂怎不作声。
我究竟前世作得多少孽,今世烧啦多少断头香,你拿我丢了半路呢。
你来黄泉路上要慢慢走来慢慢行,等等我这苦命好一同行。
大人啊,格你慢慢走来要慢慢跑,我们夫妻同过奈河桥。”
马力发狠,也困了杠乱滚。马力喊声:“爹爹,格你怎走得向前呱,丢下老格老来小格小,叫我们母子两个靠何人,人家总说么黄连苦,我比黄连还要苦三分。”母子两个心如刀绞,哭得死去活来。家里有一个哈里哈气格安童,呆咕唠格梅香也都来解劝,把大家一劝,气就消啦一大半。买大大沙枋棺木一口,拿老大人收尸入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