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30 页/共 354 页

随你夫妻多恩爱,阎王一到两分离。”   公主一听,道人话中有话,也不生气,反而叫梅香倒杯香茶给道人解渴。梅香连忙把香茶捧来,元阳真人又说了—— 公主送我一杯茶,茶杯里面泛兰花。 驸马把你当珍宝,出家人当你是烂冬瓜。   梅香说:“公主,此人可识抬举?你好好赐他一杯茶,他反过来将你比作烂冬瓜。”元阳说:“要我把你比作好冬瓜也容易的。 头上去掉两枝花,换掉罗裙穿袈裟。 陪我元阳去修道,功高德满坐莲花。”   公主说:“我陪你这鬼道士出家?”元阳说:“不是陪我出家,是学我吃素修道哇!”刘驸马挨他一羞,这个面子哪里肯丢?但又没得办法对他,就跟他扯淡,出难题他答。“道人,提到修道,我倒要问你:你晓得我们前世里是底高人投来的?”元阳说:“你取杯净水来,我只要用净水对屏风板上一喷,就现出你们夫妻原身,看见你们前世里究竟是底高根。”“安童,去取水。看这鬼道士变底高鬼?”元阳真人得到净水一盅,大显神通—— 吸口法水喷一喷,屏风上现出两个人。 也是一男并一女,一个尼来一个僧。   元阳说:“驸马公,这就是你们前世里的样子,望望可像?”驸马公一望,他前世里是个和尚,公主是个尼姑。一个在寺里诵《法华经》,一个在庵里唪《金刚卷》。两人平时不得相见,要到大年初一才会上一面。这年大年初一,正好一个进山门,一个出山门—— 二人对面笑一笑,结下姻缘海能深。   元阳说:“驸马公,你可相信?”“我不相信。前世里的事情是渺茫的。你晓得我现在过的底高日子?”元阳跑去用手一抹,将屏风板上的人影抹掉了。 法水再来喷一喷,屏风上现出两个人。 也是一男并一女,荣华富贵两个人。   元阳说:“驸马公,你再来望望可像?”刘驸马一望,与现在景象一模一样。他头戴乌纱帽,身上穿蟒袍,脚蹬粉底靴,手执象牙笏板。公主一望,她头戴凤冠,足蹬御绣花鞋,身穿金丝霞帔,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元阳打趣地说:“驸马公,公主在那现世呢!你前世里的丑总把她现出来了。”驸马又问:“道人,前世不谈,你晓我来世里可以过底高日子?”“我晓得的。” 法水再来喷一喷,现出来世两个人。 也是一男并一女,沿途乞讨度晨昏。   元阳用手一指:“驸马公你来望望看。”驸马公一望,两个人个子不高,沿街钉刀,强讨硬要。公主娘娘一看,张嘴就笑,笑驸马公沿街乞讨,元阳说:“公主你不要笑,你到来世里是双目不明的女瞎子,在街上用明杖‘秃、秃、秃’,口喊:‘先生们呀!少爷们呀…… 做做好事把点我,救救瞎子落难人。 有眼胜在天堂路,无眼似在地狱门’。”   驸马说:“你这些鬼法子都是假的,快点替我抹掉。人也看霉了。”“驸马公,你不要不信,我将你三天之内的晓谕现把你看。但是你要走前三步,退后三步,脱脱帽子升升冠,才看你出的五行凶吉哩。”刘驸马依元阳真人,走前三步,退后三步,脱脱帽子升升冠。元阳一看:“驸马爷,你进是乾巽水,退是坤离木,三天之内要遭回禄。”“道人,这个不要你说。皇上给我的俸禄,今朝不到明朝到,明朝不到后天断定要到!”“嘿嘿,不是皇上有俸禄,是你家要遭回禄之灾。”驸马说:“烧那块?”“烧马房三间。”“你这个鬼道士赖在我家不走,咒我家失火。你说烧厨房我也有点相信,你说烧马房,火星星总不得进去,怎烧得起来?全是一派胡言。安童! 把他关进夹墙内,外面封锁紧腾腾。 三天之内如失火,相信这个鬼道人。 三天之内不失火,将他身首两离分。”   刘驸马开口,安童动手,把元阳关进夹墙,外面封锁起来。元阳真人道功深,哪怕他这夹墙啊! 只听一阵砰砰声,飞身来到南天门。   元阳真人来到南天门拜见师父,三官大帝问:“徒弟,东灵寺修到底高样子?”“师父,不要提唷,我劝刘驸马用尽多少花样经,他毫无半点从善心。我又预兆他三天之内马房要失火,他又不信,将我对夹墙里一关,用我抵押,他说三天之内话不应,磨磨钢刀杀道人。”“徒弟,这事在我。”三官大帝随时来到御宰台前参见玉主,打发火德星君下凡。火德星君说:“哪家要起火,只要请到我。”随手带上火种火苗,火尺火球。火种撒到哪里,火苗透到哪里,火尺量到哪里,火球滚到哪里。又吩咐火兵火卒,带上水龙。火兵火卒说:“既然要烧,还带水龙去帮他救火?”“不,要护住他的正厅。” 火德星君下凡尘,火水二龙紧随跟。   火德星君说变就变,变作斑斓猛虎模样。头像笆斗,脚像锄头,尾子像扫帚,眼睛像铜铃,张嘴要吃人,毒气对外喷,哪个敢上身!一阵虎风,对花园里一攻。一班安童看守马房哩,看呀看,看到第三天,看见一只老虎进来,连忙向白虎大堂通报:“驸马爷,这个鬼道士,作兴是老虎精,饿了三天现出原身。”驸马说:“安童,有点小财发发哩。捉到活的我有赏。捉到死的拿起一剥,皮是皮肉是肉。皮给我做虎皮毯子,骨头熬虎骨胶,肉到街上去卖,一千个钱只割巴掌大一块。人家说怎这么贵的?你们就说,‘这是老虎肉’!”驸马又说:“安童,你们不要放松,替我带鸟枪去轰。”安童说:“驸马爷,不可。鸟枪一轰,惹火的祖宗。烧了马房,还怪我们安童。”“那怎么弄?”“只好带钉枪钻角去戳。”一班安童带了钉枪钻角来到花园。这里站一个,那里蹲一个,一眼不眨,等老虎进闸。老虎进来了,这里也喊打,那里也喊捉。一阵虎风,对马房里一攻。安童说:“该死畜牲,不要说打,将马房门一关,饿就要饿死你了。”有个安童说:“不要让它饿,饿瘦了一斤,少卖不少钱啊!”这遭,安童搬梯的搬梯,上屋的上屋,脱掉几片瓦,开个天窗,对下一望,照准虎头,用钻角对下一戳,老虎颈项一缩,钉枪对磨砖上一戳。“扑秃”,火星冒了满屋。这遭天火夹凡火,火星越来越大。开始菜籽大、绿豆大、豌豆大、团圆大,后来就斗样大、箩筐大。安童连三喊救,火苗对屋上直透,三间马房就怕不够。只听—— 乒乒崩来乒乒崩,马房就在火当中。   元阳真人呼唤一阵鬼头风,瓦灰总吹得空打空。安童朝里通报:“老爷,烧了马房三间,正厅没得焦斑。”驸马跑去一望,瓦灰星子总没得半点。“安童,这地方干干净净,哪个把马房搬到别处去烧的?”“啊依喂,还有哪个搬到别处去烧呢,火还不曾熄,遇到一阵鬼头风,瓦灰星子吹得无影踪。”刘驸马想:“这倒惹鬼,真是该我倒霉。” 吩咐安童开夹墙门,放出那个小道人。   元阳真人来到白虎堂磕头到底,就像鸡子啄米,驸马老爷天,驸马老爷地,叫总叫不及。说:“驸马爷,恐怕预料不准,你就磨刀杀吧!”“道人,烧掉马房不是你能算到的。我这马房本来作孽不小。先是做厨房,后来开糖坊,再又做马房,触犯了东厨司命,糟塌了九龄灶君,该要挨天火烧。烧掉了就算啦!”驸马公找个借口又说:“道人,再替我看看三天之内可还有底高晓喻?”驸马又依元阳走前三步,退后三步,脱脱帽子升升冠。元阳说:“驸马公你不要见气,你眉心上面暴青筋,露红筋—— 就怕在这三天内,阎王要请你去谈心。”   驸马公想:你这个鬼道士,先是咒我家失火,现在又咒我要死。我吃得蛮饱,脸上红堂堂,身上肥胖胖,伤风咳嗽总没得,三天之内就有飞来之祸啦?我不信。“安童,再替我把他关进夹墙去! 我三天之内命归阴,相信道士有神灵。 三天之内不归阴,我要剥他皮来抽他的筋。”   驸马开口,安童动手。把他关进夹墙门,外面封锁紧腾腾。元阳真人就想了:两个哥哥还不曾脱凡胎呢?我不如趁此时机把他们弄到这夹墙里来,替他们脱凡胎吧。半夜辰光,呼的一声,元阳走出夹墙,对自家门前一站,口中喊:“大哥,你开门唷,你家三弟回来了。”大夫对总兵说:“二弟,我们同去开门,三弟回来了。”门还不曾开,弟兄两个先问:“三弟,你从哪里来的?”“我从刘驸马家夹墙里回来呱!”总兵说:“啊依喂,你从刘驸马家逃出来呱!三弟,你快点走! 不要等刘驸马家捉逃犯,连累全家不太平。”   大夫说:“二弟呀,同胞弟兄看娘面,千个桃子一树生,开门让三弟进来。”兄弟二人将门一开:“三弟,三弟,你人在哪里?”人影也看不见。两个哥哥以为三弟已经死了,是魂灵回来的。心上一急,倒哭起来了—— 三弟呀,你偏偏要去化皇亲,真是到老虎头上拍苍蝇。 三弟呀,你挨刘驸马处死夹墙内,阴魂不散来显灵。   这时,金太师也来了,说:“儿呀,你们也不要急,等天明你们弟兄两个去探听探听。如果你家三弟弟在他家,我与他一笔勾销;如果挨他处死夹墙里—— 我到衙门去告一状,替你三弟把冤伸。”   一夜五更不必表,金鸡三唱又天明。天刚放亮,弟兄两个起身洗脸,用过早茶点心,辞别父母双亲—— 弟兄两个站起身,张看三弟一个人。   众位,他们弟兄两个去过刘驸马家,路是熟悉的。穿街过巷来到刘驸马家门口,引磬木鱼一敲,直把嗓子对里喊。刘龙、刘虎赶得哨,连忙向里报:“驸马公,今朝又来了两个道士。”刘驸马说:“今天是月半,明朝十六是旺汛潮,一定有道士船到了。安童,随他多少,唤他进来。”安童来到府门口说:“驸马公有令,唤你们进厅。” 刘龙刘虎前领路,弟兄两个紧随跟。   弟兄两人转弯抹角,来到白虎堂—— 双膝跪到平地上,驸马连叫两三声。   刘驸马问:“道人,你们家住何方?姓甚名谁?”“驸马公,你倒不认得了?我们是六天之前在你家化缘的,挨你一吊,一个钱也不曾化到。今朝来问问:三天之前可曾有个小道士到你家来化缘?”“有的,是你家什么人?”“是我家三弟。”“喔,蟑螂虫同灶蟋子,是一个灶头上来的。安童,替我动手!—— 把他们关进夹墙内,三人一道共死生。” 弟兄两个也关进夹墙里了。两人对里一望,乌漆墨墨黑—— 伸手不见五个指,面东不见面西人。   元阳真人想:“啊呀,我的两个哥哥进来呱!让我来叫他们:“上大人,孔乙己,为了我,又连累你。”总兵说:“哥哥,三弟在西边哩。”大夫说:“在哪头?看不见啊!”二人手搀手捉迷藏,从东对西摸。元阳从西头跑到东头:“重重叠叠上瑶台,两个哥哥又寻得来。”“嘿,三弟又到了那头啦。”弟兄两个又对东摸。元阳真人脚一伸,对地上一困,混身冰硬,弟兄两个捧住他就哭—— 三弟弟呀,你今坐死夹墙内,连累你哥哥也不太平。 三弟弟呀,我们弟兄三个死在夹墙内,绝掉金家后代根。   弟兄两个哭呀哭,元阳伸手对哥哥脸上摸。“啊依喂,三弟你好坏,装死吓我们。”元阳说:“那个叫你们来的?”大夫说:“为了寻你这冤家。”“你们可要出去?”“三弟呀,来倒来了,去怎么去得?”元阳说:“我来放你们出去。你们用劲向前攻,攻到尽头就可以出去的。”这遭,大夫、总兵用劲向前攻,只听“碰叮咚”!一个倒栽葱,一个头朝西,一个脚朝东,鼻子管里没得风,呜呼哀哉命送终。元阳说—— 归去兮,归去来,夹墙里面脱凡胎。 元阳真人呵口气,两个哥哥又活过来。   元阳说:“从此以后,大哥叫凡阳,二哥叫回阳,我叫元阳。” 三阳从地起,五福自天来。 修成花仙果,同去会如来。   真人将两个哥哥带出夹墙,用手一指,面前现出三条大路:“哥哥,你们上哪条路?”“三弟,这三条路各通哪里?”元阳说:“这一条路通天,那一条路入地,还有一条路回金相府。”大夫、总兵就说:“三弟,上天嘛,我们现在还没有这道功;入地嘛,我们也不愿去,还是让我们回去修道吧!” 元阳真人显威能,又送哥哥转家门。   大夫、总兵回家不提。再说元阳真人仙风一阵,来到地府,拜见五殿阎君。五殿阎君问:“你是哪里来的?”“我从宾州来的,向你要张勾魂票好捉人。”“捉那个?”“捉皇亲刘驸马。”五殿阎君将生死簿扳起来一看:“啊呀,刘驸马还有十八年阳寿哩。地府里不好错捉,勾魂票我不借。”元阳说:“你真不借,还是假不肯借?”阎君说:“这个不好开玩笑,我真不好借。”元阳说:“好的呢,你真不肯,我少陪了。这遭,我就找我的师父,向他借根生铜棍,对阴阳界上一撑—— 不准死来只准生,吵得你阎王做不成。”   阎王一听,大伤脑筋,就想了:“格么,龙王管水,阎王管鬼。我鬼总没得管,还做底高倒头阎王呢?” 阎王老爷站起身,拱拱双手问来人: 你可是三官大帝的门生,应化元阳小真人?   “岂敢,岂敢,你猜着了。”“真人,我只听到你的名,还不曾见过你的人哩! 麻布洗脸初相会,烧饼不熟面又生。”   阎君道:“早知是你借张票子么,哪要你亲自上门,只要带个信来,我就将刘驸马捉了送去的。这样吧! 你在逍遥宫中等,我叫鬼使去拿人。 三天之内交还你刘驸马,汗毛总不少半根。”   元阳一走,阎王就想了:刘驸马寿延未满,就是捉来还要送他打转,不可在此久押!就想个办法,将刘皇亲的名字颠倒过来写:阳间亲皇刘,打僧骂道,罪孽不小,配他午夜子时到案!勾魂票交给无常鬼。无常鬼是执票的,晓得刘驸马威光大,要带点鬼使去才捉得住。这遭,无常鬼就点鬼。先点牛头马面、夜叉小鬼,后点高子鬼、矮子鬼、摸壁鬼、吊杀鬼、车口鬼、缩节鬼、冒失鬼、鲜翻鬼、瞌睡鬼…… 阴风闪闪就动身,拿捉驸马一个人。   无常带着众鬼,来到刘驸马家,喊门神开门。门神问了:“你是哪个,做底高的?”“我们来捉人的。”“捉那个?”“捉你家当家人。”“啊呀,我家当家人还有十八年阳寿呢。阳寿一满,我开门迎接;阳寿未满,这门我不能开。”无常说:“你真不开门?”“不开。”无常想: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走哪里?走后门。一班鬼使走到后门口喊:“钟馗老爷,开门哦!”众位,钟馗是哪个?是看后门的门神。钟馗问:“外面哪个?”“我们来抓人的。”“捉哪个?”“捉你家当家人。”“啊呀,我家当家人还有十八年阳寿哩。阳寿一满,我开门迎接;阳寿不满,我不开门。” 日里只准活人走,夜里不准鬼上门。   这时冒失鬼对无常说:“我为底高不开口?开到口总叫我‘冒老九’。当方土地当方灵,你不用当方土地,到哪里捉到人?”无常说:“这倒是真的。你出的好主意,我们再去寻土地。” 土地菩萨本姓张,住在村头角落上。 上山先要拜土地,他是保长先生管当方。   鬼使还不曾到,离老远就闹:“八老爷可在家?”众位,土地老爷不在家,上街点卯去了,只有莲花夫人在。她问:“是哪个?”“哦,我们来捉人的。”“啊,是你们,进来坐坐。我听我家八老爷说,往常他上街去点卯,你们待他蛮好,烧饼馒头尽他咬,还有带给我老嫂嫂。啊喂,你们早点来呢,我也好去切点面,买点蛋,给你们烧点小夜饭。我锅里倒烧了东西哩。”鬼使问:“烧的底高?”“土物毛芋头。”无常鬼就说:“好的,是时鲜货,我们城里人平常吃不到。”鲜翻鬼说:“我来烧火。”馋嘴鬼说:“我来上灶。”才只烧了两把草,锅里才有点响,馋嘴鬼掀开锅盖来就先尝。鲜翻鬼看见就吵:“还不曾圆气,你怎就先祭。”馋嘴鬼说:“不问,带点生才香呢。”格么,无常鬼个子又高,不得进去,在外面就喊:“也好给两个我吃吃!”鲜翻鬼又刁,就捡几个最小的芋头塞给他。无常鬼一望:“该死,这个八老爷天天上街赌钱,头总输昏了,芋头总不种种好,倒有螺蛳大,一把抓到几十个。”莲花夫人说:“我家芋头长得不小,不信我把个你望望。”无常鬼对莲花夫人手里一望:喔,像小猫。“哦,他们作弄我的,让我进来。”无常鬼又高,头对庙里一躬,腰顶到屋脊,头顶到北壁,身子动也不得动。他倒骂起来了—— 土地土地实在刁,收到锞锭上腰包。 舍不得把衙门造造高,顶头顶脚又顶腰。   正是那七谈八嚼,土地菩萨回来了。无常说:“啊唷,八老爷回来了。”土地问:“城里有公事到的?”无常说:“是的。捉皇亲刘驸马。”土地连忙说:“走、走走!”无常说:“唔,这倒稀奇,往常来么讲讲说说大半天,还招待我们几袋烟;今朝怎像退鬼似的,不打等就赶了走?”土地说:“不要提,我几次要找他的岔子呢。他有二亩六分六厘田,种在我这庙门前,年年世世哄骗我,‘土地菩萨,你保我五谷丰登,我为你买猪头哩。’我不怕你们笑,就贪祭个猪头肉。我总保他棉花拾拾几滚包,棉秸拔拔动担挑。啊唷,他早也思量不到,到大年三十深更半夜,才打发安童打盏灯笼买了三个钱肥拍肉,一块豆腐水落笃,一对笔杆烛。我还不曾动筷呢,安童嘴一吹,‘拍秃’,说驸马拿回去照小麦。我有多恨!” 这叫地头无鬼不生灾,土地领鬼上门来。 连夜捉拿刘驸马,阎罗面前好交差。 卷八 登山显圣 付东流,弹弓钩。霜怕晒,出票勾。 大江滔滔水东流,鸟怕弹弓鱼怕钩。 嫩菜怕霜霜怕晒,人怕阎罗出票勾。   却说当方土地带领一班鬼使去捉拿皇亲刘驸马—— 阴风惨惨来得快,前面到了张家墩。   一众鬼使来到张家墩。土地说:“大众慢点走,我有桩东西漏在家,回去拿下子。”“八老爷,你忘记底高东西不曾带?”“有个拂帚漏在家。刘驸马威光大哩,要用拂帚扫他的威光。”“好的,你快走,我们在这块等你。”土地去拿拂帚,一班鬼使蹲在张寡妇的屋后等他。这个张寡妇家婆媳两个总是寡妇。老奶奶年老手勤,天天积麻纺纱,赚到几个钱,买买油和盐。媳妇筋总懒皱起来,天天睡到日高三丈,总要婆婆起来烧早饭。这天,婆奶奶精神不佳,有点寒涝涝、热暴暴,就对媳妇说:“今朝我没得劲,你去把锅碗洗掉吧。”一催不动,二催不动,真正挨催得没法,媳妇才从床上爬起来,丧声丧气地说:“洗嘛就洗,人家没得婆奶奶还不要过日子!”婆婆说:“你这个懒鬼,难得洗一次锅碗,嘴里不干不净对哪个?”格么,媳妇才跟婆奶奶吵嘴,总有点气咕唠叨的。她把锅碗用水荡荡,扯以抹抹,用洗碗布揩揩。要刷锅子,可寻不到洗锅把子,就问婆婆:“洗锅把呢?”婆婆说:“可在里灶?”“没得。”“可抛在灶脚下?”“也没得。”“水缸板上可有?”“总没得。”婆婆说:“这也没得,那也没得,鬼吸去啦?”一班鬼使说:“人也霉煞得,又不曾有哪个进她的门,倒栽害我们偷她家洗锅把哩。”无常鬼说:“土地倒有点贼贪嬉戏呱,不晓得他可曾偷哩!”一歇辰光,土地摇呀摇走过来了,鲜翻鬼又鲜翻,促狭鬼又促狭,连忙跑到土地身边,背住他的衣袖一捋,拂帚对地上一脱,无常鬼走上前去给土地一个耳光,说:“你这个贼保长、贼土地!拿人家洗锅把你偷在身边,还害我们鬼使偷的。”土地说:“人也挨冤枉煞得,这不是洗锅把,是拂帚。”“哎,该死该死,才间打你冤枉了,你不要见气,我来赔礼。” 一班鬼使又动身,驸马府到面前呈。   来到驸马府门前,无常说:“八老爷,我们不是不曾来,来过一趟了。前面门神不开门,后面钟馗不许进。人家说要想进门只要寻土地,所以请你来出主意。”土地说:“这样,前门是双岗,一个叫神荼,一个叫郁垒,这二神是要吃鬼的,你不要想进去;后门是钟馗看门,虽然他也捉鬼,但他的头老是仰面朝上,不对下看,你们不要声张,轻手轻脚从他夹肘窝里攻进去。”无常鬼说:“这倒是个好办法。”这遭,一班鬼使跟在土地后面,“嗦落嗦落”来到后门口。土地说:“你们不要作声,等我先进去。”土地正对里跨,有个下作鬼真下作哩,见到土地要进去,他一欢喜,“哈拉”一笑,惊动了钟馗。钟馗拿起鞭子一豁,本来是吓鬼的,哪晓得下作鬼对下一压,压得土地的肩兜。土地的肩膀一塌,所以人家说“土地菩萨的肩兜——塌的。” 也是当时吃一鞭,当方土地是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