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246 页/共 354 页

老大人就说:“安公子,你不必难过,你格命苦了,有家难归,有国难投。要说进京赶考么,考期总过了呱,状元总点啦得格,我才走京都皇城打转格。 也要等啦三年整,好将纸笔跳龙门。” 公子闻听这一声,腮边止不住泪纷纷。   “不得了了哇, 江湖落难三年整,我晓得果有命残生。”   “安公子,你不要难过,我家儿子徐龙,今年七岁,也没有请先生,真正没堂子去,你到我家去。 教我家儿子把书念,算他恩师老先生。”   肇徐大人拿安文亮带到家中,教他家儿子徐龙。徐龙七岁,安文亮就教他读书。 也算得到安身处,此言丢开后谈论。   肇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讲安文亮?要等他家卖身儿子安寿保长大成人,中了状元,封为当今驸马。安文亮进京赴考,中状元,中了儿子安寿保手里格,要等啦十八载,再谈安文亮。 不谈公子得到安身处,再谈小姐落难人。   再谈小姐顾凤英,一到了招商客店,就问王老板:“王老板,我家儿子可曾走?”“你这个女子,到能咱也望儿子,老早走了呱。”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可要哭死又还魂。   要说能咱到陕西去寻儿子,丈夫来关帝庙,我也不放心;要说上关帝庙去么,我没有寻到儿子,丈夫他又不认我。左思右想,我不如到关帝庙,同丈夫商议商议,夫妻两个一齐到陕西去寻儿子。她也不晓得关帝庙挨着啦得格。跑到关帝庙一望,关帝庙挨烧啦得格,顾凤英只当丈夫挨烧煞得格咧,对杠一伏,嚅嚅突突就哭,跑路格人走杠经过,就劝她,“小姐,你蹲堂哭底高呀?”“我家丈夫来这关帝庙,关帝庙着火哇,我家丈夫可保挨烧杀得格。”“小姐,你不要难过,如果你家丈夫挨烧杀得,他有尸首来堂,你寻尸首;寻不到尸首,他肯定溜走了,不曾挨烧得死。”顾凤英打开灰路一望,尸首没得项。心里就想,我家丈夫上哪去格呀?可保回转洞庭村格,要说能咱家去么,我不曾寻到儿子,丈夫又不认我,罢了罢了,我还是个人去寻儿子拉倒。 擦擦眼泪就动身,哪还耽搁赶路程。   那一天走到山西,来个阳关大道,突然腹中疼痛。为底高腹中疼痛?顾凤英小姐跟安文亮进京赶考哇,身有六甲怀孕,十月满足,瓜熟蒂落,要生产了。格个肚子痛起来不得过哇! 骑马坐船三分命,女子生产欠时辰。 一阵痛来痛过死,一阵痛来痛过昏。   顾凤英捧住格肚子蹲下哭嘎:“心肝,你早不分身,晚不分身,你到这个时候分身。”抬头一望,看见个马车棚,来格西北上,“我不如蹲这马车棚里产子么。”来到马车棚里间,拿腰带解下来。 连痛三个紧痛阵,生下一位小官人。   作孽了,催生婆总没得嘎,自己拿脐带掐断了,拿罗裙撕下一幅,拿小孩包好勒格,捧住个儿子就哭:“我格心肝啊! 你也苦么我也苦,苦只苦我们母子两个人。 心肝孩儿啊!我一心带你到陕西去,我鞋尖足小步难行。   我就把你丢这个马车棚里,有人把你抱家去,就算你福气;如果没得哪抱家去,只怪你投胎投错了。我走了哇!”走出骑跨只有二十步,小孩哇拉哇拉哭嘎。 自家身上落下来格肉,挨他哭得心上像突粥。   格果跑得向前?   跑三步,退三步,回头又看, 哭一声,我孩儿,苦命娇生。 你母亲,在车棚,也无办法, 我只好,写血书,自去逃生。 将布衣,扯一块,摆在尘地, 将指头,咬碎了,鲜血淋淋。 上写着,顾凤英,顿首百拜, 多拜上,路途中,过往之人。 我丈夫,安文亮,黉门秀才, 家住在,南昌府,洞庭庄村。 因皇上,开南选,去跳龙门, 带来了,妻和子,一同进京。 只因为,关帝庙,夫妻拆散, 我无奈,上陕西,去把儿寻。 今来到,马车棚,产下一子, 名叫做,安禄金,第二娇生。 格下文,有我儿,年庚八字, 是二月,初八日,子时降生。 他母亲,发狠心,咬下牙痕, 左膀上,咬一口,牙痕为凭。 我有心,将血书,多写几句, 我这个绫又短, 血又干,字不分清。 若有人,将我儿,抚养长大, 到久后,得相逢,我不忘你恩。 格张血书写完成,指头也咬了碎纷纷。   擦擦么眼泪,拿血书吹了有点冷氽干,折折好对官官怀里一塞,“儿啊!哪个拿你抱家去么,望到这个血书,你家父母叫底高?家住何方?为底高来这个堂子产子?你叫底高哇?几时生日?高头总有格。”顾凤英拿官官左膀捞起来,就咬紧牙关,照准他格左膀,起来一口,咬起个牙印子,小孩哇啦哇啦哭。 所以宝卷叫做《牙痕记》,万古流传到如今。   “儿啊!你不要哭嘎,不是母亲心狠,我也叫没得办法,我格心肝啊!恐怕你长大了么,我们母子两个跑跑么,如果看见不认得,这个牙痕印子好作为凭,儿啊!我肇走了哇。” 擦擦眼泪就动身,不管儿子死和生。   不谈顾凤英拿儿子丢了马车棚里,到陕西去寻长子安寿保哇,单谈顾凤英。这产下来格儿子来历大了,乃是西天武曲星下界,当方土地半条命总吓啦得格,所以我们要敬土地菩萨。当方土地当方灵,土地是他格救命人,跟城隍菩萨商议,“城隍菩萨, 不得了了呱,武曲星产了马车棚里,野中牲多了。 拿武曲星君身丧命,我们城隍土地也做不成。”   “赶紧,我们救武曲星君。”城隍跟土地,每人打一盏灯笼火,到了马车棚照了天总红格,这个不是凡火,这是神火,格么这马车棚是哪家格?山西北门有个王家庄,是王员外家格。王员外有万贯家财,今年六十二岁,连找三房夫人,男花女花总不曾生。大奶奶赵氏肇拿个内侄叫赵宝沿小带家来,想得这王家格家当。二奶奶张氏,破血不曾生。又找一个三奶奶蒋氏, 蒋氏结婚数年春,男花女花未曾生。   员外么闷闷不乐,来阳台上么散散心。四个安童来下陪他格,对西北上一望,看见火光冲天,“啊呀!安童,不得了,格不是我家马车棚来下着火?你们这些奴才,出去收租要账,大概苛刻了穷人,穷人跟我家做对,放火烧我家马车棚,让我家明年不好栽稻。安童,万贯家财成何用,我又没得格男,没得格女,忙到头来一场空。安童,我们去拿马车棚里火救熄得嘎,你们明朝到天明已亮,挨家挨户同人家说明了,穷人家借我家多少钱,借我家多少粮,种了我家多少田,我家一分总不要哇。 租田当作自产种,本利不收半毫分。   只要不跟我家做对, 我譬如修子又修孙 ,救救贫苦落难人。”   “好格,我们去救火。”每人拿一只水桶,走个圩岸上对杠跑,越跑火越近,越跑火越近,跑到杠点也不着嘎,格倒奇事,不是哪一个人看见格,干大格火上哪去格?安童跑到马车棚里间,一个小孩才分身格。“员外,来望啊,这官官多发禄格,才分身格,血脉也不曾干。”王员外拿官官抱到手里,一望还是个男孩儿,“阿弥陀佛, 该应老朽不绝后,天送一子后代根。   安童,我拿这个抱家去当儿子了,你们不能说拾到格。”“员外,说谎么有几种说法格。会说格,说圆罗罗谎;不会说,说长牵牵谎;最不会说谎,叫说忒节谎。说谎说忒节,弄不好只好歇。最好呢,花嘎一百两银子,到大王庄请格王奶奶, 王奶奶头毛长发得黄,催起生来老在行。   就说老太太黄昏头养格,不嘎,哪个不相信。”员外一想:好倒好格,我不是一房夫人,我三房夫人。要说把大奶奶赵氏,大奶奶把内侄赵宝带家来当儿子格,这个儿子把他,可保不好;要说把三奶奶蒋氏,三奶奶年纪又轻,做事不当心,心又狠,儿子把他要受罪;也只有我家二奶奶张氏,人又贤德,说话又和气。安童就说:“员外,愣忖你家二奶奶好,拿我们总当自家人,对我们再好不过。”员外一想:我就决定拿这个儿子,把我家二奶奶当儿子。” 急急走来急急奔,哪还耽搁转家门。   一到家么,总半夜朝点后喽,走到二奶奶房间身边敲敲门。二奶奶说:“哪个?”“我是员外来勒格,你快点开门。”二奶奶走床上起来,荧灯火一上,拿门一开,员外对里直栽,鞋子总不脱 ,对二奶奶床上一逋,二奶奶张氏就说:“员外,你可保老改变,你死了鞋子总不脱,对床上直逋,弄了人总脏杀得。”“二奶奶,你来望啊,这官官发禄格,把我做儿子了。”张氏望望官官,看了欢喜了,“员外 ,这官官走哪里抱得来格?”“我到马车棚救火 ,不晓哪生了杠块格,我拿他抱家来么,把你做儿子。”张氏就说:“员外,把我做儿子么,好是好格,不过有个大奶奶、三奶奶,弄不好,她们着不得嘎。”员外说:“不要紧,我会想办法格。”“不嘎,你有底高主意?”“我出了个主意,是土地菩萨死儿子,绝妙主意,人也好煞得格,你要依我了,弄点老棉絮,对肚子上绑绑,绑了肚子咕咕响,等人家看看象照要养,明朝呢,走大奶奶跟三奶奶面前一跑哇,等她们来看见,当你有怀孕紧随身。”“员外,格我晓得果弄得象?”“试试看。”肇弄点老棉絮,对肚子上一绑,绑了肚子鼓鼓显,看看等等险要养,“二院君,你倒跑起来把我望望看可象?”二奶奶又不曾带格身子,她哪会跑?跑起又哨,而且起跳,手么捧住肚子,“不好,不好,要抛,要抛,要抛。”“啊呀 !你做梦,哪家带身子像这腔调跑嘎。”“不嘎,格带身子跑也有讲究啊?”“格怎没讲究啊,我常看见人家带身子格妇女,我就眼热,格跑起来格腔调我告诉你, 走起路来撑啊撑,说起话来哼啊哼。 肚子倒有箩口大,八幅头罗裙后开门。   “格跑起来不像害病啊。”“就要格种景子跑哇,才像样了。”肇一跑一钉,像照害病。“蛮像格,蛮像格。”“员外,我这大肚子要装几天?”“时间不好长,如果官官一哭,弄不好只好歇作。” 大肚子装嘎三天整,拿催生婆奶奶接进门。   人家说十月怀胎啊,要带十个月。她这个哨了,比人家温床间育苗也哨点,只有三天。肇到第二天天已亮,蹲大奶奶、三奶奶面前一跑,三奶奶眼睛一斜,蹲下叫:“大姐,大姐,望啊,奇事。昨日二奶奶肚子瘪笃笃,今朝肚子鼓鼓显,像照等等险要养。”大奶奶说:“不好哇,妹妹,弄不好员外来哪里抱格野种,可保家来瞒我们呱?”三奶奶就说:“大奶奶,不要紧,这干大格肚子,顶多来这天把两天,催生婆奶奶要来催生,我们蹲家不要跑,跟她进去,如果二奶奶是真种,跟她拉倒,如果是抱格野种家来瞒我们格,格对她不肯歇,我们不上吊也寻绳—— 揎揎锅子掼掼盆,大家日脚过不成。   就这种样子跟他搞,惹员外发躁。”“对格,跟他搞,我蹲家等,肇要得稳,逋了家等。”像癞猫一步不跑,也曾有三天。到了第二天,员外蹲下喊起来格“安童梅香,我家二院君要生产,赶紧到大王庄,拿王奶奶请得来。” 安童办事可真能,催生婆奶奶请进门。   大奶奶跟三奶奶赶哨也来了格,员外蹲门口拦门把守,“不嘎,你们来望底高?”“员外,二奶奶难得生产,我们是姐妹道理,我们进去不关事。如果一歇官官分身格辰光,假使她肚子痛么,我们也好帮安慰安慰,也好呢绞把毛巾帮她揩揩汗。”“喜欢,二娘娘头生子,多一个人望,要多养一天,你们两个冤家来望,养上两天,不痛煞得,替我死走。”拿门一关,三奶奶说:“大姐,肇望底高咧?”“不要紧,门关起来就看不见,好走门罅罅里对里间望格呢。”员外也促狭,两个冤家不晓可偷看了,我倒走门罅罅里对外望望看,一个对里望,一个对外望,两个眼乌珠一碰面。   啊呀!当真来下偷看咧,“安童梅香,翻箱倒笼,帮拿棉单总捧出来,替我拿窗子啊、门啊,统统总糊起来,肇看她们可看见。”催生婆王奶奶就说:“员外,你不要搞哇,人家这腔调说法格,头生子啊,多一个人望,要多养一天。其实不关事。”“奶奶,你不懂。”“底高?我不懂啊,我十八岁开始接生,今年五十八岁,我怎不懂啊?”“不,你坐坐。”员外把一百两银子拿得来,“奶奶,这点银子,送把你,你奶奶家去么,把老老买酒吃不醉,买茶不解渴,弄点旱烟敲敲,弄点潮烟烧烧。   “送上干多银子把我做底高呀?”“我不是真正喊你接生呱,我来喊你做做排场格,我家二院君,她没有带身子,我弄格老棉絮,绑了她肚子高头。”“不嘎,老棉絮绑了肚子高头,喊我来做底高咯?”“你听我说格,马车棚里一个官官我抱家来格,准备把二院君么当儿子,恐怕大奶奶、三奶奶不服,我肇弄这个阴促办法格。”“这回事,员外,你也不要犟,我一来装起来就蛮像。”王奶奶走到床身边,同张氏就说:“我帮人家接生,格官官要分身格辰光,肚子痛了不得过,总喊痛呱,你也要喊喊了。”张氏就说:“员外,怎样喊法子啊?”“不嘎,你多呆啊,喊总不会喊,就喊啊呀!痛煞得格,痛煞得格,总不会。”张氏没得办法,硬住头皮,你只要想,眼睛一闭,嘴一张,蹲杠出劲喊,“啊咿喂!痛杀得格,痛杀得格,倒头员外你害人,害人。”王奶奶呢: “恭喜员外多有福,养格官官肥头胖耳朵。 到了三朝就会吃米粥,一吃而且一霍落。” 员外一看笑盈盈,可要欢乐八九分。   大奶奶跟三奶奶,来门外间倒听见了,三奶奶:“大姐,你可听见,里间来下促把戏了哇,弄不好抱了野种,瞒我们格,拿我们关门外间。”“不要紧格,妹妹,丑媳妇不得不见公婆,到三朝日子么,他总归要抱出来呢,要解怀,如果是真种,二奶奶有奶格,她怀解得开来格,如果是野种,她怀解不开来,没得格奶。”“你说格对,到三朝日子总归见分晓格。”格么,过起来快了,一到到三朝日子,二奶奶张氏拿官官抱出来,看格人多了。大奶奶呢,场面说好话,骨里丧良心,“妹妹, 你养到格儿子多发禄格,把我呢,抱了望望看。”拿官官接过来,弄手到他屁股上一掐,官官倒哭起来够,“妹妹,官官肚里饿了格,可保要吃奶了哇。” 二奶奶闻听这一声,脸总红到耳后根。   三奶奶眼睛一斜:“大姐,望啊!像格,象格,脸上总红了格。”二奶奶么,望她们来杠做格式,心里有数格,格没得办法嘎,硬住头皮,拿怀解开来格,哪晓又没得格奶,奶头塞到官官嘴里,官官吸不到格奶么也要哭。大奶奶跟三奶奶看见了,怒从心起,一把背住员外,“你格老东西得了哇,抱个野种家来瞒我们咧,拿我们关门外间咧,”撒野背起员外来就打。 打一记来骂一声,头上敲到他足后跟。   吃耳光子带个嘴巴子,员外嘴总挨打坏了格,“夫人,我嘴总挨打坏了格。”“打坏了格,还打,还打。”三奶奶顶哨,你只要想拿员外打到底高功程? 帽子撕了剩只角,长褂子撕了碎纷纷。 胡子挨揪了剩几根,肇又揎锅子又掼盆。 琴铃空弄琴铃空,房屋也打了直隆通。 员外家里做打架,到底可有善心人?   武曲星君叫该应不落难,观音老母,号称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端坐洛迦高山,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武曲星来下遭难了,我不搭救,何人搭救。” 大悲观音站起身,飘飘荡荡下凡尘。   一阵仙风,对王员外家一攻;仙风一散,对他家屋背高头一站。用杨枝净水对张氏头上一洒,张氏两个奶膀就鼓了蛮大,腾腾空倒有了奶了哇。官官吸到奶也不哭,也不喊。 员外抬头望了清,赛如拾到宝和珍。   “你们些八败命,扫帚星,你们望望是真种,还是野种?望啊,奶多了。” 大奶奶三奶奶来看见,气气闷闷上楼门。   气塌塌,就对楼上跑,肇不敢作吵了呱。格旁人不晓得么,员外他有数格。我家二院君又不曾带身子,弄格老棉絮绑了肚子上格,支哪块有个奶格呀?大概我这儿子来历不凡,我来帮儿子取名字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