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集象山语录 - 第 13 页/共 23 页

象山集巻二十三   讲义   白鹿洞书院讲义   某虽少服父兄师友之训不敢自弃而顽钝踈拙学不加进毎懐愧惕恐卒负其初心方将求鍼砭镌磨于四方师友兾获开发以免罪戾此来得从郡侯秘书至白鹿书堂羣贤毕集瞻覩盛观窃自庆幸秘书先生教授先生不察其愚令登讲席以吐所闻顾惟庸虚何敢当此辞避三不得所请取论语中一章陈平生之所感以应嘉命亦幸有以教之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此章以义利判君子小人辞旨晓白然读之者苟不切已观省亦恐未能有益也某平日读此不无所感窃谓学者于此当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志乎义则所习者必在于义所习在义斯喻于义矣志乎利则所习者必在于利所习在利斯喻于利矣故学者之志不可不辨也科举取士久矣名儒钜公皆由此出今为士者固不能免此然塲屋之得失顾其技与有司好恶如何耳非所以为君子小人之辨也而今世以此相尚使汨没于此而不能自防则终日从事者虽曰圣贤之书而要其志之所乡则有与圣贤背而驰者矣推而上之则又惟官资崇卑禄廪厚薄是计岂能悉心力于国事民隠以无负于任使之者哉从事其间更歴之多讲习之熟安得不有所喻顾恐不在于义耳诚能深思是身不可使之为小人之归其于利欲之习怛焉为之痛心疾首専志乎义而日勉焉博学审问谨思明辨而笃行之由是而进于塲屋其文必皆道其平日之学胸中之蕴而不诡于圣人由是而仕必皆共其职勤其事心乎国心乎民而不为身计其得不谓之君子乎秘书先生起废以新斯堂其意笃矣凡至斯堂者必不殊志愿与诸君勉之以毋负其志   淳熈辛丑春二月陆兄子静来自金谿其徒朱克家陆麟之周清叟熊鉴路谦亨胥训实从十日丁亥熹率寮友诸生与俱至于白鹿书院请得一言以警学者子静既不鄙而恵许之至其所以发明敷畅则又恳到明白而皆有以切中学者隠防深痼之病盖聴者莫不悚然动心焉熹犹惧其久而或忘之也复请子静笔之于简受而藏之凡我同志于此反身而深察之则庶乎其可不迷于入德之方矣新安朱熹识   太学春秋讲义【淳熙九年八月十七日】   楚人灭舒蓼   圣人贵中国贱夷狄非私中国也中国得天地中和之气固礼义之所在贵中国者非贵中国也贵礼义也虽更衰乱先王之典刑犹存流风遗俗未尽冺然也夷狄盛强吞并小国将乘其气力以慿夷诸夏是礼义将无所措矣此圣人之大忧也楚人灭灭黄灭江灭六灭庸至是又灭舒蓼圣人悉书不置其所以望中国者切矣   秋七月甲子日有食之既   春秋日食三十六而食之既者二日之食与食之深浅皆厯家所能知是盖有数疑若不为变也然天人之际实相感通虽有其数亦有其道昔之圣人未尝不因天变以自治荐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顚沛必于是所以修其身者素矣然荐震之时必因以恐惧修省此君子之所以无失德而尽事天之道也况日月之眚见于上乎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此宣王之所以中兴也知天灾有可销去之理则无疑于天人之际而知所以自求多福矣日者阳也阳为君为父为夫为中国苟有食之斯为变矣食至于既变又大矣言日不言朔食不在朔也日之食必在朔食不在朔厯差也   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   襄仲杀太子恶敬嬴为之也敬嬴非嫡而薨以夫人以小君鲁君臣之责深矣春秋作而乱臣贼子惧盖为是也   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   葬不为雨止以其有雨备也雨不克葬是无雨备潦车载簑笠士防礼也诸侯葬其母而无雨备岂礼也哉   城平阳   平阳鲁邑也冬使民时也然宣公葬母不能为雨备不易时而遽兴土工罪不可逃矣   楚师伐陈   前年晋卫侵陈以其即楚之故至是楚始伐之是楚未能尽得志于陈也楚子陆浑之役观兵周疆问鼎轻重是年疆舒蓼及于滑汭盟吴越而还其疆至矣然犹未尽得志于陈郑之间当是时使中国之君臣能恐惧自治明其政令何遽不能遏其锋哉   又【十年二月七日】   九年春王正月公如齐公至自齐夏仲孙蔑如京师古者诸侯之于天子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天子五年一巡狩周制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所以考制度尊天子也故曰天子无事与诸侯相见曰朝考礼正刑一德以尊天子谷梁子以为天子无事诸侯相朝误矣礼所谓两君相见者不能无是事耳非定制也比年小聘三年大聘诸侯交相聘问则有定制矣故曰朝觐之礼所以明君臣之义也聘问之礼所以使诸侯相尊敬也是故一不朝则贬其爵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三王之通制也义之所在非由外铄根诸人心逹之天下先王为之节文着为典训苟不狂惑其谁能渝之宣公即位九年两朝于齐乃一使其大夫聘于周室王迹既熄纲常沦斁逆施倒置恬不为异春秋之作其得已哉直书于防比而读之而无惧心者吾不知矣   齐侯伐莱   莱防国也三年之间两勤兵于莱齐侯之志可见于此矣   秋取根牟   鲁侯之志犹齐侯也   八月滕子卒   名不登载书简牍则不名   九月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防于扈晋荀林父帅师伐陈   晋自灵公不君之后浸不竞于楚楚之政令日修兵力日强然圣人之情常拳拳有望于晋非私之也华夷之辨当如是也前年陈受楚伐势必向楚扈之防乃为陈也陈不即晋荀林父能并将诸侯之师以伐陈春秋盖善之   辛酉晋侯黒臀卒于扈冬十月癸酉卫侯郑卒   书地不卒于国都也不书葬鲁不防也   宋人围滕   滕虽小国围之则非将卑师少也滕子卒未数月兴兵围之书人之为贬明矣   楚子伐郑晋郤缺帅师救郑   伐陈救郑晋之诸臣犹未忘文公之覇业春秋盖善之   陈杀其大夫泄冶   称国以杀罪累上也泄冶以直諌见杀名之陈罪着矣   又【七月十七日】   六月宋师伐滕   宋大国也滕小国也滕安能害宋宋之伐滕陵蔑小弱以逞所欲耳左氏谓滕人恃晋而不事宋然晋之伯业方不竞滕固防国何恃之有或者事晋之故而有阙于宋故与宋亦何义而责滕之事已大当字小恤其不及焉可也去年因其防而围之今年又兴师而伐之其为陵蔑小弱以逞所欲明矣陈常弑其君孔子朝鲁侯而请讨之前月陈方以弑君告宋为隣邦不知此何时邪而牟年焉兴师伐滕以逞所欲尚得为有人心者乎   公孙归父如齐葬齐恵公   宣公为弑君者所立惧齐见讨故事齐以求免齐恱其事已而定其位自是齐鲁之交厚而鲁之事齐甚谨齐侯之卒宣公既身奔其防及其葬也又使其贵卿往防直书于防乱臣贼子得无恐乎归父仲遂之子贵而有宠弑君者仲遂也   晋人宋人卫人曹人伐郑   左氏谓郑及楚平诸侯伐郑取成而还诸侯伐郑而称人贬也晋楚争郑为日久矣春秋常欲晋之得郑而不欲楚之得郑与郑之从晋而不与郑之从楚是贵晋而贱楚也晋之所以可贵者以其为中国也中国之所以可贵者以其有礼义也郑介居二大国之间而从于强令亦其势然也今晋不能庇郑致其从楚陈又有弑君之贼晋不能告之天王声罪致讨而乃汲汲于争郑是所谓礼义者灭矣其罪可胜诛哉书人以贬圣人于是絶晋望矣   秋天王使王季子来聘   宣公即位十年屡朝于齐而未尝一朝于周能奔诸侯之防而不能奔天王之防能使其贵卿防齐侯之葬而不能使人会天王之葬如是而天王犹使王季子来聘则冠履倒置君臣之伦汨防殆尽矣   公孙归父帅师伐邾取绎   鲁之伐邾无以异于宋之伐滕特书取绎罪益重矣   又【十月二十二日】   大水   太极判而为阴阳阴阳播而为五行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五竒天数阳也五偶地数阴也阴阳竒偶相与配合而五行生成备矣故太极判而为阴阳阴阳即太极也阴阳播而为五行五行即阴阳也塞宇宙之间何往而非五行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土爰穑穑谷即土也以其民命所系别为一府总之则五行也洪范九章初一曰五行此其在天之本也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又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徴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者此其在人之用而所以燮理阴阳者也日月五纬谓之七政四时行焉厯数兴焉人君代天理物厯数在躬财成辅相参賛爕理之任于是乎在故尧命羲和舜在璿玑皆二典大政夫金穰水毁木饥火旱天之行也尧有九年之水则曰洚水警予盖以为巳责也昔之圣人小心翼翼临深履冰参前倚衡畴昔之所以事天敬天畏天者盖无所不用其极而灾变之来亦未尝不以为已之责周道之衰王迹既熄诸侯放肆代天之任其谁尸之春秋之书灾异非明乎易之太极书之洪范者孰足以知夫子之心哉汉儒専门之学流为术数推类求騐旁引曲取徇流忘源古道榛塞后人觉其附防之失反滋怠忽之过董仲舒刘向犹不能免吁可叹哉是年之水仲舒以为伐邾之故而向则以为杀子赤之咎是奚足以知天道而见圣人之心哉   季孙行父如齐冬公孙归父如齐齐侯使国佐来聘宣公是年身如齐者二使其臣如齐者三闻天王使王季子来聘矣未闻身如京师与使其臣如京师也不待详攷其事而罪已着矣左氏载行父出莒仆之事陈谊甚高且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礼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坠齐恵公之卒公既亲奔其防矣王季子之聘鲁未易时而行父仆仆往聘于齐知事君之礼而奉以周旋者果如是乎归父之往则以取绎之故齐恵公卒未跻年而国佐实来徇私弃礼见利而不顾义安然行之不畏于天不愧于人人心泯灭一至于于此吁可畏哉   饥   作之君师所以助上帝宠绥四方故君者所以为民也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聼自我民聴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嵗之饥穰百姓之命系焉天下之事孰重于此春秋书饥盖始于是圣人之意岂特以责鲁之君哉   楚子伐郑   当是时晋伯既不复可望齐鲁之间熟烂如此楚子之肆行其谁遏之伐郑之书圣人所伤深矣左氏所载士防逐楚师于頴北不见于经纵或有之亦不足为轻重也   荆门军上元设防讲义   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庻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   皇大也极中也洪范九畴五居其中故谓之极是极之大充塞宇宙天地以此而位万物以此而育古先圣王皇建其极故能参天地賛化育当此之时凡厥庻民皆能保极比屋可封人人有士君子之行恊气嘉生薰为太平向用五福此之谓也皇建其有极即是敛此五福以锡庶民舎极而言福是虚言也是妄言也是不明理也惟皇上帝降于下民即极也凡民之生均有是极但其气禀有清浊智识有开塞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古先圣贤与民同类所谓天民之先觉者也以斯道觉斯民者即皇建其有极也即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也今圣天子重明于上代天理物承天从事皇建其极是彛是训于帝其训无非敛此五福以锡尔庶民郡守县令承流宣化即是承宣此福为圣天子以锡尔庶民也凡尔庶民知爱其亲知敬其兄者即惟皇上帝所降之今圣天子所锡之福也若能保有是心即为保极宜得其夀宜得其富宜得康寜是谓攸好德是谓考终命凡尔庶民知有君臣知有上下知有中国夷狄知有善恶知有是非父知慈子知孝兄知友弟知恭夫义妇顺朋友有信即惟皇上帝所降之今圣天子所锡之福也身或不夀此心实夀家或不冨此心实冨纵有患难心实康寜或为国死事杀身成仁亦为考终命实论五福但当论人一心此心若正无不是福此心若邪无不是祸世俗不晓只将目前冨贵为福目前患难为祸不知冨贵之人若其心邪其事恶是逆天地逆鬼神悖圣贤之训畔君师之教天地鬼神所不宥圣贤君师所不与忝辱父祖自害其身静时回思亦有不可自欺自瞒者若于此时更复自欺自瞒是直欲自絶灭其本心也纵是目前冨贵正人观之无异在囹圄粪秽之中也患难之人其心若正其事若善是不逆天地不逆鬼神不悖圣贤之训不畔君师之教天地鬼神所当佑圣贤君师所当与不辱父祖不负其身仰无所愧俯无所怍虽在贫贱患难中心自亨通正人逹者观之即是福德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但自考其心则知福祥殃咎之至如影随形如响应声实必然之理也愚人不能迁善逺罪但贪求冨贵却祈神佛以求福不知神佛在何处何缘得福以与不善之人也皇极在洪范九畴之中乃洪范根本经曰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圣天子建用皇极亦是受天所锡敛时五福锡尔庶民者即是以此心敷于教化政事以发明尔庶民天降之不令陷溺尔庻民能保全此心不陷邪恶即为保极可以报圣天子教育之恩长向五福更不必别求神佛也洪范一篇着在尚书今人多读未必能晓大义若其心正其事善虽不曽识字亦自有读书之功其心不正其事不善虽多读书亦何所用用之不善反増罪恶耳常嵗以是日建醮于设防为民祈福窃惟圣天子建用皇极以临天下郡县之吏所宜与尔庶民惟皇之极以近天子之光谨发明洪范敛福锡民一章以代醮事亦庶几承流宣化之万一仍畧书九畴次序图其象数于后恐不曽读书者欲知大槩亦助为善求福之心诗曰自求多福正谓此也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干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   干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盌   兊上缺巽下短离中虚坎中满   洪范九畴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恊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乂用三徳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庻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   戴九履一    左三右七   二四为肩    六八为足   象山集卷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象山集巻二十四   防问   问语有之曰人之相去如九牛毛或者疑其言之过晋人有解之者曰巢许逊天下而市道小人争半钱之利此其相去何啻九牛毛哉其言诚辨矣然尝病其意之未广先儒论人之量曰有天地之量有江海之量有钟鼎之量有斗筲之量其意广矣而尝叹乎言之难备生乎天地之间具人之形体均之为人也品类差等何其若是之相辽絶哉今乎天下之俗固不可以言古然防被先生之泽士之求尧舜孔子之道者日众而儒宫学舘之间有父兄之所教有师友之所讲磨而考其所向则有常人之所耻者此其与求尧舜孔子之道而期于必至何啻九牛毛哉二三子各悉究其日履之所乡尝试相与共评斯语毋徒为场屋课试之文试言人之所以相去若是辽絶者何故已之气质已之趋乡当在何地今日之用心今日之致力者其实何如将有所攷焉问齐欲称东帝邹鲁之臣妾肯死而不肯从之秦欲称西帝鲁仲连肯死而不肯从之夫以齐秦之强力足以帝天下而卒沮于匹夫之一辞固国不以山蹊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孟子之言于是信矣西汉不崇礼义好言时宜叔孙通陆贾之徒号称以儒见用综其实殆未有以殊于竒谋秘计之士也高祖寛大长者之称见于起兵之日惟恐沛公不为秦王则长安之民所以爱戴之者亦可谓深且素矣继以文景之仁爱武宣之政令所以维持之者亦后世所鲜俪元成哀平虽浸以微弱亦非有暴鸷滛虐之行然区区新莽举汉鼎而移之若振槁叶天下慑然莫之敢争东都之兴光武之度不洪于高祖明帝之察慧有愧于文景多矣章帝之仁柔殆伯仲于元成之间自是而降无足讥矣然绵祀埒于西汉以曹操之强其所自致者不后于高光然终其身不敢去臣位视天下有孔北海如儒子之有严师傅凛然于几席之上而不敢肆也推其所自则尊礼卓茂以为太傅投戈讲艺息马论道讲论经理夜分乃寐殆未可以文具而厚非之也于身于家于国于天下初不可以二理观二三子盍自其身而观之以及于家于国于天下而偹论夫固国不以山蹊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之道有道之世士传言庶人谤于道商旅议于市皆朝廷之所乐闻而非所禁也有能究唐虞三代之政论两汉之得失以及乎当世之务者其究书之毋隠问异端之説自周以前不见于传记后世所同信其为夫子之言而无疑者惟春秋十翼论语孝经与戴记中庸大学等篇论语有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之语然不知所谓异端者果何所指至孟子乃始辟杨墨辟许行辟告子后人指杨墨等为异端孟子之书亦不目以异端不知夫子所谓异端者果何等邪论语有曰乡原徳之贼也孟子亦屡言乡原之害若乡原者岂夫子所谓异端耶果谓此等则必非止乡原而已也其他亦有可得而推之者乎孟子之后以儒称于当世者荀卿杨防王通韩愈四子着荀子有非十二子篇子思孟轲与焉荀子去孟子未逺观其言甚尊孔子严王覇之辨隆师隆礼则其学必有所传亦必自孔氏者也而乃甚非子思孟轲何邪至言子夏子防子张又皆斥以贱儒则其所师者果何人而所传者果何道邪其所以排子思孟轲子夏子防子张者果皆出其私意私説而举无足稽邪抑亦有当考而论之者邪老庄葢世所谓异端者传记所载老子葢出于夫子之前然不闻夫子有辟之之説孟子亦不辟老子独杨朱之学考其源流则出于老氏然亦不知孟子之辞畧不及于老氏何邪至杨子云始言老子槌提仁义絶灭礼学吾无取焉耳然又有取于其言道徳韩愈作原道始力排老子之言道徳佛入中国在杨子之后其事与其书入中国始于汉其道之行乎中国始于唐至唐而盛韩愈辟之甚力而不能胜王通则又浑三家之学而无所讥贬浮屠老氏之教遂与儒学鼎列于天下天下奔走而乡之者葢在彼而不在此也愚民以祸福归乡之者则佛老等以其道而收罗天下之英杰者则又不在于老而在于佛故近世大儒有曰昔之入人也因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谓佛氏之学也百家满天下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汚之此庄子所以有彼是相非之説也要知天下之理唯一是而已彼其所以交攻相非而莫之统一者无乃未至于一是之地而然邪抑亦是非固自有定而惑者不可必其解蔽者不可必其开而道之行不行亦有时与命而然邪道固非初学之所敢轻议而标的所在志愿所向则亦不可不早辨而素定之也故愿与诸君熟论而深订之   问夫子生于周末自谓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当世从之逰者三千门人高弟如宰我子贡有若之徒所以推尊之者至谓贤于尧舜谓自生民以来未之有谓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千载之后未有以其言为过者古圣人固多至推以为斯道主则惟夫子苟有志于斯道者孰不愿学夫子删诗定书系周易作春秋曽子所传则有孝经子思所传则有中庸门人所记则有论语简编虽出煨烬而西都搜求参校之详犹足传信凡此固夫子所以诏教后世而后世所以学夫子者亦未有舍此而能得其门者也论语载当时问答与畴昔训词既不得亲炙于当时则视其所载亦可以如亲闻于当时也然学必有业不知当时在夫子之门者业果安在由治千乘之赋求宰百乘之家赤可使与賔客言二三子葢自谓其能而夫子亦以是许之不识其在夫子之门独以是为业乎抑亦所学于夫子者又不在是也他日独立伯鱼过庭乃使学诗既学矣他日乃使之学礼不识伯鱼之未学诗也亦有所学乎无也既学礼矣亦有所学乎无也小子何莫学夫诗又曰兴于诗夫子葢屡教人以学诗不识凡居夫子之门者举皆以学诗为业乎陈亢固在弟子列乃问伯鱼而后闻诗闻礼无乃先是未知其説乎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此固门弟子记述之辞然亦必有所据而言所谓文行忠信者果何如而以为教也三千之中独荐顔渊为好学而称之则曰终日不违如愚曰三月不违仁曰不改其乐曰不迁怒不贰过不识亦有可得而知者乎读论语者固当求所以为学之方日肄之业故愿与诸君论其所疑夫子之所以教人与当时门弟子之所以学于夫子者苟不在是而今日学者之所患亦不在是则亦愿与诸君偹论而索言之毋畧   问圣人偹物制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是故网罟耒耜杵臼作而民不艰于食上栋下宇以待风雨而民不病于居服牛乘马刳舟剡楫而民得以济险弧剡矢重门击柝而民得以御暴凡圣人之所为无非以利天下也二典载尧舜之事而命羲和授民时禹平水土稷防播种为当时首政急务梁恵王问何以利吾国未有他过而孟子何遽辟之峻辩之力夫子亦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樊迟欲学圃亦斥以为小人何也孟子曰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辟土地充府库约与国战必克此其为国之利固亦不细而孟子顾以为民贼何也岂儒者之道将坐视土地之荒芜府库之空竭邻国之侵陵而不为之计而徒以仁义自解如徐偃王宋襄公者为然耶不然则孟子之説亦不可以卤莽观而世俗之蔽亦不可以不深究而明辨之也世以儒者为无用仁义为空言不深究其实则无用之讥空言之诮殆未可以苟逃也愿与诸君论之   问古不以科举取士天下之从事者不専于文至汉始射防决科然仕进者不一途习其业者未始専且重也绵延以至于唐进士为重选习其文者殆遍天下至于今不变文宜益工于古然六经之文先秦古书自汉而视之已不可及由汉以防视汉之文又不可及矣唐三百年文章宗伯惟韩退之其次栁子厚而二人皆服膺西汉之文章恨悼当世鲜有能共兴者何耶夫文一也岂科举之文与古之文固殊而不可同耶何其习之者益専且众而益不如也言而不文行之不逺子以四教文与居一焉文固圣人所不废也然夫子四科善言徳行者不在言语之科而言语又不与文学自小应对至于防同之相四方之使言语之用亦重矣而反不与文学则所谓文学者果何所习而何所用耶科举取士未遽可变而诸公于科举之习亦未能遽免方将朝夕从事于文其所以为文者可不深知乎愿与诸君论之问尽信书不如无书理固然也然自书出煨烬千有余年其更贤知多矣则所同尊而信之者固不可槩以书不可尽信而不之信也然亦不可以人之所同信而苟信之而弗之思也观古人之书泛然而不得其实则如弗观而已矣孔子恶乡原语孟载之详矣夫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防自以为是人皆悦之此乡原之行也苟自以为是而人皆悦之则必以为真忠信真廉防者矣独自孟子言之则以为似耳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此孟子之言也今乡原者人皆悦之而夫子恶之人皆以为忠信防防而孟子独以为似之此人之所同然者而夫子孟子乃不与之同何也居斯世也为斯人也善斯可矣夫居斯世为斯世而善果有不可者乎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夫言不顾行行不顾言诚足病也而又不谓是何耶孟子辟杨墨葢自比于禹之治洪水益之驱虎豹夫杨朱墨翟皆当时贤者自孟子视之则为先进孟子之后人犹曰孔曽墨子之贤墨子之贤葢比于孔曽杨朱之道能使舍者避席炀者避灶犹以为未也进而至于争席争灶则其所得岂浅浅者哉而孟子辟之至曰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又曰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夫兼爱之无父为我之无君由孟子之言而辨释之虽五尺童子粗习书数者立谈之顷亦可解了岂有以大贤如杨朱墨翟其操履言论足以倾天下之士而曽不知此必待孟子之深言力辟贻好辨之讥而犹未得以尽白于天下而熄其説何耶若曰此皆圣贤之事后学未敢妄措其説则孟子固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必不敢少置其思措其议是不得为圣人之徒矣亦何以学为且书称为学逊志记称学不躐等而顔子则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成覸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必如顔子成覸公明仪之言无乃与逊志不躐等之説悖乎苟以为必顔子成覸公明仪而后敢为此言则滕文公好驰马试剑未尝学问而孟子亦遽勉之以是何也愿与诸君并论其説母爱词   问欲学耕必问诸农欲学斵必问诸工天下之事非可以浪为之也业是事而不知本未则浪为之而已唐虞商周之佐起于隐约而登宰辅其道前定其业既修固矣陈平韩信佐高祖取天下其将相之业皆素定于困穷之时此岂偶然而成者耶又如诸葛孔明抱膝长啸祖逖之闻鸡起舞虽其功业不能大酬其志而人皆信其始志之不妄也后世豪杰之士各以其才自见于当时虽未可责以古人之学而观其防模先定则与泛泛浪为者殊也今诸君求讲古圣贤之书从事于古圣贤之学不识规摹果有先定如古人者乎夫子之门如由治千乘之赋求宰百乘之家二人皆以此自许夫子亦以是许之不识诸君自知其才而人信之有如此者乎曽子铿尔舍瑟而言志不知其所志果何事而其志果何如夫子喟然叹而与之果何所取而然耶夫子称顔子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夫终日如愚可知者也而所谓终日不违者果何道而亦足以发者果何事也古人虽不可妄议然读其书为其事可不知其説乎不然亦愿闻诸君之志   问知人古所难以尧之圣其知鲧葢审及四岳请试之犹不敢必汉高祖亡命崛起亦不知书其得天下殆有天命初非尽出其智谋然其于知人亦异矣张良授书老父为他人言不省而帝能聼之陈平韩信楚不能用而帝用之至告吕后以后日将相之任掇挤其才能殆若权度虽善论人物者未必逮此世见其言之符契遂谓其得异书前知其事者非也顾不知高祖果何以能之邪文帝世称贤君儒者之论往往以为优于七制贾生慷慨言事帝抑不用世以为非不知生独以其壮鋭不更涉姑少抑之以老其才耳贾生姑不论当时之才岂独止生邪然匈奴大侵邉数四帝不能堪至御鞍讲武拊髀求将逺想廉颇李牧乃为冯唐所惭则平日所以收罗人才者可知矣武帝号雄才大畧然终其身无一名宰相快心胡越取前世红腐之粟贯朽之钱而空之至于海内虚耗户口减半轮防之诏终亦自悔悼而已未闻有一人能开悟之者岂当世独无其人耶是又不可以厚诬也知人固所难而为天下以人为本使终于不能知则天下亦终不可为矣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己忧臯陶曰在知人又曰知人则哲能官人岂可以终不知之邪知人则必有道矣愿并与汉三君论之   问逄防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廋公之斯追子濯孺子子濯孺子知其获免曰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论学取友必入学七年而后可责然自其一年辨志则所辨者即其事也取友之事亦有不得不论者矣自非圣人安能毎事尽善人谁无过如以其行之有过事之不善而遂絶之则是天下皆无可教之人矣逄防思天下惟羿为愈已然后萌杀羿之心将何以使羿能逆知之而不教之耶必以为不可知则子濯孺子未尝识廋公之斯而能知其端人何也所谓端人果何如其端而知之者果何如其知之也二三子其详言其本末而备论之亦群居之大益也   问书称尧舜禹臯陶皆曰若稽古记称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傅説告高宗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説攸闻所贵乎圣人者以其寛洪博大无自用自私之心其所施设必有稽考祖述理固然也然所谓稽考祖述者果独取其自用自私之心而然耶亦其事之施设必于古有所考而后能有所济也如曰事必于古有所考而后能有济则如网罟耒耜杵臼弧矢舟楫栋宇棺椁书契皆上世所无有而后世圣人创之而皆能有济何耶若曰是事之小者因时而创制至其大者则必有所师法而后可则如尧传天下不与子不与在朝之大臣举舜于匹夫而授之果何所师法邪尧传舜舜传禹禹独与子而传以世此又何邪汤以诸侯有天下孔子匹夫而作春秋此事之莫大焉者而皆若此无乃与稽古之説戾乎且均之为事亦安有大小之间邪今之天下所谓古者有尧舜有三代自秦而防厯代固多而其昭昭者曰汉曰唐其君之贤者甚众事之施设葢有不胜其异今朝廷有祖宗故事祖宗故事尚且不一今欲建一事而必师古则将安所适从如必择其事之与吾意合者而师之无乃有师古之名而居自用之实乎若曰吾择其当于理者而师之则亦惟理之是从而已师古之説无乃亦持其虚説而已乎二三子其详考而偹论之问中庸称舜隠恶而尚书载其受终廵狩之后独汲汲于明刑自四罪而放之流之窜之殛之无乃与隐恶之意异邪孔子自言为政以徳又曰道之以徳齐之以礼又曰政考正也季康子问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宜不尚刑也而其为鲁司冦七日必诛少正夘于两观之下而后足以风动乎人此又何也夫子曰徳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汤徳足以及禽兽而不行于葛伯必举兵征之又东征西征不已必十一征而天下服周世世修徳莫若文王而不行于崇必再驾而后防至伐阮共伐宻须伐玁狁伐昆夷葢未始不以兵何邪七国用兵争强攻城取地如恐不及而孟子乃逰于其间言深耕易耨修其孝弟忠信之事曰仁义而已曰仁者无敌曰强为善而已矣曰可使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曰齐王犹反手耳曰天下莫不与也其説傥可信乎愿究其説而悉言之毋畧   问高宗得傅説以梦文王得吕望以卜置相重事而梦卜是信可乎洪范稽疑谋自乃心卿士庶人而后及卜筮大舜命禹必曰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筮协从梦卜似非圣贤所宜専信者高宗之知傅説文王之知吕望其必有不止于梦卜者矣傥可得而考乎鲍叔言管仲齐威公用之徐庻言诸葛孔明蜀先主用之威公先主岂惟人言是信邪管仲与威公雠也而至于一则仲父二则仲父先主既见孔明虽闗张之爱将不能间至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观此则二君二臣之所以相知者果不苟矣其相知之处果安在耶诸君其并言之将以观其所蕴   问古者八嵗入小学十五嵗入大学小学教之射御书数大学之道则归乎明明徳于天下者今教童稚不过使之习字画读书稍长则教之属文读书则自孝经论语以及六经子史属文则自诗对至于所谓经义词赋论防者不识能有古者小学大学之遗意乎若曰今之教人者不必如古惟使之能为文应有司程度可以取科第而已则窃有疑焉幼所诵书长必知其意义及其作文则所谓题目者又皆出于古书则必能言其义而后式可成也如孝经首章所谓立身行道论语首章言学而时习之孟子首章言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不知果何如而立身何如而行道所学所习果何道何业利与仁义何如而辨若此等类今之为文者果有不必知之者乎若曰今之教人者与古大异言之于口笔之于纸施之于场屋者不必有其实巧与勤者斯可矣然亦不废仁义忠信之道两者并行不相悖不识有是理乎夫仁义忠信之道古人汲汲学之犹惧有间今悉力从事者初不在是而曰自能不废则是今人才质过古人逺矣不然则是父诏其子兄语其弟友朋之羣居相与从事者皆为欺为伪相驱入于罟擭防穽也而可安乎诸君幸详考偹究而精言之常得其实而后可问夫子讲道洙泗论语所载问仁者不一又曰子罕言仁如陈文子令尹子文之所为皆世所难得而不许以仁如子贡子路冉有之徒皆不许以仁岂仁之为道大而非常人所能遽及耶审如是则所谓罕言者是圣人之教人常秘其大者而姑以其小者语之也且以子路子贡冉有皆门人之高弟其所自立者皆足以师表百世令尹子文陈文子皆列国之贤大夫非独当时所难得人品如此葢亦古今天下之所难得也然而犹皆不足与于仁则今日之学者宜皆絶意于仁不当复有所拟议矣今世读书者未有不先论语自童子而已诵习之矣不识学者毎读至言仁处果可置而不思乎亦可试思而不必其遂知之也今世又以科举取士苟其题之言仁者又将累累而言之其为诬欺无乃已甚乎诸生方将从事于圣人之学近世言仁者亦众而持罕言之説以排言仁者亦众故愿与诸生论之   问天之生物自足以供一世之用天之生才亦犹是也古之兴王未尝借才于异代而后世常患人才之不足或者归咎于科举以为教之以课试之文章非独不足以成天下之材反从而困苦毁壊之科举固非古然观其课试之文章则圣人之经前代之史道徳仁义之宗治乱兴亡得丧之故皆粹然于其中则其与古之所谓学古入官学而优则仕者何异困苦毁壊之説其信然乎否也人才之不如古其故安在抑果未尝无才而独上之所以取而用之者未至邪愿有以究其説   象山集巻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