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书 - 第 5 页/共 16 页

今之好饮者,动以高阳酒徒自拟,公知高阳之所以为高阳乎?若是真正高阳,能使西夏叛卒不敢逞,能使叛卒一起即扑灭,不至劳民动众,不必损兵费粮,无地无兵,无处无粮,亦不必以兵寡粮少为忧,必待募兵于他方,借粮于外境也。此为真正高阳酒徒矣。方亚夫之击吴、楚也,将兵至洛阳,得剧孟,大喜曰:“吴楚举大事而不得剧孟,吾知其无能为矣。”   一个博徒有何恒赫,能使真将军得之如得数千万雄兵猛将然?然得三十万猛将强兵,终不如得一剧孟,而吴、楚失之,其亡便可计日。是谓真正高阳酒徒矣。是以周侯情愿为之执杯而控马首也。汉淮阴费千金觅生左车,得即东向坐,西向侍,师事之。以此见真正高阳酒徒之能知人下士,识才尊贤又如此,故吾以谓真正高阳酒徒可敬也,彼盖真知此辈之为天下宝,又知此辈之为天下无价宝也,是以深宝惜之,纵然涓滴不入口,亦当以高阳酒徒目之矣。   曾闻李邢州之饮许赵州云:“白眼风尘一酒卮,吾徒犹足傲当时;城中年少空相慕,说着高阳总不知。”此诗俗子辈视之,便有褒贬,吾以为皆实语也,情可哀也。漫书到此,似太无谓,然亦因公言发起耳,非为公也。   时有麻城人旧最相爱,后两年不寄一书,偶寄书便自谓高阳酒徒,贪杯无暇,是以久旷。   又自谓置身于利害是非之外,故不欲问我于利害是非之内。其尊己卑人甚矣。吁!果若所云,岂不为余之良朋胜友哉!然其怕利害是非之实如此,则其沉溺利害是非为何如者,乃敢大言欺余,时间灵、夏兵变,因发愤感叹于高阳,遂有“二十分识”与“因记往事”之说。设早闻有梅监军之命,亦慰喜而不发愤矣。   与河南吴中丞书   仆自禄仕以来,未尝一日获罪于法禁;自为下僚以来,未尝一日获罪于上官。虽到处时与上官迕,然上官终不以我为迕己者,念我职员卑而能自立也。自知参禅以来,不敢一日触犯于师长,自四十岁以至今日,不敢一日触犯于友朋。虽时时与师友有诤有讲,然师友总不以我为嫌者,知我无诤心也,彼此各求以自得也。迩居武昌,甚得刘晋老之力。昨冬获读与晋老书,欲仆速离武昌,感觉远地持至意。兹因晋老经过之便,谨付《焚书》四册,盖新刻也。能发人道心,故附请教。   答陆思山   承教方知西事,然倭奴水寇,不足为虑,盖此辈舍舟无能为也。特中原有好者,多引结之以肆其狼贪之欲,实非真奸雄也,特为高丽垂涎耳。诸老素食厚禄,抱负不少,卓异屡荐,自必能博此蜂虿,似不必代为之虑矣。晋老此时想当抵任。此老胸中甚有奇抱,然亦不见有半个奇伟卓绝之士在其肺腑之间,则亦比今之食禄者聪明忠信,可敬而已。舍公练熟素养,置之家食,吾不知天下事诚付何人料理之也!些小变态,便仓惶失措,大抵今古一局耳,今日真令人益思张江陵也。热甚,寸丝不挂,故不敢出门。   与周友山   晋老初别,尚未觉别,别后真不堪矣。来示云云,然弟生平未尝见有与我绸谬者,但不见我触犯之过,免其积怒,即为幸事,安得绸缪也!刘晋老似稍绸缪矣,然皆以触犯致之。   以触犯致绸缪,此亦可也,然不可有二也。   与友山   疏中“且负知己”四字,甚妙。惟不负知己,故生杀不计,况毁誉荣辱得丧之小者哉!   江陵,兄知己也,何忍负之以自取名耶?不闻康德涵之救李献吉乎:但得脱献吉于狱,即终身废弃,受刘谨党诬而不悔,则以献吉知己也。士为知己死,死且甘焉,又何有于废弃欤!   但此语只可对死江陵与活温陵遭耳,持以语朝士,未有不笑我说谎者。今惟无江陵其人,故西夏叛卒至今负固,壮哉梅公之疏请也,莫谓秦遂无人也!令师想必因其弟高迁抵家,又因克念自省回去,大有醒悟,不复与我计较矣。我于初八夜,梦见与侗老聚,颜甚欢悦。我亦全然忘记近事,只觉如初时一般,谈说终日。此梦又不是思忆,若出思忆,即当略记近事,安得全无影响也。我想日月定有复圆之日,圆日即不见有蚀时迹矣←如此,即老汉有福,大是幸事,自当复回龙湖,约兄同至天台无疑也。若此老终始执拗,未能脱然,我亦不管,我只有尽我道理而已。谚曰:“冤仇可解不可结。”渠纵不解,我当自有以解之,刘伯伦有言:“鸡肋不足以当尊拳”,其人遂笑而止。吾知此老终当为我一笑而止也。世事如此,若似可虑,然在今日实力极盛之时,向中之日,而二三叛卒为梗,庙堂专阃竟无石画,是则深可愧者!兄可安坐围棋,收租筑室,自为长计耶?   寄京友书   弟今秋苦痢,一疾几废矣。乃知有身是苦,佛祖上仙所以孜孜学道,虽百般富贵,至于上登转轮圣王之位,终不足以易其一盼者,以为此分段之身,祸患甚大,虽转轮圣王不能自解免也。故穷苦极劳以求之。不然,佛乃是世间一个极拙痴人矣。舍此富贵好日子不会受用,而乃十二年雪山,一麻一麦,坐令鸟鹊巢其顶乎?想必有至富至贵,世间无一物可比尚者,故竭尽此生性命以图之。在世间顾目前者视之,似极痴拙,佛不痴拙也。今之学者,不必言矣。中有最号真切者,犹终日皇皇计利避害,离实绝根,以宝重此大患之身,是尚得力学道人乎?《坡仙集》我有披削旁注在内,每开看,便自欢喜,是我一件快心却疾之书,今已无底本矣,千万交付深有来还我!大凡我书,皆为求以快乐自己,非为人也。   与焦弱侯书   昨闲步清凉,瞻拜一拂郑先生之祠,知一拂,兄之乡先哲前贤也。一拂自少至老读书此山寺,  后之人思慕遗风,  祠而祀之。今兄亦读书寺中,祠既废而复立,不亦宜乎!归来读《江宁初志》,又知一拂于余,其先同为光州固始人氏,唐未随王审知入闽,遂为闽人,则余于先生为两地同乡,是亦余之乡先哲前贤也。且不独为兄有,而亦不必为兄羡矣。一拜祠下,便有清风,虽日闲步以往,反使余载璧而还,谁谓昨日之步竞是闲步乎?余实于此有荣耀焉!   夫先生,王半山门下高士也,受知最深,其平日敬信半山,亦实切至,盖其心俱以民政为急,国储为念。公半山过于自信,反以忧民爱国之实心,翻成毒民误国之大害。先生切于目击,乃不顾死亡诛灭之大祸,必欲成吾胡、越同舟之本心,卒以流离窜逐,年至八十,然后老此山寺。故予以为一拂先生可敬也。若但以其一拂而已,此不过乡党自好者之所歆羡,谁其肯以是而羡先生乎?今天下之平久矣,中下之士肥甘是急,全不知一拂为何物,无可言者。其中上士砥砺名行,一毫不敢自离于绳墨,而遂忘却盐梅相济之大义,则其视先生为何如哉!余以为一拂先生真可敬也。余之景行先哲,其以是哉!   今先生之祠既废而复立,吾知兄之敬先生者,亦必以是矣,断然不专专为一拂故也。吾乡有九我先生者,其于先哲,尤切景仰;其于爱民忧国一念尤独惓惓。使其知有一拂先生祠堂在此清凉间,慨然感怀,亦必以是,惜其未有以告之耳。闻之邻近故老,犹能道一拂先生事,而旧祠故址,废莫能考,则以当时无有记之者,记之者非兄与九我先生欤?先贤者,后贤之所资以亩;后贤者,先贤之所赖以表章。立碑于左,大书姓字,吾知兄与九老不能让矣。   吁!名垂万世,可让也哉!   复士龙悲二母吟   杨氏族孙,乃近从兄议,继嗣杨虚游先生之于之后,非继嗣李翰峰先生之后也。盖翰峰之后,安得住翰峰之宅?继杨姓而住李宅,非其义矣。杨氏族孙又是近议立为虚游先生之子之后,亦非是立为李翰峰先生守节之妹之后也。盖翰峰之妹之后,又安得朝夕李氏之宅,而以服事翰峰先生守节之妹为辞也?继杨虚游先生之子之后,而使服事翰峰先生守节之妹于李氏之门,尤非义矣。虽欲不窥窬强取节妹衣食之余,不可得矣。交构是非,诬加翰峰先生嗣孙以不孝罪逆恶名,又其势之所必至矣。是使之争也,我辈之罪也,亦非杨氏族孙之罪也。   幸公虚心以听,务以翰峰先生为念,翰峰在日,与公第一相爱,如仆旁人耳,仆知公必念之极矣。念翰峰则必念及其守节之妻顾氏,念及其守节之妹李氏,又念及其嗣孙无疑矣。   夫翰峰合族无一人可承继者,仅有安人顾氏生一女尔。翰峰先生没而后招婿姓张者,入赘其家,生两儿,长养成全,皆安人顾氏与其妹李氏鞠育提抱之力也。见今娶妻生子,改姓李,以奉翰峰先生香火矣。而婿与女又皆不幸早世,故两节妇咸以此孙朝夕奉养为安,而此孙亦藉以成立。弱侯与公等所处如此,盖不过为翰峰先生念,故弱侯又以其女所生女妻之也。   近闻此孙不爱读书,稍失色养于二大母,此则双节平日姑息太过,以致公之不说,而二大母实未尝不说之也。仆以公果念翰峰旧雅,只宜抒师教之,时时勤加考省,乃为正当。若遽为此儿孙病而别有区处,皆不是真能念翰峰矣。夫翰峰之妹,一嫁即寡,仍归李家。翰峰在日,使与其嫂顾氏同居南北两京,相随不离;翰峰没后,顾氏亦寡,以故仍与寡嫂同居。计二老母前后同居己四十余年,李氏妹又旌表著节,翕然称声于白门之下矣。近耿中丞又以“双节”   悬其庐,二母相安,为日已久,当不以此孙失孝敬而遂欲从杨氏族孙以去也。此言大为李节妇诬矣,稍有知者决不肯信,而况于公。大抵杨氏族孙贫甚,或同居,或时来往,未免垂涎李节妇衣簪之余,不知此皆李翰峰先生家物,杨家安得有也。且节妇尚在,尚不可缺乎?若皆为此族孙取去,李节妇一日在世,又复靠谁乎?种种诬谤,尽从此生。唯杨归杨,李归李,绝不相干,乃为妥当。   复晋川翁书   往来经过者颂声不辍,焦弱侯盖屡谈之矣。天下无不可为之时,以翁当其任,自然大力士民倚重,在道恃赖,但贵如肠之,勿作些见识也←有大力量,自然默默斡旋,人受其赐而不知。若未可动,未可信,决须忍耐以须时。《易》之蛊曰:“干母之蛊,不可贞。”言虽于蛊,而不可用正道,用正道必致相忤,虽欲干办母事而不可得也。又曰:“干父用誉。”   而夫于传之曰:“干父用誉,承以德也。”言父所为皆破家亡身之事,而子欲干之,反称誉其父,反以父为有德,如所云“母氏圣善,我无令人”者。如是则父亲喜悦,自然入其子孝敬之中,变蛊成治无难矣。倘其父终不肯变,亦只得随顺其间,相几而动。夫臣子之于君亲,一理也。天下之财皆其财,多用些亦不妨;天下民皆其民,多虐用些亦则得忍受。公有大贤在其间,必有调停之术,不至已甚足矣。只可调停于下,断不可拂逆于上。叔台相见,一诵疏稿,大快人!大快人!只此足矣,再不可多事也。阳明先生与杨邃庵书极可玩,幸置座右!   书晋川翁寿卷后   此余丙申中坪上笔也,今又四载矣,复见此于白下。览物思仁寿,意与之为无穷。公今暂出至淮上,淮上何足烦公耶!然非公亦竟不可。夫世固未尝无才也,然亦不多才。唯不多才,故见才尤宜爱惜,而可令公卧理淮上邪!在公虽视中外如一,但居中制外,选贤择才,使布列有位,以辅主安民,则居中为便。吾见公之入矣,入即持此卷以请教当道。今天下多事如此,将何以辅佐圣主,择才图治?当事者皆公信友,吾知公决不难于一言也,是又余之所以为公寿也。余以昨戊戌初夏至,今又一载矣。时事如棋,转眼不同,公当系念。   会期小启   会期之不可改,犹号令之不可反,军令之不可二也。故重会期,是重道也,是重友也。   重友以故重会,重会以故重会期。仆所以屡推辞而不欲会者,正谓其无重道重友之人耳。若重道,则何事更重于道会也耶!故有事则请假不往可也,不可因一人而遂废众会也,况可遽改会期乎?若欲会照旧是十六,莫曰“众人皆未必以会为重,虽改以就我亦无妨。”噫!此何事也!众人皆然,我独不敢,亦望庶几有以友朋为重,以会为重者。今我亦如此,何以望众人之重道乎?我实不敢以为然,故以请教。   与友人书   古圣之言,今人多错会,是以不能以人治人,非恕也,非洁矩也。试举一二言之。   夫尧明知朱之嚣讼也,故不传以位;而心实痛之,故又未尝不封之以国。夫子明知鲤之痴顽也,故不传以道;而心实痛之,故又未尝不教以《礼》与《诗》。又明知《诗》、《礼》之言终不可入,然终不以不入而遽已,亦终不以不入而遽强。以此知圣人之真能爱子矣。乃孟氏谓舜之喜象非伪喜,则仆实未敢以谓然。夫舜明知象之欲己杀也,然非真心喜象则不可以解象之毒,纵象之毒终不可解,然舍喜象无别解之法矣。故其喜象是伪也;其主意必欲喜象以得象之喜是真也,非伪也。若如轲言,则是舜不知象之杀己,是不智也。知其欲杀己而喜之,是喜杀也,是不诚也。是尧不知朱之嚣讼,孔不知鲤之痴顽也,不明甚矣。故仆谓舜为伪喜,非过也。以其情其势,虽欲不伪喜而不可得也。以中者养不中,才者养不才,其道当如是也。养者,养其体肤,饮食衣服宫室之而已也。如尧之于朱,舜之于象,孔之于伯鱼,但使之得所养而已也,此圣人所以为真能爱子与悌弟也。此其一也。   又观古之狂者,孟氏以为是其为人志大言大而已。解者以为志大故动以古人自期,言大故行与言或不相掩。如此,则狂者当无比数于天下矣,有何足贵而故思念之甚乎?盖狂者下视古人,高视一身,以为古人虽高,其迹往矣,何必践彼迹为也。是谓志大。以故放言高论,凡其身之所不能为,与其所不敢为者,亦率意妄言之。是谓大言,固宜其行之不掩耳。何也?   其情其势自不能以相掩故也。夫人生在天地间,既与人同生,又安能与人独异。是以往往徒能言之以自快耳,大言之以贡高耳,乱言之以愤世耳。渠见世之桎梏已甚,卑鄙可厌,益以肆其狂言。观者见其狂,遂指以为猛虎毒蛇,相率而远去之。渠见其狂言之得行也,则益以自幸,而唯恐其言之不狂矣。唯圣人视之若无有也,故彼以其狂言吓人而吾听之若不闻,则其狂将自歇矣。故唯圣人能医狂病。观其可子桑,友原壤,虽临丧而歌,非但言之,旦行之而自不掩,圣人绝不以为异也。是千古能医狂病者,莫圣人若也。故不见其狂,则狂病自息。   又爱其狂,思其狂,称之为善人,望之以中行,则其狂可以成章,可以入室。仆之所谓夫子之爱狂者此也。盖唯世间一等狂汉,乃能不掩于行。不掩者,不遮掩以自盖也,非行不掩其言之谓也。   若夫不中不才子弟,只可养,不可弃,只可顺,不可逆。逆则相反,顺则相成。是为千古要言。今人皆未知圣人之心者,是以不可齐家治国平天下,以成栽培倾覆之常理。   复顾冲庵翁书   某非负心人也,况公盖世人豪;四海之内,凡有目能视,有足能行,有手能供奉,无不愿奔走追陪,藉一顾以为重,归依以终老也,况于不肖某哉!公于此可以信其心矣。自隐天中山以来,再卜龙湖,绝类逃虚近二十载,岂所愿哉!求师访友,未尝置怀,而第一念实在通海,但老人出门大难,讵谓公犹念之耶!适病暑,侵侵晏寂,一接翰诲,顿起矣。   又书   昔赵景真年十四,不远数千里佯狂出走,访叔夜于山阳,而其家竟不知去向,天下至今传以为奇。某自幼读之,绝不以为奇也。以为四海求友,男儿常事,何奇之有。乃今视之,虽欲不谓之奇不得矣。向在龙湖,尚有长江一带为我限隔,今居白下,只隔江耳。往来十余月矣,而竟不能至,或一日而三四度发心,或一月而六七度欲发。可知发心容易,亲到实难,山阳之事未易当也。岂凡百尽然,不特此耶。抑少时或可勉强,乃至壮或不如少,老又决不如壮耶。抑景真若至今在,亦竟不能也?计不出春三月矣。先此报言,决不敢食。   又书使通州诗后   某奉别公近二十年矣,别后不复一致书问,而公念某犹昔也。推食解衣,至今犹然。然则某为小人,公为君于,已可知矣。方某之居哀牢也,尽弃交游,独身万里,戚戚无欢,谁是谅我者?其并时诸上官,又谁是不恶我者?非公则某为滇中人,终不复出矣。夫公提我于万里之外,而自忘其身之为上,故某亦因以获事公于青云之上,而自忘其身之为下也。则岂偶然之故哉!   嗟嗟!公天人也,而世莫知,公大人也,而世亦莫知。夫公为天人而世莫知,犹未害也;公为一世大人而世人不知,世人又将何赖耶?月今倭奴屯给釜山,自谓十年生聚,十年训练,可以安坐而制朝鲜矣。今者援之,中、边皆空,海陆并运,八年未已,公独鳌钓通海,视等乡邻,不一引手投足,又何其忍耶!非公能忍,世人固已忍舍公也。此非仇公,亦非仇国,未知公之为大人耳∠知公之为大人也,即欲舍公,其又奚肯?   既已为诗四章,遂并述其语于此,亦以见某与公原非偶者。   附顾冲老送行序(顾养谦)   顾冲老《赠姚安守温陵李先生致仕去滇序》云:   温陵李先生为姚安府且三年,大治,恳乞致其仕去。初先生以南京刑部尚书郎来守姚安,难万里,不欲携其家,其室人强从之。盖先生居常游,每适意辄留,不肯归,故其室人患之,而强与偕行至姚安,无何即欲去,不得遂,乃强留。然先生为姚安,一切持简易,任自然,务以德化人,不贾世俗能声。其为人汪洋停蓄,深博无涯涘,人莫得其端倪。而其见先生也,不言而意自消。自僚属、士民、胥隶、夷酋,无不化先生者,而先生无有也。此所谓无事而事事,无为而无不为者耶。   谦之备员洱海也,先生守姚安已年余,每与先生谈,辄夜分不忍别去,而自是先生不复言去矣。万历八年庚辰之春,谦以入贺当行。是时先生历官且三年满矣,少需之,得上其绩,且加恩或上迁。而侍御刘公方按楚雄,先生一日谢簿书,封府库,携其家,去姚安而来楚雄,乞侍御公一言以去。侍御公曰:“姚安守,贤者也。贤者而去之,吾不忍——非所以为国,不可以为风,吾不敢以为言。即欲去,不两月所,为上其绩而以荣名终也,不其无恨于李君乎?”先生曰:“非其任而居之,是旷官也,贽不敢也。需满以幸恩,是贪荣也,贽不为也。   名声闻于朝矣而去之,是钓名也,贽不能也。去即去耳,何能顾其他?”而两台皆勿许,于是先生还其家姚安,而走大理之鸡足。鸡足者,滇西名山也。两台知其意已决,不可留,乃为请于朝,得致其仕。   命下之日,谦方出都门还趋滇,恐不及一晤先生而别也,乃至楚之常、武而程程物色之,至贵竹而知先生尚留滇中遨游山水间,未言归,归当以明年春,则甚喜。或谓谦曰:“李姚安始求去时,唯恐不一日去,今又何迟迟也?何谓哉!”谦曰:“李先生之去,去其官耳。   去其官矣,何地而非家,又何迫迫于温陵者为?且温陵又无先生之家。”及至滇,而先生果欲便家滇中,则以其室人昼夜涕泣请,将归楚之黄安。盖先生女若婿皆在黄安依耿先生以居,故其室人第愿得归黄安云。先生别号曰卓吾居士。卓吾居士别有传,不具述,述其所以去滇者如此。   先生之行,取道西蜀,将穿三峡,览瞿塘、滟澦之胜,而时时过访其相知故人,则愿先生无复留,携其家人一意达黄安,使其母子得相共,终初念,而后东西南北,唯吾所适,不亦可乎?先生曰:“诺。”遂行。   复澹然大士   《易经》未三绝,今史方伊始,非三冬二夏未易就绪,计必至明夏四五月乃可。过暑毒,即回龙湖矣。回湖唯有主张净土,督课四方公案,更不作小学生钻故纸事也。参禅事大,量非根器浅弱者所能担。今时人最高者,唯有好名,无真实为生死苦恼怕欲求出脱也。日过一日,壮者老,少者壮,而老者又欲死矣。出来不觉就是四年,祗是怕死在方上,侍者不敢弃我尸,必欲装棺材赴土中埋尔。今幸未死,然病苦亦渐多,当知去死亦不远,但得回湖上葬于塔屋,即是幸事,不须劝我,我自然来也。来湖上化,则湖上即我归成之地,子子孙孙道场是依,未可谓龙湖蕞尔之地非西方极乐净土矣。   为黄安二上人三首   大孝一首   黄安上人,为有慈母照居在堂,念无以报母,乃割肉出血,书写愿文,对佛自誓,欲以此生成道,报答母慈。以为温清虽孝,终是小孝,未足以报答吾母也。即使勉强勤学,成就功名以致褒崇,亦是荣耀他人耳目,未可以拔吾慈母于苦海也。唯有勤精进,成佛道,庶可藉此以报答耳。若以吾家孔夫子报父报母之事观之,则虽武周继述之大孝,不觉眇乎小矣。   今观吾夫子之父母,至于今有耿光,则些小功名,真不足以成吾报母之业也。上人刺血书愿,其志盖如此而不敢笔之于文,则其志亦可悲矣!故余代书其意,以告诸同事云。   余初见上人时,上人尚攻举子业,初亦曾以落发出家事告余,余甚不然之。今年过此,乃秃然一无发之僧,余一见之,不免惊讶,然亦知其有真志矣。是以不敢显言,但时时略示微意于语言之间,而上人心实志坚,终不可以说辞诤也。今复如此,则真出家儿矣,他人可得比耶!因叹古人称学道全要英灵汉子,如上人非真英灵汉子乎?当时阳明先生门徒遍天下,独有心斋为最英灵。心斋本一灶丁也,目不识丁,闻人读书,便自悟性,径往江西见王都堂,欲与之辩质所悟。此尚以朋友往也。后自知其不如,乃从而卒业焉。故心斋亦得闻圣人之道,此其气骨为何如者!心斋之后为徐波石,为颜山农。山农以布衣讲学,雄视一世而遭诬陷;波石以布政使清兵督战而死广南。云龙风虎,各从其类,然哉!盖心斋真英雄,故其徒亦英雄也;波石之后为赵大洲,大洲之后为邓豁渠;山农之后为罗近溪,为何心隐,心隐之后为钱怀苏,为程后台:一代高似一代。所谓大海不宿死尸,龙门不点破额,岂不信乎!心隐以布衣出头倡道而遭横死,近溪虽得免于难,然亦幸耳,卒以一官不见容于张太岳。盖英雄之士,不可免于世而可以进于道。今上人以此进道,又谁能先之乎?故称之曰大孝。   真师二首   黄安二上人到此,时时言及师友之重。怀林曰:“据和尚平日所言师友,觉又是一样者。”   余谓师友原是一样,有两样耶?但世人不知友之即师,乃以四拜受业者谓之师;又不知师之即友,徒以结交亲密者谓之友。夫使友而不可以四拜受业也,则必不可以与之友矣。师而不可以心腹告语也,则亦不可以事之为师矣。古人知朋友所系之重,故特加师字于友之上,以见所友无不可师者,若不可师,即不可友。大概言之,总不过友之一字而已,故言友则师在其中矣。若此二上人,是友而即师者也。其师兄常恐师弟之牵于情而不能摆脱也,则携之远出以坚固其道心;其师弟亦知师兄之真爱己也,遂同之远出而对佛以发其弘愿。此以师兄为友,亦以师兄为师者也,非友而师者乎?其师弟恐师兄徒知皈依西方而不知自性西方也,故常述其师称赞邓豁渠之语于师兄之前,其师兄亦知师弟之托意婉也,亦信念佛即参禅而不可以徒为念佛之计。此以师弟为友,亦以师弟为师者也,又非友而师者乎?故吾谓二上人方可称真师友矣。若泛泛然群聚,何益耶,宁知师友之为重耶!   故吾因此时时论及邓豁渠,又推豁渠师友之所自,二上人喜甚,以谓我虽忝为豁渠之孙,而竟不知豁渠之所自,今得先生开示,宛然如在豁渠师祖之旁,又因以得闻阳明、心斋先生之所以授受,其快活无量何如也!今但不闻先生师友所在耳。余谓学无常师,“夫子焉不学”,虽在今日不免套语,其实亦是实语。吾虽不曾四拜受业一个人以为师,亦不曾以四拜传受一个人以为友,然比世人之时时四拜人,与时时受人四拜者,真不可同日而语也。我问此受四拜人,此受四拜人非聋即哑,莫我告也。我又遍问此四拜于人者,此四拜于人者亦非聋即哑,不知所以我告也。然则师之下在四拜明矣。然孰知吾心中时时四拜百拜屈指不能举其多,沙数不能喻其众乎?吾河以言吾师友于二上人之前哉!   失言三首   余初会二上人时,见其念佛精勤,遂叙吾生平好高好洁之说以请教之。今相处日久,二上人之高洁比余当十百千倍,则高洁之说为不当矣。盖高洁之说,以对世之委靡浑浊者则为应病之药。余观世人恒无真志,要不过落在委靡浑浊之中,是故口是心非,言清行浊,了不见有好高好洁之实,而又反以高洁为余病,是以痛切而深念之。若二上人者,岂宜以高洁之说进乎?对高洁人谈高洁,已为止沸益薪,况高洁十倍哉!是余蠢也。“过犹不及”,孔夫于言之详矣。委靡浑浊而不进者,不及者也;好为高洁而不止者,大过者也:皆道之所不载也。二上人只宜如是而已矣。如是念佛,如是修行,如是持戒。如是可久,如是可大,如是自然登莲台而证真乘,成佛果,不可再多事也。念佛时但去念佛,欲见慈母时但去见慈母,不必矫情,不必逆性,不必昧心,不必抑志,直心而动,是为真佛。故念佛亦可,莫太高洁可矣。   复李渐老书   数千里外山泽无告之老,翁皆得而时时衣食之,则翁之禄,岂但仁九族,惠亲友已哉!   感德多矣,报施未也,可如何!承谕烦恼心,山野虽孤独,亦时时有之。即此衣食之赐,既深以为喜,则缺衣少食之烦恼不言可知已。身犹其易者,筹而上之,有国则烦恼一国,有家则烦恼一家,无家则烦恼一身,所任愈轻,则烦恼愈减。然则烦恼之增减,唯随所任之重轻耳。世固未闻有少烦恼之人也,唯无身乃可免矣。老子云:“若吾无身,更有何患?”无身则自无患,无患则自无恼。吁!安得闻出世之旨以免此后有之身哉!翁幸有以教之!此又山泽癯老晚年之第一烦恼处也。   卷三杂述   卓吾论略滇中作   孔若谷曰:吾犹及见卓吾居士,能论其大略云。居士别号非一,卓吾特其一号耳。卓又不一,居士自称曰卓,载在仕籍者曰笃,虽其乡之人,亦或言笃,或言卓,不一也。居士曰:“卓与笃,吾土音一也,故乡人不辨而两称之。”余曰:“此易矣,但得五千丝付铁匠胡同梓人,改正矣。”居士笑曰:“有是乎?子欲吾以有用易无用乎?且夫卓固我也,笃亦我也;称我以‘卓’,我未能也;称我以‘笃’,亦未能也。余安在以未能易未能乎?”故至于今并称卓、笃焉。   居士生大明嘉靖丁亥之岁,时维阳月,得全数焉。生而母太宜人徐氏没,幼而孤,莫知所长。长七岁,随父白斋公读书歌诗习礼文。年十二,试《老农老圃论》,居士曰:“吾时已知樊迟之问,在荷蒉丈人间。然而上大人丘乙已不忍也,故曰‘小人哉,樊须也。’则可知矣。”论成,遂为同学所称。众谓“白斋公有子矣”。居士曰:“吾时虽幼,早已知如此臆说未足为吾大人有子贺,且彼贺意亦太鄙浅,不合于理。此谓吾利口能言,至长大或能作文词,博夺人间富与贵,以救贱贫耳,不知吾大人不为也。吾大人何如人哉?身长七尺,目不苟视,虽至贫,辄时时脱吾董母太宜人簪珥以急朋友之婚,吾董母不禁也。此岂可以世俗胸腹窥测而预贺之哉!”   稍长,复愦愦,读传注不省,不能契朱夫子深心。因自怪。欲弃置不事。而闲甚,无以消岁日。乃叹曰:“此直戏耳。但剽窃得滥目足矣,主司岂一一能通孔圣精蕴者耶!”因取时文尖新可爱玩者,日诵数篇,临场得五百。题旨下,但作缮写眷录生,即高中矣。居士曰:“吾此梓不可再侥也。且吾父老,弟妹婚嫁各及时。”遂就禄,迎养其父,婚嫁弟妹各毕。   居士曰:“吾初意乞一官,得江南便地,不意走共城万里,反遗父忧。虽然,共城,宋李之才宦游地也,有邵尧夫安乐窝在焉。尧夫居洛,不远千里就之才问道。吾父子倘亦闻道于此,虽万里可也。且闻邵氏苦志参学,晚而有得,乃归洛,始婚娶,亦既四十矣。使其不闻道,则终身不娶也。余年二十九而丧长子,且甚戚。夫不戚戚于道之谋,而惟情是念,视康节不益愧乎!”安乐窝在苏门山百泉之上。居上生于泉,泉为温陵禅师肛。居士谓“吾温陵人,当号温陵居上。”至是日游遨百泉之上,曰:“吾泉而生,又泉而官,泉于吾有夙缘哉!”   故自谓百泉人,又号百泉居上云。在百泉五载,落落竟不闻道,卒迁南雍以去。   数月,闻白斋公没,守制东归。时倭夷窃肆,海上所在兵燹。居上间关夜行昼伏,除六月方抵家。分家又不暇试孝子事,墨衰率其弟若侄,昼夜登陴击柝为城守备。盖下矢石交,米斗斛十千无籴处。居士家口零三十,几无以自活。三年服阕,尽室入京,盖庶几欲以免难云。   居京邸十阅月,不得缺,囊垂尽,乃假馆受徒。馆复十余月,乃得缺,称国子先生,如旧官。未几,竹轩大父讣又至。是日也,居士次男亦以病卒于京邸。余闻之,叹曰:“嗟嗟!   人生岂不苦,谁谓仕宦乐。仕宦若居士,不乃更苦耶!”吊之。入门,见居士无异也。居上曰:“吾有一言,与子商之:吾先大父大母殁五十多年矣,所以未归土者,为贫不能求葬地;又重违俗,恐取不孝讥。夫为人子孙者,以安亲为孝,未闻以卜吉自卫暴露为孝也。天道神明,吾恐决不肯留吉地以与不孝之人,吾不孝罪莫赎矣。此归必令三世依土。权置家室于河内,分赙金一半买田耕作自食,余以半归,即可得也。第恐室人不从耳。我入不听,请子继之!”居士入,反覆与语。黄宜人曰:“此非不是,但吾母老,孀居守我,我今幸在此,犹朝夕泣忆我,双眼盲矣。若见我不归,必死。”语未终,泪下如雨。居士正色不顾,宜人亦知终不能迕也,收泪改容谢曰:“好好!第见吾母,道寻常无恙,莫太愁忆,他日自见吾也。   勉行襄事,我不归,亦不敢怨。”遂收拾行李托室买田种作如其愿。   时有权墨吏吓富人财不遂,假借漕河名色,尽彻泉源入漕,不许留半滴沟洫间。居士时相见,虽竭情代请,不许。计自以数亩请,必可许也。居士曰:“嗟哉,天乎!吾安忍坐视全邑万顷,而令余数亩灌溉丰收哉!纵与,必不受,肯求之!”遂归。岁果大荒,居士所置田仅收数斛稗。长女随艰难日久,食稗如食粟。二女三女遂不能下咽,因病相继夭死。老媪有告者曰:  “人尽饥,  官欲发粟。闻其来者为邓石阳推官,与居士旧,可一请。”宜人曰:“妇人无外事,不可。且彼若有旧,又何待请耶!”邓君果拨己俸二星,并驰书与僚长各二两者二至,宜人以半籴粟,半买花纺为布。三年衣食无缺,邓君之力也。居士曰:“吾时过家毕葬,幸了三世业缘,无宦意矣。回首天涯,不胜万里妻孥之想,乃复抵共城。入门见室家,欢甚。问二女,又知归未数月,俱不育矣。”此时黄宜人,泪相随在目睫间,见居士色变,乃作礼,问葬事,及其母安乐。居上曰:“是夕也,吾与室人秉烛相对,真如梦寐矣。   乃知妇人势逼情真。吾故矫情镇之,到此方觉‘屐齿之折’也!”至京,补礼部司务。人或谓居士曰:“司务之穷,穷于国子,虽子能堪忍,独不闻‘焉往而不得贫贱’语乎?”盖讥其不知止也。居士曰:“吾所谓穷,非世穷也。穷莫穷于不闻道,乐莫乐于安汝止。吾十年余奔走南北,祗为家事,全忘却温陵、百泉安乐之想矣。吾闻京师人士所都,盖将访而学焉。”   人曰:“子性太窄,常自见过,亦时时见他人过,苟闻道,当自宏阔。”居士曰:“然,余实窄。”遂以宏父自命,故又为宏父居士焉。   居士五载春官,潜心道妙,憾不得起白斋公于九原,故其思白斋公也益甚,又自号思斋居士。一日告我曰:“子知我久,我死请以志嘱。虽然,余若死于朋友之手,一听朋友所为,若死于道路,  必以水火葬,  决不以我骨贻累他方也。墓志可不作,作传其可。”余应曰:“余何足以知居士哉!他年有顾虎头知居士矣。”遂著论,论其大略。后余游四方,不见居士者久之,故自金陵已后,皆不撰述。或曰:“居士死于白下。”或曰:“尚在滇南未死也。”   论政篇为罗姚州作   先是杨东淇为郡,南充陈君实守是州,与别驾张马平、博士陈名山皆卓然一时,可谓盛矣。今三十余年,而君来为州守,余与周君、张君各以次先后并至。诸父老有从旁窃叹者曰:“此岂有似于曩时也乎?何其济济尤盛也!”未几,唐公下车,复尔相问,余乃骤张之曰:“此间官僚皆数十年而一再见者也,愿公加意培植于上,勿生疑贰足矣。惟余知府一人不类。   虽然,有多贤足以上人,为余夹辅,虽不类,庸何伤!”唐公闻余言而壮之。是春,两台复命,君与诸君俱蒙礼待,虽余不类,亦窃滥及,前年之言迨合矣。余固因汇次其语以为君与诸君贺,而独言余之不类者以质于君焉。盖余尝闻于有道者而深有感于“因性牖民”之说焉。   夫道者,路也,不止一途;性者,心所生也,亦非止一种已也。有仕于土者,乃以身之所经历者而欲人之间往,以已之所种艺者而欲人之同灌溉。是以有方之治而驭无方之民也,不亦昧于理欤!且夫君子之治,本诸身者也;至人之治,因乎人者也。本诸身者取必于已,因乎人者恒顺于民,其治效固已异矣。夫人之与己不相若也。有诸己矣,而望人之间有;无诸己矣,而望人之同无。此其心非不恕也,然此乃一身之有无也,而非通于天下之有无也,而欲为一切有无之法以整齐之,惑也。于是有条教之繁,有刑法之施,而民日以多事矣。其智而贤者,相率而归吾之教,而愚不肖则远矣。于是有旌别淑慝之令,而君子小人从此分矣。   岂非别白太甚,而导之使争乎?至人则不然,因其政不易其俗,顺其性不拂其能。闻见熟矣,不欲求知新于耳目,恐其未寤而惊也’止安矣,不欲重之以桎梏,恐其絷而颠且仆也。   今余之治郡也,取善太恕,而疾恶也过严。夫取善太恕,似矣,而疾人之恶,安知己之无恶乎?其于反身之治且未之能也,况望其能因性以牖民乎?余是以益惧不类,而切倚仗于君焉。吾闻君生长剑门,既壮而仕,经太华,而独观昭旷于衡岳之巅,其中岂无至人可遇而不可求者欤!君谈说及此乎?不然,何以两宰疲邑,一判衡州,而民诵之至今也。意者君其或有所遇焉,则余言为赘;如其不然,则余之所闻于有道者详矣,君其果有当于心乎?否也?   夫君而果有当于心也,则余虽不类,庸何伤乎!   何心隐论   何心隐,即梁汝元也。余不识何心隐,又何以知梁汝元哉!姑以心隐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