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 - 第 218 页/共 256 页

道无终穷,学无止足。程明道先生有言曰:「太山高矣,太山之上已不属太山,尧舜事业也只是太虚中一点浮云过目。」盖言道体无穷,而学不可止足也。      道体乾涉甚大,非一班半点可尽,非大其心胸,何以见之?若如众说,即当时晨门荷蒉之徒已先得之,而宣圣汲汲皇皇,被人讥议,被人削迹,被人伐木,被人欲要杀之,终不为悔。此见得与物同体,痛痒相关,自有不得不然。      以象山为禅,於何以为禅?以为禅也,则陆集所云於人情物理上锻炼,又每教人学问思辨笃行求之,似未失孔门之规矩。惟其客气之未除,气质之未变化,则虽以面质於象山,必无辞矣。      昔年读书西樵山时,曾闻海内士夫多宗象山。象山宇宙性分等语,同此心同此性等语,皆灼见道体之言。以象山为禅,则吾不敢;以学象山而不至於禅,则吾亦不敢。盖象山之学虽非禅,而独立高处。夫道,中而已矣,高则其流之弊不得不至於禅,故一传而有慈湖,慈湖真禅者也,后人乃以为远过於象山。吾以为象山过高矣,慈湖又远过之焉,是何学也?伯夷、柳下惠皆称圣人,岂有隘与不恭?但其稍有所偏,便不得不至於隘与不恭也。学者欲学象山,不若学明道,故於时有遵道录之编,乃中正不易之的也。若於象山则敬之而不非之,亦不敢学之。      夫人皆识面,浅者也,而谓上下千万年识尧舜禹汤文武周孔是何面目,而若相知之深焉,神交也。故孔子梦周公,高宗梦(传)[傅]说,舜梦拜乎丞。语又曰:「见尧羹墙。」皆心也,神也。神也者,心之所为也,心之神交,通也。通天而天,通地而地,通万物而万物,通尧、舜、禹、汤、文、武、周、孔而尧、舜、禹、汤、文、武、周、孔,感而通之,一气也。气也者,通宇宙而一者也。是故一体也,一体故氤氲相通,痛痒相关,不交而交矣。      阳升则浮,阴降则沉,浮沉相荡而润下生焉。阳精则明,阴散则晦,晦明相感而炎上生焉。阳刚则伸,阴柔则屈,屈伸相循而曲直生焉。柔以融之,刚以结之,融结相推而从革生焉。刚以辟之,柔以阖之,阖辟相荡而稼穑生焉。天地之生也,先气而后质,故水火多气,木金土多质。      观洪炉之铸金,则知天地之终始矣。在炉而融,生之也;出炉而结,成之也。融也者,水始之象也;结也者,土终之象也。其融也,孰不以为屈,而不知生之始也,伸孰大焉!其结也,孰不以为伸,而不知成之终也,屈孰大焉!始终相乘,屈伸相感,而金未尝变,道之象也。      初年斋戒三日始求教於白沙先生。先生叹曰:「此学不讲三十年矣。」少顷讲罢,进问曰:「今门下见有张廷实、李子长,而先生云不讲学三十年,何也?」先生曰:「子长只作诗,廷实寻常来,只讲些高话,亦不问,是以不讲。此学自林缉熙去后已不讲。」予后访廷实,廷实因问:「白沙有古氏妇静坐,如何?」予应曰:「坐忘耳。」张曰:「坐忘是否?」予应曰:「心斋是矣,若说坐忘,便不是颜子。」张摇掌曰:「不然,不然,三教本同一道。」予知其非白沙之学,因叩之云:「公曾问白沙先生否?」张曰:「未曾问,只是打合同耳。」      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皆非有为而为之者也。凡人有甚怒,及横逆之加,则其人如病狂初作,不可与之辩,但当以理自克,久之则其人自悔,如病苏也。持此以行诸夷夏,无不可矣。      钦明文思,心性之本体;安安,本体之自然,不著丝毫人力。蔡氏既谓「钦明文思以德性言,允恭克让以行实言」,是矣。又云「敬体明用」,是又说到用上,何耶?      文公言放下这敬不得,都似二物了。殊不知心体存存惺惺便是敬,敬与心是一物,何言放下乎?      既见得体用一原,便终日终身体认涵养,直上达天德,以行王道。盛德大业一齐扩充去,不是二事。      古人言学言政必有头脑,如树木之生,其枝叶花实必有根本。后世学不知本,又何望乎先王天德王道之懿?明道先生言:「中庸只无声无臭,该括了多少。」自无声无臭发而为三千三百,自三千三百复归於无声无臭。      制礼作乐,后世亦皆不知本。人而不仁,如礼乐何?礼乐在仁者心地中流出,而谓不为之用,即二之矣。后世心不中和则气不中和,从何处候气制律审声,被於八音乎?故必积德百年然后兴也。      天下古今只是感应而已矣。何以感之即应,疾於影响?宇宙内只是同一气同一理,如人一身,呼吸相通,痛痒相关,刺一处则遍身皆不安。又如一池水,池中之鱼皆同在此水,击一方则各方之水皆动,群鱼皆惊跃。此与孔子梦周公同,以其气一理一也,否则何以能感应?此可以知道。      ,则左氏之事也。夫春秋者,鲁史之文而列国之报也,乃谓圣人拘拘焉某字褒某字贬,非圣人之心也。「然则所谓笔则笔,削则削者,非欤?」曰:「笔以言乎其所书也,削以言乎其所去也。昔夫子没而微言湮,其道在子思。孟子亲受业於子思之门人,得天之道而契圣人之心者,莫如孟子;故后之知春秋者,亦莫如孟子。孟子曰;『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夫其文则史,经之谓也。其事则齐桓晋文,传之谓也。合文与事,而义存乎其中矣,窃取之谓也。义取於圣人之心,事详乎鲁史之文。夫春秋,鲁史之文,与晋之乘、楚之梼杌等耳,然而后世之言春秋者,谓字字而笔之,字字而削之,若然,乌在其为鲁史之文哉?若是,圣人之心亦浅矣。」曰:「然则所谓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夫子於春秋果不作乎?」曰:「非是之谓也。夫所谓作者,笔而书之之谓也。其谓知我罪我者,我谓我众人也,以言乎天下后世之善恶者,读春秋之所善所恶,若美我刺我然也。故曰:『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惧也者,知我罪我之谓也。若如后儒之说,则孟子自与其文则史之言前后相矛盾矣,不亦异乎!」或曰:「经为断案,然欤?」曰:「亦非也。窃取之意存乎经传,以传实经而断案见矣。譬之今之理狱者,其事其断一一存乎案矣。圣人之经特如其案之标题云『某年某月某人某事』云尔。其或间有本文见是非者,如案标云『某是非胜负』云尔,[然亦希矣,而其是非之详自见於案也。故观经以知圣人之取义,观传以知圣人所以取义之指,夫然后圣人之心可得也。紫阳朱子曰:「直书其事而善恶自见。」此其几矣。惜也鲁史之文,世远而久湮,左氏之传,事实而未纯,其余皆多臆说耳。自三氏百家以及胡氏之传,多相沿袭於义例之蔽,而不知义例非圣人立也,公谷穿凿之厉阶也,其於圣人之心、鲁史之旧,其有合乎?是故治春秋者不必泥之於经,而考之於事;不必凿之於文,而求之於心。大其心以观之,事得而后圣人之心、春秋之义可得矣。予生千载之下,痛斯经之无传,诸儒又从而纷纷各以己见臆说而汨之,圣人窃取之心之义遂隐而不可见。故象山陆氏曰:「后世之论春秋者,多如法令,非圣人之指也。」又曰:「诸儒说春秋之谬尤甚於诸经。」盖有以见此矣。后之学者欲治春秋,明王道,正人心,遏谗邪,禁乱贼,以泝大道之源,必於纪事之传焉核实而订正之可也。水也从事於斯有年矣,求春秋之指,圣人之心,若有神明通之,粗有得焉而未敢自信,叹其传之不全,独遗憾於千载之下。取诸家之说而厘正焉,去其穿凿而反]诸浑沦,芟其蘩芜,以不汨其本根,不泥夫经之旧文,而一证诸传之实事。圣人窃取之心,有若洞然复明,如披云霞而睹青天也。幸与天下后世学者共商之,名曰「春秋正传」。夫正传云者,正诸传之谬而归之正也。春秋正传序[据四库全书本春秋正传序补字]?春秋,圣人之刑书也。刑与礼一,出礼则入刑,出刑则入礼。礼也者,理也,天理也。天理也者,天之道也,得天之道,然后知春秋。春秋者,圣人之心,天之道也,而可以易言乎哉?然则圣人之心则固不可见乎?夫子曰:「吾志在春秋。」圣人之心存乎义,圣人之义存乎事,春秋之事存乎传。夫经识其大者也,夫传识其小者也,夫经窃取乎得失之义,则孔子之事也,夫传明载乎得失之      湛子约言卷四      中庸第七      [缺页]      □之,故能尽其明;天地之全莫能尚之,故能尽其大;圣人之全莫或蔽之,故能尽其心。不蔽则虚,虚则明,明则高,高则广,广则大。广大高明不在乎他,在乎尽心而已矣。是故高明配日月,广大配天地,尽心之至配至德,其惟圣人乎!      夫即政即学,故其学也实;即学即政,故其政也纯。纯实者,天下之至善也,至善立而学政一,学政一则无事矣。仕优则学,学优则仕,是故知合一之说。      天地之初也至虚,虚,无有也,无则微,微化则著,著化则形,形化则实,实化则大。故水为先,火次之,木次之,金次之,土次之。天地之终也至塞,塞者,有也,有则大,大变而实,实变而形,形变而著,著变而微,故土为先,金次之,木次之,火次之,水次之。微则无矣,而有生焉。有无相生,其天地之终始乎!      古之学者本乎一,今之学者出乎二,二则支,支则离,支离之蔽也久矣。故夫文武二而天下无全材矣,才德二而天下无全人矣,体用二而天下无知道矣,知行动静二而天下无善学矣,德业举业二而天下支离甚矣,非其本然也,故自支离之说兴而儒学坏矣。原本反末,故知合一之说,知合一之说,则可以化举业而之道矣。或问:「何谓合一?」曰:「执事则敬。」      夫质者,先地之顺,阴之为也。直者,先天之健,阳之为也。是故质本乎形,报鬼而行地;直发乎气,施神而乘天。学也者,合天地而一之故三。是故学则天地位矣,鬼神彰矣,天地鬼神犹然,而况於人乎!      阴阳同性而异气,五行同气而异质,五常同体而异用,五声同生而异起,五色同质而异采,五伦同理而异分,五方同性而异习。      学也,仕也,合一之道也。故学而自恻隐之心充之,然而悯穷之政举之矣。学而自羞恶之心充之,然而耻不获之政举之矣。学而自辞让之心充之,然而养老尊贤礼让之政举之矣。学而自是非之心充之,然而旌别淑慝、植善去暴之政举之矣。君子行此四者,而后知莫学非政矣,莫政非学矣,天下政学出於一矣。      四端,德也,非性也。性与德非二也,其未发也浑而一,及感而通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生焉,而[四]者别矣。其端始也,故曰: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端也]者,始[也]。四端者,性之能也,性之四德也。      「学何学矣?」曰:「心。故善学者贯珠矣,不善学者如观珠矣。」曰:「观珠与贯珠之形何以异?」曰:「观珠者,观他珠也,多学而记之之类也。贯珠者,自我得之也,一以贯之之类也,识前言往行以畜德也。」      黄子曰:「圣学其思乎!故曰『思不出位』。」曰:「是谓心学矣。『思曰睿,睿作圣』。」请闻焉。曰:「其中思矣乎!中思故不出其位,不出其位故思无邪,非位而思邪,邪也,正亦邪也。其惟中思乎!」曰:「曷谓中思?」曰:「毋前尔思,毋后尔思,毋左尔思,毋右尔思,故曰『中思』。中思也者,中心也,故曰『中心无为,以守至正』。至正,无邪思也。若夫左右前后而思焉,出位耳矣,乌能勿邪?故中则正矣,中正一以贯之,而圣学备矣。      虚无即气也,如人之嘘气也,乃见实有,故知气即虚也。其在天地万物之生也,人身骨肉毛面之形也,皆气之质,而其气即虚无也。是故知气之虚实有无之体,则於道也思过半矣。      父以象天也,母以象地也,夫以象阳也,妇以象阴也,男以象乾也,女以象坤也。天地合德之谓神,阴阳合一之谓道,乾知坤作之谓化。王者立公卿大夫士以听外政,必立后妃夫人世妇嫔妾以听内政。是故男正乎外,女正乎内,以应天地之定位;夫以倡之,妇以随之,以应阴阳之感通;男以治外,女以治内,以应乾坤之化育。      空室空木之中,有物生焉,虚则气聚,气聚则物生,故不待种也,气即种也,古之气化而生也,故虚者生之本。      自若人闻丧而若无玄服而黑围,乘马驰驰,谒於东西也,而讣闻之礼坏。自若人及城半里而违家,燕语以终日而后入也,而望家则哭之礼坏。自若人大饮而矧齿,易服以就宴而莫之恤也,而居丧之礼坏。夫礼之坏也久矣。      夷、尹、下惠趋一,禹、稷、颜回同道,其孟子反约之学乎!      今之求道者,如居室中而欲见天地四方,可得乎?或得隙光焉,侈然以为有见。夫身在屋内,四面墙壁也,何以见天地四方之全?必超身而出,立於九层之台,斯尽见之矣。故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故物欲也、玩好也、文艺也,皆墙壁之类也,故辟之而后可以见道。      上将不用法,其次得於法,其次泥法。惟上智为能以正出奇者,出自我也。其次则不能不取於法,其终也自我得之,自我行之,而法乃先得我心之同然者。必区区合法而不知变,兵斯为下矣。      古之善将兵者,如心之於其身乎!人之身岂有刺之而不痛,击之而不应者乎?刺之而知痛也,击之而知应也,人之心也。心之於其身也,无不知爱之肤也,则亦无不知卫之体也;无不知卫之体,则亦无不知卫之之术也。故知卫其身者,可与语兵矣。其博约合一之学矣乎!      民可素教而不可教使之为战。教使之为战,是利於战而法驱之,故人不敢不战。为将而使人不敢不战,亦危矣。若主於爱民而素教之其义,欲使之知方也。人而知方,则知亲爱之道,於其所亲爱者而敌见加焉,故人自乐与之战而莫御。为将而使人乐战而莫御,斯无敌矣。此义利王霸之辩也。      道者,先天地而无始,后天地而无终。能原始则无始矣,能要终则无终矣。屈伸相感,循环无端。      夫治大郡者,其譬诸牧羊矣,非在乎外益之也,不取之而已尔,不扰之而已尔。是故清惠兼济,而牧民之道尽矣。      尧舜其犹病诸,仁[者不]忍一物不得其所,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此性之德也,合内外之道也。君子观其病与欲,而其性可知矣。      君子之道,成诸性,达诸事业;小人之道,局於器,滞於影响。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故。道则通,通则神,神则人化之;故则执,执则物,物则人畏之。故君子浑浑尔,小人硁硁尔。      人心虚也,生意存焉。生,仁也,生生,天地之仁也,塞则死矣。天地之化,其太虚乎!故能生万物。圣人之心,其太虚乎!故能生万化。      君子之学,反其初而已矣。曰:曷谓初?曰:初者与万物一也,万物与天地一也。能知与以天地万物一,则可以与几矣。是故人之大初也,与天地万物一,一者无物也,无物故能与道一。是故君子浑然而太虚,体物而无累。太虚者其天乎!是故至大生焉;体物者其地乎!是故至广成焉。存至大者德也,发至广者业也。      生乎百世之下,神会乎百世之上,以意逆志,研精覃思,钩深致远,犹徐徐焉以待其自来,而不敢强探力索焉,以自得夫先得我心之同然者,故曰测。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中庸曰;「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夫天地日月四时鬼神尽然,而况於人乎!而况於圣人乎!何则?其理一,其心同然者也。      大学者,学其大者也。物我同体,故曰大。明德,得於天之理,民同得此理於天者,在心为明德,在事为亲民,实非二事。成己成物皆性之德也,故曰至善。      上功以意,其次以言,其次以事。王者立公相,主感格,在燮理,是故以意为功,以应乾之知。立九卿群府百司庶尹,主教育阜兆民,是故以事为功,以应坤之作。立言官,主论劾,在击搏,是故以言为功,以应雷霆之鼓动。      止至善也者,体夫天理焉者也,物我一理也。夫道大矣、备矣,止至善其要矣,至善立而物我皆得矣。      大学於止至善格物之义,其三致意矣。故知止而定静安虑,以言止至善之功备矣。推原於本始而极於格物,止至善之义,其切至矣,其简易矣,其至约而博矣,以言大学之道尽矣。      「大学之於诚意何其言之悉备矣?」曰:「凡学之功皆意也。是故本之於慎独,系之於身心,用之於知行,验之於恂栗威仪,及之於没世,约之於敬止,而化之乎无情之辞,君子是以知本也。意之功用广矣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