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 - 第 123 页/共 256 页

此说不易见得。近有一贤者,疑吾辈讲辩,详于终食造次颠沛之说,而略于富贵贫贱取舍之间,吾答之亦如此。天下之事皆有本,无本是强制耳。周子云:「见大心泰,富贵贫贱处之一。」岂有强制便可谓之道乎?       我未见好仁者章。好仁恶不仁,一人也,由好恶之本心存存不已,而为成德者事也;用力于仁,而未见力不足者,觉后自欲罢不能;「盖有」二句承上用力于仁而不能自罢者说。此章凡三致意矣,始曰未见,盖未见乎德之已成者也,其次则未见乎德之不可成,其末则未见乎德之尚于成,言愈密而意愈切矣。      此章三见,吾平日亦如此看。       观过章。语意为君子发。      近有一学者洪章,于新泉精舍说此云:「党,偏也。人惟偏党,故有过。若能反观知其过,便得其本心而知仁矣。」亦通。       闻道章。闻道即物格知至,功夫在格物上。      此说得之,知至即是闻道,闻道自贯彻人我古今幽明,便能知死而不亡,易所谓通乎昼夜之道而知。       志道未足与议章。习心胜则天理难见也。      一面志道,一面耻恶衣恶食,□□□□□□□□□与入尧、舜之道。       吾道一贯章。一贯也者,道体也、一本也、无二也,[四方]上下之宇,古今往来之宙,充塞平铺,无间于人我,无分于体用,无偏于动静,何烦人力之为?本体自然,故程子谓之天理也。察识操存之法,唯勿忘勿助,未尝致纤毫之力,则何莫而非此理之流行矣!      即勿忘勿助,便是贯体用动静,无纤毫人力,而天理流行。道者,天理也,此体包贯四方上下,宇宙在我矣。       曾子所以唯一贯之传者,恐精察力践于分殊,而将悟协于克一云耳。       此恐未安。曾子平日亦尝如此用功,如三省,忠、信、传习,所贵乎道者三,动正出,皆是心事合一工夫,暗与圣人一贯之学合矣,故一闻言即响应,不容思议。若非平日有一贯工夫,安能响应?子贡闻之便手忙脚乱了。故孔门学问皆是一贯,无二语。       「忠恕」是学者功夫,中心为忠,勿忘勿助,(任)[恁]地时看取,理自见矣。故心中,夫心中则人己合体,体用合原,内外合道,家国天下合性,无所往而不各得其本然之天理矣。夫是之谓「恕」。      看得亦□,但心不忘助时,天理自见,不必又加看取,勿忘勿助即看取也。体用犹形影,不可离。       忠恕之学,一贯之学也,故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怒)[恕]而已矣。」      既知此是一贯之学,则知前段之说曾子,非但在分殊上学矣。       子使漆雕开仕章。仕亦学也,斯指此理而言,至近而至远,至无而至神者。信,实也,未能实有诸己。子说也者,说其素位而行,将无入不自得也。程子曰:「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      「子说」犹「吾与点也」之意,「斯」之一字,与浴沂咏归二字,一语得了圣人胸中所存所乐,故不觉说之与之。       先进于礼乐章。理疑之,孰疑之?以文义而疑之。若如今之论,以上二句为时人之言,则「子曰」下当有「人之言曰」四字,而本文无之,此其疑一也。「如用之」二句,孔子于礼乐,何尝斯须离?何必婉转而缓其辞曰「如用之」?此其疑二也。若谓君用孔子,则是如有用我者,孔子又不但从先进尔矣,此其疑三也。      此固如所疑。此皆孔子之言,野人即是郊外百姓,君子即是在位士夫。先进质朴,即今之野人;后进弥文,[乃今]之君子。孔子叹坏于君子而存于野人,礼失求之[于野]伤君子之坏礼,而幸其犹存于野人。故下从先进□□本意也。至于大林放问礼之本,亦此意。       回也其庶乎章。庶也者,以言乎其将至于极也,几也。几于圣也。所欠者,从心所欲不踰矩焉尔。屡空者,以言乎其所遇也。夫子尝曰:「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胝舜之侧陋时一也。不受命者,贫富有命也,货殖焉,心乎求富也,故曰:「不受命。」亿则屡中者,材识之明也,夫子尝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也。」此子贡之所以终不回若也,然否?      「屡空」与「屡中」文相对,屡空者,货财与心皆空也,故近道;屡中者,能窥测,言虽或中而心累于货财矣。空之而不合道者,有之矣,未有合道而犹累于货者也。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章。子羔之愚可进于道,非亲炙焉,莫之有成也。亲炙矣而不成则有之,未有如子羔之资之狷,不亲炙而能有成者也。子路欲使之为费宰焉,则诚不足以格季氏之非心,才不足以改费邑之旧政,非所处而处之,以学则习染日滋,以仕则龃龉难合,其害可胜言哉!故曰:「贼夫人之子。」而子路托即仕即学以自文,故夫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学不外乎事,民人社稷无非事者,然其质虽美,而其力未足以兼之,故夫子告之如此。       颜渊问仁章。非礼勿视四句,视听言动有四,而勿之则一,守约之方也。惟精乃约,可与几矣。夫是之谓克己,视听言动皆天则矣,与古圣精一合。      此是博约兼至,一贯之道,亦随处体认之意,但颜子见得速耳。       仲弓问仁章。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皆以言其随处不敢慢,非助也。古有是言矣,摘其大焉者也。己所不欲,本心也、天理也;勿施之人,则动处皆天理矣。家邦无怨与归仁意同。      此亦随处体认之功,但仲弓比颜子较缓,颜子如风,仲弓如日。       子张问达章。仁义一道也,义以天理之所宜者言,仁以天理之浑然者言,故言仁则义在其中,言义则仁在其中。质直好义者,得则仁义皆得;色取仁而行违者,失则仁义皆失。此闻与达之所以分也。      此张内外人己之分,圣人教人最切要处,与孟子分别「由仁义行」非「行仁义」,及「集义」「义袭」意同。色取仁,此一念已悖道,况行违乎!色取仁而行不违,亦已为行仁义、义袭之学矣。今之学大率皆然[而不自悟,悲矣]。      子章问行章。言忠信、行笃敬者,皆有以以也。以也者,天理也,惟在时时体认,察而存之,一息不到,天理灭矣。故曰参前也、倚衡也,夫然后行。      此章问行,非问达之意。行乃知行之行,夫子答之言行,乃带过说,言行要忠信笃敬,只是同一实心。蛮貊之邦行矣,犹虽之夷狄,不可弃也之意。此「行」字即答子张问行「行」字,然无所见,如何行得?便没来头了,故又告以「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夫后行」。见得亲切,自然行之歇不得了,如识宝者便欲求之,知味者便欲食之。所以古之言学,必兼知行,知行并进,然必先言知而后言行也。子张问得没来头,非夫子告之,便一向冥行去,终是务外。今之言学者反言不欲有所见,有所见便不是。吾告之如此有何长进?易:「易知则有亲。」若其无知,又岂能亲之?颜子所见卓尔,亦此意。      泉翁大全集卷之七十二      新泉问辩续录      门人邵阳陈大章校刊       程世洪问:「圣人之心,天理浑全,不知其亦有体认功夫否?意者顾諟明命,乃圣人之体认,特与人生熟之不侔。未知是否?」      圣人岂无体认?但天机熟,故自然耳。中庸聪明睿知达天德,便是圣人体认。       世洪问:「人以静坐为善学,然静必有物,有物者,天理也,参前倚衡之谓也,未知其气象为何如?抑不知一念正时便是否也?」      自于一念正时自识取,气象难说。       或曰:「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至大至刚,塞乎天地,亦气也,二气果将同乎?」洪意气本无二,有主客之少异尔。      皆是气,气一也,人之气即天地之气,以为主客者,非是。       徐文清问:「高公敬尝论迩来功夫。文清云:『只在调停此心,不缓不急,不驰不滞,平铺自在,而参前倚衡之体见矣。』渠云:『要见参前倚衡,则有逐物之病,莫若于此时节,有见而不见之意始好。』然文清意以不见此体,欲功夫有下手处,恐不可得,功夫既中正而天理      (缺页,据康熙三十年本补)      [见其参前倚衡,卓尔跃如,此是自然真见,都勿忘勿助之间有得。或不善体认,则多著想象,即是逐物。故释氏訾之为理障。公敬之言亦救此弊,似亦不可少。      昔尝与洪?子明论戒慎恐惧。渠云:「戒慎恐惧,心之动处,即喜怒哀乐之情,已发也,而又何以有未发之中?故戒慎恐惧者,天理也。」文清以为戒惧还是功夫,而不睹不闻是天理,功夫所以养此天理也。然功夫与天]理非判然二物,功夫停当处便是本体,便是天[理。无]此功夫,焉见天理?只谓迩来学者以戒慎恐惧[为天]理,故便以体认天理为逐外,以学者只做得致[和工]夫。一错百错,毫厘之差,千里之缪,然否?      [以戒慎]恐惧为动,为即是喜怒哀乐已发,为即是天理,皆未是。戒惧不过时时警觉不怠耳。吾子所说皆是切要,在察见不睹不闻之体,而戒惧以养之耳。       周有容论心要常照管。公敬曰:「无端私欲横生,盖由不照管故耳。今欲常常照管,则常常光明,私欲何自而生?」文清以为照管二字,诚今日为学之要务,然欲照管则便不能照管矣。君子之学惟在于立其主而已,主立则常知常觉,随动随静,常常照管,而天理流行。先生四勿总箴于学者极有力,曰:「如精中军,八面却敌。」精之云者,主立之谓也,而照管在其中矣。然立主又非可以作意为也,惟在调停于勿忘勿助之间,不致纤毫人力,则此主精精灵灵,通贯百体,遇未接物,此主之神明耿耿不昧,而私欲退听,以至处常处变,处富贵贫贱夷狄患难,不为势屈、不为利疚、不为达变,皆此主之精灵一以贯之而不遗也。故曰:「精灵之至,是谓知几。」其此之谓乎?      此段看得好。「照管」字恐说得太重,此心时时常明,如悬明镜然,物无不照,不待临时纔去照管他,如此则又多一照管矣。       一友论戒惧以养天理,其义未安。盖戒惧者心,既云是心,即是好心,即是天理,而何以又云养天理?若此者,谓之非逐物者,诬我也。文清云:「浑然天理,这是道心,乃人之真心也;蔽于私欲,这是人心,非人之真心也。真心即所谓好心,心也者,虚灵知觉之神也,察见天理而戒惧以培养之焉,即功夫即见天理,而虚灵知觉之体浑全矣。不见天理,其得谓之真心乎?夫心之用广矣,循理而为圣为贤者,此也;徇欲而好货好色者,此也;陷于一偏而为杨、为墨者,此也;充一偏之极而至于弒父与君者,此也,其可得以谓之真心乎?其皆得以谓之天理乎?故以戒惧为天理者,由其以心为天理,一错百错,其流之弊,不至于为杨、为墨不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