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山集 - 第 36 页/共 43 页

忆锁南宫防友文天梯相蹑看云津白头笑我成今日青眼逢君尚昔人   中秋月   忠臣   寂寥无声月停午蟾蜍通津堕清露明星烂烂今何稀美人荧荧隔烟雾   补之   秋风吹空鴈旁午长天无云月呈露为须清晓照清樽莫遣中宵生薄雾   辅   空谷秋寒同子午白月纷纷洗清露遥想灯花结夜愁郁金斗帐香如雾   与文潜无咎对榻夜话达旦   忠臣   书灯火夜深明外萧萧雨叶声对榻不眠谈往事紞如五鼓过严城   耒   灯花昨夜已分明更聴朝檐喜鹊声明日朱门闭空馆秋风骏马大梁城   补之   疎林小月笼明商颂琅琅夜半声邓子弓强殊未发欲驰桑本犯坚城   肇   穷秋天气少晴明叶风夜夜声应为幽人聴未足不教骢马出重城【原注时已奏号而御史不至遂畱一夕】   柯山集巻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柯山集巻三十一   宋 张耒 撰   表状   进大礼庆成赋表   臣伏见皇帝陛下即位以来事天治民防恭岂弟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虽太母保宥一遵圣训而仁厚之诚不言而孚乃者肇见天地实陛下即位之初郊内自臣工外逹海宇于以观神人感格之际占信顺获助之騐前祀二日隂霰暮集俄而氛祲廓清星月明润将事之夜风伏不兴景气晏湿圆穹清明神祗来格于是乎在凡执事在列之臣与夫侍御奔走之喜动乎容和见乎声记曰福者备也备者百顺之名也天既顺之备孰甚焉帝之来格见于天时祭之受福见于人情臣幸执笔待罪太史实奉祝册天威咫尺亲见斋荘粹穆之容陟降拜俯诚敬兼尽臣窃喜太平之必至多祥之必集四方之民受福不疑奸宄作慝不禁而息谨撰成大礼庆成赋一篇随状上进虽不足以追配甘泉河东之广大盛丽然犬马之愚庶以自竭伏惟清闲之燕畧伫览观干犯宸严无任激切   代文潞公辞免明堂陪位表   合宫备礼方蒇事于季秋列位侍祠尚不遗于故老仰恩荣之优异循衰瘵以战兢伏惟太皇太后陛下聪明自天博厚载物左右景命已大济于艰难保佑神孙既聿跻于齐圣邦家康靖邪正昭明颂德告功既对天而不怍隆礼备乐念报本之惟时当鱼丽之时而物既盛多由思齐之圣而神无恫怨拥絶禧于二圣肆大赉于万方旷古上仪于今盛典臣乆辞屏着退伏里闾覩声名于垂尽之年受德泽于维新之政顾余龄之已幸矧召节之见临是宜防励造朝斋明就列而衰朽之质登降畏失容之诛疾病之余朝夕有负薪之惧与其失周士在朝之敬不若同尧民击壤而歌文物莫瞻梦有钧天之想精神未巳心为魏阙之逰   代文潞公辞免明堂加恩表   礼行郊庙方推报本之仁燕及臣邻皆获増封之锡恩虽縁于有庆赏亦恶夫无名惟是衰残尤为冐昩伏念臣朴忠一意际防四朝超逾等夷出入将相洎老休于乡社已位极于师垣何期垂白之余复相继明之运空心半朽乆自分于不雕十里已疲冀时资于辨道而岁月逝矣补报缺然惟知愧惧之无容夫何恩礼之加厚肆时大享兹谓上仪方天子致斋荘之严而老臣私宿卫之逸虽圣朝尚齿惟所便安而宠数非常更为忧惧已足矜荣于在位岂当同众以防恩伏望皇帝陛下时轸睿慈俯廻神鉴必欲寛残年之陨越莫如裁今日之宠光耄已及之虽终知其无补天其或者尚假息于余龄愿正已行庶无太甚   第二表   加地无名方抱战兢而莫处稽天未答盖縁诚确之罔孚尽而腹心再干旒扆臣闻亊君尽礼而臣独无趋拜之勤陈力就列而臣久渉衰残之境两无一可虽圣主曲为之优容日加三思顾国士如何而称报惟有稍裁其宠数庶几未即于颠隮而恩礼増繁光华防至既纾勤于斋祭又申锡其土田髙巳近危将必忧于陨越折而致覆亦何益于生成伏望皇帝陛下垂德乾坤收恩雨露赏行四海当酬可劝之功职备上公岂忧不及之禄实思危于居位非受爵以茍辞   谢得请表   不能与祭自怜衰老之无堪罔俾造朝更佩恩荣之从欲内循安便未免惊惭伏惟皇帝陛下龙徳光亨天仁覆露牲玉备物允若神人之和同礼乐在廷肃然祖考之来格祭则受福天且弗违臣猥以残年莫瞻盛事虽行不俟驾在常礼而有诛而老弗及斋知异恩之独厚苐想光华于天汉窃同欢忭于里闾   代张文定辞免明堂陪位表   明德惟馨方格神于盛礼相予肆祀俄赐召于老臣衰朽知荣兢惶靡措伏惟皇帝陛下嗣隆圣统躬致太平翼翼文王之小心烝烝虞舜之大孝季秋顺序方万物之盛多四方和来加多士之奔走祗见列圣裒对昊穹敞布政之法宫大明礼乐受丕天之景贶均被迩遐喜交神人庆浃夷夏凡执事豆笾之末或观光舆之间足为至荣可以无恨而况臣猥以屏退尚叨记存温诏在门外庭有位固愿闻舜韶而率舞瞻尧日以倾心而迟暮之余衰疲且乆筋力已消于疾病才冀尽年踈野乆放于田闾不足为礼当千载之接统自滞周南奉半夜之受厘莫趋宣室无阶防励惟剧飞驰   谢太皇太后表   稽留君命敢求免于刑诛恵养老臣不使劳其筋力仰睿私之从欲抚衰志以知荣伏惟太皇太后陛下厚德无疆至仁在上神孙临祭知保宥之圣功多士充庭见肃雍之盛德恩及草木喜同天人臣幸以余龄获逢盛典虽笾豆骏奔之事徒有心哉而礼乐大备之时为后死者岂其偶尔尚足矜荣   代范相让官表   不俟驾行既已驰驱而至畴若予采复膺考慎之求在明主图旧之意则深于愚臣陈力之义则过伏以二圣求治歴年于兹忠厚之泽足以传之无穷仁孝之诚固已格于上帝守此成宪底于太平加以左右辅弼之臣尽极老臣俊乂之选何图次辅之虚位乃复召臣于守藩兹盖伏遇皇帝陛下广度兼收至明洞照察其疲驽之不逮出于悃愊之无他意其先之教忠恐或老而更事责以来效用之不疑上副眷求敢爱竭尽而臣伏自深念固非饰辞形骸已衰心力随耗虽辅相重任不欲舎其旧而新图然衰疾交攻岂期老将至而耄及虽至仁之曲被顾公议之谓何岂无岩穴待招之贤朝廷委质之彦与之图国足以格天而臣已试之效可知将老之诚弥切不能就列辞敢避于再三因是得人功犹期于万一   谢宣赐厯日表   在昔哲王德暨鸟兽鱼鼈肆时治古厯象日月星辰既推歩以授人时又协正以观度惟盛朝之稽古盖列圣之在民伏惟皇帝陛下聪明宪天仁厚爱物顺帝之则既先后而不违使民以时无困穷之失所顾兹寒暑之节实惟衣食之原以臣职在承流恩叨颁朔敢不推风化之有本躬劝农耕顾畎畆之无知孰原帝力   谢钦恤刑表   岁举旧章虽谨有司之职诏颁列郡实皆天子之恩恭以圣人之于物盖本好生哲王之用刑初非获巳方天时之炎燠悯囹圄之系累涣发德音防及民隐伏惟皇帝陛下哀矜庶狱明慎用刑内修百度以肃权纲外推至仁以恵黎庶下念狴牢桎梏之苦必使饮食沐浴以时君恩及斯民命何有臣职当赋政责在承流虽未能禆圣代之措刑必使无讼而窃慕古人之为狱自以不寃   谢明堂赦书表   伏以宗祀于明堂既尽寅恭之志大赉于四海徧覃在宥之仁凡出照临悉周恵泽恭惟皇帝陛下尧仁若日舜孝格天法度修明既聿追于先烈号令寛厚已深结于民心肆明大享于合宫是谓严亲之盛节礼成有庆既赉予于善人德及无疆将陈常于时夏兴哀多罪囹圄涣然一空颁锡六师忠勇为之十倍丕冒出日罔不向风洪惟盛朝集此熈事臣职司牧养责在承宣敢不抚陛下可封之民镇以无事布陛下维新之恵期在措刑   黄州谢到任表   准告罢管勾明道宫落职添差监黄州酒税矾务者臣已于今年三月到任管勾讫防以矜其多病禄之仙圣之祠诛其积愆斥之管榷之任雷霆既震蝼蚁曷逃罪大责轻感深涕陨伏念臣粗亲翰墨笃好文词曽未窥其藩墙妄见称于流軰漫防宠禄颇躐等夷乆雠中秘之逸书与记汉家之故事入侍帷幄曽未岁时而疾病侵凌精神疲耗一辞螭陛两换虎符蔑闻报政之能徒幸养疴之便投闲置散于分为宜号寒啼饥其穷已甚方大明于淑慝固无逭于诛夷惟是齐安近在淮右虽薄加于黜削乃犹即夫便安非大明之烛幽顾微生之何恃兹盖伏遇皇帝陛下至仁及盛德好生谓刑以止邪用之初非获已而罪非极恶议之必傅惟轻遂致夙愆犹逃大戮臣敢不改心思过择地图新驽马已疲乆息锵鸾之望秋葵未陨常倾向日之心茍一介之有施终九死而无悔   黄州安置谢表   准告责授房州别驾黄州安置臣已于九月初三日到黄州公参讫率情而动盖縁不学之愚议罪惟轻上頼好生之德伏念臣僻迂陋学庸散材顷守汝隂实名长吏不能明义以自立乃敢狥私而致哀迹渉背公事非攷古果不逃于正论犹窃逭于严诛尚畀散官更居善地兹盖伏遇皇帝陛下聪明洞照博厚有容论罪必原其情用法每加之恕故令蝼螘少缓雷霆臣敢不祗服上仁深思往咎禔身以敬学礼必明从多士以立朝莫谐素愿问老农而学稼誓毕余生   辞免起居舎人状   窃以言动之职最近清光儒学之臣以为荣选臣孤贫晩进驽散薄材擢自选人寘之太学复天禄石渠之职首预选抡防金匮玉版之书两领著作功能蔑有屏退所甘加以冐昧史官颇糜岁月论次故事徒事简编何有贤劳遽叨奨擢浸阶华近入侍禁严内循弱质之易摇实惧多言之可畏敢倾诚恳祈止误恩免速颠隮更累乐育   任起居舎人乞郡状   右臣准尚书省劄子以臣乞知颍陜徐润州一次奉圣防不允所乞者臣伏以君父之命当即奉承尚敢烦言罪当万死臣秉笔史馆入侍禁严渐阶宠荣固愿冐昧然亲近清光而衰瘵败其支体论次旧闻而疾苦耗其心精常惧尸官安能称职义当自列敢避重诛伏念臣自患风痹今已五年虽粗支持而去年冬末因患疮疹毒气流注支节脚膝痛痹甚则屈弱乗骑拜伏动忧颠仆力加调养或可完安失今不治必成沉痼圣君在上仁爱兼容臣下得以言情卑贱亦思从欲伏乞除臣知颍陜徐润州一次庻得少就优便専意药物民社可以竭力俸廪足以纾贫犹冀疲驽复备鞭防   册文   皇太后諡册文   维年月日孝子嗣皇帝臣某再拜稽首言曰窃惟诗人推本周文王之功德曰文王初载天作之合自古帝王之兴必有圣母以助内治以施隂教表里协济王功以隆而能同享太平之福呜呼非天眷命于有邦其何以臻此惟我烈考聪明睿圣缉熈五圣之遗绪兴起万世之长利惟我圣母应期挺生粤自潜邸作配宸极肃正中闱敦睦九族法度形于燕闲恩恵逮于微眇俾我烈考之德孚于朝廷丕冐海隅惟末小子防被抚育顾复之恩长受教诲劝导之益延入翼室用端命于上天方图内承东朝之训外竭四海之养而否德薄祐天降罚于我家亟夺我圣母茕茕在疚日月于迈有司稽古将节恵以易名惟小子曷足以仰窥渊懿敢祗述所知以诏后世大行皇太后徽柔肃雍恭俭慈爱实我咸平相臣丈简之曽孙惟时文简辅我真祖勤劳在官垂裕乃后是产淑哲与圣俱兴志在女工妇道已茂正位乎内三十余年夙夜儆戒靡有违德慈圣宣仁两姑并尊承顔二宫孝恭烝烝元符之末国统弗嗣相臣异心大计杌陧中外震惧寒心拱手惟圣母稽谋神祗宪章典礼力授眇躬大统以定惟平日退托潜德弗耀而任大投艰克有余裕片言析理凶狡震服所谓坤至柔而动也刚雷声而渊黙者欤惟宗社有奉神人有依实自我圣母祗率故事恭请同政至于再三勉与聴断荡宥多辟滛滞昭蘓决去防蔽人材咸叙华夏蛮貊戴白垂髫闻风欢呼喜气横流休功羙利申固景命亦惟我圣母而乃夙夜兢兢克自抑畏视事不临于便坐私讳不及于外庭不敢自同先后而复逺鉴前古期以泰陵袝庙退处房闼既又慊惧亟降玺书曽未及期已复明辟友爱二弟恩防笃至而忧其挟贵诸外不许宫室器服无所增废不为浮丽可喜之观呜呼为天下之母而躬贤哲难能之节当太平盛世而谨古今易忽之戒可谓明哲絶德鲜俪矣卜宅爰从因山既藏是用咨于卿士受命祖宗惟道大不可形以名言德厚不可尽以称谓谨稽四諡之法畧举众善之端以慰臣民以示子孙谨遣摄太尉具官臣某奉玉册玉寳上尊諡曰钦圣宪肃皇后恭惟神灵在天休闻在下光于宗社表于有宋亿载万世与国无极呜呼哀哉谨言   柯山集巻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柯山集巻三十二   宋 张耒 撰   论   论法上   古之善为天下者不患法不立而患不能为法不患法不足而患法密而不胜举然则天下之治乱不系法之存亡欤夫亦有推本而后知其至也夫法之所生不生于无事事起而不可理则法从而经之事日益多法日益周事日益新政日益工并起而相制则不胜者受其患故法不胜事则天下之乱纷然而起故治天下者非无法之尚也为其无事之可贵也非法备之可制也为其事变之可虑也昔者三代之治不若尧舜商周之治不如夏后孔子曰后世有作者虞帝不可及已又曰虞夏之道寡怨于民商周之道不胜其尧舜之礼比于夏后之时则畧矣商周之礼比于夏后之时则备矣夫四代之治否岂礼不具之罪哉制度日多淳粹日衰矣天下之势譬如人之一身夫世之人有不畏寒暑不治药石恣口之所食肆体之所安夫如是者问其年必壮者也深居奥处爱养备至药石百物毒烈并进而炙艾鍼砭遍体而无遗问其年则必老者也夫虞夏之道壮者也其不治可为也其不足可补也壮者之疾易治也其成质未亏而可以有为也商周之道老者也其不治难为也以其尝治之而不信故也其不足难补也以其尝补之而不满故也以彼之疾方来而吾之术己穷彼之变朱休而待之道巳尽如是则死继之矣嗟夫天下之不愿取办于法也如此而世之君子抚事制变而尤法之不足岂不悲哉夫法度之起于徳不足而求胜其民而败于启民之邪心而多怨夏之继舜也岂不知舜之为不可及也商周之继夏也岂不知之将不胜也然而明见其而为不巳何也岂其世变日繁而徳有所不足故耶徳不足以还民之初熟视其乱而莫之禁则将以智加之故曰法起于徳不足而求胜其民夫上以智胜其下则下亦以智胜其上不络马首则毁御窃辔之马终身而不知不立门户则穿窬窃发之盗终身而不为法之于民常制其一而开其一制之者易见而开之者难防上下以智相胜而奸邪诡伪不可胜究故天下之人始忘其欢欣戴君之心而有怨怒忌上之仇故曰败于启民之邪心而多怨呜呼夏之后为商商之后为周三代之变未甚相沿也其治乱之迹未甚相逺也周亡而为秦天下大乱三王之治扫灭而无余治世之迹卒不能复先王之丝毫而三代之俗遂以不见于后世何也夫法未极则俗之变未足夏商之法尝若极矣然民未大厌也民有未厌之心则其淳气美质犹有存者周之法详矣不可以复加其俗之变己穷而民之奸心邪态靡不毕出其智备其质尽其恶足其美殚故周之亡而不可复为矣此圣人所以深悲之而曰周人之末渎神而赏爵刑罚穷矣此后所以为秦也欤   论法下   古之有天下者必得于纷争放乱之后夫人之情出于乱亡之后则其情苦而思安夫惟其情苦而思安故其事简而易敎天下有易教之俗则上无难立之法故有国家者其初世常绥静而易治安平之日乆而民之侈心生嗜欲之动无穷而罪过繁故居其上者乃始日夜补完其缺败而调伏其倔强曲为之防多为之制法度繁兴刑政毕举文胜而质不足名美而实不称故大抵有国者中世以后天下之事常多而国家之观益美生民之过日滋而有司之文加备而世之惑者以为能完上世之不足而务求前人之所未成以为成功而不知其不若使上世之质未散而前人之朴常在也天下之物其势相激而后变生焉观美者实之所由亡文备者伪之所自起盖尝以汉之事考之高祖取天下于秦民出于百战夷伤之余父子弟兄仅相保聚以安其生故其气帖然静愿而少事而髙祖文景得以画一之法羁縻而安辑之厯数世而天下安妥内有人乱而豪杰不作此民淳而法简之效也至于武宣天下之势乆习于无事民意日纵豪侠盗贼稍起于里闾而二帝乃修明制度收纳天下之才讲政备物以与天下战于才智之中才者奋而奸者随之强者胜而乱者因之纷纷借借以传于不肖之子孙而汉以大坏此则事众而法备之也故下之难治不在于创始卤莽之初而而常在于积安大备之后是故君子必观其兆而审其宜解其甚而不激其变使其势不为周人之巳甚而务使后世可以有加呜呼其夲果安在哉盖天下之好极治者必召天下之大乱务穷利者必贻天下之大害夫污尊而抔饮篑桴而土鼓天下之人茍未厌其为礼乐也则吾之礼乐虽足以备天下之声容藏而勿陈也橧巢营窟之居衣薪不封之葬天下之人茍不失其为生死之所安则吾之生死虽足以建九几之堂五称之衣弃而勿用可也不乱则已不必邀其敬不欺则已不必尽其忠是谓不求备于民矣可乆之道起于不求备而效于人不厌譬之万金之家责之千金其力亦足以供我之求然吾曰取一金焉于是有不得已而取之百金彼犹乐输而不怨何则彼惟所有者未竭而不厌故也故礼乐刑政之设于下使有未厌之意则后世有作者得以复加焉故其也可以有救而不至于术智竭尽而无继呜呼惑者徒见法度密而民不化文理具而功不立日夜从而加之呜呼亦失其夲矣天下之势不可以激而民之智不可以穷激之以所欲者必得其所不欲穷之以所能者必报之以所不能徐导其欲激之势而不扶其未用之智则天下乆安而无虞然则周人其未足以知此欤彼惑者遭其防而有不得已焉故也呜呼治天下之难也其为物也大而难举其为情也杂而不类为之不得其要用之不中其节用力劳而功不成是故圣人本诸道而明于术凡吾所以为术者制物以使入于吾之道也然则何其不直致吾之所欲而为是委曲迂缓而使之从也夫人之情使之从我而刼之以刑则成功难阴有以役其心使之不得不从我则成功易今夫欲天下之畏也而陈之以刀锯欲天下之爱也而陈之以金帛此直致其畏爱者也夫刑戮赏赐非不足以立畏爱也使必陈其物设其具则刀锯金帛亦不给矣且天下固有不爱金玉之赏者则赏之所不能悦也有不畏刀锯之刑者则刑之所不能惧也故欲求吾欲而直遂焉者其事繁其教粗吾与物以力相胜而物之从之也内有不伏之心而吾力之所不周者乱之所从起今夫驷马之于车也奔骤舒迟至难齐也夫人之于马必待夫躬临之而后如意耶则一车而四驭未能足也今以一御而驷马之迟速惟十指之听者以吾所执者辔也以一辔之约制驷马之节者执马之要虽欲不我听而不可得也是先王之所以后天下者执天下之辔也今夫桥衡之举水也左仰则左俯右抑则右掦夫曷不欲俯则卑之而仰者何与焉欲掦则举之而抑者何与焉夫惟卑者有不能使之卑而后仰者用也举者有不能使之举而后抑者用也先王知天下之卑高有不可以刑为也故其为所以卑高者而不为其刑古之知是道者执天下之所必从者如辔而制物理之必应者如衡四凶天下之巨蠧也商容比干箕子商之望也舜能使天下不犯于有司而度罪之不可以尽刑也取天下之巨蠧者而击之天下虽有悍强不化者知所畏矣舜非徒能施刀锯也能沮其不畏之情也武王得商而善者未可尽赏也取世之望者三人而尊礼之而商之为善者悦矣夫武王非徒知尊贤能也能动其悦我之心也故舜武王执天下之辔者也昔梁惠王以利问孟子而孟子非之然其终曰未有仁而遗其亲者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何必曰利夫使不遗其亲不后其君利之大者也梁王以为利而孟子非之何也孟子者以为不求不遗于民而后民守之不求不后于民而后民先之彼以利而责望于民则民散而惟利之从而卒不获吾之所求梁惠王之术踈而孟子之术精梁惠王之事拙而孟子之事微老子之道绌术者也其言曰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又曰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夫将翕而合之将取而夺之行其私以成其私是以暑徴暑以寒致寒阴阳之所不能为也天之将寒也不以霜雪为之也金石烈土山焦者所以为今日之霜雪也天之将暑也不以蒸郁为之也震风积雪者所以为今日之炎烈也故邀其反物之功不能逺守其复物之情不能伏故孟子之术低昻天下之衡者也夫术有小大道有邪正天下之士徒见夫世之浅人执小术踽邪径而流入于谲诈之域而曰圣人无术直道而已矣呜呼亦惑矣圣人之所谓直道非无术之言也过乎术者之言也故其道平易而有成惑者之所谓直道不及乎术者之言也故其道踈鲁而多败文王以仁义而王宋防以仁义而亡均为仁义而存亡异何也乌获之力弛而不用遇盗而三揖之则盗知服矣无乌获之力遇盗而揖焉则死矣文王过乎术者也宋防不及乎术者也而况圣人之未必不出乎术也   知人论   甚矣用人之难也天下之实材常深伏而不发非遇事焉则有终身不可窥者故其勇足以暴三军服四夷而其外如怯其节足以断大事成大功而其外若不能有所为者方其未发也其言语动作坦然无以异于常人卒然即之而不知其器是故非有深智英明之君不得而用之而世之小人常有自蔽其不肖以惑世主之听而卒败天下之事可胜叹哉彼小人者其中实怯而视其外则发振厉而若勇其中实庸而听其言则辩给开敏而若才卒然即之若真可与有为者是故世主往往甘心而不辞至于谋穷计失而后悔呜呼用人之难也如此盖尝闻之古之求知人者于人也不观其形似而察其中于已也不逆于耳目而逆于心察其中则见其所穷逆于心则为虑也深彼小人之将欺我也不过多为形似以动吾耳目之间而己彼安能为实哉而吾应之也常出其所不意而后小人之情见而天下之实才亦虽欲伏匿而不得盖昔者霍光之所为固非有征伐攻取之谋而文采缘餙之可喜也朴然庸人而己耳非有武帝之聪明不足以知之故卒然用之而不疑与之以兵尊之以权提孺子之天下使之谋之而光果有以当之也盖当其初朝廷之臣孰不以为过之而至其有所立则有震惧而不敢与者然则光之平生之所为岂可以占其后之所发者哉议者不知武帝之用光盖其知人之明而遂以为当时之臣惟光可以胜其任彼徒见其成功而后知之不知当时之人才足以治军旅决成败而书生儒者之论孰非仗节死义之人安肯弃而不求而授一木强之霍光哉唐之文宗昭宗其愤乱也甚矣不爱高爵重禄以致天下之士投其诚而与之此其志皆可与立功而其取人无术故徒以益乱彼李训张濬者其言语动作如可以立功者也大言而不顾敢为而不惮故二君惑之虽有间焉不可得而入其后卒然而发以区区之宦人不能少制其乱提兵数万而不能取李克用之一镞卒之身灭国弱为天下笑彼二君惑于形似故也李系好言兵而王铎与之兵李元平好大言而闗播授之权卒于无成为天下笑呜呼使人之知人独视其外而可以不疑则知人者帝何其难之也   将论   天子之臣自公卿大夫虽或阙焉而不足以为急其不可以一日阙者其惟将乎夫将之所以为急者非以夫任之有以过夫公卿大夫也为其事之不常有而人之能之者少也今夫医之为药也金石草木之珍世之所共有者未必藏也至于逺方之物山海之竒产与夫人力之不可以常得者则必预蓄以待其用今夫百姓之不安而财用之不登刑罚之未平而礼义之不兴其为患大矣然其为事也天下之所习知故其为术也人人皆足以措手足卒然求其人而易得也讲其术而易防也譬之于金石草木之珍其所治者大矣然人人之所知而有之虽不素有无害也或一旦之急提百万之卒以与人战胜则生败则死天下之人无事则废而不讲有事则避而不愿见者也故其为事不常有于天下幸而千万人之间而有一人学焉而知其术用焉而见其利故人之习之者少非卒然可以朝求而夕得茍取而骤用者也譬之有疾于此而待逺方之竒药岂不殆哉先王知其然故虽隆仁义礼乐以化天下之俗消伏悖戾好争之心而常阴求天下之竒才以待不测之患盖尝寓其法于六乡六遂之间使卒乘车徒之制素具而朝廷之公卿大夫外之诸侯之君朝聘燕享从容欢欣之际必陈弓矢以讲射而四时之隙则命有司以讲武以天子之尊而驰骋于草野亲金鼓干戈之劳以射取禽兽盖享宴者人情之所乐而弓矢者威武之具田逰者佚乐之事而杀兽者征伐之容盖先王所以藏天下之所畏于人情从容之际凡此者所以阴养天下豪杰之气使之一日习知其术安之而不慑也是故先王之于将也非特能求之而又能养以致之至于后世秦汉以来其虑天下之变已不能如先王之时而独知求而用之而已养之有术以致其才求之有方而知其实此先王之法也故其术无穷养之无术而知求之愈于不求焉可也此于先王之时则十已失其九矣呜呼先王之法后世既亡矣安坐而不求求之而非道者未见其可也   本治论上   治天下之道有厯万世而可知者有朝不可以知夕者自三代以来至于今盖已数千百年事势之变杂出而不可期然而如是而为仁如是而为义得之则安失之则危者未始有改也此虽厯万世而吾能知之者也虽然仁与义者吾能知之其所以为仁义者吾不能必也今天下之所谓仁义者有生之而为仁亦有杀之而为仁有利之而为义亦有宥之而为义彼圣人之治天下其可必者吾之所为未有出于不仁不义者而巳矣必将求其所以致仁义之迹则虽圣智吾知其不能前知夫天下之事未始一也循之则激之则变反覆相代而不可知今夫质之与文是无以异于氷炭之不可同也然质之则文必至是何也势之所激故物有以极隂极不生隂而生阳寒极不生寒而生暑故物有以同相戾有以异相使此之谓激之而变者也彼先王之治其初固未尝不善也而至于后世而不能行何也循之故也譬之水也决之而注于海则有所避有所就纵横委曲而不可一而后海可至也有贱丈夫焉不知其为如此以为水出于西则决而西水出于东则导而东当避而不知避当就而不知就则力可竭而海不可至也夫圣人之法何为而立也吾乃处于此时去矣而法不改则虽圣人之法有所不能为区区而循之坚守而不变时日益异而吾方伥伥然抱巳陈无用之物而求施之则亦何施而可哉此所谓循之而者也惟其循之而是故随其所激而变从之天下之事如此而不可一也而世之惑者犹将举腐余己弃之空文而求为之无乃已踈乎凡此者朝不可以知夕者也治天下者必求至于仁义而无祸犹治身者必求至于安乐而无疾也夫求安乐而无疾则必察夫寒暑之动而为之应故狐貉以御寒而絺葛以去暑凡晦明燥湿之变吾皆有以制之而吾初不能自必夫如是而后安乐可为也寒而为裘暑而不易暑而御葛寒而不变如是则疾而死耳尚何安逸之有哉呜呼知此而后可以语治天下也   本治论下   或曰三代以来天下之未大治岂非天下之势有不便欤呜呼是未逹夫变者之论也且天下之势果何为而起也方三代之时列而为诸侯自王畿之外皆侯国也当其盛也藩翰屏蔽而王室以之彊及其衰也分裂四出更为攘僣而不可制而后天下之势合于一而秦始为郡县以收天下之权而其也天子孤立于上匹夫横行而莫之禁至于汉而天下之势遂离而不一裂为三国而合于晋分南北而一于隋天下之势虽或不同然当其改也必有所惩当其立也必有所利盖自唐之末始有藩镇之彊而唐以之亡厯五代而不能改至于今而藩镇之祸遂大去而不复今天下之势委于守令而分于监司总于朝廷自三代以来至于今何其屡改而不一耶其无乃出于有所激欤故尧舜之不得不为诸侯犹今之不得不为郡县也故两出于不得不为则势者固有所定而不可变故天下之政有是非而天下之势无可否譬如人之自少而之壮自壮而之老也夫三者固未始不同而各有所养亦各有所乐茍不知所以待老之具而必曰壮而后可则惑矣按今之势而善为之其谁曰不可而必曰唐虞三代之势而后可则天下卒不可得而治也然则三代以来其隳于治者其病果安在哉盖有二説一曰尚虚名而忘实利二曰谨小过而失大患何谓虚名好尧舜三代之名是也世之学者圜坐而议政未有不曰唐虞三代者也其言当时之病未有不曰不如唐虞三代者也夫唐虞三代之法岂诚有所不足哉时易而事迁世变而势异譬之铸金琢玉以为饮食虽美而无所用之矣有一人焉彊立而不顾则必羣笑而竞排之以为臆説而不学而不知吾之于尧舜三代固相期于仁义之地而吾何求其名哉盖昔者夏为贡法以取其民至商而为助孟子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呜呼使世之惑者必曰禹之法岂有不善哉而不知夫末世之利圣人不能预为而已去之时圣人不能彊至也呜呼使尧舜三代之圣人复出于今而反顾当时之所为吾知其必不复为之矣故夫天下之不治未始不自好名始也昔者王莽之井田后周之周官房琯之车战尝试之矣譬如病狂防心之人越行妄作而不顾是果何益哉此之谓好虚名而忘实利者也何谓小过夫世之人有好种植者一日种之一日溉之一日培之朝俟其长夕伺其蕃一日百至而不倦是其爱之亦至矣然木不加盛而日槁又有一人焉既植而去之行三年而反而木之大可拱矣是何也凡物之性不扰则乐而滋数治则残而槁且秦之吏比汉之初则勤矣逺邦小都之民其知秦之政令亦熟矣秦之命令布于田野闾里之间者亦至矣而民亦怨苦而汉初之吏虽不如秦之勤而民乐之何则秦之所急者不过簿书文法之间谨严其细而劳扰之民固已不胜其矣此无以异于爱木而日扰也彼汉之初虽号为文濶而网疎然不过少弛于簿书期防纎悉委曲之间而民乃不至于劳扰则何怪乎天下之治哉彼一溉一培之失时于木之性未害也彼不求政之所病而乃尤天下之势呜呼其亦不知治本哉   柯山集巻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柯山集巻三十三   宋 张耒 撰   论   礼论一   礼之道仁义而已矣夫仁主于亲亲长幼之际而义主于贵贵君臣之间知亲亲而贵贵之义废则荡而不严知贵贵而亲亲之仁亡则严而不和是故圣人为礼以兼统之使之两立而兼善并行而互用而后仁义之道行焉是故有乡饮酒以见其仁而又制燕礼以见其义故乡饮之礼主人拜迎賔于庠门之外至于燕则賔入中庭君揖降一等而已乡饮之礼主人尊賔故介犹坐于西南而主人亲酬之初不敢酬賔示尊也至于燕主人独升立席上西面特立而公卿以嫌而不得为賔君举旅于賔凡所赐爵则自賔以降再拜而后受夫庠门之外已逺矣而加拜焉賔至中庭已近矣而降止于一等主人之于賔至于不敢酬而酬介则主人之礼已卑君举旅赐爵而賔拜而后受则主人之礼已重是何也葢乡饮之礼所以正长幼之序故賔者众之所尊而以齿命其众者也而主人者乡之大夫与夫党正之属故方其率众以明长幼之序则使民尚齿而知贵贱有所不行故一以尽仁而燕礼所以明君臣之分君为主人而大夫为之賔故将辨尊卑之分则使民尊尊而知长幼之齿有所不序故一以尽义故礼者节文仁义而行之者也夫仁义之道本于心待礼而后见于外而君子之于仁义其行之或过而众人之于仁义往往不及非礼不足以取中焉故乡饮燕礼节文仁义而裁之于中者也故礼也仁义也吾未见亡一而可行也夫乡饮酒之礼主人坐于东南而坐賔于西北主人处仁而賔处义何也葢党正属民饮酒于序则其主人之所与为賔者众之所尊而贤有徳者也夫将明长幼之道则众之所尊而贤有徳者其于众也有教诲之义焉故五十者立侍以聴政役则幼之于长有奉令承教之义也夫惟长有教诲之义则其道主严而以齐众出令为主夫齐众出令而其道主教者义之事也此賔之所以坐于西北也故父道主义为其尊也古者诸侯之射必先行燕礼卿大夫士之射必先行乡饮酒之礼何也夫先王之为礼其升降之数俯仰之节为已详矣然至于宗庙之中习之安而用之便者何也为其有渐也故鲁人将有事于上帝必先有事于頖宫晋人将有事于河必先有事于恶池齐人将有事于防山必先有事于配林将重其大必习其小将为其难必为其易故其心佚而不乱其体安而不愕矣诸侯之射以貍首为节貍首者乐会时也夫会时者谨朝觐修防盟勤燕享不敢失时者也故其将射也必先习燕礼以明尊卑之序而会时者明尊之之序也卿大夫以采苹为节而主于循法度士以采蘩为节而主于不失职夫循法度不失职则其道近在于一身而乡饮之礼主于明长幼而未及夫大者焉故必先习乡饮者其道当然也诸侯之道君道也君道尊故其射也主于正尊卑而已卿大夫士之道臣道也臣道众故其射也有乡人长幼之序焉此其诸侯所以先燕礼而卿大夫士所以先乡饮欤   礼论二   昔者孔子以为知禘之説则其于治天下也如指掌葢尝求其説以为禘者祭之一名而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而不能通之于治国葢尝思之以为天下之所以不治者何也毋乃起于贵贱之不明欤亲爱之不笃欤器用之无制欤衣服之无别欤贤不肖之失序欤五者不至而其国欲治者未之有也今夫郊社之于上帝也宗庙之于先君也则夫向之尊卑亲爱器用衣服贤不肖之序葢已并立而修饬矣上自王公大人而下逹于里闾之际贵者亲其事而行之于身贱者承其风而被之于政则治天下之能事毕矣此君子所以重禘之説而又以为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则治国其如示诸掌者也夫百神之祀自郊丘而逹于七祀均为礼也而莫重于郊社宗庙之祭自禘祫而逹于时荐均为祭也而莫隆于禘尝故举郊社禘尝则小者兼之矣夫天子之于天下其礼无所降矣而于享帝也有君臣之义焉故曰尊天而亲地夫宗庙之享水陆之产茍可荐者莫不咸在而为之宫室之美车服之盛而至于享帝则三献爓一献熟因地以为之丘陶匏以象其性酒以享大辂以载大裘以服此疑于畧矣此其説何也夫郊之享帝臣之于君非礼不敢见故时至然后防非法不敢责也故合礼然后献俯仰进退于朝廷之间者莫非礼也故尊而不敢防简而不敢渎此享帝之所以疑于略欤宗庙之祭则子之于父也孙之于祖也夫事亲之道其见也无时其献也无节志于和而无事于简主于悦而不嫌于渎此宗庙之祭所以虽降于上帝反疑于重欤葢尊尊之道以简而亲亲之礼以丰故享帝于郊而贵贱之位别矣虽然别贵贱者非独如此而已也宗庙之中以爵为位而宗人受事以官尸之余君与卿馂之卿之余大夫馂之大夫之余士馂之而后煇庖翟阍无不沾泽夫馂祭之末也而尊卑之别如此此贵贱之所以别也夫追逺之礼至于七庙而祭祀之典行于四时以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割牲贱事也行之于君执盎末役也而从于夫人冕而总干率其羣臣以乐皇尸而不嫌于卑葢其始也斋戒谨洁而庶几见其声音笑语之容而其祭之也与尸酬酢而求象其平日饮食之事此亲爱之所由笃也事帝之器不陈于庙事死之礼不行于郊尊之用牺象也罍之用山也郁尊之用黄目也灌之用玉瓒大圭也荐之用玉豆也歌者在上舞者在下先代之乐陈于廷而四夷之乐陈于门此器用之别也大裘以祀上帝龙衮以祀宗庙元端以朝日皮弁以视朝自天子至于士一衣之不修不敢用于祭一器之不法不敢行于庙此衣服之别也古者天子将祭则必射田择士其容体中于礼其节中于乐而中多者乃得预于祭而否者不预焉夫射者君子之所以观徳也夫徳先形也必有待以见于外射者君子之所见其徳者也故射中多之预于祭也非射也所以辨徳也此贤不肖之别也贵贱明亲爱厚器用设衣服修贤不肖别而国不治者未之有也道载于礼而礼藏于器不知礼不足与言道不知器不足与言礼礼者自器而辨道者先礼而明辨乎器逹乎礼通乎道而不通乎治国者吾未之闻也故古之君佩玉束带趣朔旋揖于宗庙之中而尽天下之能事者如是而已矣   礼论三   先王之制祭祀自郊丘以逮夫七祀莫非祭也而尤重于禘尝其説何也葢其道有三焉曰政事之节也曰品物之盛也曰隂阳之消长也夫禘夏祭也而夏者万物之始蕃而于时则阳用事之时也故先王之政凡所以顺阳之气者禘而后颁焉故曰古者于禘也发爵赐服顺阳义也尝秋祭也而秋者万物之既成而于时则隂之始也故政之所以顺隂者尝而后行焉故曰于尝也出田邑发秋政顺隂义也葢先王之政一本于隂阳而禘尝者谨隂阳之节而不敢违时辨物以别天地之气者如此所以重欤然则春之礿也冬之烝也而政不预焉何也葢春者物之始生勾者始奋萌者始达而平秩东作之时也夫物始生则阳气未盛而品物未备而民方趋于东作之际则趋功造事而未可以聴政役故阳之政待夏而后行葢夏者物盛而厥民因之时也冬则物之生穷实者已敛而成者既收塞向墐户而民率其妇子以入室备寒之时也夫物生已穷则非所以备财用而民既息则非所以聴政役故凡政之所以顺隂气者方秋而行之矣而秋者万物始成而厥民夷之时也葢古者尝祭未行则未发秋政未发政则民勿敢艾其谨之如此此所谓政事之节也夫物之于春也始生而于夏也始盛成于秋而穷于冬既盛则备于初生而巳穷则阙于始成故禘也尝也万物盛多之际也万物盛多则品物备故禘尝之祭备物之享也此禘尝之所以为重也夫先王之于祭也诚而已何贵于品物之盛也祭之俭也非先王之欲也夫玉瓒而大圭玉豆而雕爼斋明以临之盛服以行之水陆之品茍可荐者无不咸在此先王之所以事宗庙也故天子之特礿也而废祫也为夫物之未成而礼不备故也礼不备则不敢用祫则品物之重也久矣葢物者诚之表诚者物之主物备而诚不至者有之矣未有诚至而物不备者也夫祀上帝之简也非先王之图也以为无物可称而不敢近于防是亦诚之尽于已矣所谓烝尝者品物之盛也夫先王之于隂阳也阳庆其成而隂恶其盛禘夏也于时则阳之成尝秋也于时则隂未至于盛礿之于春也则阳方作而未成烝之于冬也则隂已穷而既盛故禘尝之祭阳之成也而隂之防也是以先王重之此所谓隂阳之消长也有是三者则先王之所以重慎而不敢易之于常祭也不亦宜乎夫天子祫禘祫尝祫烝诸侯尝祫烝祫何也夫祫丧毕之祭也而礿禘烝尝者四时之祭也天子先祫而后时祭诸侯先时祭而后祫丧毕之祭无常时而四时之祭有定法无常时者近私有定制者近公天子制法者也故先所私而后法则无嫌也诸侯从上者也故先定法而后行其私此所谓君臣之道也   礼论四   古之养世子而教之学与夫凡学于国之学何其有序而不乱也葢其学有常位其习有常时其教有常职其礼有常法四者立而后学之道备葢所谓其学有常位者其别有四曰东序也曰瞽宗也曰上庠也曰成均也所谓东序者夏后氏之学而其事有九一曰学干戈二曰学羽籥三曰养老四曰合语五曰授数六曰论説七曰傧賔八曰释奠于先老九曰养老幼所谓瞽宗者商之学也其事止于学礼而已所谓上庠者有虞氏之学也其事止于读书而已所谓成均五帝学也其事则郊人取爵于上尊而已夫备三代之学而夏后氏之学其事独众于有虞商人之学何也葢凡学于东序者乐舞养老之事也夫乐舞养老之事圣人之所贵而其道主仁东序在王宫之左而其位则位之方也此其比于二代之学其事为众欤夫书者观言以取训而习礼者勤事以正容夫观言以取训逺道也而三代之学莫逺于虞故读书于上庠勤事以正容近道也而商人于周为最近故习礼于瞽宗葢成均者意有虞氏之前也夫时逺则制畧制畧则事卑葢所谓郊人者既逺之而在郊矣故不得与于上庠瞽宗东序之事然独至于天子饮酒于成均然后始得酌于上尊此不亦时逺而制畧制畧而事卑乎此所谓其学有常位也其习有常时者其别有九一曰干二曰戈三曰羽四曰籥五曰南六曰诵七曰八曰礼九曰书所谓学干者小乐正主之而大胥赞之而大乐正授数焉至于学戈也籥师主之而籥师丞赞之至于羽籥则其主之无官其赞之无助何也葢舞羽近于学干则知舞羽之官亦乐正与大胥而学戈之官固已能吹籥则知学籥之官是亦籥师籥师丞而已矣夫南夷之乐也而陈于学何也葢四夷之俗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备器陈之于学者学之所知博而不厌也凡学之时施于春夏者四有通而习之者干戈是也有别而习之者春诵夏弦是也施于秋冬者四有通而习之者羽籥是也有别而习之者秋学礼冬读书是也春夏者物盛而形显之时也而干戈之舞形之盛也故春夏习之诵与均为声也而诵者人声而资于器人声者先王之所贵故先诵而器次之焉秋冬者万物数穷形敛而体伏之时也羽舞者主于振作而吹籥者羽声而已故于秋冬习之秋习礼而冬读书均为事也而习礼者俯仰折旋劳于外而后能习于冬则寒而大苦故于秋冬者人入室以居而无事之时也故使之读书焉安于身合乎时中乎义习焉而不困久焉而不堕者用此道也葢所谓其习有常时者此也其教有常职者其官有十三曰太傅曰少傅曰保曰师曰大司成曰大乐正曰小乐正曰大胥曰胥曰执礼者曰典书者曰籥师曰籥师丞所谓太傅少傅与夫师与保四者以道徳为职者也而太傅之职无所系不以教率不以言喻故曰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而已少傅则教以率之言以告之故曰审喻之师也则教之以事而喻诸徳保也则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则二者其职巳劳矣其徳有小大故官有劳佚以心治者其官逸而以事诏者其任劳此其理然也至所谓大司成者论説在东序又曰凡侍坐于大司成者逺近间三席可以问则大司成者主学之教者也所谓大乐正者舞干戚语説命乞言皆大乐正授数于大司成之教而喻诸其下者也所谓小乐正者凡祭与养老乞言合语之礼而诏之于东序则小乐正者授数于大乐正而喻诸其下者也所谓大胥者小乐正学干则大胥赞之葢辅小乐正之事而为佐者也所谓胥者大胥之佐也故鼓南葢其职已卑矣主节夷乐而已所谓执礼者典书者籥师与其丞其职虽不备见然攷其事则皆供职効役以承其上者也此治学之常职也所谓其礼有常法者其别有十所谓立学而释奠于先师一也春夏秋冬而释奠于先师二也天子视学而祭先师三也释奠先老于东序四也释菜五也大合乐六也养老七也合语八也论説九也乞言十也立学而奠示有祖也时而祭之示不敢忘也天子视学而亲祭示尊也释奠于先老示巳所有事也大合乐而后飬老始立学既具噐而后释菜告成而不敢専也习而后行礼也小乐正合语为未足故大司成论説之以论説为未足故乞言于老者此所谓其礼有常法凡此者先王教学之道也   柯山集巻三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柯山集巻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