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集 - 第 97 页/共 166 页
答陈安卿
大学举吾十有五章来教云立是物格知至而意诚心正之效不止是用功处不惑知命是意诚心正而所知日进不己之验以至于耳顺则所知又至极而精熟矣淳窃疑夫立者确然坚固不可移夺固非真知不能然此时便谓物已格知已至恐莫失之大快否又事物之理精防眇忽未至于灼然皆无疑惑万理根原来处未洞见天命流行全体安得谓之知已至曰所知日进不已则是面前犹有可进步又安得全谓之至而耳顺又云所知至极而精熟又何言之重复也而集注于耳顺条方云知之至又何也凡此皆浅见未喻抑此之防在圣人分上言则圣人合下本是生知义理本是昭著自儿童知已至极本无疑惑天命全体本无蔽隔当入大学则亦漫勘验其所以然随众做些小致知格物工夫虽做此工夫而与众超越云云若以学者为学之序言则自其志学时方一一做致知格物工夫以考察夫义理积十五年之功至于确然有立时是亦真有所知然后能然未可便谓物已格知已至
细思此意只得做学者事看而圣人所説则是他自见得有畧相似处今窥测他不得也正如曽子借忠恕两字发明一贯之妙今岂可谓圣人必待施诸已而不愿然后勿施于人也然曽子所借犹有迹之可拟此则全不可知但学者当以此自考耳
来教孔文子章云此章固因论諡而发然人有一善之可称圣人亦必取之此天地之量也淳谓自圣人平心泛论人物言之则凡有一善之可称虽元恶大憝亦必取之如天地之量无所不容自学者精考人物言之则圣人所取之善当实体以为法而其不善则亦当知所以自励
大槩是如此然不必説得太过却觉张皇无涵蓄意思再思可矣再字未详如何方是一畨思如何方是再畨思
事到面前便断置了是一畨思断置定了更加审订是第二畨思
桓魋其如予何匡人其如予何公伯寮其如命何来教云三语皆必其不能为害之辞与不得已而聴命以自安者不同淳窃谓三语皆是必其不能为害之辞此便是圣人乐天知命处见定志确断然以理自信絶无疑忌顾虑之意虽曰命而实在主于理浑不见有天人之辨彼不得已而听命以自安者本不顾夫理义之当如何但以事势无可奈何遂委之命以自遣而实未能自信乎命与圣人之所谓命者自不同程子所谓命为中人设即此等所谓命耳故在圣人分上则此等命不足道也是则圣人之所谓命与常人之所谓命者事同而情异焉不审是否【圣人所谓命者莫非理】
上二语是圣人自处处验之已然而知其决不能害己也下一语是为子服景伯等言知其有命而未知其命之如何但知公伯寮之无如此何耳
来教论夷齐云以天下之公义裁之则天伦重而父命轻以人子之分言之则又不可分轻重但各认取自家不便利处退后一步便是伯夷叔齐得之矣淳详此窃谓诸侯继世袭封所以为先君之嗣而爵位内必有所承上必有所禀而大伦大义又不至于相悖端可以光付托而无歉然后于国为正伯夷叔齐以天伦言之则伯夷主器之嫡在法固当立然不得先君之命则内无所承乌得以嗣守宗庙而有国也以父命言之则叔齐固有命矣然伯夷长也叔齐弟也叔齐之徳不越于伯夷其父乃舍嫡立少一时溺爱之私意非制命以天下之公义者也乱伦失正王法所不与何可以闻于天子而抚国也此皆在已有碍而不利便处此在伯夷所以不敢挟天伦自处以压父命之尊只得力辞而不受而决然不敢以或受在叔齐所以不敢恃父一时之命以压天伦之重只得固譲而不为而决然不敢以或为此是据其分之所当然以求即乎吾心之安葢不如是则于心终不安为伯夷者是不受之先君不受之天王而受之于弟为叔齐者是成父之非命而干王法也岂得为受国之正乎
此説得之但更看求仁得仁处
再问子路请祷
大槩是如此但推得太支蔓如云祷尔于上下神祗只是引此古语以明有祷之理非谓欲祷于皇天后土也又尝疑集注曰圣人未尝有过无善可迁其素行固已合于神明故曰丘之祷乆矣夫自其论圣人所以无事于祷者其义固如此然此一句乃圣人自语也圣人之意岂自谓我未尝有过无善可迁其素行固已合于神明哉不审此问少曲折更何如
圣人固有不居其圣时节又有直截担当无所推让时节如天生徳于予未丧斯文之类葢诚有不可揜者小学载庾黔娄父病毎夕稽颡北辰求以身代而全文此下更云数日而愈果有此应之之理否若果有应之之理则恐是父子一气此精诚所极则彼既馁之气因复为之充盛否抑此适遭其偶然而实非闗于祷实无转夭为夀转祸为福之理人子于此虽知其无应之之理而又却实行其礼则恐心足不相似
祷是正礼自合有应不可谓知其无是理而姑为之来教云寤寐者心之动静也冇思无思者又动中之动静也有梦无梦者又静中之动静也但寤阳而寐隂寤清而寐浊寤有主而寐无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于寤而言之淳思此窃谓人生具有隂阳之气神发于阳魄根于隂心也者则丽隂阳而乗其气无间于动静即神之所防而为魄之主也昼则隂伏藏而阳用事阳主动故神运魄随而为寤夜则阳伏藏而隂主静故魄定神蛰而为寐神之运故虚灵知觉之体灼然呈露有苖裔之可寻如一阳复后万物之有春意焉此心之寂感所以为有主神之蛰故虚灵知觉之体沈然潜隠悄无踪迹如纯坤之月万物之生性不可窥其朕焉此心之寂感所以不若寤之妙而于寐也为无主然其中实未尝冺而有不可测者存呼之则应惊之则觉则是亦未尝无主而未尝不妙也故自其大分言之寤阳而寐隂而心之所以为动静也细而言之寤之有思者又动中之动而为阳之阳也无思者又动中之静而为阳之隂也寐之有梦者又静中之动而为隂之阳也无梦者又静中之静而为隂之隂也又错而言之则思之有善与恶者又动中之动阳明隂浊也无思而善应与妄应者又动中之静阳明隂浊也梦之有正与邪者又静中之动阳明隂浊也无梦而易觉与难觉者又静中之静阳明隂浊也一动一静循环交错圣人与众人则同而所以为阳明隂浊则异圣人于动静无不一于清明纯粹之主而众人则杂焉而不能齐然则人之学力所系于此亦可以验矣
得之
宰予昼寝【云云】予虽非顔闵之伦而在圣门亦英才髙弟皆圣人所深属意者而予懈怠如此故【云云】
学者自是不可懈怠非有已前许多説话也
又前段云吾职分已修而吾事业已毕乎吾生已足而吾将俯仰无愧乎【云云】
义理无穷若自谓四事都了而可以自安则虽不昼寝而已为懈怠矣此段大支蔓语气颇似张无垢更宜收敛就亲切处看此事可否两言而决耳何用如此说作耶
仁者先难而后获先难克己也既曰仁者则安得有己私恐此仁者字非指仁人而言语脉犹曰所谓仁云者必先难后获乃可谓之仁
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语意正如此仁者虽己无私然安敢自谓己无私乎来示数卷此一様病痛时时有之
又集注曰先其事之所难而后其效之所得仁者之心也此处下心字是如何岂此处便己是仁者之心耶抑求仁而其心当如是也晓此一字未彻
仁者之心如是故求仁者之心亦当如之
又吕氏四句正是解此意四句然不惮所难为一句似亦只説得先难意而后获意思不切如何
当时本欲只用吕説后见其有此未备故别下语又惜其语非他説所及故存之于后耳
述而第三十二章既以为之不厌诲人不倦自许而第二章学而不厌诲人不倦集注又谓皆我所不能有或者疑圣人之意不应如此相反欲以第二章亦为自许之词而何有于我哉只谓其何但我有此众人皆能如此庶前后意不相背淳为説以破之曰圣人之言各随所在而发未尝参差挿杂当其有称夫子以圣且仁者故夫子辞之而不敢当因退而就夫为之不厌诲之不倦以自处此是为谦之意是辞髙而就卑也及人以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二事归之夫子则又辞之以我所未尝有此时为谦之意是辞其有能以就无能二处之言虽相袭而意之所主各自不同
不居仁圣已为谦矣以学不厌诲不倦为无有又谦之谦也至于事父兄公卿一节则又谦谦之谦也葢圣人只见义理无穷而自己有未到处是以其言毎下而益见其髙也
论语或问説桓魋匡人不能违天害己处
此间病处亦与昼寝章相类
圣人既知天生徳于我决无可害之理矣而避患又必周详谨宻者何耶【云云此身为天地附托至重云云】
患之当避自是理合如此众人亦然不必圣人为然也君子坦荡荡坦荡二字只相连俱就气象説只是胸懐平坦寛广否抑坦字就理説由循理平坦然后胸懐寛广也
只合连説看下文对句可见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集注云盛徳之容中正和平隂阳合徳窃尝因其言而分之以上三截为阳而下三截为隂似乎有合然又以上三截为隂而下三截为阳亦似有合未知所决抑圣人浑是一元气之防无间可得而指学者强为之形容如此以其説自分三才而言则温然有和之可挹而不可屈夺则人之道也俨然有威之可畏而不暴于物则天之道也恭顺卑下而恬然无所不安则地之道也自阳根隂而言则温者阳之和厉者隂之严威者阳之震不猛者隂之顺恭者阳之正安者隂之定自隂根阳而言则温者隂之柔厉者阳之刚威者隂之惨不猛者阳之舒恭者隂之肃安者阳之健葢浑然无适而非中正和平之极不可得而偏指者也
此説推得亦好
泰伯之事集注【云云】当时商室虽衰天命时势犹未也大王乃萌是心睥睨于其下岂得不谓之邪志泰伯固譲为成父之邪志且自洁其身而以所不欲者推之后人何以为至徳集注所谓岂无至公之説又果何如
翦商乃诗语不从亦是左氏所记当时必有所据看书中説肇基王迹中庸言武王纉太王王季文王之绪则可见矣此圣贤处事之变不可拘以常法处而太伯之让则是守常而不欲承当此事者也其心即夷齐之心而事之难处则有甚焉尚以成父之邪志责之误矣以能问于不能章集注采尹氏几于无我防字只就从事一句可见耶抑并前五句皆可见耶犯而不校亦未能无校此可见非圣人事
顔子正在着力不着力之间非但此防可见又只就从事上看便分明不须防説无校之云也
笃信好学犹笃行之云不是两字并言既笃而又信否集注云笃厚而力也何谓厚而力只是其心加隆重于此而又恳切于为之既不轻信而又不茍信否
笃信只是信得牢固不走作耳未有不轻信茍信之意不轻不茍却在好学上见
泰伯第十六章苏氏有是徳无是徳之説所谓徳者是原于天命之性否
徳字只是説人各有长处不必便引到天命之性处也恫而不愿愿字何训或谓谨愿则有不放纵之意或谓愿慤则有朴实之意二説各不同不审其义果如何第十七篇乡原章亦引荀子愿慤之説
二説无甚不同乡人无甚见识其所谓愿未必真愿乃卑陋而随俗之人耳
集注又曰侗无知倥倥无能窃意侗者同也于物同然一律瞑无识别是犹是也非犹是也倥者空也倥而又倥是表里俱倥无寸长之实
此亦因旧説以字义音韵推之恐或然耳此类只合大槩看不须苦推究也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集注云言以是为善非谓必欲如是也窃谓善者微有未穏善者则有嘉善之意此不厌但不嫌逺而已葢圣人平日简淡
以下文推之圣人凡事子细初无简淡之意若如所説则记者当云脍不厌粗食不厌粝乃为正理不应反作如此説也
不得其醤不食集注云恶其不备也窃疑恶字太重似见圣人有意处
恶其不备非恶其味之不美但恶其贪味不茍食耳集注中仲尼不易为夫子何也若如中庸第二章所辨则恐在当时为可耳
不曽如此理防恐亦不须如此理防也中庸或问乃为近年有以此疑中庸非子思之作者故及之耳
文之为説大要只是有文礼可观之谓葢凡义理之载于经籍而存乎事物之间与夫见于威仪华采而为盛徳之辉光形于礼乐制度而为斯道之显及以引为有文理之可观者皆是【云云】
物相杂故曰文如前所説是也如下面分别诸説则恐未然如曰则以学文何以见其不为威仪华采礼乐制度耶
大学疑或问云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为一身之主近改物字作类字窃意类字意固不重叠而字似少开不若只依物字
向来改此类字葢为下文专説人之明徳故不可下物字若作物字即须更分别人与物之所以异乃为全备近已如此改之矣
或问云既真知所止则其必得所止若已无甚间隔窃疑若已字辞防恐未明白欲改作亦非有甚间隔
若字意自分明未是真无间隔也
格物章或问云其所以精微要妙不可测度者乃在其真积力乆心通黙识之中此句晓之未详
此处细看当时下语不精今已改定
或问又曰所谓豁然贯通者又非见闻思虑之可及也此句晓之未详不审此只是方其正一一格物时犹可勉励用工夫以格之如所谓豁然贯通处则必真积之乆从容涵泳优防纯熟不期而自到非强探力索可拟议以至耶抑是既到豁然贯通地位便是真知透彻【云云】若如此而犹用力思索便是沛然自得
前説只以文义推可见何待如此致疑耶
或问所引书降衷以下八言虽皆所以证夫理而其相次莫亦有序否尝试推之降衷自天赋于人而言秉彛自人禀于天而言衷者理之至善而无妄也彛则理之一定而有常也常即善之所为因有是善故能常衷者统言彛则指定言此二句方举其大纲而下文则详之天地之中统言天地间实理浑然大中无所偏倚为万邦之极而万物之生莫不以是为枢纽也此比所谓衷则又加确矣天命之性指是理降而在人为赋生之全体而性则实即夫天理之中而非有二者是二言者一言天一言自天而人又所以兼明夫天赋于人而详其降衷之意也仁义之心仁义乃即天命之性指其实理而心则包具焉以为体而主于身者也此比所谓彛则又加实矣天然自有之中又细言是理之散于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然一定之则无过无不及皆天之所为而非人之力者而其实又不外于其心此二句又就性而言合衷彛而结之葢万物虽各有当然无过不及之理然总其根源之所自则只是一大本而同为一理也此理人物所共由天地间所公共所以谓之道而其体则统防于吾之性非泛然事物之间而不根于其内也窃疑此下更宜以周子所谓无极而太极以包天人事物体用动静内外终始一贯为説似于八言之下其意尤为圆也而不之取不审何也
当时只以古今为次第未有此意周子语意差逺故不得引以为证恐却费注解也
延平格物之説原其意亦自程子説中得之【云云】又尝疑前面反复论难専以程説为主葢不可以复加矣至此段引延平説则又曰有非他説所能及未易以口舌争其辞似抑扬低昂有左程右李别立一家之意
他説是指门人説语意自明何疑之有
传言谨独正就诚意着工夫处説或问又就意己诚之后説夫意之诚者既无所不尽真能慊快充足仰不愧俯不怍到此地位其势决然自不能已矣而犹曰不敢弛其谨独之劳焉所以防虑省察使其日新又新而不至于间断何也恐此时所谓谨独与向时所谨独者大不同
两説不见其不同但説到此恰好着力不可间断耳絜矩或问云各得其分不相侵越广狭长短平均如一此四句晓之未详
所恶于左便是左边人侵了自家右边界分而我恶之故我亦不以此待右边人而不侵他右边之左如此方得左边界分分明又以所恶乎右者度之方得右边界分分明上下前后亦莫不然则四至所向皆得均平而界分方整无偏广偏狭之病矣
作新民是成王封康叔之语而或问中曰武王何也
此书序之误五峯先生尝言之旧有一段辨此后以非所急而去之但看此与酒诰两篇只説文王而不及武王又曰朕其弟小子封又曰乃寡兄朂【武王自称犹今人云劣兄】则可见矣【周公初一节是错简】
又杂疑中庸序曰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人心只是就形气上平説天生如此未是就人为上説然上文又曰或生于形气之私乃却下私字何也私恐或涉人为私欲处説似与上智不能无人心句不相合不审如何
如饥饱寒燠之类皆生于吾之血气形体而他人无与焉所谓私也亦未便是不好但不可一向徇之耳程子曰人无父母生日当倍悲痛如先生旧时亦尝有夀母生朝及大硕人生朝与向日贺髙倅词恐非先生笔不审又何也岂在人子自己言则非其所宜而为父母待亲朋则其情又有不容己处否然恐为此则是人子以礼律身而以非礼事其亲以非礼待于人也其义如何
此等事是力量不足放过了处然亦或有不得已者其情各不同也
程子以心使心之説窃谓此二心字只以人心道心判之自明白葢上心字即是道心专以理义言之也下心字即是人心而以形气言之也以心使心则是道心为一身之主而人心其听命也不审是否
亦是如此然观程先生之意只是説自作主宰耳贫者举事有费财之浩瀚者不能不计度繁约而为之裁处此与正义不谋利意相妨否窃恐谋利者是作这一事更不看道理合当如何只论利便于己与不利便于己得利便则为之不得则不为若贫而费财者只是目下恐口足不相应因斟酌裁处而归之中其意自不同否
当为而力不及者量宜处乃是义也力可为而计费吝惜则是谋利而非义矣
中庸尚防条以为己立心明之象不审如何以为己立心明之象莫是有美在其中只要自温好不用人知否【象字疑不同】
此説得之然更宜详味
答陈安卿
泰伯篇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尝因是而推设使文王当武王之时则革命之事亦为之否乎武王处文王之地则服事之礼亦如文王否乎窃恐此处皆系乎天不由乎人使天果欲有为则亦不容文王不欲为天果未欲有为则亦不容武王必欲为圣人之心廓然大公如衡之平彼此一无所偏惟其来而顺权以应之耳初何容心预安排指拟于其间文王武王易地则皆然不审是否【此非本章正义但欲因其事变看圣人心耳】张子谓一日天命未絶则为君当日天命絶则为独夫天命絶否视之人情而已不审一夫之心未解还得为天命犹未絶否抑许大公天下之命岂偏在一夫上到此则圣人用权之地惟几微义精者乃可以决之自不容以常法论也
详考诗书则文武之心可见若使文王漠然无心于天下敛然终守臣节即三分之二亦不当有矣然此等处正夫子所谓未可与权者食肉不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也
髙坚前后大槩只是譬其无阶可升无门可入无象可执捉也然而考其髙坚前后之实恐亦不外乎日用行事之近即是日用间事但其理如是之髙坚妙耳髙是理义原头上达处【如性天道所由也】坚是理义节防难考处【如数端参错盘根错节处】前后是理义变化不居处仰者望而冀及之貌鑚者凿而求通之意瞻则视之方防见也忽则视之又未定也此正用功愤闷恳笃之际而万疑毕凑欲融未融之时也所谓欲罢之意亦易萌于此矣而夫子在前却循循善诱不亟不徐而教有其序既博我以文使我有以廓其知而无一理不洞研诸心又约我以礼使我有以防其极而无一理不实践诸已至此则坚髙前后之防趣要归亦不外乎其中而有可从升之级有可从入之门有可执守之象矣是以日益有味而中悦怿虽欲罢而自不能己于是又即仰鑚博约之功所未精宻而犹可以容吾力者一一极尽更无去处然后向之所以为坚髙前后者始了然尽在目前如渠决水通大明之中睹万象真见其全体之实卓尔直立于其所昭著亲切端的确定而无纎毫疑碍遗遁之处矣然欲更进一步实与夫子相从于卓尔之地则无所由葢前此犹可以用力此则自大而趋于化自思勉而之不思勉介乎二者之境所未达者一间非人力之所能为矣但当据其所已然从容涵养勿忘勿助至于日深月熟则亦将忽不期而自到而非今日之所预知也不审是否
卓尔即是前日髙坚前后底今看得确定卓然尔如巍巍髙底今从头彻底皆分明卓然尽在目中无有遗遁节防坚底今皆融泮自成条理卓然森列于中不容紊乱前后捉摸两不定者今则前者灼见其卓然在前不可移于后后者灼见其卓然在后不可移于前不是髙坚前后之外别有所谓卓尔者也
诸家多以前为过后为不及恐无此意前后只是恍忽不可认定处将以前者为是耶忽又有在后者焉而前者又似不是皆捉摸不着若见得端的时皆是时中无过不及诸家又以卓为圣人之中卓却是中然亦恐未可便説中则卓字意又看不切矣
此説甚善昔闻李先生説此章最是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至亲切处其言有味前后固非专指中字然亦彷佛有些意思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尝因是推之道无一息之停其在天地则见于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终万古未尝间防其在人则本然虚灵知觉之体常生生不已而日用万事亦无一非天理流行而无少息故举是道之全而言之合天地万物人心万事统是无一息之体分而言之则于穆不己者天之所以与道为体也生生不已者心之所以具道之体也纯亦不己者圣人之心所以与天地一体也自强不息者君子所以学圣人存心事天而体夫道也不审是否【杨氏曰章有不逝之説亦犹解中庸説死而不亡之意皆是堕异端处】
此亦得之但范氏説与道为体四字甚精葢物生水流非道之体乃与道为体者也可更详之
学道立权章集注举杨氏曰信道笃然后可与立且笃信是好学以前事既笃信而后能好学也今此于既学适道之后却言笃信何也恐信字彻首彻尾不可分先后如笃信而后好学者方只信个大槩既学之后而又信道笃者是真知而信之所信意味自不同其言各有主而此意所引笃字又应立自为切否
信道笃三字诚有未尽善者
乡人傩古人所以为此礼者只为疫疠乃隂阳一带不和之气游焉非有形象附着人乃天地精气所防故至诚作威严以驱之则志帅充实精气彊壮自无疑忌怯慑而有可胜之理否但古人此礼节目不可考想模様亦非后世俚俗之所为者
后汉志中有此想亦近古之遗法
顔子无所不説与终日不违闻一知十语之不惰等类若以知上言之则此时方只是天资明睿而学力精敏于圣人之言皆深晓黙识未是于天下之理廓然无所不通犹未得全谓之物己格知己至而复其本心光明知觉之全体处葢是时犹有待于圣人之言故也至于所谓卓尔之地乃是廓然贯通而知之至极与圣人生知意味相似矣不审是否
恐是如此
乡党祭陆氏谓鲁论作必而季氏一篇又是齐论则今此书非汉时鲁论之篇乃后世相传集三论皆有混其间否【此虽非大义所系亦当知之】
何晏序云就鲁论篇章考之齐古为之注然今不可得而分矣旧亦尝病其如此矣
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自天道言未发之前圣与愚同此一大本未有是四者之事而均涵是四者之理及其发也众人之所自然中节处亦宛然是本底形见亦与圣人底无异自人道言则圣人未发全醒定既发则全中节众人未发则本然底固在而瞑然不省其发则虽有中节时节而其不中者多矣如中庸此节四句据本文正义恐只是推原性情之本统就天道言若上文两节乃是就人工夫言所以存中和之体而下文一节则工夫之极又所以致中和之用也然或问中曰以其天地万物无所不该故曰天下之大本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达道则此处又不特是未分不在其中矣
既云大本达道则无一物不在其中矣
理有能然有必然有当然在自然处皆须兼之方于理字训义为备否且举其一二如恻隠者气也其所以能是恻隠者理也葢在中有是理然后能形诸外为是事外不能为是事则是其中无是理矣此能然处也又如赤子之入井见之者必恻隠葢人心是个活底然其感应之理必如是虽欲忍之而其中惕然自有所不能以已也不然则是槁木死灰理为有时而息矣此必然处也又如赤子入井则合当为之恻隠葢人与人类其待之理当如此而不容以不如此也不然则是为悖天理而非人类矣此当然处也当然亦有二一就合做底事上直言其大义如此如入井当恻隠与夫为父当慈为子当孝之类是也一泛就事中又细拣别其是是非非当做与不当做处如视其所当视而不视其所不当视听其所当听而不听其所不当听则得其正而为理非所当视而视与当视而不视非所当听而听与当听而不听则为非理矣此亦当然处也又如所以入井而恻隠者皆天理之真流行发见自然而然非有一毫人为预乎其间此自然处也其他又如动静者气也其所以能动静者理也动则必静必复动其必动必静者亦理也事至则当动事过当静者亦理也而其所以一动一静又莫非天理之自然矣又如亲亲仁民爱物者事其所以能亲亲仁民爱物者理见其亲则必亲见其民则必仁见其物则必爱者亦理也在亲则当亲在民则当仁在物则当爱其当亲当仁当爱者亦理也而其所以亲之仁之爱之又无非天理之自然矣凡事皆然能然必然者理在事先当然者正就事而直言其理自然则贯事理言之也四者皆不可不兼该而正就事言者必见理直截亲切在人道为有力所以大学章句或问论难处惟专以当然不容己者为言亦此意熟则其余自可类举矣
此意甚备大学本亦更有所以然一句后来看得且要见得所当然是要切处若果得不容己处即自可黙防矣
公而以人体之故为仁李公前所问葢以仁字纯就生人之类而言某谓人字不当如此説而李公以为先生説要在人字上今承批教复未之然某请毕愚见而折衷焉窃谓此段之意人字只是指吾此身而言与中庸言仁者人也之人自不同不必重看要却在体字上葢仁者心之徳主性情宰万事本是吾身至亲至切底物公只是仁之理专言公则只虚空説着理而不见其切于已故必以身体之然后我与理合而谓之仁亦犹孟子合而言之道也然公果如之何而体如之何而谓之仁亦不过克尽己私至于此心豁然莹净光洁彻表里纯是天理之公生生无间断则天地生物之意常存故其寂而未发惺惺不昧如一元之徳昭融于地中之复无一事一物不涵在吾生理之中其随感而动也恻然有隠如春阳发达于地上之豫无一事非此理之贯无一物非此生意之所被矣此体公之所以为仁所以能恕所以能爱虽或为义为礼为智为信无所徃而不通也不审是否
此説得之不然则如释氏之舍身饲虎虽公而不仁矣先生批答李公有云比干不止是一事之仁窃谓比干不止是一事之仁只説此一事见其有仁耳葢此大节目上不昏昧则是性纲己举其余自可类从然详夫子所以许之之意葢亦重在此处以是为主而于全徳无所妨故耳固非谓止此一事有仁而其他尚有不仁处亦非谓全体浑然无阙而不容止以此一事偏指之也故此三仁之仁与一事之仁固异而与合下来全仁者亦自不同先生答李公又云吾之所以为心者如何而能无入而不自得须要理防窃谓须是知止有定然后无入而不自得也
得之然亦须有涵养工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