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际恒文集 - 第 107 页/共 227 页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为卜筮。古之遗言与?龟筮犹不能知也,而况于人乎!诗云:『我龟既厌,不我告犹。』兑命曰:『爵无及恶德,民立而正事。』『纯而祭祀,是为不敬。事烦则乱,事神则难。』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恒其德侦,妇人吉,夫子凶。』」  此本论语而变其说,以「不可以作巫医」为不可以为卜筮,盖因论语下有不占之文,而遂牵合为不可为卜筮也。复误解「不占」之义,谓无恒者于龟筮犹不能知之,以占卜筮而况于人乎?此言本欠达,所以注疏诸家又皆误解为:龟筮犹不能知无恒之人,若然则龟筮仅能知君子,不能知小人,何以为神物?而卜筮亦仅君子用之,小人不用矣,益不可通。马彦醇因此并谓论语「不可作巫医」亦是谓:巫医不能治无恒之人,若然,君子多在世,小人多不在世矣,更足拊掌。篇中所引逸书之辞,说俱见古文尚书。(卷九二,页二六) 奔丧  郑氏曰:「奔丧者,实逸曲礼之正篇。」按:此篇郑以为文似仪礼,遂以为十七篇之逸,不知此文比仪礼有句调,非是一手也。丧礼此事自不可少。(卷九三,页一) 奔丧之礼:始闻亲丧,以哭答使者,尽哀。问故,又哭尽哀。遂行,日行百里,不以夜行,唯父母之丧,见星而行,见星而舍。若未得行,则成服而后行。过国至竟,哭尽哀而止。哭辟市朝,望其国竟哭。  此言奔父母丧之礼,郑氏曰:「亲父母也。虽非父母,闻丧而哭,其礼亦然。」孔氏曰:「此一节论初闻之节,五服皆然,以下别曰唯父母,则知其前兼五服也。」注疏之说滞而谬。「日行百里,不以夜行」,上文指父母之丧言,又言唯父母之丧,见星而行,见星而舍者,谓唯父母之丧虽不夜行,晨昏犹必见星为行止也,则奔他丧不夜行,且不必见星可知。不见星,则不必百里亦可知。晨昏不见星行,日不能百里。古人之文一直说去,而其中又自为转折,虽繁不乱,岂有言亲丧,又忽言五服,又言亲丧,如是之无伦次者乎?「望其国竟哭」,亦皆指奔父母之丧言,郑谓「斩衰」亦非,盖以下云「齐衰望乡而哭也」,详本文。(卷九三,页二-三) 奔丧者非主人,则主人为之拜宾送宾。  告就次,次即位也。郑氏谓「倚庐」,非。「奔丧者非主人」二句,诸本皆连下节,今依徐氏集注属上为一节,甚当。盖云「则主人为之拜宾送宾」,即承上拜宾、送宾之文为说。下「奔丧者自齐衰以下」,乃另起为一节也。「非主人」谓非嫡长主丧之人,即众主人是也。丧礼倠嫡长称主人,其余诸弟子称众主人。宾为此众主人奔丧始至而来,仍是主人拜宾送宾,众主人不敢与也。陈可大谓「非主人」为其余或亲或疏之属,甚混,郝仲舆谓期功以下之亲,徐伯鲁既知以此二句连上节,乃亦谓非父母之丧之人,皆非。如其说,下节自齐衰以下,又曰有宾则主人拜宾送宾,不为重复乎?(卷九三,页六) 奔丧者自齐衰以下,入门左中庭北面哭尽哀。免麻于序东,即位袒,与主人哭成踊。于又哭、三哭皆免袒,有宾则主人拜宾、送宾。丈夫妇人之待之也,皆如朝夕哭,位无变也。  齐衰以下,谓自齐衰不杖期以下,至大小功缌麻之亲也。郝仲舆既以「非主人」为期功以下之亲,于此无以通之,乃谓「如继父出母之类」,殊迂。观此于齐衰以下,又言「有宾则主人拜宾送宾」,则上二句属上节,为众主人可知矣。(卷九三,页七) 奔母之丧,西面哭尽哀,括发袒,降堂东即位,西乡哭,成踊。袭免绖于序东,拜宾送宾,皆如奔父之礼,于又哭不括发。  丧服小记「奔母丧不括发」与此异。(卷九三,页八) 妇人奔丧,升自东阶,殡东西面坐,哭尽哀。东髽,即位,与主人拾踊。  「升自东阶」别于男子也,郑氏谓「东面之阶」,非是。其谓东面之阶者,据杂记「升自侧阶」之文,不知彼以主君在阼,故言妇人升自侧阶,此处所言,岂得附合之。东髽,郑氏曰:「髽于东序,不髽于房,变于在室者也。」陆农师曰:「不言髽于某所,以关贵贱。按:士丧礼妇人髽于室,而丧大记曰妇人髽带麻于房中,郑氏谓盖诸侯之礼,然则房中盖东房也,于室亦室之东。」愚按:陆谓士礼于室东,诸候礼于东房,此言其常也。郑谓东序,变于在室,上男子袭绖于序东,免麻子序东。当以郑说为优。与主人拾踊,郑氏曰「宾客之位」,陆农师曰「外女子也」,陆说更明。(卷九三,页八) 奔丧者不及殡,先之墓,北面坐坐,哭尽哀。主人之待之也,即位于墓左,妇人墓右,成踊,尽哀,括发,东即主人位,绖绞带,哭成踊,拜宾,反位,成踊,相者告事毕。  此明父母葬后,嫡子奔丧之礼。注疏曰:「此奔丧者身是嫡子,故经云「拜宾反位成踊」,若非嫡子,则不得拜宾也。主人之待之,谓在家者也。」此说是。盖主丧之人谓之主人,在家之人亦可谓之主人,下「东即主人位」,此主人乃指主丧之人,二主人不可油。陆农师谓此言众主人奔丧,主人之待之也,正言主人,反以郑在家之说为误,非也。且下东即主人位,此主人益说不去矣。按:上言嫡子奔丧,次言自齐衰以下奔丧;此言嫡子不及殡,下亦言齐衰以下不及殡,章法井然。若众主人奔丧与不及殡,自同嫡子可知,故不复另说,所异者唯主人为之拜宾送宾一事,上节所以特明之耳。(卷九三,页一○) 遂冠,归,入门左,北面哭尽哀,括发,袒,成踊,东即位,拜宾,成踊。宾出,主人拜送。有宾后至者,则拜之、成踊,送宾如初。众主人兄弟皆出门,出门哭止,相者告就次。于又哭,括发,成踊。于三哭,犹括发,成踊。三日成服,于五哭,相者告事毕。  丧服小记云「三日而五哭袒」,注疏云五哭者,初至哭,与明日又明日之朝夕而五也。三袒者,初至袒,与明日又明日之朝而三也。此篇上节云于又哭,括发,袒,成踊。于三哭,犹括发,袒,成踊。两成踊上应有「袒」字,文不备耳,说见下。「三日成服,于五哭」,注疏云初至为一哭,明日为二哭,又明日为三哭,又明日成服之日为四哭,又明日为五哭,不数夕哭。按:此节之说成服前三哭皆在朝,括发袒成踊,余二哭则否,即小记所谓「三袒」也,惟较小记多二日哭,与之异。但小记何以不连言成服之哭,此节何以连言成服后之哭,殊不可晓。大抵三哭、五哭之文,本文不甚为典要,言三哭,则此后成服尚有哭;言五哭,则此后朝夕尚有哭,或举其重者为言则可耳。陆农师解此节「五哭」,不数初至之哭,为成服前两日朝夕哭,成服之朝又一哭,不知此篇之文皆以「于又哭」为起,是明以「初至之哭」为一哭矣。陆说背戾本文,非也。按:上第二节至于家,入门曰括发袒成踊,犹括发袒成踊,此为父袒也。第三节奔丧者自「齐衰以下」曰于又哭、三哭皆免袒,此为他丧亦袒也。故下节齐衰以下不及殡,亦曰免袒,成踊,犹免袒成踊,所以应第三节也。此节奔丧者不及殡,亦当曰括发袒成踊,犹括发袒成踊以应第二节文。今少二「袒」字,此是文略不详,或失记耳,不必油。郑氏因此节无袒字,遂谓下节二袒字衍,不知不独应上第二节应有袒,且他丧亦袒,父丧反不袒乎?若谓下节袒字衍,则第三节袒字何不亦云衍乎?故与其谓下节为衍,曷若谓此为略之为当也。(卷九三,页一○-一二) 为母所以异于父者,壹括发,其余免以终事,他如奔父之礼。  「为母,所以异于父」一段,承上不及殡言,共为一节。郑氏曰「明及殡、不及殡,其异者同」,非也。上奔母之丧节,此是及殡者已言又哭,不括发矣。(卷九三,页一二) 闻丧不得奔丧,哭尽哀,问故,又哭尽哀。乃为位,括发,袒,成踊,袭绖绞带即位,拜宾反位成踊。宾出,主人拜送于门外,反位。若有宾后至者,拜之成踊,送宾如初。于又哭,括发,袒,成踊;于三哭,犹括发,袒,成踊,三日成服,于五哭,拜宾送宾如初。  按:此言「五哭」亦同上文。郑氏曰:「言五哭者,以近公事,五日哀杀,亦可以止。」此附会之说也。(卷九三,页一五) 若除丧而后归,则之墓,哭,成踊,束括发袒绖,拜宾,成踊,送宾反位,又哭尽哀,遂除,于家不哭。主人之待之也,无变于服,与之哭,不踊。  闻亲丧,公事私事俱可已,奚有不得奔丧者?若谓除丧后归,益非教孝之义矣。记者此两段文得毋过于周详乎?郑氏以「遂除」句绝,谓「除于墓」,是,然云「于家不哭」,则匪人情。(卷九三,页一六) 若所为位家远,则成服而往。  设吊者之位,与己之哭泣行礼之次,皆谓之「位」。凡闻丧为位者,惟父母之丧不待为位哭,齐衰以下之丧即位哭,行礼如此。三日五哭,初闻丧哭,明日又明日朝夕哭也。陆农师曰「言卒丧轻故也」,郝仲舆曰:「三日不俟成服,五哭终者,哀杀于亲丧。」愚按:不止此二义,前文五哭三袒,此不言袒,亦是杀于亲丧,盖惟初闻丧一袒也。郑氏曰:「不五朝哭而数朝夕备五哭而止,亦为急奔丧。」按:下记五哭三袒,亦以三袒不同于此耳。若止论「三日五哭」,则小记亦岂为急奔耶?郑之附会皆此类也。(卷九三,页一八-一九) 齐衰,望乡而哭;大功,望门而哭;小功,至门而哭;缌麻,即位而哭。  上章云「望其国竟哭」,总言父母也。此云「齐衰」,亦总言父母也。盖先时皆不分斩齐,如论语「子见齐衰者」、孟子「齐疏之服」是也。此篇不见斩衰孛,惟言齐衰以下,及此节首言齐衰,皆据古义而言也。其云望乡而哭,与望其国竟哭不同者,又必别一说而引之于此耳,不必附会为说也。又杂记云「大功见乡而哭」与此亦不同,说见杂记。(卷九三,页二一) 哭父之党于庙,母妻之党于寝,师于庙门外,朋友于寝门外,所识于野张帷。或曰:母之党于庙。  檀弓云「兄弟,吾哭诸庙。父之友,吾哭诸庙门之外。师,吾哭诸寝。朋友,吾哭诸寝门之外。所知,吾哭诸野。」此文「于寝」,易师而言母妻之党「于庙门外」,易父之友而言师较长者,必在后之人取前说而正之也。郑孔以彼为「异代礼」,非矣。惟「所识于野」增张帷之说,益迂。又檀弓云:「有殡,闻远兄弟之丧,哭于侧室,若无殡则在寝。」此文于庙之说亦较长。郑氏谓党为「族类无服者」,亦非。此一节不涉奔丧之事。(卷九三,页二二) 与诸侯为兄弟,亦为位而哭。凡为位者壹袒。  按:王制天子至士庶殡葬日数,有七五三之分,杂记公大夫士踊数,亦有七五三之分,此言哭天子诸侯卿大夫日数,亦如此分,正是一类语。郑氏谓臣哭君,「尊卑日数之差」,是也。观下接「大夫哭诸侯」可见。陆农师谓「哭亲之数」,非也。「与侯兄弟」,谓同姓之卿大夫仕于他国者。(卷九三,页二四) 所识者吊,先哭于家而后之墓,皆为之成踊,从主人北面而踊。  小记云:「所知之丧,则哭于宫,而后之墓。」此与同。从主人北面而踊,不拾可知。(卷九三,页二五) 凡丧,父在,父为主;父没,兄弟同居,各主其丧。亲同,长者主之;不同,亲者主之。  「父在父为主」,如子有妻子之丧,则父为主。父没,兄弟虽同居,兄不主弟之妻,子之妻自主之,可也。然父母虽没,若亲同,亦长者主之,如兄弟之亲同,凡丧必推长者为主是也。惟亲不同,乃亲者主之,如兄公与弟妻之亲不同,则任夫之亲者主之,伯叔与侄之亲不同,则任亲父之亲者主之是也,如此解则上下之呼应相通。郑氏谓亲同长者主之为「昆弟之丧,宗子主之」,是已。谓不同亲者主之,为「从父昆弟之丧」,既谓昆弟之丧,长子主之,则从父昆弟之丧自不得与,何必又申之乎?此节亦不涉奔丧之事,观上「凡丧」二字可见。郝仲舆必以为丧主人不在之礼,其说曰:「妻子之丧,父在则父为主。按:妻子之丧,父在应得为主,不因其子之出也。」不可通。(卷九三,页二六) 闻远兄弟之丧,既除丧而后闻丧,免袒,成踊,拜宾则尚左手。无服而为位者,唯嫂、叔及妇人降而无服者麻。  檀弓云「子思之哭嫂也,为位。」此与同。(卷九三,页二七) 问丧  问丧者取后「或问」名篇,方性夫谓邻里为之糜粥以饮食之,即「邻里问之之事」,曲说非理。此篇言丧只重一「哀」字,与「丧,与其易也,宁戚」、「丧及,致乎哀而止」同义,不悖圣贤之旨。(卷九四,页一) 亲始死,鸡斯徒跣,扱上?,交手哭。恻怛之心,痛疾之意,伤肾干肝焦肺,水浆不入口, 三日不举火,故邻里为之糜粥以饮食之。夫恼哀在中,故形变于外也,痛疾在心,故口不甘味,身不安美也。  按:素问云「藏精于肾,恐则精郄」,故此为伤肾。又云「肝主身之筋膜,肝热则筋膜干」,故此为干肝。又云「有所亡失,所求不得,则发肺鸣,鸣则肺热叶焦」,故此为焦肺。用字实有证。陆农师曰:「伤,伤而已,干为甚。干,犹可也,焦又甚。」失其义矣。「邻里为之糜粥以饮食之」,即承上「不举火三日」言,三日不举火,言其经邻里劝助饮食。言其权劝助者,邻里之义,食不食在己,固不相妨也。孔氏虑其与「三日不食」之义相妨,故又指为「旁亲以下」,如其说,全与上文不接矣。且期功之丧三不食、再不食而已,乃动烦邻里为糜粥,岂近人情?甚矣!孔说之固也。(卷九四,页一-二) 三日而敛,在床曰尸,在棺曰柩,动尸举柩,哭踊无数。恻怛之心,痛疾之意,恼哀志懑气盛,故袒而踊之,所以动体、安心、下气也。妇人不宜袒,故发胸、击心、爵踊,殷殷田田,如坏墙然,恼哀痛疾之至也。故曰「辟踊哭泣,哀以送之,送形而往,迎精而反」也。其往送也,望望然、汲汲然如有追而弗及也。其反哭也,皇皇然若有求而弗得也。故其往送也如慕,其反也如疑。求而无所得之也,入门而勿见也,上堂又勿见也,入室又勿见也,亡矣!丧矣!不可复见已矣!故哭泣辟踊,尽哀而止矣。心怅焉,怆焉,惚焉,忾焉,心绝志恼而己矣。  「安心下气」,应「志懑气盛」,「袒」、「踊」则志之愤懑者藉以舒,故曰「安心」,气之盈塞者藉以达,故曰「下气」,皆情之自然,与势之不得不然者。此最善体贴以为言也,而其痛深处亦正在此。不知者认「安」下为「善」字而疑之,故郝仲舆以记文为迂,而吴幼清解「安心」为「安静其心」也。上言男袒,此言妇人不宜袒,而其哀则一「发胸击心爵踊,殷殷田田,如坏墙然,恼哀痛疾之至也,故曰辟踊哭泣,哀以送之 」,此言送葬反哭之义。「精」即易传所谓精气为物之精,若有物焉,故曰「迎」,以孝子之情言,于理固无碍。(卷九四,页四-五) 祭之宗庙,以鬼享之,徼幸复反也。成圹而归,不敢入处室,居于倚卢,哀亲之在外也。寝苫枕块,哀亲之在土也。故哭泣无时,服勤三年,思慕之心,孝子之志也,人情之实也。  此言虞祭至终丧之义。(卷九四,页五) 或问曰:「免者以何为也?」曰:「不冠者之所服也。礼曰:『童子不缌,唯当室缌。』缌者其免也,当室则免而杖矣。」  言「免」为不冠者之所服,人遇凶礼,不冠则加免,免所以代冠也。然则亦有未冠而免者,童子是也。礼曰:「童子不缌,惟当室缌」,凡缌者必免,苟童子当室则免而且杖矣。解者多不甚楚,故详之。本是言「免」,末增出「杖」字,又起下文杖之意,妙义环生。(卷九四,页八) 或问曰:「杖者何也?」曰:「竹、桐一也。故为父苴杖,苴杖,竹也;为母却杖,削杖,桐也。」或问曰:「杖者以何为也?」曰:「孝子丧亲,哭泣无数,服勤三年,身病体羸,以杖扶病也。则父在不敢杖矣,尊者在故也;堂上不杖,辟尊者之处也;堂上不趋,示不遽也。此孝子之志也,人情之实也,礼义之经也,非从天降也,非从地出也,人情而已矣。  言丧,以哀为主。哀从人情,而出于天地,皆无与也,可谓真实切至之言。(卷九四,页一○) 服问  按:篇名服问,以其首「首」字,原误作「有」,今径改。章引传文四句作问,而答之以其义,故名服问,不必文中定露问也。说者谓本有问辞,记者但记其所答之辞,不复记其所问,殊无谓。此篇周详精确,多搜括零星事义,为丧服礼文之所末备者,诚可尚也。且说典制之文,而能绝去皮腐,姿致横生,亦是周秦妙笔,恨其不能多耳。(卷九四,页一○-一一) 传曰: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有从重而轻,为妻之父母。有从无服而有服,公子之妻为公子之外兄弟。有从有服而无服,公子为其妻之父母。  此所谓传,盖古书旧文,如后人亦称经书为传,不必定是传也。若谓此文为大传所有,即是大传,下节非大传所有,而称传则如何?公子之外兄弟,谓母舅之子及从母之子也,此等皆称外兄弟,其服相为缌。丧服记云「夫之所为兄弟服,妻皆降一等」,故夫与母舅之子及从母之子为外兄弟,皆服缌,妻则无服。今公子被厌,不服己母之外家而妻为之服缌,是从无服而有服也。郑氏直谓外弟为「公子之外祖父母,从母」,谬。郝仲舆谓即「公子妻之兄弟,不言兄弟而言公子者,从夫也」,改易本文之称,亦谬。(卷九四,页一一-一二) 传曰:母出,则为继母之党服;母死,则为其母之党服。为其母之党服,则不为继母之党服。  「母死」与「其母」,皆指亲母,注疏是。陈可大谓「母死」为继母,「其母」为出母,谬。礼为出母齐衰杖期,而为父后者无服,必不尚为其党可知,不因厌于继母也。若因继母死,遂为出母之党,不为继母之党服,是知有母而不知有父矣。因思记中每有可为两解之文,惟取一解之合理者可也。然于此正见古人立言之妙,大扺其文不为径露,多委婉含蓄故也。若一见众口佥同,则无他解者,其理虽正,而其文则索然寡味矣。此段句法亦蝉联摇曳。(卷九四,页一三-一四) 三年之丧既练矣,有期之丧既葬矣,则带其故葛带,绖期之绖,服其功衰。有大功之丧,亦如之。小功,无变也。  「有大功之丧,亦如之」,注疏亦谓带其葛带,绖期之绖,若是,则兼父练、母葬言。然不若单承父练言语意为协。谓三年丧,练后遇大功之丧,始死亦麻,既葬带其故葛带,而绖大功之葛绖,服其功衰,故曰「亦如之也」。(卷九四,页一七) 麻之有本者,变三年之葛。  承上「三年练后,遇大功以上之丧」言也。大功以上之丧,始死,其要绖之麻不断本,得易三年之葛带,盖麻之有本,重于三年之葛故也。若葬后,则仍带其故葛带矣。郝仲舆曰:「丧服小记云『斩衰之葛与齐衰之麻同,齐衰之葛与大功之麻同,皆兼服之』,即此也。」按:郝引彼证此,皆误。(卷九四,页一八) 既练,遇麻断本者,于免绖之,既绖去经。每可以绖必绖,既绖,则去之。  又承上言三年练后,遇大功以上之丧。麻有本者,既变三年之葛带矣,则小功以下麻断本者,情轻无变三年之葛带可知。然亦有变者,首绖是也。盖以练无首绖,惟有冠。「于免绖之」者于初丧当免,加小功之麻绖,此谓殓时也。「既免去经」者,谓殓毕也。「每可以绖必绖」者,谓殡葬时也。「既绖,则去之」者,谓殡葬毕也。凡去绖之后皆仍服三年练冠,故下节又以「小功不易丧之练冠」明之。既练,遇麻断本,据义尚当云既练,遇小功之丧耳。今以麻断本代小功之丧,既使文不平衍,又兼小功之丧麻断本,又对映大功之丧麻有本,殊妙。于免绖之以下,句法层迭,音节历落,亦可玩。(卷九四,页一九) 小功不易丧之练冠,如免,则绖其缌小功之绖,因其初葛带。缌之麻不变小功之葛,小功之麻不变大功之葛,以有本为税。  又承上,恐人以练冠为可易,故申明之。「小功不易丧之练冠」,申明上「既免去绖」、「既绖则去之」之义也。「如免,则绖其缌小功之绖」,申明上「于免绖之」、「每可以绖必绖」之义也。兼言缌者,恐人以免绖不及缌故也。小功不易丧之练冠,则大功可易矣。杂记云:「有三年之练冠,则以大功之麻易之。」是也。此言首绖也,「因其初葛带」者,前以期初丧用麻变葛,既葬还旧葛,故曰故。此小功以下,初丧,亦不变葛,故曰初。上言小功变,正指此,何也?缌之麻不变小功之葛,小功之麻不变大功之葛,况三年乎?此以麻之无本,故与葛同。若大功之麻得变三年之葛,则以有本者重于葛,乃为之税葛耳,此言要绖也。税音脱,即孟子「不税冕而行」之税,下卒哭之税,及税齐衰皆同,郑氏谓「易」,方性夫谓「息」,皆非。(卷九四,页二○) 殇:长、中,变三年之葛。终殇之月算,而反三年之葛。是非重麻,为其无卒哭之税。下殇则否。  又承上言缌小功不得变三年之葛,而亦有得变者,殇长、中是也。殇长、中本服大功,降而为小功男暨妇长殇。、缌妇中殇。,于是以殇服麻绖带,变三年之葛。终此小功缌月算,然后乃反三年之葛。夫麻以有本为重,方得易葛。此无本得易葛者,是非重此无本之麻,乃为降服小功缌无卒哭脱麻之礼,故以麻终月数也。若大功下殇降服缌麻,虽亦无卒哭之税,然情轻则否。降服缌与成人小功以下等,则又以麻之无本而不变。所谓「小功无变」者也。以上四节会合诸解而折中以鄙意似较明,于此见古人言礼委曲周详,妙义如环岂,后人所能及。(卷九四,页二一) 君为天子三年,夫人如外宗之为君也。世子不为天子服。  据义当云「君为天子三年,夫人期耳」,乃取诸侯外宗之妇为君之礼,比夫人为天子之礼,而曰「夫人如外宗「外」字下原敓「宗」字,之补。之为君也」。古人说礼说服制,必不欲为板腐如此,所以其文千载如新,使后人为之,甫出数语,便已陈烂矣。君为天子三年,孔氏谓此丧服正文为「丧夫人如外宗之为君」起文,不知此兼为「世子不为天子服」起文也。郝仲舆曰:「世子不为天子服,此礼近迂。大夫之适子为君服如士,安得诸侯世子于天子独无服乎?」愚按:世子若为天子服亦斩,则是有二君矣,非大夫之适子可比也。记文此句大义森然,直发诸丧礼所未发,郝妄驳之,不可不辨。(卷九四,页二三) 君所主:夫人妻,大人,适妇。  「夫人妻」即诸侯夫人。云「夫人、妻」者言之法,盖夫人主他人言,妻主君言。若单言夫人,则与下子与妇不类,若单言妻,非记者所宜称,故曰夫人、妻。诸儒皆不喻,郑氏谓言妻「见大夫以下亦为此三人为丧主」,夫大夫以下三人为丧主何必见乎?陈可大谓「夫人者,君之适妻」,陆农师谓曲礼云「公候有夫人,有世妇,有妻,有妾」。皆非。(卷九四,页二四) 大夫之适子为君、夫人、大子,如士服。  此因世子不为天子服,恐大夫之适子亦不为君服,故特明之。郑氏曰:「大夫不世,子不嫌也。」此说亦未然,大夫固不世,即大夫亦不嫌,唯为君乃嫌耳。(卷九四,页二四) 君之母,非夫人,则群臣无服。唯近臣及仆骖参乘从服,唯君所服,服也。  古最严嫡、妾之辨,如公子为其母练冠麻衣縓缘,庶子为后「后」字下,原误衍「母」字,今删。为其母缌。及于后代,法制弥宽,庶于皆得为其母三年矣。此节之义,注疏引春秋「夫人风氏薨」,主谷梁「子爵于母」「以妾为妻」之辨,而以左氏「子以母贵」、公羊「其母得夫人」之说为非。然由后世观之,则左氏、公羊之说,岂尝非耶?唯君所服,服也,说近习,便觉?媚。(卷九四,页二五) 公为卿大夫锡衰以居,出亦如之,当事则弁绖。大夫相为亦然。为其妻,往则服之,出则否。  「大夫「大夫」二字,原误作「夫人」,今径改。相为亦然」,与杂记「大夫哭大夫,弁绖,与殡,亦弁绖」同。朱仲晦曰:「古人君臣之际,如君临臣丧,坐当抚心,要绖而踊。今日之事,至于死生之际,恝然不相关,不啻如路人,所谓君臣之义安在?祖宗时于旧执政亦尝亲临,渡江以来,一向废此。只秦桧之死,高宗临之,后来不复举。古之君臣,所以做得成,缘是亲爱一体。」卫氏集说载此条。愚按:此言为失,后世礼每事多不如古,不独此一事也。仪礼、礼记之言,周世多同姓为大臣,春秋时诸候之卿大夫亦然,故容有此隆礼,若?以此这后世人主,亦恐未当。且臣为君斩衰三年,不知后世为臣者能尽行否?亦曾反身而思之乎?又此说不形于章奏,而私存简册,以彰其时君上之失,亦非贤者所为也。(卷九四,页二七) 凡见人无免绖,虽朝于君无免绖。唯公门有税齐衰。传曰:「君子不夺人之丧,亦不可夺丧也。」  此「税」字是「脱」字,郑氏此处以为犹「免」,前又以为犹「变」,何也?于绖言免,于齐衰言脱,用字自有义,不得以脱为免,以免为脱也。传语甚妙,如此则见夺丧之事,使之者与为之者皆非矣。(卷九四,页二七) 传曰:「罪多而刑五,丧多而服五,上附下附列也。」  人遭大丧如获大罪,遭小丧如获小罪,故称棘人、称戮民。凡衣冠、饮食、居处、貌言一切示异,不得齿于平人之列,此以「罪」对「服」言,深得圣人制服之精意,而数亦适合,故于篇终言之。解者但以墨、劓、剕、宫、大辟之五者,合斩齐衰、大小功、缌之五者,犹未梦见作者之意也。「列」,注疏读如字,谓等比,是也。释文云:列,徐音例,本亦作例。愚按:古无例字,后以列加人旁作例。(卷九四,页二九) 间传  间字未详,郑氏谓:丧服之间轻重所宜,以间为「平声」。吴幼清谓:当读如间厕之间,仪礼丧服正经自有正传,此篇非正传,而厕于丧服之正传,以间字为「去声」。郑说犹近之,吴说其凿。篇中言哀之发于容体、声音、言语、饮食、居处,凡五段,其格制虽本于荀子礼论,而辨别丧服伦等,细密周详,较荀本但以吉凶忧愉分别为说者,不殊霄壤,于此见古人亦脱胎旧文,其妙如此。此篇立说较丧服传、杂记、丧大记诸篇为严,立训垂致,宁严毋宽,君子有取焉。今于下文诸篇细为较论,以见异同,学者详之。(卷九五,页一) 斩衰何以服苴?苴,恶貌也,所以首其内而见诸外也。斩衰貌若苴,齐衰若枲,大功貌若止,小功缌麻容貌可也。此哀之发于容体者也。  首,犹先也。若苴与若枲为一类,若止与容貌为一类。若止谓不为容,若休止之状。小功缌则容貌可也。(卷九五,页三) 斩衰之哭,若往而不反;齐衰之哭,若往而反;大功之哭,三曲而偯;小功缌麻,哀容也。此哀之发于声音者也。  「偯」,郑氏谓「声余从容」,是。陈可大谓「余声之委曲」,仍粘带上三曲为说,非也。哀容谓哭时但为哀容可也,正对映上容貌字,彼言平时,此言当礼节时也。孔氏谓「哀声从容」,以容貌之容为从容之容,即用郑解偯字之说,非也。观此文「往而不反」、「而反」为一类,「三曲而偯」、「哀容」为一类,则上节「若止」与「容貌」为一类可知矣。按:上两节所言容体声音,此亦据行文写意法如此,不必油。父母之丧,其容与声果有别乎?三曲而偯,岂必真有曲折之数所可法者耶?(卷九五,页四) 斩衰,唯而不对;齐衰,对而不言;大功,言而不议;小功缌麻,议而不及乐。此哀之发于言语者也。  杂记下云:「三年之丧,言而不语,对而不问。」此以杂记之对为斩衰不对,惟可以「唯」,以杂记之言为齐衰不言,惟可以「对」,较杂记为严且有分别。作此篇者必在杂记后,何以知之?以杂记不分斩齐,而此分之,且其说较严也。孔氏谓杂记之对,对有服之亲;间传之对,对疏远宾客。杂记之言,言己事;间传之言,言他事。皆武断曲说。或谓:间传为人君丧礼,杂记为士大夫丧礼者,尤谬。大抵古人立说各有其义,后人岂可妄为附会而同之?且此两篇所记言语之节,亦类写意法,亲丧固所自尽,第存其训说,任人择用可矣,非必如衣服饮食之不可稍有踰越也。解者油之,便失。(卷九五,页四-五) 斩衰,三日不食;齐衰,二日不食;大功,三不食;小功缌麻,再不食;士与敛焉,则壹不食。故父母之丧,既殡食粥,朝一溢米,莫一溢米;齐衰之丧,疏食水饮,不食菜果;大功之丧,不食酰酱;小功缌麻,不饮醴酒。此哀之发于饮食者也。  丧大记云「期之丧三不食,五月三月之丧壹不食,再不食,可也。」丧大记言「期」,此「齐衰」,承「斩衰」而言,则是为母也,自应不同。惟丧大记谓小功再不食,缌麻壹不食,此谓缌麻亦再不食,较严。士与敛焉则壹不食,是插叙法,易丧大记之「缌麻壹不食」者而别以「士与敛」补之,妙绝。(卷九五,页五-六) 父母之丧,既虞卒哭,疏食水饮,不食菜果;期而小祥,食菜果;又期而大祥,有酰酱;中月而禫,禫而饮醴酒。始饮酒者先饮醴酒,始食肉者先食干肉。  丧大记云「练而食菜果,食菜以酰酱」,此云「大祥有酰酱」,较严。丧大记云「祥而食肉」,此不言食肉之期者,其在祥之后、禫之前与?他篇或谓二十五月禫,或谓二十六月禫,此言大祥中月,谓间一月,是二十七月也,亦较他篇为严而义自正,说详檀弓「孟献子禫」章。此言初丧以后饮食之节。(卷九五,页七) 父母之丧,居倚卢,寝苦枕块,不税绖带;齐衰之丧,居垩室,芐翦不纳;大功之丧,寝有席;小功缌麻,床可也。此哀之发于居处者也。  芐,尔雅说文皆谓「地黄」,则以其苗可为席也,郑氏独谓「蒲苹」,不知何据,恐亦以蒲可为席而附会耳。(卷九五,页八) 父母之丧,既虞卒哭,柱楣翦屏,芐翦不纳,期而小祥,居垩室,寝有席。又期而大祥,居复寝。中月而禫,禫而床。  丧服传云「既练,舍外寝」,此云「小祥,居垩室」;丧服传云「既虞,寝有席」,此云「小祥,寝有席」,皆较丧服传为严义自正。陆农师谓传「寝有席」为天子,此为大夫士,未然,仪礼乃大夫士礼也。此言初丧以后居处之节。(卷九五,页八-九) 斩衰三升;齐衰四升、五升、六升;大功七升、八升、九升;小功十升、十一升、十二升;缌麻十五升去其半,有事其缕,无事其布曰缌。此哀之发于服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