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忆堂诗集校笺 - 第 22 页/共 92 页
李特重开道,谯周不问玄。峨嵋斜近汉岘首细望川。春草愁鱼腹,归魂泣杜鹃。遥知王会计,稍稍忆丛绵。
剑阁从来险,孤峰天际悬。一呼连百万,谁使破云烟。鸟道争驰鹿,骄心失控弦。乡邻重玩寇,统御惜高骈。
元戎今相略,推毂下都门。缓急劾群吏,安危烦至尊。六师悬赐剑,五省游魂。消息穹苍里,休兵尚可论。
不争麟阁待,预使虎贲催。灵朔终望甫。淮西旧借裴。廓清馀日月,城社倚盐梅。已矣欃枪渴,腥风万里来。
校记:
[一]“艰”,强善本作“难”。
二谯”,家刻本、强善本、力轩本作“樵”。
[三“细望”,强善本作“回临”。
[四“望”,强善本作“期”。
笺注:
“辛已”,崇祯十四年。本诗作于是年冬。
“关中”,指今陕西省。《史记项羽本纪》:“人或说项王曰:‘关中阻山河四塞,地肥饶,可都以霸。”《集解》引徐广曰:“东函谷,南武关,西散关,北萧关。”“指臂连”,《樊川文集》卷十七《裴休除礼部尚书裴谂除兵部侍郎等制》:“夫宰相佐天子,公卿助宰相,股肱指臂,任同一体。”本句是说关中与海内各地如指与臂之相连属。
“汉家原寝庙”,自西汉建都长安以来,关中向为畿辅之地,历朝陵寝与宗庙在焉。
日属秦川盗”以下二句,《明纲目》卷八崇祯十四正月:“李自成陷河南府(府治洛阳),杀福王常洵……火王宫,散金以赈饥民,乘胜围开封。”“秦
川”,指今陕西。李自成,陕西米脂人。按:“秦川”,本指今陕西与甘肃秦岭以北之地区,因其本为秦国地,故云。“雒水回”,指洛阳地区,即河南府。水曲
曰回。
“堞雉”,即雉堞,城上如锯齿状之矮墙,此指洛阳城池。
“索驭”,《书经五子之歌》:“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伪《孔传》:“腐索之驭六马,言危惧甚。”
“鱼书城市见”以下二句,《史记》卷四十八《陈涉世家》:“陈胜、吴广乃谋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陈胜、吴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又间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语,皆指目陈胜。”
“天高垂听”,《史记》卷三十八《宋微子世家》:“(宋景公)三十七年,楚惠王灭陈。荧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忧之。司星子韦曰:‘可移于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于民。’景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于岁。’景公曰:‘岁饥民困,吾谁为君?’子韦曰:‘天高听卑,君有君人之言三,荧惑宜有动。’于是候之,果移三度。”《全唐诗》卷二百七十七卢纶《纶与吉侍郎中孚》诗:“神昧不可问,天高莫尔听。”
“鸿雁亦来思”,《诗经小雅》有《鸿雁篇》,小序云:“《鸿雁》美宣王也,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来还定安集之,至于矜寡,无不得其所焉。”此借用其意。
“不知防肘腋”以下四句,《明史》卷百二十《诸王传》五:“福恭王常洵,神宗第三子。初,王皇后无子,王妃生长子,是为光宗。常洵次之,母郑贵妃最幸。……二十九年始立光宗为太子,而封常洵为福王,婚费至三十万,营洛阳邸至二十八万。……至四十二年,始令就藩。先是,海内全盛,帝所遣税使、矿使遍天下,月有进奉、明珠异宝文毳锦绮山积,他搜括赢羡亿万计,至是多以资洵。……下诏赐庄田四万顷……又请淮盐千三百引,设店洛阳与民市。……及崇祯时,常洵地近属尊,朝廷尊礼之。常洵日闭阁饮醇酒,所好惟妇女倡乐。秦中流贼起,河南大旱蝗,人相食,民间藉藉,谓光帝耗天下以肥王,洛阳富于大内。援兵过洛者,喧言:‘王府金钱百万,而令吾辈枵腹死贼手!’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方家居,闻之惧,以利害告常洵,不为意。”崇祯十三年冬,李自成连陷永宁、宜阳,逼洛阳。明年正月,攻洛阳,明军“开北门纳贼。常洵缒城出,匿迎恩寺。翌日,贼迹而执之,遂遇害。……贼火王宫,三日不绝。事闻,帝震悼。”此言祸酿于先帝、朝廷。
“政残人避虎”,《礼记檀弓》下:“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轼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为不去也?’曰:
,
‘无苛政。’夫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比喻朝廷与福王之苛政。
“吏杂鹤乘轩”,《左传》闵公二年:“二月,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比喻福王之奢华。
“回天在一言”,《新唐书》卷一百三《张玄素传》:贞观四年,诏发卒治洛阳宫乾阳殿,且东幸。玄素以节财恤民为请,上疏切谏,帝因罢役。魏征闻玄素言,“叹曰:‘张公论事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之言哉!’此言士兵倒戈、农民造反,祸皆起于朝廷、福王之苛政、奢华;如能听吕维祺一言,即有“回天”之功。
“李特”,《晋书》卷百二十《李特载记》:“李特,字玄休,巴西宕渠人。……元康中,氐齐万年反关西,扰乱频岁,大饥,百姓乃流移就谷,相与入汉川者数万家。特随流人将入于蜀,至剑阁,箕踞太息,顾盼险阻曰:‘刘禅有如此之地,而面缚于人,岂非庸才也!’晋永康间,聚众为盗,后以讨赵厥功,拜宣武将军。太安初,自称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大将、大都督,改年建初,在位二年,为罗尚所杀。
“谯周”,《三国志》卷四十二《蜀志谯周传》:谯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国人。耽古笃学,诵读典籍,以忘寝食。“研精六经,尤善书札。颇晓天文,而不以留意;诸子文章非心所存,不悉遍视也。”“建兴中,丞相亮领益州牧,命周为劝学从事。”“后主立为太子,以周为仆,转家令。时后主颇出游观,增广声乐”,周上书切谏。“后迁光禄大夫,位亚九列。周虽不与政事,以儒行见礼,时访大义,辄据经以对,而后生好事者亦咨问所疑焉。”邓艾入蜀,周劝后主降魏。魏以周有“全国之功”,封阳城亭侯。
“峨嵋”,《大清一统志嘉定府山川》:“峨嵋山在峨嵋县南,有大峨、中峨、小峨三山。”登山者自麓而上,及山之半,而有八十四盘,山径如线者六十里始达其颠,范成大谓登山之险峻,无如此者。这里用以代指四川。
“岘首”,《大清一统志襄阳府山川》:“岘山,在襄阳县南九里,一名岘首山。……《元和志》:岘山东临汉水,古今大路。”这里用以代指湖北。
“春草愁鱼腹”,以下二句,“鱼腹”,亦作“鱼复”,春秋时庸国之鱼邑,汉置鱼复县,三国时蜀改称永安,西魏改名人复,唐改曰奉节。故城在今四川奉节县东北,宋移今治,明、清时皆为夔州府治所。地当川、鄂交通要冲,扼三峡之西口,为人蜀之门户。明崇祯十二年五月,张献忠反出谷城之后,曾在湖北西部罗山(亦作罗猴山)大败明军。十三年春,受挫于川、陕交界之玛瑙山后,迂回于陕南之兴安、平利,转军南下,从鱼腹、巫山一带渡江,进入四川。杨嗣昌调集明军围剿,张献忠大败湖广将张应元于夔州之土地岭,继而西向,攻开县、达县、剑州、绵阳,越成都,取泸州、破永川、入巴中,复至达县、开县,全蜀为之震动。十四年春,张献忠亦乘鄂北空虚,轻骑一日夜突驰三百里,一举破湖北重镇襄阳,杀襄王。明军溃败丧亡,损失惨重。详《明史》卷二百五十二《杨嗣昌传》、卷三百九《张献忠传》。
“杜鹃”,又名子规、催归。《禽经杜鹃》张华注引李膺《蜀志》:望帝王于蜀,以鳖灵为相。“后数岁,望帝以其功高,禅位于鳖灵,号开明氏。望帝修道,处西山而隐,化为杜鹃鸟。……至春则啼,闻者凄恻。”《明史》卷二百五十二《杨嗣昌传》:农民军出川。崇祯十四年二月,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湖北不守;崇祯十四年正月,李自成亦下洛阳,杀福王,河南不守。嗣昌闻之,惊悸忧惧,不食死。
“王会计”,国家的财政收入。周公以王城(洛邑)既成,天下归服,大会诸侯,遂创奠朝仪、贡赋之制,史官因作《王会篇》(见逸周书)以纪其事。
“稍稍”给也,指从国库中按月发给的官俸。《周礼天官宫正》:“均其稍食。”疏:“稍则稍稍与之,则月俸是也。”“丛绵”,未详。疑为“蚕绵”之误。左思《吴都赋》:“国税再熟之稻,乡贡八蚕之绵。”李善注引《交州记》曰:“一岁八(收之)蚕茧,出日南也。徐作肃曰:“是岁,张献忠入西川,破夔州,遂克成都据之,滇越贡道皆不通。”按:张献忠破成都据蜀称王一事,在崇祯十七年。徐作肃记事有误。然所云“滇、越贡道皆不通”,确为当时之事实。
“剑阁”,在今四川省剑阁县东北大小剑山之间,传说诸葛亮曾修栈道于此。《水经注》卷二十《漾水》:“又东南迳小剑戍北,西北大剑三十里,连山绝险,飞阁通衢,故谓之剑阁也。”《元和郡县志》卷三十三《剑阁道》:“其山峭壁千丈,下瞷绝涧,飞阁以通行旅。”
“一呼连百万”,《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蒯通曰:“天下初发难也,俊雄豪杰建号一呼,天下云合雾集,鱼麟杂沓,烟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
“鸟道”,高山险道,此指四川。“驰鹿”,金赵秉文《滏水文集》卷十九《答麻知几书》:“当与钦叔并驰争先,未知鹿死谁手。”此指农民军人川,驰骋纵横,如入无人之境“骄心失控弦”,《明史》卷二百五十二《杨嗣昌传》:崇祯十二年八月,农民军复大起。崇祯帝“特旨命嗣昌督师,赐尚方剑,以便宜诛赏”。“十月朔,嗣昌大誓三军”,向农民军全面进攻。“于是群贼尽萃入川,嗣昌遂入川,以八月泛舟上,谓川地阨塞,诸军合而蹙之,可尽殄。……嗣昌至顺庆,诸将不会师。……嗣昌征诸将合击,皆退缩。屡征良玉兵,又不至”,农民军连下诸州县。“自贼再入川,诸将无一邀击者,嗣昌虽屡檄,令不行”。“三檄贺)人龙,不奉令。初,嗣昌表良玉平贼将军,良玉寝骄”,亦不听命。
“高骈”,晚唐人,字千里,家世禁卫,折节为文学,与诸儒交,两军中人更称誉之。“党羌叛,率禁军万人戍长武。是时诸将无功,唯骈数用奇,杀获甚多,懿宗嘉之“西蕃寇边,移镇秦州”,降虏万余人;安南叛,骈长驱而入,破军三十万,斩蛮帅段酋迁,传首京师,威震蛮远;南诏寇巂州,掠成都,又徙骈镇剑南西川,乘传诣军,寇闻骈至,亟解去,送质子入朝,约不敢寇。“王仙芝之败,残党过江,帝以骈治郓,威化大行,且仙芝党皆郓人,故授骈镇海节度使。骈遣将……分兵穷讨,降其骁将毕师铎数千人,贼走岭表”,再入江南。“俄迁淮南节度副大使,骈缮完城垒,幕军及土客,得锐士七万,乃传檄召天下兵共讨贼,威震一时,天子依以为重。”后因朝廷牵制其用兵,遂有怨离意,“欲兼并两淅,为孙权三分之计”。终因众叛亲离,为其部下所杀(《旧唐书》卷百八十二《新唐书》卷二百二十四下有传)。
“元戎今相略”以下二句,崇祯十一年春,张献忠等伪降;明年,射塌天、混十万、过天星、关索等十三家农民军先后俱降,朝廷皆谓扑灭殆尽。夏五月,献忠复起,十三家一时并起(惟王光恩未从),左良玉追击之,至罗山,明军大败(《明史》卷三百九《张献忠传》)。崇祯帝闻信大惊,诏逮力主抚议的熊文灿,并特旨命阁臣杨嗣昌亲自出京督师,以其“十面之网”的策略围剿农民军。
“推毂”,遣将也,古时天子遣将,推毂而送之,以示礼仪之隆,寄任之重。“毂”,车轮之轴,此代车。
“缓急劾群吏”,徐作肃曰:“师出,久无功,乃委罪于湖广巡抚方孔炤,劾奏下狱。”《明史杨嗣昌传》云:“嗣昌虽有才,然好自用。躬亲簿书,过于繁碎。”统天下兵讨伐,每“军行必自裁进止;千里待报,坐失机会”。以此“诸将积骄玩,无斗志”,多不听其调遣。无战功又委罪群下,“鞭(副将)刁明忠,斩监军佥事殷大白以徇”。贾开宗曰:“讽刺语入微。”
“六师”,六军,周制天子有六军,此指明军。崇祯十二年八月,“诏逮(熊)文灿,特旨命嗣昌督赐尚方剑以便宜诛赏。”
“五省游魂”,崇祯十年四月,拜熊文灿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代王家祯总理南畿及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文灿主抚,农民军经过喘息,献忠及十三家复起,明军地丧兵败,死伤惨重;十三年十月,文灿亦弃市。即所谓游魂留五省间。”音替,滞留。
“灵朔”,唐朔方节度使驻地灵武。天宝“十五载,玄宗避贼,行至马嵬,父老遮道请留太子讨贼,玄宗许之”。六月,朔方留后支度副使杜鸿渐等“迎太子治兵于朔方”。“七月辛酉,至于灵武”,甲子,即皇帝位于灵武,是谓肃宗,改元至德。至德二年,次于凤翔。《旧唐书》卷百九十《文苑传》下《杜甫传》:天宝“十五载,禄山陷京师,肃宗征兵灵武,甫自京师宵遁赴河西,谒肃宗于彭原郡,拜右拾遗。房琯布衣时与甫善,时琯为宰相,请自帅师讨贼,帝许之。其年十月,琯兵败于陈涛钭。明年春,琯罢相。甫上疏言琯有才,不宜罢免。肃宗怒,贬琯为刺史,出甫为华州司功参军。”
“淮西旧借裴”,“淮西”,唐至德初,置淮西节度使,治蔡州,领蔡、许、陈、光、申五州。“裴”,裴度。《旧唐书》卷百七十本传:宪宗时,淮西作乱,“朝臣多言罢兵赦罪为便,翰林学士钱徽、萧俛语尤切,惟度言贼不可赦。及(唐邓节度使高)霞寓败,宰相以上必厌兵,欲以罢兵为对。”惟裴度“请身自督战”。乃拜度为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于元和十二年八月三日,亲赴前线督师;十一月十一日,擒叛帅吴元济,蔡州平。
盐梅”,《书经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伪孔传》:“盐咸梅醋,羹须咸醋以和之。”此为殷高宗命傅说为相之辞,后世诗文中常用以指代宰相和职位相当于宰相之人。
“欃枪”,《尔雅释天》:“彗星为欃枪。”古人以为见则主兵乱。
诗后徐作肃曰:“虎贲(见本诗第二句),禁旅也。按是岁复以内监将禁旅人豫。”这些宦官所统帅的禁军入豫后,烧杀掳掠,无所不为。
李生宗约家蓄鹅肥腯吴子数数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