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山人集 - 第 28 页/共 34 页
朝市之人争伪同巧相安于利而不见其非矣而天下之人相慕于利亦不见其非矣虽有崇鹿台之财者天下羡之而已弗恶也有聚郿坞之贿者天下颂之而已弗议也安者创之慕者效之生民之利其不尽归于斯人而空穷矣乎诗曰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此之谓也
卷第二十二
语苑
拟诗外传七十章
五岳山人集卷第二十二 吴郡黄 省曾 着 语苑
拟诗外传七十章
传曰君人者之为国也莫大于崇本崇本则君化若神不崇本则无以兼人虽峻刑重诛而民不从所谓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养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礼乐三者相为手足合以成体不可一无也无孝悌则亡其所以生也无衣食则亡其所以养也无礼乐则亡其所以成也三者皆亡则民如麋鹿然户从其欲家为之俗父不得而子也君不得而臣也虽有城郭名之虗邑矣诗曰勉勉我王纲纪四方言崇本以纲纪之也
或曰仲尼皇皇六籍勤矣空言尔矣谁则行之何必金口而木舌黄子曰圣人作经匪观凡庶待王者也匪传须顷待万世也万世之下有王者兴式而行之仲尼之言不为徒矣是故圣人之经不必人之尽庸也虽一言之行亦洙泗之泽也若彼江海不必人之尽汲也虽一勺之挹亦江海之泽也若彼草木不必人之尽饵也虽一品之方亦农岐之泽也诗曰立我烝民莫匪尔极左之右之皆圣人之德也
夫形体者固朽獘消亡之物也寿兴不寿其相去不过数十岁尔是亦死也若夫德义之立与不立则相去数千万岁蜉蝣穹壤非可同日言也颜渊之时天下多百年之人矣宁复知其姓名耶诗云万有千岁眉寿无有害人岂有万寿千岁者乎皆令德之谓也
百姓安富则和而空穷则乱有和心斯感和气有和气斯生和人和人之生则又以和召和而天下之和愈和矣三王五帝之世是也五帝之圣贤满朝者三皇之和召之也有乱心斯感乱气有乱气斯生乱人乱人之生则又以乱召乱而天下之乱愈乱矣战国春秋之世是也五霸之宄贼盈代者必幽厉之乱召之也诗曰维此良人作为式谷维彼不顺征以中垢此之谓也
富人丰殖奄并其力足以为乱而窘慽元元使之流亡其虐又以致乱常以一人而生二乱也小人奢淫贪女冐其风足以导乱而茹拔姻娅布列有位其獘又以养乱亦以一人而生二乱也诗曰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宁此之谓也民心形也天象影也人之言天变者皆曰天警之也然而凡天之变皆因民之心而发焉宣焉形而影之者也诗曰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告凶言影无政言形也
自公卿至于铜墨尊尊卑卑所握之法皆天子之权也故官职者杀人之具不可轻假之小人也进举之科经术之士也而杀人者多矣而况于俊秀纨绔之子乎而况于例荫庸白之人乎诗曰式夷式巳无小殆琐琐姻娅则无膴仕
幸弄便亵非亲也股肱为亲謟谀逢悦非辅也贤俊为辅故曰秦孤立无亲危弱无辅诗曰无弃尔辅员于尔辐
傅曰天之生民非为王也而天之立王以为民也故其德足以安乐民者天予之其恶足以残害民者天夺之诗云殷士肤敏祼将于京侯服于周天命靡常言天之无常夺也
虹霓雾雹百姓之气也风雷群籁下民之声也山川土地苍生之体也日月星辰人事之镜也诗曰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
人皆曰吾爱民也然有二端焉有虗爱之端有实爱之端优人之态饰哭死也其涕洟咨嗟无不戚然痛俨然肖也然而中心无痛也此虗爱者也闾阎匹夫匹妇之哭其死也质直鲜文然而一恸则酸楚号抃伤心刻骨其中心诚痛也此实爱者也惟君子之怆念民国也如闾阎之下真哭死者也诗曰念我独兮忧心京京
鲁人身善织屦妻善织缟而徙于越或谓之曰子必穷矣鲁人曰何也曰屦为履之也而越人跣行缟为冠之也而越人被发以子之所长而游于不用之国欲使无穷其可得乎诗曰鞙鞙佩璲不以其长道不同不相为谋仲尼所以历聘而不合也
古之人有短者莫不取长于物也目短于自见则以镜观智短于自知则以道正冶人者镜之由铸也贤人者道之由出也故冶人无见疵之罪贤人无明过之怨疵冶人者是疵镜也怨贤人者是怨道也西门豹之情急故佩韦以缓巳董安于之心缓故佩弦以急巳皆欲取物之长以续巳短也此治一身者之取长也而况于治天下乎书曰明四目达四聪取天下聪目之长也诗曰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所以求鉴其短也人之为言愈迩君也愈謟而谀愈远君也愈公而谅此圣王所以求蒭荛也诗曰先民有言询于蒭荛
国家之去小人也犹农夫之去草也其必豫乎秋杪之草则根株张王丛然易生而芟荡费矣乱成之小人则党与盘互汇然腾引而驱除艰矣诗曰曾是疆御曾是掊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言小人之盛不能去也
谷艺而获才养而登者也谷未艺而求实于陇亩者穰莠而已矣才未养而采秀于庠序者庸鄙而已矣择鳯于鸡之群者必不得凤也选麟于鹿之类者必不得麟也何也未尝养之也诗曰芃芃棫朴薪之梄心之言文王之能预贤才备官人也夫求贤授官者贵其身之能贤而率化也苟授之尸素则泥饰一守木刻一令可欤授之贪暴则南山之虎东海之盗可欤授之淫污则勾栏之伶国门之优可欤授之暗儒术昧经济匪博古而通今者则市井之丁学究之庸可欤诗曰彼其之子三百赤芾
传曰齐桓公立稷下之官设大夫之号招贤人而尊宠之延伫孟轲曳裾游齐矣楚春申君之好宾客也豪杰并集食客盈馆翘车荀卿置诸兰陵矣然齐不益强而黄歇遇难者不用故也且贤者之为物非若美嫔丽妾之可观于目也非若端冕带裳之可加于身也非若嘉肴庶羞之可实于口也将以言策尔策之不用虽多亦奚以为苟徒备百僚之名而不谘道德之实则莫若铸金为人而列之朝也诗云彼求我则如不我得执我仇仇亦不我力此之谓也
卫人有嫁其子者教之曰必私积聚为人妇而出常也其成居者幸也其子往而积聚其姑以为多私也而出之其子归而富其父其父者不自罪其教者非妇之术也而矜飨其富夫人臣之处官者皆是类也以为罢放常也其久任者幸也于是仕而冕笏不澄狥财而积聚焉其君以为贿成也而放之其臣归而富其家不自罪其非臣之道也而矜飨其富诗曰择三有事亶侯多藏择有车马以居徂向言皇父私聚非臣道也
凡人之性莫不善义然而不能者利败之也故君子终日言不及利将以勿言愧之以塞其源也夫处位动风化而镂灵山者徒言利之名尔且将恶之况躬而求利以黩朝经者乎诗云蛇蛇硕言出自口矣慎言利也
君子相语如扬清微之风拂之长养感之和舒者也如流涟漪之川辟之斯行堤之斯止者也其小人务辨而取胜者则不然如暴颓之风所撼必靡奔腾之涛所涌必越故君子听之而巳不与较也较则必败诗曰如彼遡风亦孔之僾与小人之较辨之谓也
大哉集乎天子集众民以成王巨壑集众川以成海阳曜集众精以为光六籍集众训以成经君子集众善以成圣大哉集乎诗曰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言集也
嗟乎不朽之业其君子之所自树矣乎一夫之餐不为众饱一亩之丰不为井获桃李之花不资杏而英也昆仑之泉不借岷而源也诗曰尔日斯迈我月斯征言自勉也
世之治也善者获福恶者得祸常道也及其乱也善者不福恶者不祸变量也君子不以变量疑常道故福之自来勉而循焉祸之由至惕而防焉遇不遇非我也时也是故施吉报凶谓之命施凶报吉谓之幸守其志而已矣诗曰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既克有定靡人弗胜
治天下国家者如负檐然力莫之胜而弗倾仆者鲜矣然而小人之为人臣者无有自察其短者也夫为人臣也而自察其短则不苟尸窃不苟尸窃则不效忌嫉不效忌嫉则推让贤俊推让贤俊则国采不旷而王工兴矣惜乎鄙夫哉无有自察其短者也譬之牝晨之妻孰不曰吾善纴馈也不肖之子孰不曰吾克肯蛊也试以三公之爵而授之途之人焉则途之人未有不以其才为能者也何则三公之禄重姑冐昧尸而为之苟人不诘我之非才也斯巳矣今之任者不自能其三公之位者亦鲜矣若以匹雏之力而冐万钧然易曰鼎折足覆公餗诗曰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此之谓也
传曰帝王之作乐也必反天下之所始乐于巳以为本舜之时民乐其昭尧之业也故韶韶者昭也禹之时民乐其三圣相继也故夏夏者大也汤之时民乐其救之于患害也故頀頀者救也文王之时民乐其兴师征伐也故武武者伐也各顺其民之始乐于巳也是故四者天下同乐之一也其所同乐之端不可一也所同乐之事异乐安得而不世异也是故舜韵而禹夏汤頀而姬周武四乐殊名也诗云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乐之风也
人主之以好恶喜怒变习俗也犹天之以暖凊寒暑化草木也时而当则岁美矣不时而妄则岁恶矣天之与人主一也故曰人主之好恶喜怒乃天之暖凊寒暑也不可不审而出也当暑而寒当寒而暑者草木之灾也当喜而怒当怒而喜者习俗之乱也是故人主之大守在于谨藏而深禁使好恶喜怒必当义而乃出若暖凊寒暑之必当其时乃发也如春秋冬夏之未尝过也可谓参天矣诗云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巳言人君喜怒当义可以定乱也
秦康公筑台三年荆人起兵声曰攻齐也任子谓康公曰臣闻之也饥召兵疾召兵劳召兵乱召兵君也筑台三年民饥而疾劳而思乱矣兵之召也今荆人之将攻齐也臣恐其声于齐而袭秦为实也不如备之乃戌东边而荆人辍行诗曰修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蛮方贵豫也
或曰惟德不朽者何也曰德者人之心也聿四海通万世者也故曰不朽軨轩之日月非可恒揽也台榭之风云非可久玩也声色之耳目非可永控也途衢之车马非可常拥也不抚时树之德而扬其声名也愚亦甚矣诗曰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此归处言贵及时修善也
夫经纶之道本圣象古而巳苗新而种旧水今而川昔汇近而土远故仲尼祖述宪章上律下袭未尝躬作聪明也诗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
文非名教虽有华采瑟籁之音也诗非颂刺虽有尔雅度曲之节也言非激扬虽有丹艧俳倡之叹也诗曰好言自口莠言自口此之谓也
或曰人之生也咸有天命其去留也何以占之曰存乎其人人而夙夜竞竞然饬德履道也则天命在焉人而夙夜皋皋然败度放欲也则天命去矣诗曰各敬尔仪天命不又言天命之去不再与也仁义之门无金玉金玉之门无仁义仁义者儒之德也金玉者富之物也儒则不富富则不儒古今不易之势也是故贫者士之常也既曰儒矣无不终窭且贫者也孔子儒之宗矩也而饭水曲肱乐在其中者乐仁义也后之口诗书而心贿币谈仁义而履商贾儒云乎哉诗曰蓼蓼者莪匪莪伊蒿世儒之谓也
天地圣贤皆以革化捄害为职是故寒极矣而调之温煦暑极矣而调之清凉日月以晦冥而观照雷霆以藏蛰而鼓动雨露以熯槁而沾润故舜禹以洪水后稷以阻饥汤武以桀纣孔子以乱臣贼子孟轲以杨墨炎汉以暴秦而 皇祖以豪右贪人诗曰念兹皇祖陟降庭止言继序者贵思而不忘也
传曰见人而不自见者谓之蒙闻人而不自闻者谓之聩虑人而不自虑者谓之瞀故明莫大乎自见聪莫大乎自闻睿莫大乎自虑此三者举之甚轻行之甚迩而莫之知也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纤瑕微咎悉镜而察也故其向道止若隅坐行若骖驾上悬乎冠緌下系乎带佩昼与之游夜与之息而须斯弗之离焉者矣诗日昊天曰明及尔出王言君子恒与道俱也
绍绩昧醉寐而亡其裘宋君曰醉足以亡裘乎对曰何止于裘桀以醉亡天下矣康诰曰母彝酒彝酒者常酒也常酒者天子失天下匹夫失其身诗曰彼昏不知壹醉日富各敬尔仪天命不又此之谓也
明王之理天下也必得臣之死志而后可将无死志觏敌而解相无死志临节而渝谏臣无死志逢事而默守令无死志履货而黩诗曰之死矢靡他言专心匪躬以事君也
传曰大富则骄大贫则忧忧则为盗骄则为暴此众人之情也故圣王者测众人之情见乱之所由生也差其制度使富者足以示贵而不至于骄贫者足以养生而不至于忧等之节之调之均之是以财不匮而上下相安故易治也今世弃其制度而各从其欲欲无穷也而俗得自恣其势无极是以大人淫奢于上而小民羸瘠于下富者愈贪利而不耻贫者日犯禁而不畏是世之所以难治也诗云四方有羡我独居忧民之怨风也
夫爵禄所以贵也非贱也其贱之者由处之者不宜也贱其人斯贱其位矣其贵之者由处之者不宜也贵其人斯贵其位矣诗云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言德称其服也
君子之善导人也犹大禹之善治水也导人者必因其性治水者必因其势是以功无败而言无弃也荀卿氏曰礼恭然后可与言道之方辞顺然后可与言道之理色从然后可与言道之致有争气者勿与辩也不可与辩而与之辩者是不贵其言者也孔子曰惟君子然后能贵其言贵其色夫导人者欲其信而履也苟有争气虽有嘉言而飘风听之矣君子不忍其言为飘风是以贵之也诗云诲尔谆谆听我藐藐
天下之民之贫富寿夭贵贱也其系于时代国法吏治矣乎尧舜之时圣贤贵桀纣之时佞人贵时代也周之法民富而寿秦之法民贫而折国法也汉吏廉而民优裕元吏贪而民匮竭吏治也诗曰民莫不谷我独何害言所遭也
人之为言知索盗矣而不知所以致盗者官方之虐毁驱之也知穷民小盗以国法公罪之矣而不知贪污之大盗当有天刑以默治之也可不畏乎诗曰昊天曰明及尔出王
守令而招礼贤俊者贤俊守令也守令而股肱豪右者豪右守令也守令而爪牙胥皂者胥皂守令也兹有守令也其去也贤俊恶之豪右涕之胥皂怀之尚得谓之循良也乎诗曰有扁斯石履之卑兮
君子之道迈乎一国则一国如空矣迈乎天下则天下如空矣故伊尹无夏人吕望无商人仲尼无周人非无人也无其匹也诗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凡衣裳之生也为盖形暖身也然而染五采饰文章者非以为益肌肤血气之情也将以贵贵尊贤而明别上下之伦使教亟行而化易成也若去其度制使人人纵节而快意是犯等威而靡财用贪乱之道也上下之伦不别则其势不能以相治故苦乱也嗜欲之物无限则其势不能以相足故苦贪也苟欲以乱为治以贪为俭非反之制度不可也诗云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熊罴是裘此之谓也
君子之名著而光者其躬信也夫水之寒也火之热也金石之坚也此数物者未尝有言而人莫不知其然者信着乎其体也使信吾所行若彼数物其谁疑我今不信吾之所行而怨人之不信也犹执鬼缚魅而怨人之不得也惑亦甚矣孔子曰欲人之信巳也则微言而笃行之笃行之则用日久用日久则事着明事着明则有目者见也有耳者闻也莫不信矣故根深而枝叶自茂行久而名誉自远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信于此而闻于彼不可诬也
人之交也与有道者处浥之渊如仰之天如若与造化者游也安得而弗敬乎与无道者居厥小形器厥甘嗜欲如与虫豸者处也安得而弗轻乎诗曰靖共尔位好是正直
蚍蚁之居自以为天下之乐不若此寸穴矣嬴虫亟之聚自以为天下之乐不若此尺水矣不知鹏凰之寥旷也爵禄之飨自以天下之乐不若此轩绣矣田室之积自以为天下之乐不若此籯廪矣不知道德之安旷也诗曰维此圣人瞻言百里
曾子曰人而好善福虽未至祸其远矣人而不好善祸虽未至福其远矣故诗曰习习谷风惟山崔巍何木不死何草不萎言盛阳布德之月草木犹有枯落而与时谬者况人事之应报乎
传曰良农不以岁之凶穰而荒其稼穑良贾不以利之盈缩而弃其资货良士不以躬之祸福而改其善道诗云颙颙卬卬如珪如璋令闻令望举珪璋以喻其德贵不变也
君子之为德也其犹虗器欤夫器虗则容而注满则拒而止矣故常虗其心志恭其容貌而声色才艺不加乎人视人恒贤自视恒不足也则以虗受人人乐告之而不倦矣诗曰彼姝者子何以告之夫酒食者人之所爱也而宾之交际莫不进焉以爵以簋而不吝所爱者以宾之嗜之也使嗜言者甚于酒食人岂爱之故忠言之不至者以未尝嗜之也诗云匪言不能胡斯畏忌
昔有与悍为邻者欲卖宅而避之客告之曰是其贯将满也子勿之已尔其败可立而待也荅曰吾恐其以我满贯也恶可以弗避遂去之君子闻之曰慎之哉凡富贵而贯满者皆不可向迩也诗曰其虗其邪既亟只且言辨之贵早也
董子曰圣者法天贤者法圣此其大数也得大数而治失大数而乱此治乱之分也是故春秋之于世事也善复古讥易常欲其法先王也法先王所以法圣法圣所以法天也诗曰秩秩大猷圣人莫之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鄙谚曰莫众而迷谘于众而未有昡焉者也今寡人之举事也与羣臣虑之而鲁国愈乱其故何也孔子对曰明主之谘于众也一人曰可一人曰不可可者不诡随于曰不可者也不可者不诡随于曰可者也尽其忠臆扬其直辞明主者酌而施焉故听众而治也今群臣无不一辞同轨乎季孙者举鲁之国尽化为一矣君虽举境之人而问之犹不免于乱矣何也以举境之人皆化而季孙也诗曰废为残贼莫知其尤言在位者与残贼化而为一也
晋中行文子出亡过于县邑其从者曰此啬夫者公之故人也公奚而不舍以待后车乎文子曰不可吾尝好音矣此人遗我以鸣琴吾尝好佩矣此人遗我以玉环是尝顺我过矣求容于我者也今恐其以我复求容于人也奚而可舍乃去之啬夫果收文子后车二乘而献之其君诗曰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慎所归也
善用师者胜在先而后从之者也非出师而后觊胜也出师觊胜而获之者幸也非必胜之道也昔勾践问于大夫种曰吾欲伐吴可乎对曰可必也赏厚而信罚严而必乎君欲知之其试焚之宫室于是遂焚宫室而国之人莫之救也乃下令曰人之救火而死者比死敌之赏救火而不死者比胜敌之赏人之不救火者比降北之诛于是又焚宫室国之中涂体濡衣而赴火者左右三千人此必胜之势也是故越先胜而伐吴者也诗曰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言国人与上同患斯可以战也
昭矣哉天之不重与也故有角者不齿有大者不得有小天之数也夫已有大而又兼之小天且不能足之而况于人乎故明王者象天而为之制度使臣工之有大禄者不得兼之小而与民争利也诗云蟊贼蟊疾靡有夷屇剌有大不厌而争小利于民者也
鲁穆公使众公子宦交于荆晋犂鉏曰疏矣哉君之谋也假人于越而救溺子越人虽善游子必不生矣失火于宫而取水于海海水虽多火必不灭矣盖水之远而无救于近火也今齐之患近矣而取救于荆晋岂有济乎诗曰无思远人劳心忉忉国者君之舆也民者君之马也马恬则舆安民散则国倾故曰凛乎若朽索之御六马
人之有善不期人之好也而天下之人皆好之人之有恶不期人之恶也而天下之人皆恶之非人之好恶也乃神好恶之也神好恶之者乃天好恶之也可不慎乎诗曰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天下之情莫不贵皎白而贱污秽珠玉之晶莹人则爱之矣粪土之污秽人则恶之矣故廉洁者珠玉之士也贪婪者粪土之人也诗曰维此良人作为式谷惟彼不顺征以中垢
天地自全其生德也而用以生物之生圣人自全其生德也而思以生民之生故知生生者天地圣人之柄也世之仕者不能生民之生而夺人之生以为生也其悖天也甚矣诗曰人有土田女反有之
今夫园廛之相接也甽亩之相次也其为邻之物虽折一草木焉毙一鸡犬焉人必责偿之矣况下民者天之物也而贪人豪右日驱民于死者天其不责偿之耶诗曰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无罪无辜乱如此怃
卫灵公之时弥子瑕专宠于卫国而蔽公之明凡卫国之疾苦颠丧百姓日号于下障之弥子瑕而公弗之见也侏儒有谒公者曰臣之梦贱矣梦见灶为见公也公怒曰吾闻见人主者则梦见日奚为见寡人而梦见灶也对曰夫日者兼烛天下一物不能当也人主者兼烛一国一人不能拥也故将见人主者则梦见日夫灶也一人炀焉则后之人无从见矣今也卫国之疾苦颠丧百姓日号于下而公弗之见母乃一人有炀君者乎则臣之梦见灶也不亦可乎诗曰扬园之道猗于亩丘卫侏儒之谓也
孔子谓冉求曰治民者先富之而后教之语樊迟曰治身者先难而后获此治身之与治民所先后不同也诗云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先饮食而后教诲治人之谓也又云坎坎伐辐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先其事而后其食治身之谓也
凡敌国之来有声而有实得之声者谨察其实可也昔智伯将伐仇由而道难不通乃铸大钟遗仇由之君仇由之君大说除道将内之其伐者实也而遗之钟者声也仇由之臣赤章曼枝者以为不可曰此小之所以事大也而今以大来卒必随之不可内也仇由之君不听赤章曼枝避而去之齐七月而仇由亡盖眩于敌国之声而不察者也诗曰谋之其臧则具是违仇由之君也
君子孑身无徒非害也仲尼伯夷与世非戚也而万世之下慕其风者皆骨肉肺腑也颂其道者皆葭莩支属也诗曰民之秉彛好是懿德其孔壬之交朋从尔思巳矣死之日民无得而称焉
颜子陋巷而优于三家者阳春之德蕴于渊泉也三家虽崇位也而虹霓不泽霜霰杀物其如物何诗曰彼其之子邦之彦兮颜子之谓也
天之于民也必飨御淫溢僭礼犯分奢之极矣国法可诛也而后绝之必虎虺噬聚腥秽彰闻贪之极矣自殄于天也而后厌之故古之圣王礼礼乐乐而移风易俗者欲民之格天而久安之也诗曰燕及皇天必民安而天安之也
卷第二十三
黄氏家语
南宫生问乐第一
夏侯孺问禘第二
周怡问易第三
陈晓问性第四
五岳山人集卷第二十三 吴郡黄 省曾 着 黄氏家语
南宫生问乐第一
黄子闲居南宫生问乐之本黄子曰乐者声也声者气也盈天地之间凡气皆声之达也凡声皆乐之播也生曰圣帝明王之作乐者何也曰乐其功而畅之和声也帝王德和则民和民和则物和物和则气和气和则声和黄锺者气至之初和声之始也故制以本律此伏羲氏之治音也生曰自起律以来黄锺之匀代因之矣而衰乱自若者何也曰乐也者功叙而歌象而成之不容伪也后人无羲之功其气随代而残坏凌乱矣然犹拱羲之器而曰吾能黄锺乐云乐云律吕云乎哉气情而应之乐非乐数而可调乎气也生曰然则律之无益于治也弗庸可欤曰恶可以弗庸此帝王所以在治忽之器也和则治否则忽而从是占焉者也乃庸布其生德笃其民叙以咸若其气可也弗修之功而徒为之乐则歆定于新室杜造于魏廷者何弗救于亡也生曰律之古矣而声恒不和者何也曰气宰之也雅之乐而奏于郑之朝雅亦郑矣郑之乐而奏于雅之世郑亦雅矣喜起之歌而优伶之诵岂有善咏乎气淫矣声安得而不淫气若矣声安得而不若宰天下者其治乱之德万殊也则两间之气亦随万殊而变而应之声者如之不容铢毫掩焉者也万宝常聆大乐淫厉而哀知天下之相杀王令言听宫往而不返伤天子无回轸皆是物也南宫生闻而惘然未达鸿儒君子咸曰元声得而位育成矣而夫子云然者殆其虗说矣乎曰此鸿儒君子授受之讹也以验为实以器为情也黄锺者本之太平之气而写为太平之声者也如灵凤庆云自和气而产兹和象也灾沴变怪自乖气而产兹乖象也凤鸟不至者嘉气不臻也黄锺不和者治气不协也不求诸功而求诸律也末矣生曰书云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击石拊石百兽率舞乐和而格灵瑞也信然乎曰羽毛含气咸有声也气比则求声均则应弗之违也生曰律生而止十二者何也曰辰之纪也天地之间阴阳而巳阴阳之象莫大乎日月故太阳为日其数九太阴为月其数六律首黄锺用九也吕次林锺用六也九六相须而变律日月会合而起历也阳生阴者魂损而益魄阴生阳者魄损而益魂凡一月之为甲者三也三分之则进而生魄者一甲是谓三分损一退而生魂者一甲是谓三分益一九之日至十九之日魄受魂气而制之性也其行十二度余而迟二十四之日至四之日魄去魂气而返其故也其行十四度余而疾故律之上下相生天之度也圣神者凖范而巳气以历象声以律乐其机一也生曰律起于黄锺之朔者何也曰善者性之朔之生德之仁也故冬至者朔气黄锺者朔声奏其声动其气使人闻之善仁之心油然而生矣故黄锺者人性之所固有也生曰师旷歌南风而知楚无功者其术有诸曰有之凡胜败之数无形也而先见诸气故占之声者以察气也大师有之执同律听军声而诏吉凶太公以律管五音知三军之消息胜负之决故武王伐商吹律以听声焉七音于是乎出古之术也生曰气变而声随也有征乎曰仲尼鼓瑟见狸之搏鼠欲其得之也而声从以变闵子闻之而怪吴客弹琴见螳螂之向蝉恐其失之也而声从以变蔡邕闻之而去伯牙意在高山流水而子期叹其巍巍汤汤君子之御琴瑟斯须之顷而声随气变不容伪焉如此况于天下之气淫暴矣而乐宁有太和者邪故曰天地之风气正而十二律之五声于是乎生八音于是乎出气形而声影声本而音末也生曰五声之气何属乎曰宫者君气也乱则骄商者臣气也错则坏角者民气也缪则怨征者事气也洪则难羽者物气也差则乱生曰中声惟冬至乎曰月有之辰者日月之会而建之所指是为中气岁凡十二中中凡十二时时凡十二刻黄锺冬至之中声也大吕大寒之中声也太簇雨水之中声也夹锺春分之中声也姑洗谷雨之中声也中吕小满之中声之蕤宾夏至之中声也林锺大暑之中声也夷则处暑之中声也南吕秋分之中声也无射霜降之中声也应锺小雪之中声也皆黄锺之所生也生曰然则十二辰皆中也何独始于冬至曰夫辰与建交声之阴阳虽各有合然而冬至日月合璧律吕之互运也五星连珠五声之交出也恶得而不始生曰刘歆律书云宫者中也商者章也角者触也征者祉也羽者宇也其义然乎曰此义也非音也宫之音宫宫然商之音商商然角之音角角然征之音征征然羽之音羽羽然自浊而清洪而细始喉而唇音之别也何独义南宫生避席而起曰而今而后弟子始知乐之情矣
夏侯孺问禘第二
夏侯孺问禘曰孺诵郑玄之传祭法也曰禘郊祖宗谓祭祀以配食也此禘谓祭昊天于圜丘也祭上帝于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于明堂曰祖宗祖宗者通言也杜佑氏曰禘者虞氏冬至大祭天于圜丘以黄帝配生夏正之月祭感生帝于南郊以喾配盖根本于玄说也敢问禘为圜丘之祭者何也黄子曰此郑玄之诬经而佑误听之也夫禘也者宗庙之祭名也非圜丘也吾闻之也众言淆乱折诸圣仲尼不云乎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继之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舍曰宗庙而言禘尝者由禘尝即宗庙也禘也尝也皆宗庙之祭名也故仲尼相属而云义也明堂位曰季夏六月以禘礼祀周公于太庙则禘礼之所行也庙乎圜丘乎大传云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诸侯及其大祖大夫有大事省于其君干祫及其高祖夫大祖高祖之云者惟庙而后祢祖此皆庙事也及也省也干祫也以次承禘而言故曰禘庙事也非圜丘也夫佑之听玄也则禘巳属之圜丘黄帝矣何又云感生帝也者大传日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凡大祭日禘自由也大祭其先祖所由生谓郊祭天也王者先祖皆感太微五帝之精以生故曰所自出则又以禘属之灵威仰而配之后稷一典之中自相矛盾矣王肃云孔子言兆圜丘于南郊南郊者圜丘也圜丘者南郊也犹王城京师异名同实者也既曰郊也圜丘在其中矣安得复以禘为圜丘也夏侯孺曰然则祭法之文何以先禘于郊也先禘于郊者明禘大于郊也祭惟天也而后为大敢问郊祀天矣而禘之非圜丘者何也黄子曰禘先于郊其义固有在也郑玄者不得于义而强为之说以为郊之上而复有禘也是故附之会之以为南郊之上复有圜丘也以为圜丘所祭者昊天上帝而南郊所祭者感生帝灵威仰也惜乎玄者儒也何说之妖诞如此也灵威者何文也谶纬之言也其始于汉之哀平者乎盖有觊而伪焉者也汉之儒桓谭贾逵蔡邕王肃之徒尝疾之雠如也惜乎玄者儒也乃通之于五经其为诬蠹甚矣且禘先于郊者以禘之祖先于郊之祖如黄帝者先于喾也故叙者先禘而后郊也盖郊之祀也不过有功之祖而禘之推也则又追夫祖之自出以飨之于庙此禘先于郊之义也夫固各有当也夏侯孺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玄谓大祭其先祖所由生王者先祖皆感太微五帝之精以生苍以灵威仰赤以赤熛怒黄以含枢纽白以白招拒黑以叶光纪皆用正岁之正月郊祭之盖特尊焉孝经曰郊祀后稷以配天配灵威仰也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泛配五帝也由是观之则大传所谓自出者太微五帝云尔今天子以祖之祖为自出者何征也黄子曰予征之祭法者也按祭法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后氏亦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殷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由是觏之则有虞以喾为始祖矣喾自出于黄帝夏以鲧为始祖矣鲧亦自出于黄帝殷以冥为始祖矣冥自出于帝喾周以后稷为始祖矣后稷亦自出于帝喾则黄帝者乃虞夏之所自出帝喾者乃殷周之所自出禘其自出者禘夫黄帝与喾也感生不经之说何足以为据乎夏侯孺曰孺闻之诗曰实惟太王实始翦商敢问大王之不祖何也黄子曰太王安得而祖周也吾闻之也祖有功而宗有德凡得祭于禘郊祖宗者皆百世不迁者也赵子曰禘郊祖宗并叙永世追祀而不废绝者是也昔者黄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财颛顼能修之契为司徒而民成文王以文治此颛顼契与文王之所以为庙之祖也惟宗也亦然尧能赏均刑法以义终禹能修鲧之功汤以宽治民而除其虐武王以武功此尧禹汤武之所以为庙之宗也惟郊也亦然帝喾能序星辰以着象鲧鄣鸿水而殛死冥勤其官而水死后稷殖百谷此喾鲧冥稷之所以为郊之祖也皆以去民之菑而有功烈者故大王不得而祖也夏侯孺曰禘之祭也于祖庙尚矣亦如祫兼群庙之主否乎黄子曰不兼也不兼也者为其疏远不敢亵而狎之故也是以祭之祖庙惟祖配之也孺曰夫子何以知其惟祖配之也黄子曰以大传之文知之也传云以其祖配之而已未尝及于群庙也苟有之记礼者言之矣夏侯孺曰孺之读史也后魏文帝之诏曰天子祭圜丘曰禘祭宗庙大祭亦曰禘禘则增及百官配食夫百官且配而况群庙乎唐贾曾云禘郊则地祗群望俱合于圜丘以始祖配享禘庙则祖宗之主俱合于太祖之庙则禘之有合者此非其明征也乎黄子曰此后魏贾会择考之诬也后魏之诏其言禘则增及百官配食者审谛而察之则以审禘之文由增及百官而生也其可乎盘庚云兹予大享于先生尔祖其从与享之周制夏官司勋掌六卿赏地之法以等其功凡有功者铭书于王之太常祭于大蒸司勋诏之则殷之所谓从享于先王者冬蒸之祭之非谓禘也贾曾云王者受命方行禘礼则是夏受命而禘于禹矣至汤之受命而乃禘汤之禘也终殷之世至武王受命而乃禘也何其禘之阔也五年一禘之说其何解乎且禘之施于祖者盖推祖之自出以祖配之也若禘之施于天也则以何天为所自出而复以何天配之乎自古无禘天之说而后魏贾曾敢创之者何也且缔祭所主特重夫自出之帝者也虽受命始祖亦降居于配位矣而又何暇于群庙乎夏侯孺曰群庙无预也则春秋所书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庙跻僖公者何也太庙非祖僖公非群庙乎黄子曰春秋所谓大事者祫也非禘也公羊子曰大事祫毁庙之主皆陈于太祖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曾子问篇云祫祭于太庙祝迎四庙之主此僖公所以预也又云非祫祭则七庙五庙无虗主由是观之惟祫乃升非祫则不升故无虗主也夫祫祭之外也安得复有升主之禘乎夏侯孺曰诸侯不禘而鲁禘何也黄子曰此成王之过赐而鲁之僭也祭统云成王追念周公赐之重祭郊社禘尝是其义也故孔子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夫孔子衰周公者言成王虽追宠乎周公而反病之故曰衰也鲁祖周公其禘也必于周公之庙自出之祖则文王也迨于鲁闵遂僭禘于庄公之庙矣且无追配也故春秋书之曰夏五月乙酉吉禘于庄公言吉者不当吉不宫者不当禘于庄也不配文王徒庸礼物而巳是以春秋讥之也夏侯孺曰鲁禘庄公非矣而左氏有云蒸尝于庙又云禘于武宫僖宫襄宫者何也黄子曰此左氏之误也其浅之而测经者乎其覩夫经之前后之记祭也惟兹三者而已故禘与时祭而并列焉又覩夫经之有禘于庄公之文也遂例之诸庙以为尽合行之故妄云禘于武宫僖宫襄宫也夏侯孺曰禘非时祭之名也则郊特牲祭义何曰春禘而秋尝祭统王制何曰春礿而夏禘明堂位何曰季夏六月以禘礼祀周公于太庙王制何又曰礿则不禘禘则不尝尝则不烝烝则不礿杂时祭而言之乎黄子曰今之礼记皆孔门之末流也其多兴于汉乎在汉之初以金而购遗书也其有私撰而不伦者乎是故汉之儒也因春秋有禘于庄公之文也遂以为时祭之名因两书禘庄公之在春太庙之在夏也故或谓之春祭或谓之夏祭人自著书不相符会也是可征矣郑玄者不达其意其解郊特牲祭义也则云禘当为礿曰禘即礿也然礿则不禘之文何解乎其解祭统王制则曰此夏殷之礼也然成王赐祭郊社禘尝则夏殷之礼而周之赐也又何解乎因禘于庄公之文遂云禘小于祫则尔雅云禘大祭也又何解乎甚哉玄之弗明也在春而禘故曰禘礿犹云禘于礿时也在秋而禘故曰禘尝犹云禘于尝时也所谓礿则不禘禘则不尝也者盖举大祭而时祭自废不得而兼也其曰尝则不蒸蒸则不礿者则行禘于尝尝废于本时矣是以移尝于蒸故不复蒸移蒸于礿故不复礿皆由禘祭一举而四时之祭权宜以废也夏侯孺曰经生有通郑之义者皆云三年丧毕小禘于弥庙五年则大祫于祖庙若禘非三年丧毕之殷祭则晋人云以寡君之未禘祭何也黄子曰此左氏之妄也彼覩夫吉禘庄公之文以为凡国君者丧毕而当禘不知此礼也者本鲁礼也不当施之于晋也故左氏亦尝有云矣鲁有禘乐宾祭用之明诸侯之无禘也乃今以晋为有禘此左氏之自相矛楯者也夏侯孺曰禘而非祫也孔安国论语解曰禘祫之礼为序昭穆故毁庙之主及群庙之主也皆合食于太祖灌者酌郁鬯灌于太祖以降神也既灌之后列尊卑序昭穆而鲁之逆祀跻僖公乱昭穆也故仲尼不欲观之矣此说其亦无征乎匪升群庙何为其昭穆也黄子曰夫所谓序昭穆也者乃先陈设夫座位者也位定也而后灌以降神矣既灌也而后迎牲寻以献矣何得先灌而后设之位乎夏侯孺曰邢昺疏云言既灌地降神之后始列木主以尊卑陈列于太祖之前太祖东乡昭南乡穆北乡鲁跻僖公则昭穆之位乱矣故孔子不欲灌后观之也黄子曰吾将即邢疏而喻子其疏不云乎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禘所以异于祫者毁庙之主陈于太祖者得与祫同未毁庙之主则各就其庙而祭也如其说也则鲁之跻僖公也在文公之二年秋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庙跻僖公也则新主方入所谓未毁之主也自当祭诸僖公之庙巳尔安有始列木主也而陈于太祖之事乎大抵疏之弊也以畅折注说为务而罔顾于经文者也且孔子之不欲观果在昭穆之乱也则在灌之先亦可恶矣何必待灌而方厌之也夫仲尼之叹盖叹鲁之僭也然而曰既灌而不欲观者盖灌也者所以降太祖之神也鲁以周公为太祖则所降者周公而已矣周公虽有勋劳其颂也敦商之旅克咸厥功而巳非受命而王者也夫禘者必继世之天子禘于受命而王者之庙则所灌而降者王者之神也鲁以诸侯干禘而灌以降者仅仅夫臣子之神已尔非不王不禘之义也故仲尼自灌以往不欲观之也非禘而禘故叹也圣人之微词也叹禘灌于周公之庙犹之夫叹雍彻于三家之堂之礼运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仲尼不欲观焉非一日矣夏侯孺曰孺知之矣昔者门人有请禘之说者其闻叹而疑焉者乎是欲因禘之说而得其叹之心也然而仲尼荅之不知者何也黄子曰难言也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祭于祖庙者亲亲也位至于祖极矣而又推其自出卑祖主于配位尊尊也亲亲仁也所以教天下之孝也尊尊义也所以教天下之弟也孝弟达乎天下而不治平者未之有也必王者而后行之也故曰不王不禘甚哉成王之不知此义也而赐之伯禽之不知此义也而受之其鲁之子孙又不知此义也而嗣为之孔子安得无云不知也夏侯孺曰祫禘之说贾逵刘歆则云一祭二名礼无差降也王肃则云禘祫殷祭也群主皆合举祫而禘可知也禘祫谓之殷者祖宗并陈昭穆皆列故也使禘也毁庙祭于太祖而六庙在前不合非礼也由是观之则祫之与禘其果一祭而二名者乎黄子曰祫自为祫也不可混之禘禘自为禘也不可混之祫名殊祭异安得而一之也祫何自而生乎生于三年之丧也何生乎三年之丧也春秋传曰凡君卒哭而祔祔而作主曲礼曰揩之庙立之主曰帝盖新主方入与先君以相接也毁主当祧辞群庙而将远也则一主若来一主若去夫人情之遇此也不能恝然矣先王因推聚会之情而制为合食之飨故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丧毕皆合先祖之神而享之孝子之情也如杜佑所谓虞夏先王崩新王元年二年丧毕而祫殷先王崩新王二年丧毕而祫周制天子诸侯三年丧毕禘祭之后乃祫于太祖来年春用禘于庙者是也既以祫禘为同则今年既祫之矣而来年又禘不几于烦且渎乎先王礼意必不然也其今祫而明禘者何禘又生乎祫者也何生乎祫也夫祫者合也毁庙之主守祧出而待合未毁之主大宗伯升而待合皆入太祖庙室之奥于是布位太祖东面太祖之子在席前之北南面为昭次昭之子在席前之南北面为穆以次而东孙与王父并列至于檷而后巳此祫祭之位也祭而至于祫也先王事先之意可谓尽矣然犹未也其心以为祫而合食于太祖是吾之飨先至太祖而止矣然而太祖之先岂无自出者乎太祖之心于其所自出也独不思以飨之乎吾能尽吾心于太祖而不能尽太祖之心于其先是非制礼之全也故祫之后而复有禘也夏侯孺曰太祖之所自出何不并于祫而祀之乎黄子曰不得而并也祫之祭也太祖东面使以自出之祖并而祭之则自出之祖又当东面太祖降而为配失其尊矣众主方合其庙以为食而本庙之主反降而为配则与众主之合者何以异乎此自出之祖所以不得行于祫也此祫之外而禘之所以兴也故曰禘生于祫也逵歆之说于是乎不通矣若肃之见则袁准辨之矣准之言曰礼不王不禘诸侯不禘者降于天子也若禘祫同贯则诸侯亦不得祫非徒不禘也此辨彰矣盖着禘独行于天子祫可达于诸侯祫也禘也异也非同也不可诬而一也肃又推详事理以为举禘之时毁主既并六庙独遗之为非也又驳郑义禘者各于其庙禘若各庙则无以异于四时常祀不得谓之殷祭故必欲同贯于祫也要而论之则郑义王驳皆非也按杜佑云虞夏祫后三年夏特禘四年夏祫禘殷三年春特禘四年春特禘则禘之为言亦有虞夏殷四时之祭名也但特之与祫其义不同特者独也凡言特者独于各庙祭之也祫者合也凡言祫者合于祖庙祭之也则春秋左传所书禘于各庙者多踵古祭四时之名非三年丧毕祫后大祭之禘也玄覩春秋之文也遂附会之以为大祭之禘禘于各庙肃覩此义有乖于殷祭也故又附会之以为群庙之主必尽合如祫而后成禘为殷也何以知二说之皆非也观之诗曰雝禘太祖也则知郑玄云禘于各庙之说非也观曾子问曰非祫祭则七庙五庙皆虗主则知王肃各庙并升之说非也盖玄以附经而误肃以驳玄而误者也夏侯孺曰夫子之论禘也载籍所未有也百家群儒日堂乎后矣使先王之所以制仲尼之所以经者昭昭乎揭日月于天衢也孺请退而记之以诏夫后之议礼者
周怡问易第三
周怡问易之名义何也荅曰案周易以岐周国名标目盖取诸有天下之号以别异于夏商之易者也时缘三易并用故须别异观周礼大卜所掌三易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及左传襄公九年穆姜始往筮之遇艮之八晋语公子亲筮之曰尚有晋国得贞屯悔豫皆八也筮史占之皆八不吉闭而不通爻无为也司空季子曰吉是在周易皆利建侯不有晋国以辅王室安能建侯又董因曰臣筮之得泰之八夫夏商二易皆以七八不变者为占故曰八此三易并用之证而文王之易春秋以来通名周易也则此书上下二篇宜名周易上经下经汉初易家皆如此后世滥繁遂以撰传之目而加之周易上经之前是以臣仆而先之君王也且以孔翼附经犹谓之僭而况今书之名越圣作之首其可乎至于吴澄氏则又首行单揭易名而二行乃卑列周易上经亦非孔氏之旧也怡曰上下二篇之有传注何也荅曰太史公孔子世家曰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今案十翼孔子之传易也至矣大矣不可以复加矣而世之戋戋者顾复多言何哉且孔子之传易也又非泛论略举至于彖彖而阐之爻爻而赞之象象而伸之何所缺久而犹俟于后人乎设云易道无穷而衍说可广亦当于十翼下缀词发蕴不可复于卦爻下妄解昌疏以与仲尼争衡也且诗书不曾经圣人者通释故诸儒得以臆说相持若彖爻之词有圣人释之矣而诸儒有言多见其不知量也故费直之学易也以仲尼所传别附于卦爻辞后亦有见乎圣经不当再有传注而杜后学之狂僭者深矣而说者病其为以翼混经之始呜呼直之以翼附经此乃自为学易之事耳而非曰家变户改皆从费本也且古经森列千前未之或乱也至于郑康成王弼之学易也乃各师其意而复为之诠次遂并文王旧文而去之则学易者之过而混经自此始矣且复于彖爻辞下滥为传注而遂开后学之狂僭无怪乎历世之咎之也故吕微仲至于朱熹诸定本皆还十翼于后其意美矣但朱熹复依傍孔子彖传象传之文而衍之卦爻之下谓之本义亦未见其可也仲尼之传则以其混经而退之于后矣朱氏之传独非混经而可列之于前乎是疑于掩圣人之长而耀已长窃圣人之有而为巳有者矣是故仲尼之后凡传彖爻者外仲尼之旨而为之说者谓之诬窃仲尼之旨而为之说者谓之缀诬与缀而释经曷若已之可也嚼火与太阳而争光后之人其无言哉其无言哉怡曰六十四卦起于何也荅曰古人重卦之说王辅嗣虞翔仲陆德明孔颕达陆希声以为伏羲京房郑玄淳于俊司马贞以为神农孙盛以为夏禹司马迁扬雄以为文王案周礼太卜氏掌夏商周三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四则知以为文王重者非也案虞书龟筮协从筮之云者必六十四卦然后可以营揲也仲尼蓍龟并称正合虞旨则以为夏禹重者非也案神农氏作尝取诸益与噬嗑矣其益与噬嗑之名虽后代所命而益与噬嗑之卦其象可尚而制器者安可诬也况仲尼决非悬虗空撰之说则以为礼农重者非也然则孰重之曰伏羲重之干凿度云垂皇策者羲而说卦亦云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则蓍自羲肇而卦自羲备也明矣曰伏羲重之则仲尼何以曰始作八卦又曰八卦定吉凶八卦以象告乎曰此义具在仲尼之言特世儒茫昧其旨故自汉以来易家无决定之说虽以穆生先天图为据者亦归窈冥之见何也羲时有画无文今先天图名卦俱具安得谓伏羲图也仲尼不云乎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此数言者正论羲卦也凡言在其中者皆未有而包函之义也其曰八卦成列者指伏羲始作八卦也其曰象者指文王六十四卦拟诸形容名卦之象也其曰因而重之者指伏羲因八卦而蓍以揲之两两相重为六十四卦之用盖伏羲之时虽作止八卦未尝定蓍为六十四卦而当其揲蓍乃有因重六十四卦之用也其曰爻者指文王三百八十四爻观其会通系词之爻也盖言伏羲通神明类万物虽止八卦未有名卦之象而名卦之象在八卦之中矣正所谓八卦以象告也兴蓍以前民用虽止因重六十四卦未有系词之爻而系词之爻在因重之中矣正所谓八卦定吉凶也众言淆乱折诸圣予思而玩之者数年乃始洞明乎仲尼之言可以决千古易家之疑矣及读淮南子云伏羲为之六十四变周室增以六爻正与予说相合言六十四变止是蓍策之用未尝定蓍六十四卦之名周室增以六爻见伏羲时尚未有爻也昭昭明矣怡曰干上干下并初九初六至上九上六等文乃孔子所赞及费直本遗脱卦名何也荅曰案费氏古易于六画总卦下系以元亨利贞彖辞又分折六画各爻下系以潜龙勿用等爻辞正合仲尼系辞之旨系之云者如冠之有系缀于其下者也卦而系彖爻而系变盖宜然也若如郑王本去分析之爻而反取孔子象传初九等文冠于各爻之上则是文王而继孔子之文矣且又移大传干上干下二体置于六画之下则是文王而继孔子之文矣独缘二家欲以象传缀附卦爻既有一爻不当又设九六之文故去文王之爻画而移九六以冠之于万国咸宁之下难着干上干下四字遂移置羲卦之下耳后儒不知二家合聚经翼故紊乱如此若是十翼之旧则干上干下二体宜归诸天行健之上则此言始有归宿初九之文归诸潜龙勿用下也之上则六爻不至无别乃为复古观于比之初六大有初九初六履霜六二之动等文略可证矣但六画之下无干之卦名恐吴仁杰氏考载之讹而遗脱之耳殆非费氏之旧乎乃案孔子彖传先举卦外后及繇语故当从郑本以正费氏之失也怡曰六十四卦何无有文言乎荅曰案孔子传易彖自大哉干元以下爻自潜龙勿用下也以下象自天行健以下六十四卦俱全不应文言乃止于乾坤二卦也至读系词传而见亢龙有悔一条杂于谦之九三节之初九之中其文体不殊乃断然以为六十四卦俱有文言而亡简多矣所谓易以上筮之书而得不亡者盖谓上下二篇耳非孔氏之翼也若曰不亡则说卦何为秦汉之际亦有不存必待河上女子发老屋而后出乎故系词中所存与乾坤文言相类者当录次其后庶使圣人之言各有所统
陈晓问性第四
陈晓问曰性可以善恶名乎曰不可性犹命也道也谓之命也命即其名矣不可以善恶言命也谓之性也性即其名矣不可以善恶言性也谓之道也道即其名矣不可以善恶言道也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孔子但以不可离言道而未尝以善恶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覩恐惧乎其所不闻明目倾耳不可得而覩闻者也而可名言之乎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是诚非覩闻可及也故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言其所言至精至微仰高钻坚瞻前忽后虽欲从之末由也矣其不可得而闻者如此非若文章然威仪可瞻文词可聆可得而闻者也孔子之言性与天道且不可得而闻而儒家者流兢兢然以善恶本原气质种种诸名而拟议也然而道心惟微虽欲闻之不可得而闻也是以人心拟议之也曰然则性无善恶乎曰有善恶者性之用也岂特善恶而已矣善之用有万殊焉恶之用有万殊焉皆性之用也而不可以名性也犹之阴阳之用万殊焉皆天道之用也刚柔之用万殊焉皆地道之用也而阴阳不可以名天刚柔不可以名地也仁义之用万殊焉皆人道之用也而仁义不可以名人也善恶者非用而不可得见者也如天道寒暑雨旸之愆地道山崩水溢之患也皆用之而见焉者何以有是也顺则善逆则恶生则善克则恶不外二端而巳皆出乎所遭不可以前定也如二人之相语也其语之相契也顷刻而德之其或语之相戾也又顷刻而雠之民之为道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不可得而定者故君子贵习至于死而后巳者也习与性成功在习不在性也若徒恃性所成也何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圣人竞竞焉其重习也言习善则善习否则否也世儒终身谈性之善而未尝一措足于善终身谈性之无恶而未尝不一时有离于恶是性越南而习冀北也天下之昧是久矣予不得不申乎仲尼之说
卷第二十四
序一十五首
唐太宗文皇帝御譔帝范序一首
刻水经序一首
老子道德经玉略序一首
晋中散大夫嵇康文集序一首
晋玄晏先生皇甫谧高士传序一首
魏司空军谋祭酒掾文学徐干中论序一首
晋葛洪西京杂记序一首
唐弘文馆学士虞世南北堂书钞序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