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翼 - 第 3 页/共 6 页
苏注:世岂有建而不拔,抱而不脱者乎?唯圣人知性之真,审物之妄,捐物而修身,其德充积,实无所立而其建有不可拔者,实无所执而其抱有不可脱者,故至其子孙,犹以祭祀不辍也。身既修,推其余以及外,虽至于治天下可也。天地外者,世俗所不见矣,然其理可推而知也。修身之至,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皆吾之所及知也,然安知圣人以天下观天下,亦若吾之以身观身乎?岂身可以身观,而天下独不可以天下观乎夕.故曰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言亦以身知之耳。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
毒虫,蜂虿之类,以尾端肆毒曰螫。猛兽,虎豹之类,以爪按拏曰据。攫
鸟,雕鹗之类,以羽距击触曰搏。赵志坚曰:以四指握拇指为握固。□,子垂反,《说文》云:赤子阴也。号,平声。嗄,所嫁反,声嘶也。又啼极无声曰嗄,一作嗌不嗄。黄茂材云:古本无嗌字,嗌不嘎,庄子之文,后人增入之。祥,吉凶之候也。
苏注:老子之言道德,每以婴儿况之者,皆言其体而已,未及其用也。夫婴儿泊然无钦,其体则至矣,然而物来而不知应,故未可以言用也。道无形体,物莫得而见也,况可得而伤之乎?人之所以至于有形者,由其有心也。故有心而后有形,有形而后有敌,敌立而伤之者至矣。无心之人,物无与敌者,而曷由伤之?夫赤子所以至此者,唯无心也。无执而自握,无欲而自作,是以知其精有余而非心也。心动则气伤,气伤则号而哑。终日号而不哑,是以知其心不动而气和也。和者,不以外伤内也。复命曰常,遇物而知反其本者也。知和曰常,得本以应万物者也。其实一道也,故皆谓之常。生不可益而欲益之,则非其正矣。气恶妄作,而又以心使之,则强梁甚矣。益生使气,不能听其自然。日入于刚强而老从之,则失其赤子之性矣。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苏注:道非言说,亦不离言说,然能知者未必言,能言者未必知。唯塞兑闭门以杜其外,挫锐解纷,和光同尘以治其内者,默然不同而与道同也。可得而亲则亦可得而疏,可得而利则亦可得而害,可得而贵则亦可得而贱。体道者均覆万物,而孰为亲疏?等观逆顺,而孰为利害?不知荣辱,而孰为贵贱?情计之所不及此,所以为天下贵也。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技巧,奇物滋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苏注:古之圣人柔远能迩,无意于用兵,唯不得已然后有征伐之事,故以治国为正,以用兵为奇。虽然,此亦未足以取天下。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唯体道者廓然无事,虽不取天下而天下归之矣。人主多忌讳,下情不上达#6,则民贫而无告。利器,权谋也。明君在上,常使民无知无欲,民多权谋,则其上眩而昏矣。人不务本业而趋末技,则非常无益之物作矣。患人之诈伪,而多为法令以胜之,民无所措手足,则日入于盗贼矣。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邪?正复为奇,善复为祆。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闷音门。缺,残缺也,一作,失望貌。以其察察,宜无不及,故人望之而卒失望也。极,终也。奇,衰也。廉,棱也。刿,居卫反,割也。皆谓芒利伤物也。
苏注:天地之大,世俗之见有所眩而不知也。盖福倚于祸,祸伏于福,譬如老稚生死之相继,未始有止而迷者不知也。夫惟圣人出于万物之表,而揽其终始,得其大全,而遗其小察,视之闷闷,若无所明而其民醇醇,各全其性矣。若夫世人不知道之全体,以耳目之所知为至,彼方且自以为福,而不知祸之伏于后,方且自以为善,而不知祸之起于中。区区以察为明,至于察甚伤物,而不悟其非也,可不哀哉。知小察之不能尽物,是以虽能方能廉,能直能光,而不用其能,恐其陷于一偏而不反也,此则世俗所谓闷闷也。
治人事天,莫若啬。夫惟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服一作复。柢一作蒂,花趺也。
苏注:凡物方则割,廉则刿,直则肆,光则耀。唯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此所谓啬也。夫啬者,有而不用者也。世患无以服人,苟诚有而能音,虽未尝与物较,而物知其非不能也,则其服之早矣。物既已服,敛藏其用,至于殁身而终不试,则德重积矣。德积既厚,虽天下之刚强无不能克,则物莫测其量矣,如此而后可以有国。彼世之小人,有尺寸之柄而轻用之,一试不服,天下测知其深浅而争犯之,虽欲保其国家,不可得也。吾是以知音之可以有国,可以有国则有国之母也。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以啬治人,则可以有国者是也。以啬事天,则深根固蒂者是也。古之圣人,保其性命之常,不以外耗内,则根深而不可拔,蒂固而不可脱,虽以长生久视可也。啬盖治人事天,虽有内外之异,而莫若啬则一也。
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之。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莅,力至反。圣人亦不伤之,一作伤人。以下德交归焉观之,作之为是,之指神而言也。
苏注:烹小鲜者不可挠,治大国者不可烦。烦则人劳,挠则鱼烂。圣人无为,使人各安其自然。外无所烦,内无所畏,则物莫能侵,虽鬼无所用其神矣。非其鬼之不神,亦有神而不伤人耳。非神之不伤人,圣人未尝伤人,故其鬼无能为耳。人鬼所以不相伤者,由上有圣人也,故德交归之。
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而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
苏注:天下之归大国,犹众水之趋下流也。众动之赴静,犹众高之赴下也。大国能下,则小国附之,小国能下,则大国纳之。大国下以取人,小国下而取于人。
老子翼卷之三竟
#1 贱:原作『贻』,据万历本改。
#2 未闻:原作『夫则』,据万历本改。
#3 戎:原作『我』,据万历本改。
#4 郊:原作『郄』,据万历本改。
#5 天下:『下』字原脱,据万历本补。
#6 达:原作『建』,据万历本改。
老子翼卷之四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为天下贵。
苏注:凡物之见于外者,皆其门堂
也。道之在物,譬如其奥,物皆有之,而人莫之见耳。夫唯贤者得而有之,故曰善人之宝。愚者虽不能有,然而非道则不能安也,故曰不善人之所保。盖道不远人,而人则远之。今诚有人美言之,则可以为市于世,尊行之,则可以加于人矣。朝为不义,而夕闻大道,妄尽而性复,虽欲指其不善,不可得也,而又安可弃之哉?立天子,置三公,将以道救人耳。虽有拱璧之贵,驷马之良而进之,不如进此道之多也。道本在我,人患不求,求则得之矣。道无功罪,人患不知,知则凡罪不能污也。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
为,营为也。纯甫云:人皆有所为,圣人亦人耳,独无所为乎?但众人所为者,有为之事;圣人所为者,无为之道,此其所以异也。事,所为之条件也。味,所为之理趣也。作,起也。
苏注:圣人为无为,故无所不为;事无事,故无所不事;味无味,故无所不味。其于大小多少,一以道遇之而已。盖人情之所不忘者,怨也。然及其爱恶之情忘,则虽报怨犹报德也。世人莫不畏大而侮小,难多而易少,至於难而后图,大而后为,则事常不济矣。圣人齐大小,一多少。无所不畏,无所不难,而安有不济者哉?
笔乘:夫事涉於形则有大小,系乎数则有多少,此怨所由起也。惟道非形非数,而圣人与之为一,以无为为为,以无事为事,以无味为味,爱恶妄除,圣凡情尽,而泊然栖乎性宅,则大小多少一以视之,而奚怨之可报哉?惟德以容之而已。然此无为、无事、无味也,不可力得至易也,不可目窥至细也,虽至易而至难者待此以解,虽至细而至大者待此以成,岂可以其易与细而忽之哉。学道者亦或有见於此,而又以为大之心夺之,故易与细不常为我有。唯圣人自始至终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而不以世俗所谓大者分其心,故难者、大者当处寂然,了无留碍,而大道自此全矣,此所谓成其大者也。嗟乎,此非特起大丈夫见理明用心刚者不能信,不能守,而可与轻诺多易之流道哉。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判,其微易散。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乱。合抱之木,生於豪末;九成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民之从事,常於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恃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脆,此芮反。判,一作破。成,一作层。今从傅奕古本。未有者,心未起时。未乱者,心未染时。几,平声。复,反也。恃,一作辅,非。既曰自然矣,而又辅之,非自然也。今从韩非本。
苏注:方其未有,持而谋之足矣。及其将然,非泮而散之不去也,然犹愈于既成也。故为之于未有者上也,治之于未乱者次也。木也、台也、行也,积小成大,治乱祸福之来,皆如彼三者。圣人待之以无为,守之以无执,故能使福自生,使祸自亡。譬如种苗,深耕而厚耘之,及秋自秾。譬如被盗,危坐而熟视之,盗将自郄。世人不知物之自然,以为非为不成,非执不留,故常与祸争胜,与福争赘,是以祸至于不救,福至于不成,盖其理然也。圣人知有为之害,不以人助天,始终皆因其自?然,故无不成者。世人心存于得丧,方事之微,犹有不知而听其自然者,及。见其几成而重失之,则未有不以为败之者矣。故曰慎终如始,则无败事。人皆狥其所欲以伤物,信其所学以害理。圣人非无欲也,欲而不欲,故虽欲而不伤于物。非无学也,学而不革,故虽学而不害于理。然后内外空明,廓然无为,可以辅万物之自然,而待其自成矣。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楷式。能知楷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乃至於大顺。
楷,模也。式,法也。下彻曰深,旁周曰远。反乃顺者。司马曰:物情莫不贵智,而有玄德者独贱之,虽反於物,乃顺於道。
苏注:古之所谓智者,知道之大全,而览於物之终始,故足贵也。凡民不足以知此,而溺于小智,以察为明,则智之害多矣。.故圣人以道治民,非以明之,将以愚之耳。盖使之无知无欲,而听上之所为,则虽有过亦小矣。苟以智御人,人亦以智应之,则上下交相贼耳。吾之所贵者德也,物之所贵者智也,德与智固相· 反,然智之所顺者小而德之所顺者大也。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后之。是以处上而人不重,处前而人不能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王之为言天下所归往也。处,上声,下同。乐,入声。
苏注:圣人非欲上人,非欲先人也,盖下之后之,其道不得不上且先#1耳。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舍其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肖,似也。夫并音符。长、舍并上声。卫,护也。
苏注:夫道旷然无形,颓然无名,充遍万物,而与物无一相似,此其所以为大也。若似于物,则亦一物耳,而何足大哉?道以不似物为大,故其运而为德,则亦闷然,以钝为利,以退为进,不合于世俗。今夫世俗贵勇敢,尚广大,夸进锐,而吾之所宝则慈忍,俭约,廉退。此三者,皆世之所谓不肖者也。世以勇决为贤,而以慈忍为不及事,不知勇决之易挫,而慈忍之不可胜,其终必至于勇也。世以广大盖物,而以俭约为陋,不知广大之易穷,而俭约之易足,其终必至于广也。世以进锐为能,而以不敢先为耻,不知进锐之多恶于人,而不敢先之乐推于世,其终卒为器长也。盖朴散而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自朴成器,始有属有长矣。勇、广、先三者,人之所共疾也。为众所疾,故常近于死。以慈卫物,物之爱之如父母,虽为之效死而不辞,故可以战,可以守。天之将救是人也,则开其心志,使之无所不慈。无所不慈,则物皆为之卫矣。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争,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古者车战为士,甲士三人在车上,左执弓,右持矛,中御车掌旗鼓,皆欲其强武。战卒七十二人在车下。盖至争者惟兵,故借之以明不争之德也。罗什曰:心形既空,孰能与无物者争?
苏注:士当以武为本,行之以怯,若以武行武则死矣。圣人不得已而后战,若出于怒,是以我故杀人也。以我故杀人,天必殃之。以吾不争,故能胜彼之争。若皆出于争,则未必胜矣。人皆有相上之心,故莫能相为用。诚能下之,则天下皆吾用也。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仍无敌,执无兵。祸莫大於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用兵有言,古兵家有此言也。行,上如字,下户刚反,言行列也。仍,就也,《诗》曰:仍执丑虏。兵,五兵,戈、矛、受、戟、干也。《说文》云:拱手执斤曰兵。几,平声。丧,去也。抗,举也。林希逸云:此章全是借战事以喻道,推此则书中设喻处其例甚明。
苏注:主,造事者也。客,应敌者也。进者,有意于争者也。退者,无意于争者也。苟无意于争,则虽在军旅,如无臂可攘,无敌可因,无兵可执,而安有用兵之咎耶?圣人以慈为宝,轻敌则轻战,轻战则轻杀人,丧其所以为慈矣。两敌相加,而吾出于不得已则有哀心,哀心见而天人助之,虽歌不胜,不可得也。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惟无知,是以不我知也。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宗者,族之总也。道者,事之总也。
苏注:道之大,复性而足。而性之妙,见于起居饮食之间耳。圣人指此以示人,岂不易知乎?人能体此以应物,岂不易行乎?然世常患日用而不知,知且不能,而况行之乎?言者,道之筌也。事者,道之迹也。使道可以言尽,则听言而足矣,可以事见,则考事而足矣。唯言不能尽,事不能见,非舍言而求其宗,遗事而求其君,不可得也。盖古之圣人无思无为,而有漠然不自然不自知者存焉,此则思虑所不及,是以终莫吾知也。使为众人所能知,亦不足贵矣。被褐怀玉者,圣人外与人同,而中独异也。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之不病也,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苏注:道非思虑之所及,故不可知。然方其未知,则非知无以入也,及其既知而存知,则病矣。故知而不知者上,不知而知者病。既不可不知,又不可知,唯知知为病者,久而病自去矣。
笔乘:道以知入,以不知化。知即释氏之知无也,不知即释氏之无知也。始以知无遣其有,随以不知遣其知?万法归无,无亦不立中非上而何?彼於虚空之中横生意见,清净之内忽起山河,捏目生华,迷头认影,则病矣。凡有知皆妄也,凡有妄皆病也。学者方狃以为玄览,宝而持之,病奚从瘳乎?圣人之不能废知,犹夫人也,而知不为病者,知知之为病故耳。知其为病,则勿药而病瘳矣。知不知上,所谓生而无生,真#2性湛然也。不知知病,所谓无生而生,业果宛然也。唯其病病,是以不病,所谓知幻即离,不作方便也。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矣。无狭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威畏古通用。人不畏其所当畏,则大可畏者至矣。下文皆畏其所当畏之事。狭,胡夹反,一作狎。厌,於艳反。
苏注:夫性自有威,高明光大,赫然物莫能加,此所谓大威也。人常患溺于众,妄畏生死,而惮得丧。万物之威,杂然乘之,终身惴惴之不暇,虽有大威而不自知也。苟诚知之,一生死,齐得丧,坦然无所怖畏,则大威烨然见于前矣。性之大,可以包络天地。彼不知者,以四肢九窍为己也,守之而不厌,是以见不出视,闻不出听,蕞然其甚陋也,故教之曰无狭其所居。彼知之者,知性之大而吾生之狭也,则愀然厌之,欲脱而不得,不知有厌有慕之方囿于物也,故教之曰无厌其所生。夫唯圣人不狭不厌,与人同生,而与道同居,无广狭净秽之辨,既不厌生,而后知生之无可厌也。圣人虽自知之而不自见#3,虽自爱之而不自贵以眩人,恐人之有厌有慕也。厌慕之心未忘,则犹有畏也,畏去,而后大威至也。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天之道,不争而善谋#4。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杀犹死也。利谓活,害谓杀。恶,去声。繟音阐,舒缓也。王作坦,严作默,不如作繟为#5长。盖默则重不言,坦则近不争也。
苏注:勇于敢则死,勇于不敢则生,此物理之常也。然而敢者或以得生,不敢者或以得死,世遂侥幸其或然,而忽其常理。夫天道之远,其有一或然者,孰知其好恶之所从来哉?故虽圣人犹以常为正,其于勇敢未尝不难之。列子曰:迎天意,揣利害,不如其已。患天道之难知,是以历陈之。不与物争于一时,要于终胜之而已。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未有求而不应者也。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谁召之哉?繟然舒缓,若无所营而其谋度非人之所及也。世以耳目观天,见其一曲而不睹其大全。有以善而得祸,恶而得福者,未有不疑天网之疏而多失也。惟能要其终始而尽其变化,然后知其恢恢广大,虽疏而不失也。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人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常有司杀者杀,而代司杀者杀,是代大匠斲。夫代大匠斲,希有不伤其手矣。
斲,陟角反。
苏注:政烦刑重,民无所措手足,则常不畏死,虽以死惧之,无益也。民安于政,常乐生畏死,然后执其诡异乱群者而杀之,孰敢不服哉?司杀者,天也。方世之治,而有诡异乱群之人恣行于其间,则天之所弃也。而吾杀之,则是天杀之,而非我也。非天之所杀而吾自杀之,是代司杀者杀也。代大匠斲则伤其手矣,代司杀者杀则及其身矣。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也,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也,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生生之厚也,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
税,租也。纯甫云:无以生为者贤于贵生,即吾无吾身,吾有何患之意。此章之言由粗及精,要归其净于此耳。
苏注:上以有为导民,民亦有为应之,故事多而难治。上以利欲先民,民亦争厚其生,故虽死而求利不厌。贵生之极必至于轻死,惟无以生为,而生自全矣。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共。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脆,软也。徒,类也。合手曰共。商桑谷生于朝,七日大共。秦伯怒蹇叔曰:墓木拱矣。皆合拱也。董音如字,言人共代之也。处,上声。
苏注:冲气在焉,则体无坚强之病。至理在焉,则事无坚强之累。兵以义胜者,非强也,强而不义,其败必速。木自拱把以上,必伐矣。物之常理,精者在上,粗者在下,其精必柔弱,其粗必强大。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孰能以有余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成功而不居,其不欲见贤耶?
抑之举之二句言张弓,有余不足二句言天道。凡弛弓俯其体,则弣在上,弰向下。张之而仰其体,则弣向下,弰在上。是抑附之高者,使之向下,举弰之下者,使之在上。天之损有余,如抑其弣而使之下;其补不足,如举其弰而使之高。见,贤遍反。
苏注:张弓上筋,弛弓上角,故以况天之抑高举下。天无私故均,人多私故不均。有道者赡足万物而不辞,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予人己愈多。非有道者,无以堪此。为而恃,成而处,则贤见于世。贤见于世,则是以有余自奉也。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以其无以易之也。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王。正言若反。
苏注:正言合道而反俗,俗以受垢为辱,受不祥为殃故也。
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故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契,苦计反。彻,彻法也,直列反。
苏注:夫怨生于妄,而妄出于性,知性者不见诸妄,而又何怨乎?今不知除其本,而欲和其末,故外虽和而内未忘也。契之有左右,所以为信而息争也。圣人与人均有是性,人方以妄为常,驰骛于争夺之场,而不知性之未始少妄也。是以圣人以其性示人,使之除妄以复性。待其妄尽而性复,未有不廓然自得,如右契之合左,不待责之而自服也。然则虽有大怨慧,将涣然冰解,知其本非有矣,而安用和之?彼无德者,乃欲人人而通之,则亦劳而无功矣。彻,通也。天道无私,惟善人则与之。契之无私也。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车,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音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汉书》诏天下吏舍无得置什器,颜师古注云:五人为伍,十人为什,则共器物。故通谓什伍之具为什物。不用者,无往来,免储待,省徭役也。舟舆甲兵,举其重者言之。乐,入声。望,平声。相望,相闻,近也。至老死,久也。近而且久,不相往来者,各足故也。道足则无事咨询,财足则不相乞假。
苏注:老子生于衰周,文胜俗弊,将以无为救之。故于书之终,言其所志,愿得小国寡民以试焉,而不可得耳。民各安其分,则小有材者不求用于世。什伯人之器,则材堪什夫伯夫之长者也。事少民朴,虽结绳足矣。内足而外无所慕,故以其所有为美,以其所处为乐,而不复求也。民物繁伙而不相求,则彼此皆足故也。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言不辩,辩言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为人之为,去声。
苏注:信则为实而已,故不必美。美则为观而已,故不必信。以善为主则不求辩,以辩为主则未必善。有一以贯之,则无所用博。博学而日益者,未必知道也。圣人抱一而已,他无所积也。然施其所能以为人,推其所有以与人,人有尽而一无尽,然后知一之为贵也。势可以利人,则可以害人矣。力足以为之,则足以争之矣。,能利能害而未尝害,能为能争而未尝争,此天与圣人大过人而为万物宗者也。凡此皆老子之所以为书,与其所以为道之大略也,故于终篇复言之。
笔乘:或曰:老氏之为书,使人得以受而味焉,则近乎美;穷万物之理而无不至,则近乎辩;察万事之变而无不该,则近乎博。然不知其有信而不美,善而不辩,知而不博者存,何也?则以五千言所言,皆不积之道耳。不积者,心无所住之谓也。夫积而不积,则言而无言矣。言而无言,故非不为人也,而未尝分己之有,非不予人也,而未尝损己之多,斯何恶於辩且博哉?苟非不积之道,而第执其意见以与天下争,则多言数穷者流,非天道也。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学者于此而刳心焉,老氏之书亦思过半矣。故曰教而无教,何必杜口於毗耶?言乃忘言,自可了心於柱下,读者其勉聃哉。
老子翼卷之四竟
#1 先:原作『尤』,据万历本改。
#2 真:原作『异』,据万历本改。
#3 不自见:疑后脱『以示人』三字。
#4 天之道,不争而善谋:此句疑衍。
#5 繟为:此二字原脱,据万历本补。
老子翼卷之五
附录
《史记□老子列传》曰: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伯阳,谧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於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着书。於是老子乃着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着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修道而养寿也。自孔子死之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而离,离五百岁而复合,合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隐君子也。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於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於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印太傅,因家於齐焉。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李耳无为自化,清净自正。
隋薛道衡老子庙碑曰:自太极权舆,上元开辟,举天维而悬日月,横地角而载山河,一消一息之精灵,上生下生之气候,固以财成庶类,亭毒群品,有人民焉,有君长焉。至若上皇邃古,夏巢冬穴,静神习智,鹑居毂饮,大礼与天地同节,非折疑於俎豆,大乐与天地同和,岂考击於锺鼓。逮乎失道后德,失德后仁,皇王有步骤之殊,民俗有淳腌之变,於是儒墨争骛,名法并驰,礼经三百,不能检其情性,刑典三千,未足息其奸宄。故知洁其流者澄其源,直其末者正其本,源源本本,其惟大道乎。老君感星载诞,莫测受气之由,指树为姓,未详吹律之本,含灵在孕七十余年,生而白首,自以老子为号。其状也,三门双柱,表耳目之奇;蹈五把十,影手足之异。爰自伏羲,至於周氏,绵杞历代,见质变名,在文王武王之时,居藏史柱史之职,南朝屡易,容貌不改。宣尼一睹,叹龙德之难知;关尹四望,识真人之将隐。乃发挥众妙,着书二篇,率性归道,以无为用,其辞简而要,其旨深而远。飞龙成卦,未足比其精微,获麟笔削,不能方其显晦。用之治身则神清志静,用之治国则反朴还淳。既而炼形物表,卷迹方外,蜺裳鹤驾,往来紫府,金浆玉酒,燕衍清都,参日月之光华,与天地而终始。涉其流者则摈落嚣尘,得其门者则腾骧云雾。大椿凋茂,非蜉蝣之所知;溟渤浅深,岂冯夷之能测。盛矣哉,固无德而称也。庄周云:老聃死,秦佚吊之,三号而出。是谓遁天之形。虽复傲吏之寓言,抑亦蝉蜕之微旨。皇帝诞灵纵睿,接统膺期,照春陵之赤光,发芒山之紫气。珠衡月角,天表冠於百王;明镜衢罇,圣德会於千祀。周道云季,多难在时。九鼎共海水同飞,两日与洛川俱断。天齐地轴之所,蛇食鲸吞;铜陵玉垒之区,狼顾鸱跱。黄延奸宄,郑阻兵祸,大纵毒螫,将遍函夏,神谋内断,灵武外驰。应搀抢而扫除,仗旄钺而斩伐。共工既剪,重立乾坤;蚩尤就戮,更调风雨。宰制同造化之功,生灵荷魂魄之赐。万方欣戴,九服讴歌,乃允答天人,祇膺揖让。升泰坛而礼上帝,坐明堂而朝群后。昔轩辕颛顼,建国不同。大昊少昊,邦畿各异。舜改尧都,夏迁虞邑,历选前辟,义存创造。惜十家之产,爱兆民之力。经始帝居,不移天府。规模紫极,仍据皇图。下宇上栋,务存卑俭。右平左摵,聿遵制度。朝夕正殿,不别起于鸳鸾;升降灵台,岂更营于鳷鹊。忧劳庶绩,矜育苍生。念兹在兹,发於寤寐。棘林肺石,特降皇情。祝网泣辜,深存宽简。草缨知耻,画服兴惭。天无入牢之星,地绝城牛之气。延阁广内,考集群典。石渠壁水,阐扬儒业。缀五礼於将坏,正六乐於已崩。总章溺志之音,大师咸功之颂。承华养德,作贰东朝,外正万邦,内弘三善。两离炳耀,重日垂明。永固洪基,克隆鼎祉。重以维城盘石,多艺多才,良佐宝臣,允文允武。为王室之蕃屏,成神化之丹青。致世俗於润涂,钠需民於寿域,旄头垂象,穷发成形。獯猃作患,其来久矣。无上算以制之,用下策而难服。自我开运,耀德戢兵,感义怀仁,称藩请朔,稽颡款塞,匍匐投掌。 柯夜郎之所,靡漠桑榆之地,咸被声教,并入提封。闽越勾吴,不愆贡职;夫余肃慎,无绝夷邸。遐迩提福,文轨大同。自三代之余,六雄竞逐,秦居闰位,汉杂溜道,魏氏则虐深华夏,有晋则化成夷狄。降斯以后,粹驳不分,帝迹皇风,寂寥千载,天命圣德,会昌神道。变亿兆之视听,复三五之规模。固以幽明赞协,符瑞彪炳。千年灵蔡,着天性以效征;三足神乌,感阳精而表质。春泉如醴,出自京师。秋露凝甘,褊於竹苇。星光若月,云气飞烟。三农应铜爵之呜,五纬叶珠囊之度。信可以扬銮动跸,肆觐东后。玉检金绳,登封岱岳。而谦以自牧,为而不宰。尚寝马卿之书,未允梁松之奏。在青蒲之上,常若乘奔;处黄屋之下,无忘夕惕。虽苍璧黄琮,事天事地。南正火正,属神之提。犹恐祀典未弘,秩宗废礼。永言仁里,尚想玄极。寿宫灵座,麋鹿徙倚。华盖罽坛,风霜凋弊。乃韶上开府仪同三司亳州刺史武陵公元冑,考其故迹,营建祠堂。皇上往因历试,总斯蕃部,犹汉光司隶之所,魏武兖州之地。对苦相之两城,绕涡谷之三水。芝田柳路,北走粱园。沃野平皋,东连谯国。望水置槷,揆景瞻星。拟玄圃以疏基,横玉京而建宇。雕楹画拱,磊砢相扶。方井圆洲,参差交映。尊容肃穆,仙卫俨而无声;神馆虚闲,洎沥降而成向。清心洁行之士,存玄守一之俦,四方辐凑,千里波属。知如在之敬,申醮祀之礼。显仁助於王者,冥福资於黎献。允所谓天大道大,难几者矣。若夫名言顿绝,幽泉之路莫开;形器不陈,妙物之功难着。腾茂实,飞英声,图丹青,镂金石,不可以已,而在兹乎?岁次敦牂,律中姑洗。大隋驭天下之六载也,乃诏下臣建碑作颂,其词曰:悠哉振古,邈矣帝先。四纪维地,八柱承天。丛生类聚,广谷大川。至道灵运,神功自然。五精应感,三微相继。树以司牧,执其象契。帝迹惭皇,王猷谢帝。上德逾远,淳风渐替。时乖澹泊,俗异冲和。尚贤饰智,悬法张罗。内修尊俎,外事干戈。鱼惊网密,鸟乱弓多。真人出世,星精下斗。龙德在躬,鹤发垂首。解纷挫锐,去薄归厚。日角月角,天长地久。小兹五岳,隘此九州。逝将高蹈,超然远游。青牛已驾,紫气光浮。玄门洞启,神化潜流。赖乡旧里,涡川遗迩。古往今来,时移世易。灵庙凋毁,祠坛虚寂。九井生桐,双碑碎石。维皇受命,乃神乃圣。响发地锺,光垂天镜。宇宙开朗,妖氛荡定。曜魄同尊,参神取正。流沙蟠水,凤穴龟林。异类归款,万方宅心。鸿卢纳赆,王会书琛。青云千吕,熏风入琴。化致鼎平,家兴礼让。永言柱下,犹惭太上。乃建清祠,式图灵状。原隰爽垲,亭皋弥望。梅梁桂楝,曲槛丛楹。烟霞舒卷,风务凄清。仙官就位,羽客来庭。禳禳简简,降福明灵。至神不测,理存系象。大音希声,时振高响。遐迩赞颂,幽明资仰。敬刊金石,永播天壤。敬叔师仲尼,仲尼谓敬叔曰:吾闻老聃博古而通今,通礼乐之原,明道德之归,则吾师也。敬叔言於鲁君曰:孔丘,圣人之后,将达者也。受先臣之命,属臣则必师之。今孔子将适周,观先王之遗制,考礼乐之所极,斯大业也。君盍以车乘赉之,臣请与往。鲁君与车一乘、二马、二竖子。敬叔俱至周,问礼於老聃,访乐於苌弘,历郊社之所,考明堂之则,察朝廷之度。观明堂四门之塘,有尧舜桀纣之象,各有善恶之状、兴废之戒焉。又有周公相成王,抱之而负斧宸,南面以朝诸侯之图,叹曰:吾乃今知周公之圣,与周之所以王也。将去周,老子送之,曰:富者送人以财,仁者送人以言。吾窃仁者之号,送子以言。凡当世之士,聪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议人之非者也。博辨闳大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者也。为人臣者无以有己,为人子者无以有己。自周反,鲁道弥尊。远方弟子之进者,盖三千焉。孔子叹曰:自南宫敬叔之乘吾车,吾道加行。不然,吾道几废矣。今《礼记》所引吾闻诸老聃,皆是孔子问老子而得其礼之要也。
王子季《拾遗记》曰:老君居景室之山,与世人绝迹。唯老叟五人,或乘鸣鹤,或着羽衣,共谭天地之数,所撰经书,垂十万言。有浮提国,献善书二人,乍老乍少,隐形则出影,闻声则藏形。时出金壶器中有黑汁,状若淳漆,洒木石皆成篆隶科斗之字,记造化人伦之始。老君所撰经,皆写以玉牒,级以金绳,贮以玉函。及金壶汁尽,二人乃欲刳心沥血以代墨焉。此乃洛州景山太室少室也,所说九变长生等经,有百万篇。多藏名山石室,秘而未行,今所出者约六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