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取善集 - 第 5 页/共 22 页
太上者,谓太古无名号之君也。太者,极大之名。上者,至高之称。无为之治,至大至高,后世无以尚之,故曰太上也。下知有之者,知有君而不臣事也。
其次,亲之,誉之。
马巨济曰:惠爱,仁也,故亲。赏罚,义也,故誉。然亲之固已疏,誉之固已毁矣,何者未能出於非人故也。此二帝之世。庄子曰:有虞氏不及泰氏。
尧仁如天,就之者如曰。舜至邓墟,来之者十万家,亲之也。康衢誉尧,讴歌与舜,誉之也。
其次,畏之,侮之。
纂微曰:仁义失则刑法立,而民畏之。
马巨济曰:此三王之世。庄子曰: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好智而百姓竭,於是椎凿央焉。智慧极,大伪生,巧役其下,愚侮其上,而刑罚不足以威惩,此五霸之世。孟子曰:五霸假之也。
王元泽曰:失德无政,则民侮之。
信不足,有不信。
御注:附离不以胶漆,约束不以缠索,此至信也。商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会而民始疑,信不足故也。太上下知有之,则当不知以为信。其次畏之,侮之,则知诈。颉滑机变之巧生,而有不信者矣。
唐明皇曰:畏之侮之者,皆由君信不足,故令下有不信之人。
犹其贵言。
唐明皇曰:亲之誉之,由君有德教之言,故贵其言而亲誉之。
马巨济曰:言不足贵而犹贵之,故曰犹盖太上,不言而化。自兹以降,帝有典谟,王有誓诰也。
功成事遂,百姓谓:我自然。
御注:帝王之功,圣人之余事也。使人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业,而余事足以成帝王之功。然谓我自然而已。曰:帝力何有於我哉,此谓太上之治。
唐明皇曰:功成而不执,事遂而无为,百姓谓我自如然也。上力何与焉。
此章言三五殊化,下民风靡,道降为德,德衰用刑,刑不能制,必至於欺侮。此信不足於上,而民有不信也。
大道废章第十八
大道废,有仁义。
御注: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仁以立人,义以立我,而去道也远矣。韩愈不原圣人道德之意,乃以谓七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老子之小仁义,其所见者小也。庄子所谓蔽蒙之民。
大道者,即太古无为之道也。仁义不显,犹日中盛明,众星失光也。废,犹隐也。三皇之后,人心不淳厚,大道隐而不见,七义立而道衰,鱼失江湖之游,则濡沬之恩斯重。人失大道之适,则仁义之惠斯隆。三皇当大道,二帝为仁义,庄子曰:道隐於小成。
智慧出,有大伪。
唐明皇曰:用智慧者,将立法也。法出而奸生,则有大伪矣。
慧以智为体,智以慧为用。智慧有大小也。庄子曰:去小智而大智明。孔子曰:好行小慧,是智慧有大小也。太上云:此者为其以凿为智,以察为慧,作聪明制法令,所谓小智慧也。智慧既出,民之奸伪滋生也。若夫远近并观,闲闲无事,因其自然,无益损乎。其真淳风大行,乌有大伪者哉。
六亲不和,有孝慈。
锺会曰:若九族皆睦,则爱敬无施。六亲不和,则孝慈斯着。
瞽瞍顽而舜称大孝。曾皙严而参称能养。
国家昏乱,有忠臣。
舒王曰:道隐於无形,名生於不足。道隐於无形,则无小大之分。名生於不足,则有仁义智慧差等之别。仁者有所爱也。义者有所别也。以其有爱有别,此大道所以废也。智者知也。慧者察也。以其有知有察,此大伪所以生也。孝者各亲其亲,慈者各子其子,此六亲所以不和也。忠者忠於己之君谓之忠,於他人谓之叛。
不明谓之昏。不治谓之乱。昏乱之世,乃有忠臣匡救其君。《传》曰:乱世见诚臣。若龙逄名芳於夏桀,比干誉美於殷纣。此章言道隐於小,成名生於不足故也。
绝圣弃智章第十九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锺会曰:绝制作之圣,弃谋虑之智,人当反朴还淳,故其利百倍。作者之谓圣,创物之谓智,圣智之人,制作法度,创立政令,欲禁奸止暴,岂知法出奸生,令下诈起,民失性命之真,日趋竞之域。若绝弃法令,则民反常复朴,其利岂止百倍而已。庄子曰:拾击圣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治矣。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王元泽曰:至德之世,父子相亲而足。今更生仁义,则名实交紏,得失纷然,民性乱矣。盖盛於末者本必衰,天之道也。孝慈,仁义之本也。或曰孔孟明尧舜之道,专以仁义而子,以老氏为正,何如曰夏以出生为功,而秋以收敛为德,一则使之荣华而去本,一则使之雕悴而反根。道岁也,圣人时也。明乎道,则孔老相为终始。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王元泽曰:巧利胜则民欲侈,而本业衰,必至於为盗。上三事,皆以末伤本者。
巧,机巧也。巧者,善伪利货利也。见利忘义,绝机变之巧而民有耻,弃欲利之心而民知义,此盗贼所以无有也。若不绝弃巧利,徒滋法令禁之,此盗贼所以多有也。庄子曰: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又曰:擿玉毁珠,小盗不起。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
马巨济曰:质则有余,文则不足,三者去本已远,为文而已。此其所以不足也。令属其性於下四事。见素抱朴。
舒王曰:不言守素而言见素,不言反朴而吉抱朴,不言无私而言少私,不言无欲而言寡欲,盖见素然后可以守素,抱朴然后可以反朴,少私然后可以无私,寡欲则致於不见所歌者也。
见素则见性之质而物不能杂,抱扑则抱性之全而物不能亏。
少私寡欲。
御注:自营为私,而养心莫善乎。寡欲少私,寡欲则定乎内外之分辨乎。真伪之归,德全而复性。
马巨济曰:见素此圣憎所属也。於之无所与杂谓之素,见· 素则见道,见道则不为,不为则无圣无智矣。抱朴此仁义所属也。全材之谓朴。抱朴则抱性,抱性则不器,不器则无仁义矣。少私寡欲,此巧利所属也。自有之谓私,有物之谓欲,而巧利由以生。私欲少且寡,则巧利衰矣。《庄子·胠筐篇》正以明圣智化义巧利之害,与此章伺意。
私者,吾之身也。少私则不以巧利累其身。欲者,性之动也。寡欲则不以巧利乱其心。李畋曰:此章言去滋蔓在乎技本,抑横流在乎塞源也。若制作不兴,则真素见。弁义不饰,则淳朴存。巧利不施,则私欲绝。然后天和自畅,日用不知。
绝学无忧章第二十
绝学无忧。
御注:学以穷理,方其务学以穷理,思虑善否,参稽治乱,能勿忧乎。学以致道,见道而绝学,损之又损之,以至於无为而无不为,则任其性命之情,无适而不乐,故无忧。
温公曰:学之所以不可已者,为求道也。若弃本而逐末,则劳而无功,不若不学而无忧也。
绝学者体道也。体道则穷亦乐,通亦乐,以穷通为寒暑之序,不悦生,不恶死,以死生为夜旦之常,天地乐而万事销亡,何忧之有。且绝者非谓绝灭不学也。老子恐人溺於学,而以文灭质,以博溺心,不能体道,故以绝学为言。若人不学,何以入道。子夏曰:君子学以致其道。致道者忘心一,此学所以绝也。乃若不学之人,空空如也,安所用绝。彼杨子云不原圣人深意,以谓人而不学,虽无忧,如禽何,岂知圣人绝之之意邪。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
御注:唯阿同声,善恶一性,小智自私,离而为二,达人大观,本实非异。唯阿虽异,同出於声。善恶虽殊,皆离於道。以喻学者如唯如善,不学如阿如恶,学则为智,不学则为愚,智者过之,愚者不及,其於失道均也。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御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者,道也。吉凶与民同患者,事也。体道者无忧,涉事者有畏。人之所畏而不知为之戒,能无息者鲜矣。故君子以恐惧修省。《诗》曰:畏天之威。唐明皇曰:凡人所畏者,慢与恶也。善士所畏者,俗学与有为也。皆当绝之,故不可不畏。
众人务学不能真会,事物毕召反挠其心,此人之所畏而亦不可不畏者。若不绝学,无以体道,故也。
荒兮,其未央哉。
河上公曰:言世俗荒乱,欲进学为文,未有央止也。荒,不治也。若不绝学,则正性荒废,不治之忧,未有央止之时。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王元泽曰:造化无极,事物曰生。唯圣人能一古今而无变,众人则随化而迁妄,见美恶乐得其生,自以为美。春者,万物奋张离静而动去本逐末之时。台者,可以远览诸境之地。物不明乎至理,皆逐物生情,其状如此。
凡物以阳熙,以阴凝,阳主动,阴主静。熙熙者性动而悦乐之象也。太牢者牛也,其味至厚。春者时物之华。台者远览诸境之地。以喻众人因学致伪,逐境失真,其状如此。夫道淡乎无味,实而不华,绝学者所乐也。务学则失道,离性之静,外游是务,其志熙熙,然得其义理如悦厚味以养口腹,博其见闻如睹高华以娱心志,耽乐之徒,去道弥远。
我独怕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
御注:《经》曰:复归於婴儿。婴儿欲虑未萌,疏戚一视怕兮静止,和顺积中而英华不兆于外,故若婴儿之未孩。
怕者,静止不流之义。静止则得无味之味,复乎一性之初,与婴儿奚异。
乘乘兮,若无所归。
御注:时乘六龙以御天。乘乘者,因时任理而不倚于一偏,故若无所归。
乘乘者,运动貌。至人静则与婴儿同,动则乘万物之变,而唯变所适无所向着故也。
众人皆有余,
马巨济曰:性无余欠,所谓有余皆分外也。享太牢登春台,则所得皆分外矣。故次以有余。
众人务学曰益见闻,故有余也。
而我独若遗。
马巨济曰:若遗非诚遗也,以不足爱吝为怀而已。不学者所谓诚遗也。至人非不学,盖缘俗学滋蔓,特可以绝救尔。
绝学体道,损其见闻,所谓为道日损也。
我愚人之心也哉,纯纯兮。
马巨济曰:此属我独若遗为义。众人务学作智,我独绝焉,则愚人而已。纯纯则虽愚不愚。庄子曰: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
愚,不智也。纯,不杂也。学不厌智也。绝学则去智而如愚,所谓大智若愚。
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纂微曰:察察,严明也。闷闷,宽裕也。夫世俗因学为政,制度严明,立法苛急,矜持有为者,故民不聊生矣。是以至人体天法道,因循任物,在宥天下宽裕昧昧者,故民乃全其真矣。庄子曰: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此之谓也。
小明为昭,不明为昏。察察,苛细也。闷闷,宽大也。流俗之人,务学作智,察见细微,智料隐匿,以为昭昭之明。昭者,非大明也。绝学之人,体道去智,物我兼忘,不生分别,故若昏也。昏者,非性昏也,若之而已。推昭昭之意以从政,则察察然苛细矣。所谓人太察则无徒也,推若昏之意以从政,则闷闷然宽大矣。所谓常宽容於物,不削於人也。
忽若晦,寂兮似无所止。
御注:渊静而性定,道之全体。变动而不失,道之利用。
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似鄙。
御注: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众人皆有以是谓有用之用,我独顽似鄙是谓无用之用。《传》曰: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古者,谓都为美,谓野为鄙,顽则不饰智,鄙则不见美,神人以此不材。
马巨济曰:以,用也。众人之学,求用於世,所谓有用之用也。亦安知绝学之无用为真有用哉。顽似鄙是也。盖昭昭察察,则本末的然,非於无用者也。故次之以有,以顽,无用也,鄙野也,似野人不学无用故也。
我独异於人,而贵求食於母。
马巨济曰:此结成上文婴儿未孩之义。婴儿以母为本,未孩则食其本,既孩则食其末。夫道本也,学末也。人食末,我食本,此其所以异也。然圣人不尚异而独异者。此篇主绝学为辞,方俗学之溺如此,则非异俗无以救俗故也。
此章主绝学为言。篇中句句皆有绝学之意。若不绝学,则闻见之多,以博溺心,於道为尘。故篇终又言贵食於母,盖母者道也。惟绝学则养道,此有道者,所以异於俗也。
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之三竟
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之四
宋饶阳居士李霖集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孔德之容,唯道是从。
御注:一阴一阳之谓道,物得以生之谓德。道常无名,岂可形容二所以神其德。德有方有体,同焉皆得,所以显道。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故唯道是从。
纂微曰:道常无名,唯德以显之。至德无本,顺道而成之。言大德之人,容状若於诸相,岂可见邪。唯有顺道之容,仿髴露是其状矣。动容周旋中礼,盛德之至也。盛德容貌若愚,岂可见邪。唯从事於道之容,略可见矣。故目视耳听鼻闻口言手持足行,无非道也。故唯道是从。
道之为物,唯恍唯惚。
御注:道体至无,而用乃妙,有所以为物。然物无非道。恍者,有象之可况,惚者,有数之可推。而所谓有者,疑於无也。故曰:道之为物。
顾欢曰:欲言定有,而无色无声。言其定无,而有信有精。以其体不可定,故曰唯恍唯惚。如此观察,名为从顺於道,所以得。
马巨济曰:无若有曰恍。有若无曰惚。此即道之物也。道以恍惚无物,则复归於无物矣,所谓不可容者也。
王元泽曰:道兼阴阳,阴阳之微,若无若有,谓之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