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虚至德真经四解 - 第 27 页/共 29 页
白公不得已,遂死於浴室。
不知言之所谓,遂使作乱,故及於难。
卢曰:忿而非理,死以快意,下愚之所以乱常也。
政和:以石投水,既有形矣,若形形者未尝形,则非善没者所能取也;淄渑之合,既有味矣,若味味者未尝呈,则非易牙所能尝而知之也。微言固隐而未彰,然言亦既有。唯目击道存,殆弗容声,则知言之谓而不以言言者也。争鱼逐兽,所争末矣。故至言必去言,然后为言之至;至为必去为,然后为为之至。白公何足以与此?
范曰:以石投水,而善没者能取之;以水投水,而善喊者能尝之。一涉於物,固有不得而逃者矣。然不知言之人,乌可与言;知言之人,默焉而意已传。将欲微言,非知言之谓者,不可也。又况天下之理,争鱼者濡,逐兽者趋,岂固乐之哉?意之所至,有不知所以然而然者,何则?物有感触,皆从意生。意所偏系,随念而易。发於言者一或不慎,则几事不密而至於害成者有矣。故至言去言,则虽言而未尝言;至为去为,则无为而无不为。夫浅智之所争者,末矣。白公争而灭,殆谓是与。
赵襄子使新穉穆子攻翟,
穆子,襄子家臣新穉狗也。翟,解虞也。
胜之,取左人、中人。
左人、中人,解虞二邑名。
使遽人来谒之。
遽,传也。谒,告也。
卢曰:急来告捷也。
襄子方食而有忧色,左右曰:一朝而两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忧色,何也?襄子曰:夫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
谓潮水有大小。
飘风暴雨不终朝,日中不须臾。
势盛者必退也。
今赵氏之德行,无所施於积,
无积德而有重功,不可不戒惧也。
一朝而两城下,亡其及我哉。
不忘亡,则不亡之也。
卢曰:不能积德累行,而以强力下二城。夫物盛必衰,不亡何待耶?故贪不以忻,贤者所以惧。知苟得之所以惧也,然后能积其德矣。
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夫忧者所以为昌也,戒之深也。喜者所以为亡也。将致矜伐。胜,非其难者也,持之,其难者也。贤主以此持胜,故其福及后世。齐、楚、吴、越皆尝胜矣,然卒取亡焉,不达乎持胜也。唯有道之主,为能持胜。
胜敌者皆比国,而有以不能持胜,故危亡及之。
卢曰:矜功伐能,所以亡也;忧得诫强,所以昌也。贤者以此福及后代,道者以此泽被含生,此之谓持胜。持胜者,持此诫慎,胜彼强梁。唯有道者所能行也。
孔子之劲,能拓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
劲者,力也。拓者,举也。孔力能举门关,而力名不闻者,不用其力也。
墨子为守攻,公输般服,而不肯以兵知。
公输般善为攻器,墨子设守能却之,为般所服,而不称知兵者,不有其能也。
故善持胜者,以强为弱。
得为攻之母也。
卢曰:夫子之力能举关,墨子之善能制敌。不以力谋显而以道德闻者,善此持胜,以强为弱也。夫艺成者必为人所役,好胜者必遇於强敌,唯道德仁义者可以役物而兴化者也。
政和:盈而处之以冲,成而处之以缺,持胜之道也。刚而守之以柔,强而守之以弱,常胜之道也。江河之大也,有损焉。风雨之聚也,有息焉。日之中也,有昃焉。观诸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惟始於忧勤者终於逸乐,此忧者所以为昌。般乐怠敖者是自求祸,此喜者所以为亡。知此则福及后世,此之谓持胜之道。力足以制众而无勇功,兵足以胜敌而无威名,柔弱处下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此之谓常胜之道。然常胜之道,是乃所以持胜也。
范曰:战胜易,守胜难。故非有道之主不能持胜。
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十九竟
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二十
说符
宋人有好行仁义者,三世不懈。家无故黑牛生白犊,以问孔子。孔子曰:此吉祥也,以荐上帝。居一年,其父无故而盲,其牛又复生白犊。其父又复令其子问孔子,其子曰:前问之而失明,又何问乎?父曰:圣人之言,先迕后合。其事未究,姑复问之。其子又复问孔子。孔子曰:吉祥也。复教以祭。其子归致命,其父曰;行孔子之言也。居一年,其子又无故而盲。其后楚攻宋,围其城。民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丁壮者皆乘城而战,死者太半,此人以父子有疾皆免,及围解,而疾俱复。
此所谓祸福相倚也。
卢曰:夫仁者爱人,义者济物,三世不息,其於积善深矣。若有其才则招禄,无其才则致福,此余庆之所锺也。吉祥之应,为善之征,克全其生而获其利。积行之报,岂虚言也哉?
政和:昭昭生於冥冥,有伦生於无形。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则倚伏之理何常之有?唯德厚者福衍,故福生有基而祸亦不来。此宋人之行仁义,所以能因祸致福。
范曰:福之兆乎物谓之祥,祸之兆乎物亦谓之祥。所谓吉祥者,岂非吉之先见者与?然捆之祥也,其父以为不祥;巫祝所以.为不祥者,神人以为大祥。盖忧喜聚门,吉凶同域,而祸福之相为倚伏,特未可知也。唯圣人为能知其所以然。
宋有兰子者,
凡人物不知生出主谓之兰也。
以技干宋元,宋元召而使见其技;以双枝长倍其身,属其胫,并趋并驰,弄七剑迭而跃之,五剑常在空中。元君大惊,立赐金帛。又有兰子又能燕戏者,
如今之绝倒投狭者。
闻之,复以干元君。元君大怒曰:昔有异技干寡人者,谓先侨人。技无庸,适值寡人有欢心,故赐金帛。彼必闻此而进,复望吾赏。拘而拟戮之,经月乃故。
此技同而时异,则功赏不可预要也。
卢曰:夫积仁义以守道者,福可全也;恃力技以侥幸,不常禄也。列子两举其事,以彰德行之为益耳。
政和:理无常是,事无常非,顾所遇之时如何耳。乃若执技而不通乎道,尤非所谓可常之道也。君子知分之无常,所以谨於去就。
范曰:得时者昌,失时者亡。苟骋徼利之心,而昧适时之道,鲜不及矣。
秦穆公谓伯乐曰:子之年长矣。
伯乐,善相马者。
子姓有可使求马者乎?
问伯乐之种姓有能相马继乐者不?
伯乐对曰:良马可形容筋骨相也。
马之良者,可以形骨取也。
天下之马者,若灭若没,若亡若失。
天下之绝伦者,不於形骨毛色中求,故仿髴恍惚,若存若亡,难得知也。
若此者,绝尘弭。
言迅速之极。
臣之子皆下才也,可告以良马,不可告以天下之马也。臣有所与共担缠薪菜者,
负索薪菜,盖贱役者。
有九方单,比其於马,非臣之下也。请见之。
非臣之下,言有过於已。
卢曰:担缠薪菜者,饯役者也。子姓者,子弟之同姓者也。
穆公见之,使行求马。三月而反,报曰:已得之矣,在沙丘。地名穆公曰:何马也?对曰:牝而黄。使人往取之,牡而骊。穆公不说,召伯乐而谓之曰:败矣,子所使求马者,谓九方皋。色物、牝牡尚弗能知,又何马之能知也?伯乐喟然太息曰:一至於此乎,是乃其所以千万臣而无数者也。
言其相马之妙乃如此也,是以胜臣千万而不可量。
卢曰:皋之相马,相其神不相其形也。形者,常人之所辩也。伯乐叹其忘形而得神,用心一至於此,自以为不及皋之无数倍也。故穆公以为败,伯乐以为能也。
若皋之所观,天机也,
天机,形骨之表所以使蹄足者,得之於心,不显其见。
得其精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
精内,谓天机;粗外,谓牝牡毛色。
见其所见,
所见者,惟天机也。
不见其所不见;
所不见,毛色牝牡也。
视其所视,
视其所宜视者,不忘其所视。
而遗其所不视。
所不应视者,不以经意也。
若皋之相马,乃有贵乎马者也。
言皋之此术,岂止於相马而已,神明所得,必有贵於相马者,言其妙也。
马至,果天下之马也。
卢曰:夫形质者,万物之着也。神气者,无象之微也。运有形者,无象也;用无象者,形物也。终日用之而不知其功,终年运之而不以为劳。知而养之者,道之主也。皋之见乎所见者,以神也,契其神者而贵於马也。代人皆不知所贵矣。
政和:道在体无体。若灭若没视之不可见;若亡若失,搏之不可得;绝尘弭,逐之不能及。中人以下才士也,岂足以识此?可以言论者物之粗,可以意致者物之精。得其精忘其粗者,言之所不能论也。知之外矣,不知内矣,在其内忘其外者,知之所不能知也。见其所见,不见其所不见,此其见之所以独;视其所视,不视其所不视,此其视之所以神。惟其所索者不在於形骸之内,故其所得者非见於形骸名声之末,是乃进乎圣人之道。良马以喻才,天下马以喻圣人之道。
范曰:牝而黄,牡而骊,相去远矣。九方之相马也,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则忘其外,造天机之妙,而色物牝牡无所致知。此伯乐所以喟然而叹,以为千万臣而无数也。
楚庄王问詹何曰:治国奈何?
詹何,盖隐者也。
詹何对曰:臣明於治身,而不明於治国也。楚庄王曰:寡人得奉宗庙社稷,愿学所以守之。詹何对曰:臣未尝闻身治而国乱者也,又未尝闻身乱而国治者也,故本在身,不敢对以末。楚王曰:善。
卢曰:损物以厚生,小人之常情也;损生以利物,好名之诡行也。安社稷者,后其身也;善理身者,国自理之矣。君者国之主,神者形之主。理国在乎安君,理身在乎安神,神安则道崇,道崇则国理。神者身· 之本,道者神之功,故不敢以末对。
政和:国之本在身,是以明明德於天下者,欲治其国,先修其身,所谓治其本面末从之也。古之人以道之真治身,其绪余以为国家,岂有身治而国乱?
范曰: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善为国者岂有他哉?盖亦反其本矣。詹何之钓鱼也,以弱制强也。以轻致重而曰洽国,诚能若此,则天下可运於一握,由是观之,举斯心以加诸彼,固其所慢为也。
狐丘丈人谓孙叔放楚大夫也曰:人有三怨,子知之乎?
狐丘,邑名。丈人,长老者。
孙叔敖曰:何谓也?对曰:爵高者,人妬之;官大者,主恶之;禄厚者,怨逮之。孙叔敖曰: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以是免於三怨,可乎?
卢曰:夫心益下君,道之用也;施益博者,德之用也。用道以下身者,无怨恶也;用德以周施者,主恩惠也。向之三怨,复从何而生哉?
政和:君子不欲多尚人,爵益高,心益下,此所以免於人之妬而无失;其为高官益大,心益小,此所以免於上之忌而无失;其为大禄益厚,施益博,此所以免於怨之逮而无失。其为厚,是谓持后而处先。
范曰:孙叔敖三为令尹而不荣华,三去之而无忧色,以是而期免於怨,固无往而不可矣。
孙叔敖疾,将死,戒其子曰:王亟封我矣,吾不受也。为我死,王则封汝。汝必无受利地。楚越之间有寝丘者,此地不利,而名甚恶。楚人鬼,而越人机,
信鬼神与机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