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俚曲集 - 第 55 页/共 121 页

公子说你这就怕学道哩?天民说怎么? 槌被石不用愁,不用挂牌一笔勾,学道要给你一个点儿受。卖了秀才还嫌少,要把行头课税抽,你可提防着割你的肉!自然贪赃学道,搜寻这忘八流头。 天民说到如今空磨舌头,咱还吃杯酒。拿酒来。酒到,满城悄悄的来窗外听他,天民说他三姨我只见了他一次,一眼看见,几乎把我晕杀!昨夜梦见他,可就晕的我学不的了。 那江城眉儿弯,点点一对小金莲,笑一笑把人魂引断。昨宵梦里梦见他,还叫了一声俏心肝,我只待央你把媳妇换。你若是许了交易,我许上两吊皮钱。 咱换了罢。公子说嗤!干给也不要就是了。 两道眉三指宽,一双眼似灯盏,一口牙总似蒜八瓣。还该削削那额髅盖,还该斫斫那小金莲,着咱丈人再把他变一变。你给我我就留下,还给你两吊高钱。 天民说混账物诮嗄哩?谁说你的不俊来?不俊着就怕的那!公子说这倒未必,我是怕俊;一般也有丑的还怕的,这不奇么?似仙子下瑶台,着他打下还应该,原是心里把他爱。就有模样丑似鬼,一揸长短大花鞋,汉子怕的比我赛。却不知他是为嗄?这才是奇哉怪哉! 满城听到这里,气的战哈哈的说好贼欺心的忘八!我到怜惜他,他可这么诮撇人,说的俺就像个人了I气杀我!急仔江城每待打他,我就替他效效劳罢。捞了个棒槌来,喝的声眺出来,那天民唬的咬着指头颠了,公子就跑,满城说那走!一棒槌打倒,打了四五十下子,里头出来了个老婆子,才拉着说够了三姨夫的了,饶了他罢! 骂一声小囚根,浅嘴薄舌谓撇人!天下就是你狗脸俊1进门流水款待你,倒被你贬扯到如今,扯上来还该打一顿。若不是别人解劝,定把你剥皮抽筋! 满城说便宜他,便宜他!老婆给公子勒上头,捶呀捷呀的出门说哎哟!打折腰也!打折腿也!其势不能到家,王子平家不远,暂且投宿再处。 诗:行步艰难带血痕,腰中酸楚腿瘤疼; 如今才识江城好,巴掌留心棍有情。 殴姊 公子上云呀!五更三点了,身上略略的轻些了。咳,俺吃的这场横亏,那里说起!活该合樊家前世有仇,妹妹打了,姐姐又捶了。 一夜不能翻身,临明稍觉轻些。趁王子平不能起来,待俺开门而去,看天明了街上人看见,不成个胎状。 [哭皇天]喇溜子喇,喇溜子喇,好好儿的访亲戚。访亲戚造化低,坐下吃了他三杯酒,到着俺替了槌被石。我的哥哥哟!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没处走,没处行,一条路儿让分明。谁想有个夜叉坐,险些儿一命送残生!我的哥哥哟!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锅着腰,勒着头,只有丝丝气儿抽。只怕江城问一句,无言答对更堪羞。我的哥哥哟!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一行走着一行算设或进门,江城问我一声,我可如何答对?待要唠他,亲戚们没有撒不了气;待说实话,他合满城最好,我得罪他姐姐,未必不恼了脸还要扫查。这可怎么处?罢罢!不如实说了,其罪还轻。家门一到,呀!刚才开了门,待俺进去。这个模样,若是爹娘看见,必要唬杀。俺先去回了江城的话,洗洗脸再作区处。 [房四娘]头难抬腰难伸,模样不堪见双亲。就是爹娘到今日,不知我访葛天民。见江城说原因,一一从头细说陈。我又不曾得罪他,凭我那娘子咋处分。进房门四下里撒,揭开珠帘看见他。他若见俺这个样,未必不重新再损揸。 江城上,卧介呀!娘子还不曾起来。江城翻身说春香,你去那边问问你大叔,夜来那去了?公子说小生在此。江城说你往那里死去来!带了这么个样子来!公子抹泪介 告娘子得知闻:夜来饭后闷昏昏,寻一会没处去,街头去访葛天民。江城说怎么着来?夜未上酒才斟,俺俩巡了两三巡,被他二姨跳将出,一顿几乎打断筋! 江城说你又不知作下什么精儿了,难道说好好的就打你?槌被石不害羞,着我替他那行头,诮我没点汉子气,打着不敢把气抽。江城说你说什么来?我说道你休嗔,我怕原是望着亲,人家老婆丑似鬼,汉子怕的不像人。江城说他怎么着来? 他二姨喝的声,手拿槌棒似流星,打了个无其数,腰折头破骨零仃!江城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裳,扎了扎腰说真果么?公子说怎敢撒谎。江城说,气死我也!谁家的汉子他打!春香,拿棒槌来,我去合他讲讲。公子说着人备上马。江城说怎么等的!公子说春香不能济事,着老王跟了去罢。满城上,笑说高家那小忘八可恨,也吃了我一顿打!江城知道了,必来感激找我。江城奔上疾如马快如风,怒时金莲不觉疼,来到葛家门儿上,几步跑到正堂中。 满城上呀!妹子来的好早!江城并不答言,一棒槌打倒满城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江城仔是打,打着才数量跷蹊事谁得闻,不论疏来不论亲,谁家的汉子劳你打?这不说来笑煞人!骂一声泼贱人,我合高蕃也不亲,各人家汉子各人打,怎么隔墙过了身?又打介也使我得知闻,我不出气你再理论,咋就不问谁是主,拿着当自家那抗腿的人?打自家打别人,不管人家嗔不嗔,一个汉子不勾打,拿着棒槌打四邻。这个事真是邪,打人家汉子一大些,纵然受了老婆子气,可又生个儿来不叫俺爹?你打他打破头,浑身上下血交流,我也拿你这降人的,试试你这狗髑髅! 打头介,老王说大嫂罢呀,淌出血来了!夺了棒槌,推江城下,家人架着满城大哭,扎着倒勾自家说我着小三妮子打杀我了!葛天民上云哈哈!好奇!昨日高四于虽然可恨,不过也是玩,被那没脸的东西打罢一顿,我可怎么见他?我正待偷着给他谢罪,江城就来报仇。妹妹打姐姐,也不是别人,什么好货哩!着他打的罢,我且跑到高四于那里,速速去以便早来。公子勒头上云怎么江城不见回来?不免叫人打听打听。天民上,公子说呀!二姐夫从何而来?天民说我敬来谢罪。公子说没见贱荆么?天民说正在那里报仇哩。 蒙贵脚到寒门,我是主来你是宾,姐夫姐夫休见怪,那个东西不是人。我自然来跪着,兄弟们好的时节多,怎么全不放赊账,就着江城去打俺婆? 公子说你不知我不能作主的么?江城上云呀!怎么客房里有人说话?老王说原来是葛姨夫。江城说他来做嗄来?待俺听听。作听介,天民说莫怪莫怪,我合妹夫相戏,殊不知我疼他什么。 要我这肉剥我这皮,不敢回手也是实,借重江城教诲他,还该谢谢他三姨。才相戏休认真,咱从几时羞动人,我可不是口头话,打死疼着我那脚后跟。 江城闯入说好没良心的忘八!自家的老婆着人家打了,还在无人处庆幸,怎么是人!拿那棒槌来!老王说春香拿去了。江城说气杀我也!正使着拿去了。来查着门,我去取的。跑下,公子战战下,天民一头撞倒老王,吊了帽,吊了鞋,夺门跑出,站下说好了,出了门了。作喘介,做看介,怕来赶,又跑,站下喘云诗曰:吊了头巾吊了鞋,又跑几步喘云吁吁喘喘过长街;又跑介,回头介巳穿小巷两三道,还怕江城赶了来。跑下 毒友 王子雅、王子平家人抬酒上云小生王子雅是也。俺兄弟二人,合高四于孩童相交,合他最厚。听说在葛天民家吃了大亏,不免去望他一望。 [耍孩儿]樊满城不是人,棒槌常打葛天民,怎么又权妹妹印;看着时势不大好,就该撒腿早起身,因什么等他打一顿?这件事逢人说起,笑倒了东舍西邻。下 周仲美家人抬盒上俺周仲美,是高四于的表兄。听说表弟着他大姨子打的甚苦,不免到那里看看。呀!那是表妹夫张石庵来。石庵上,仲美拱了拱手说妹夫是待看高大弟去?石鹰说正是。仲美说咱就同行。石庵说我夜来方知道。 捱了打两三朝,我是夜来才知道。他姐姐一夜没睡着。不知他能起不能起,又不知头儿消不消?天没明把我叫起,叫我起来没吃饭,打发着立刻开交。 仲美说这是那表兄弟关情处。来到他的门首,请。石庵说叙长幼罢。正让着,子雅、子平二人到,仲美说二位是客,不用再让。并入,公子勒头上云呀!朋众云集了。众云抱屈呀!公子说少笑。大家作揖,让了坐,仲美说三位且坐,小弟合张贤弟到宅里问安。子雅说怎么就到了赐打呢?公子说说来可笑。 樊满城黑如炭苗,半尺金莲嘴似瓢,估着不知怎么妙。槌被石待合我换老婆,我说他不值个破枣,干给跪着也不要。不提防从里跳出,一棒槌带腚连腰! 子平兄弟大笑说这也瞒怨不的打。仲美、石庵出,并饮,石庵说恭喜!子雅说什么喜?石庵说到了宅里,才听的说那弟妇大义灭亲,已是报了仇了。 为丈夫打他二姨,浑身打了勾百棒槌,治人的法还去打他治。每日说他不明白,这样快事谁能之?真乃有个豪杰气!你看他单刀直入,一霎时得胜班师。 子雅大笑说快哉快哉!拿大杯来,咱每人满饮一杯。立时去转时来,兴兵全不费疑猜,贤人做事真爽快。听说四于被了打,深恨汉子不成才,胸中闷气结成块。忽听的这段佳话,伸伸腰把这破瓮蹬开。 石庵说小长命子,他大妗子这样疼你,就打你几下子也该不怨。我且问你:听说江城过来不合你睡觉,近来好了么?公子说混账材料!你问问他不合我睡,你待送你嫂子来合我睡哩么? 张大哥无日生,纵着老婆养满村,石庵吃醋心不忿。他令兄出去随人情,半夜去听他嫂嫂的门,二捣鬼还撑什么棍?弄张致递上呈子,差夜捕给他拿人。 仲美说高兄弟学的油嘴滑舌,为什么转下棒槌?江城听的吵笑,便说一伙人喧嚷,我听他一听。作听介,石庵说小长命子,我问你:昨日这打,比着江城谁轻谁重?仲美说必是自家的还有点情。石庵说江城我爱他,就打着也自在。 眼澄澄眉弯弯,朱唇一笑更娇然,俏步真如花影颤。若是前生没有福,难得他手来身上安,闷痒待求他打一遍。不妨那尖尖花鞋,真移这嘴上唇边。 公子说这个东西不是人!王大哥、王二哥,咱说咱的,不必听这杂毛物。仲美说我有一件疑惑处,弟妇那么降你,可不知道到了好处,也称呼你什么呢?公子说好混账!周二嫂称呼你什么?仲美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两个字称呼为本,你还不知,必然没称呼你。石底说好铺囊货! 周二嫂人物也精,必定叫的什么中听,周二哥想是也回敬。夫妇从来无定准,打就打来称就称,到了床头使不的性。怎么就三年捱打,挣出亲亲的一声? 江城听了多时说这两个忘八好可恶!用什么法儿治他?只顾寻思,仲美说我醉了,这一霎儿渴,叫人去宅里要凉豆汤来吃。家人便叫周二叔待吃豆汤哩。江城笑说有了!你看那巴豆还有两个藏着,拿来加在这豆汤里给他。又笑说妙哉!我且放倒一个。下,家人端豆汤来,仲美接来,石庵来夺争饮,公子又叫再盛来。子雅说我也吃口。吃了两三口说这豆汤不甚好吃,有点什么气味。石庵说怎么这一霎里肚子不大快活呢?我告一告便。起来出去了,仲美说我像也是如此。急急跑出去,子雅说奇哉!我这肚子也响起来了,不免也去走。下,石庵回来,坐不多时说不好,不好!跑出来说不能远行,就在这近处罢。墩下便泻,仲美回来,忽然又大吐,子雅又回来了,石庵回来一行又吐,仲美正坐着又说不好,不好!往外跑着说这裤里像有了物了。墩下又泻,石庵又跑着说不好,不好!跑了去相对孤堆着啀哼,子雅说我也还不调贴。也去孤堆着一处,少时子雅起来,回来说哎哟!亏了我还轻些。 好奇哉好怪哉!忽然腹内似沉雷,三人同病真奇怪。你去我来无停止,酒饭全然吐出来,必然受了那豆汤的害。可怜那石庵、仲美,只泻的眼花鼻歪! 家人托汤上云这是宅里送出绿豆汤来,给王二叔吃。子雅说甚好。接过来吃了说奇哉!果然好了些。石庵、仲美捧着肚子啀哼回来说哎哟!就死也去给俺要盆绿豆汤来,给俺解解。家人答应了一声,回来说宅里熬着哩。春香笑出来说大婶子说,问问周二叔合大姑夫,还敢那不敢?石庵睚哼着说哦哦!吃了他的亏了。你说他再不敢了。他出来,我光着跛骼盖跪着他。春香待走,石庵睚哼着说哎哟!你回来,我问问,那药是别人加的,是你大婶子自己加的?若是他自己加的,死了还不懊悔。春香笑着去了,家人托上绿豆汤来,仲美说只怕又加上了。石庵睚哼着说经了美人手,我先吃了死了罢!二人吃讫说呀!果然止了。子雅说愚兄弟先行了罢。石庵说咱同行。公子说宿了罢。石庵摇头说不是玩,不是玩,求每人亲赐一根拄杖罢。果然拿了三根来,每人拄了一根说请了。 诗:子雅刮肚搜肠眼也枯,子平几乎三命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