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俚曲集 - 第 53 页/共 121 页
[呀呀油]小哥哥,小哥哥,根根毛儿都竖着。只当是美人图,原来是夜叉坐!小哥哥,小哥哥,自寻蚰蜒钻耳朵。既不听老人言,还怨的那一个?
小哥哥,小哥哥,进的门来战移梭。分明是追魂台,怎么是夫妻乐?
小哥哥,小哥哥,自家找的不快活。因是他命理该,也是他当初错。
作进介,夫人说老王,你这二日不曾过来。老王说终日做饭,总不得个空儿。这两日不见爷爷合奶奶,着春香烧着火,我才来了。夫人说您哥哥和嫂嫂和睦么?者王低头说和……和睦呀。夫人说和睦就是和睦,怎么结结不成溜了?想是不好么?
在上听,在上听,起初说笑甚有情。这两日不大好,像犯了从前的病。咯气撩生,咯气撩生,俺家终日闹烘烘。或者是偶然间,将来好未可定。
现如今家里正骂哩。谁家盆碗不相敲,或者将来或好。夫人听说哭了
[银纽丝]死活娶了个泼奴也么才,闺房终日闹该该,我方才冤仇割断两分开。人给你推出去,你自家拉进来,到如今待将何人怪?我儿瘦的似麻秸,千般的折掇日日也么捱。我的天,无奈人,真着人无奈!
老王说奶奶也不要哀伤,往后也未必常常如此,待二日再看。正说着,只见公子歪待着方巾,喘吁吁的跑来,藏着在仲鸿身后,高公忙问怎么来?怎么来?但见江城随后怒冲冲的,拿著一根棍子,赶进房中,夫人忙问怎么说?怎么说?江城并不答言,便来仲鸿身后抓着公子痛打一顿,把公公错打了一下,仲鸿说打死我也!叫唤起来,江城才去了,公子搽眼,高公、夫人都哭着说苍天苍天!
叫一声苍天好伤也么悲,夫妻相对泪双垂。把心捶,我生作了什么非?不曾杀了人,不曾害了谁,怎教老来苦受罪?向来不听的闹成堆,我儿都吃了昧心亏。我的天,碎人心,倒把人心碎!高公说我没说不好么?只是要呢!分开你原是图个清静,怎么又跑来连累我受罪?
骂了声潮儿照脸也么啐,明知道后日要吃亏,死乌龟,待开院门引入贼。打是极该打,捶是极该捶,可怎么带累着人受罪?分开图免是合非,还捱一棍才解了围。我的天,连累人,着你把人连累!叫人来!答应有。你去搬您樊大爷来的。答应是。夫人下,子正上女儿江城叫人忧心之极!回去了三个多月,并不见有参差,想是化恶为善了。可喜可喜!呀!那是高宅家人,来做什么?家人人,于正问高爷好么尹答应好。你来有什么事?俺爷爷叫小的来搬樊大爷。子正说什么事?答应不知。说请樊大爷速去。子正上马便行
[呀呀油]奔了来,奔了来,教人心里乱疑猜。只怕小江城,在那里踢弄坏。奔了来,奔了来,扬鞭打马过南街。马蹄儿快如飞,霎时来到门儿外。
作下马介,到宅里,高公起来让了坐说我请亲家来,求奉劝令爱。子正跺脚说呀!他又作下什么恶了!高公说你听我道来。
[房四娘]老夫妇适刚才,正喜他夫妇得和谐,方且一言未落地,他从空中吊下个故事来,吊下来!
子正点头说嗯嗯,怎么来?
您女婿不成才,慌忙跑进面前来。我和贱荆才放门,令爱凶凶跑进来,哩喇*(左口右留)落。
子正说怎么样呢?
怒冲冲走进来,抓住小儿大棍揣。老夫不曾躲得过,一棍捅来脖子歪。哩喇,*(左口右留)落。
子正说哎,反了,反了!
今日里亲家来,良言好劝女裙钗。天幸若还能改过,依旧还傍到妆台。哩喇,*(左口右留)落。
子正长吁了一口气,说总是小弟伤了天理,积下这个东西。来,我就去宅里劝他。
[耍孩儿]请姐夫你休怕,他犯着你手着实排。打杀也么不说一句话,看来真畜类,知道那羞耻是什么。这样东西要他煞,碎尸万段还看那狼卸尾巴。
江城上,说贼囚根子忽然要拌嘴,见我拿起棍来;便跑去藏在他达达那边,做他的护身佛儿。孰不知,我怕公公么?早被我打气了一顿,出了这口恶气。但只见错打了公公三下,也罢了,罢了!谁着他生这样儿来?子正到。江城说爹爹来做什么来?子正说我看你气死我也!
便开言叫江城,做的事大不通,带累老子没德行。看你不秃又不瞎,好像一个鬼灵精,怎么全不通人性?传出去人人嗤笑,真叫我难见亲朋!
江城说爹爹,做了贼了么?养了汉了么?该你嗄事的?骂江城好畜生,说的那话缠不清,着你气杀我樊子正!你说改了何曾改?从新又添上打公公,泼法更比前番胜。你着那天雷就打,只怕我打碎天灵!江城说我作的我受,或者打不着你,你管什么闲事?怒恨恨骂一声,苦口良言全不听,说你越发逞灵圣。我又不曾伤天理,怎么把你禽兽生?终来为你送了命!你若不夭亡横死,抠了我一双眼睛!
又自家打了两巴掌说哎哟!气死我也!忽的声倒了,不省人事,江城转身说你死就死的。下,公子合老王扶起捶了捶,叫春香,快拿水来。扒开口灌了两口,子正才吁出两口气来,睚哼说气死我也!高公忙上云子正痰厥了,怎么处?春香指着道还魂过来了。高公说好好。快着人使小床抬去。答应是。扶上床去,高公近前说亲家不必这等。既劝不醒,我教他夫妻各居,也省的你我生气。
劝亲家自将养,不必合他论短长,从此各把心来放。纵然儿女无行径,但有老气还不妨,一口不来怎么样?这到是区区小事,几乎有生死存亡。
高公说你家去罢。子正点头,从人把子正抬着走,高公说叫人先上家里报知。答应是。从行介
[棹歌]老头子年纪已高,儿女生把气淘。几乎送了老性命,翻转只为娇娇。气来心似火烧,顷刻命赴阴曹。幸得还魂归去,淘杀了人了娇娇。
徐氏上云好了么?好了么?怎着来?仆从抬子正哎哎!言不的!我合你远走高飞便了。啀哼!扶走下
诗:孩儿可恨太不通,此去几乎一命终;
惟有远逃为上策,合家直上大江东。
招妓
公子上不敢西来不敢东,低头受气几时终?冤魂初下阎罗殿,觉得青天分外空。
自从丈人去后,爹娘叫我独居,今已一月有余,倒觉松缓的紧。但有一件不好言处,白日还好过,黑夜真难捱!
[鸳鸯锦]一更新月才照上窗棂,又下窗棂,孤单的人那愁苗渐生。进门来冷冷清清,没人做声,坐下起来只是闷。端过银灯,点起银灯,手儿懒抬,眼儿懒睁。孤雁声促织鸣只在身边叫,好不难听。也么咳,也么咳,咳也么哟,只在耳边叫,好不难听!
二更沉沉月又歪,倦眼难开上床来。没精打彩,手伸去却拳来,没处安排。覆去翻来人一个,摸不着绣鞋,盈不着金钗,枕头滚遍仰不着香腮。鼓儿鸣锣儿筛,睡不着好不难捱。咳也么哟,哟也么咳,睡又睡不着,死活的好难捱!
三更谯楼响连声,想起他那模样,想到天庭。笑盈盈,俊生生,赛过那莺莺。想是俺今生没造化,进了交情,不是不爱,冤也难明。眼蒙咙梦初成,梦见冤家见了我,喜了个棱挣。哟也么咳,咳也么哟,才到床上梦又醒,恼了一个棱挣。
四更睡醒想冤家,心痒难抓,心痒难抓。想他那腰儿一捏,脚儿半揸。俊是他,美是他,俏的是他,怎么转眼没情,又像是仇家,又像是仇家?怎么样着才是好,好难打发。虽是他性儿差,想起他那模样,哎哟浑身肉麻,想起他那手脚,浑身肉麻!
五更敲罢不曾眠,没个空儿钻钻,现放着美人却在半天。我也闲,他也闲,两下孤单。若还跳墙见他,未必不喜欢。怕的是恼了那性儿,果子甜吃酸。思一番,想一番,你回了心罢么,我就许下朝山。夜间想来,呆呆的孤眠,好不苦哉!这书房隔着内宅甚远,俺悄悄的寻个人儿,晚来早去,有谁知觉。叫小厮你去上东街上,叫老李婆子来。书童答应是。
好好的鸳鸯分两边,这苦难言,这恨难言,就是他心里也未必自然。风片片,雨连连,一夜似一年。俺是黄金买个笑,打打这馋涎,解解这愁烦。到晚床儿上,有个金莲,腰儿软,口儿甜,就不如我那冤家,也强似孤单。
丑扮李婆上云自家李婆便是。没有南北陇,也无东西行,只凭着唇舌度日。俺也不肯伤天害理,只是撮合人家好事。他有爱汉子的呀,或是想老婆的呀,俺老李一到,就是天仙织女,俺也念诵的思凡。是怎么这年年来,好像到了女人国里,卖春药的全不发市。见书童说呀!你不伺候恁大叔,来做什么?书童说大叔着我来请你。李婆笑说哈哈!他叫我做什么?书童说不知道,但说叫你去呢。
[刮地风]不上机不拿针,只将唇舌骗黄金。全凭孙衍张仪口,说的嫦娥动了心,人哪哎哟动了心。
不知叫我做嗄?
他那娘子好发威,终朝好似躲强贼。今日忽然来找我,不能替他捱棒槌,人哪哎哟捱棒槌!
没哩是劝他那娘子?
从来口念说风流,那过板活儿不曾诌。我就不敢支这个架,能说的江城回了头,人哪哎哟回了头。
书童说你什么两只小脚儿哩,啄打打打的闷杀人!过来,咱驾云去罢。拉着飞跑,李婆叫说到了门首了,看绊倒了!一官未尽,朴的声倒了,哎着说跌杀我!贼囚根子!墩破这不便处了!书童扶起来,见了公子说大哥叫我有何吩咐?公于笑着说你给我找个人儿。李婆说大哥说笑话哩。公子说实言。李婆咬指头,扎着长声说噫!夏里的皮袄不收拾。公子说怎么说?李婆说只怕吊了毛,俺大嫂到利害,不是顽,不是顽!公子说你悄悄的。李婆说不好不好!酒坛淌出糟来。公子说又是怎么说?李婆说鼓了袋子就坏了!前日打的没处逃,你还要想第二遭!只怕一朝发觉了,打你那俊脸,捋了我的毛!
老虎窝里种南瓜,——守着个吃人的东西,还作大叶。公子说这里隔内宅远,夜里来,夜里去,什么相干!这是五钱银子,先给酬劳。李婆说没哩我就拿着罢呀咋,我就破上这老性命。
我这是老来贪,破上性命去挣钱。只要大家密密做,那主知道不是玩!
你待要谁呢?不就着吴丽华罢。公子说不好。我见他来,唱的倒罢了,不大白生,又是半揽子脚。你还是找那半掩门子。李婆说嗯嗯!你几时要呢?公子说今晚。李婆说这就难了。天已黑了,是什么东西,一把就抓过来?今晚且着丽华来,你且解解闷,我从容再给你物色好的。公子说就是这等。你可瞧街上没了人送他来。李婆说是。公子下,李婆说妙妙,俺又得了财了。待俺到丽华家,看他有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