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俚曲集 - 第 54 页/共 121 页

正喜欢正喜欢,平白里挣他银五钱。他既痒痒图快乐,俺且喜他个大黄边。 呀,天巳起了更了。远远看见丽华家门里出来了一个人儿,不知是谁。丽华上,李婆来到近前说哎哟!原来是丽华姐姐。你待那里去?丽华说前天王少爷约我今晚去陪客。李婆说好呀,培了的芋头不踏,差一脚就摸了。我正是来找你,有个主儿想你哩。丽华说谁?李婆说高少爷。丽华说嘁嘁,我会他来,极好的个人儿。可只是陪他,我就失了信了。李婆说失了信,失了信,虽然爱钱也爱俊。咱流水走罢,我还待家里等我那老相厚的哩。 他又美来你又香,双双一对好鸳鸯。快活时节念念我,哇哼一声李大娘。 丽华说你疯了么? 李大娘李大娘,奴家丑陋亏了你帮。等我相处人多了,让你一个老夹钢。 公子上云书童,你外边看看,丽华待中来了。作相见介云来了么?李婆说来了。公子说妙妙,恐怕他不在家。李婆说差着一步,几乎就颠了!丽华说给大爷磕头。公子说免了罢。从那一日听了一回曲儿,到如今还想你。只是这偷生子儿可领不的你的教了。李婆说您俩都得在此,待我去罢。 诗:深深庭院夜黄昏,高点银灯深闭门; 不敢公然听度曲,暗并枕上叙寒温。 装妓 江城上云嫁作南城荡子妻,深闺风雨冷凄凄;人生岂好生闲气?只为男儿不服低。 自从合气之后,公婆把他儿郎唤着,俺夫妻分院而居,这也罢了。近来听的他夜夜合老婆同睡,这样光棍到容易打哩。不知虚实,待俺再访。 [耍孩儿]打了仗开了交,省在一处把气啕,怎么做局把我罩?俺在这里活守寡,你在那里度元宵,这个公道不公道?俺这里访真底确,给他个点子瞧瞧。 如今寻究起来,这个是有的。昨日到了门外,撞见老李婆子那模样儿,毛梢梢的,像有些虚惊的光景,必然他引诱为非。且从容瞧他。 李婆子真似贼,瓜搭着嘴儿搬是非,原该问个凌迟罪。好人说的上了他道,节妇也说的解了裙,不走草叫他螫了对。若是他往来引诱,我着他鬓毛乱飞! 李婆上云不担惊怕与勤劳,难得银钱到我腰;但弄机关须要妙,才能保守鬓边毛。 前日大相公去玉笋山上烧香,见那陶家媳妇小娇娇爱他一双小脚儿,只是央我合他说。不知费了多少唇舌,多少脚步,才说的招了道儿。虽然大相公我也使他两吊钱,可也担的利害不小。昨日从书房出来,顶头撞着江城,出豆腐的点不成脑,几乎就坏了作。还亏他不曾细问;若是细问起来,可是卖豆腐的破了布袋子,怎么说,你就过不的了!大相公还嘱咐密着些,可是捂着耳朵放爆仗,使了钱卖了些出作。待俺去报他的喜。来此已是他家门首。且瞧瞧,这二日眼跳,造化低不要再撞着他。伸伸头,搐搐脑,往里一溜,公子说你来了么?那事如何?李婆说恭喜恭喜! [西调]我为你心牵挂,我为你磨碎了牙。昨日冒雨,到了他家,旁里没人,俺俩闲吧;吧了半日,不敢勾他,勾搭不上,怕他发渣。天色将晚我归家,他又留我,我就住下。晚来俺俩,睡在一榻。听了听窗外雨儿越发大,我就从此去趁量他。问他男子,恋酒贪花,年年海角,日日天涯,孤单独守,家又贫乏,纺织棉布,自己挣扎,说到这里,泪下如麻。我说休恼,这也有法,独守空床,也是呆瓜,他也找块肥肉,何苦喜这清茶?他就恼了脸儿,把我证喇,说道李婆子放屁,说的是什么!呀:我就大笑,嘻嘻哈哈,一当是玩,二当是耍。嫂子休怪,这是实话,你看那风儿细细,雨儿刷刷,四壁寒蛩,吱吱呀呀,何处砧声,敲敲搭搭,好不把人闷杀!若有个人儿,忽搭忽搭,他又爱俺,俺又爱他,夜去明来,谁知谁觉?我那少年,也曾做过,不是这口说瞎话。他半晌无言,我往那头乱爬乱爬。呀!我说公子风流俊雅,脸儿雪白,把人爱杀,着他一搂,浑身肉麻,况他门户,又是大家,几两银子,值他什么?若是合他相处,你就不纺棉花。着我说的滚热,他就心痒难抓。我就问他几时去,他就答应今黑。呀!玉笋山上的花鞋来到手,可待怎么谢我老人家?难道说吗啼啼的干休罢? 公子说亏承亏承!等他来了,我谢你二两银子罢了么。李婆说我去罢,这个去处久留不的。公子说你可打踅着些。李婆说我知道。伸出头来又搐回去,江城上云怎么等了二日,老李婆子并不曾来?哦!是了,我在这里,看见我就溜了。我掩杀这门儿,打这门缝里瞧着他罢。李婆子上,看了看没人,又是一溜,江城开门便叫李婆子倒回来!你来做嗄来呢?李婆哆哆说我……我没做嗄。江城说这老奴才不知捣的什么鬼儿!怎么是没来?实实的招来!免的挦毛!李婆说我实话说就是了。 既见了娘子面,不敢不一一的实言。大相公只是叫我胡突干,看上陶家小娇儿,降着我给他把情传。许下了二两银子,约下在今夜晚。我也穷极了,图了他俩钱,图了他俩钱。饶了我罢么,到家烧香念。 江城说你既说了实话,其情可恕。李婆就待拿腿,江城说你休去了,我还用你哩。 到如今人人说我好吵,人人说我好打,人人说我好骂。我对你诉诉我自家,比比那人家,也说说那冤家。你看他作的那精儿,弄的那鬼儿,做的那事儿,人人眼里看不下。终日把人家活活的恼杀,活活的啕杀,活活的气杀!一家人好说是我打嗄子,说是我骂叹子,也不问问是争着甚么,因着什么。看他作的那鬼儿,怎么不该打他!怎么不该掘他!怎么不该抠他!你看看真么吵着,真么闹着,真么打着不怕! 李婆子说天黑了,我去罢。江城说借重你头里去到他房里,你说小娇三来了。他害嚣,着我吹杀灯哩,先把灯吹灭。你可去办。果然李婆头里,江城后头,到了书房,李婆进去,公子说他来了么?李婆说他害嚣,着我吹杀灯哩。一口吹灭,回头走了,江城随后进去,公子摸着说我那娇三,你想杀我也!你且坐坐,等我摸索摸索。作摸下介 玉笋山前你把轿儿下,那厂时见了几乎爱杀!你那金莲不勾半揸大。那一日你穿的松黄绉纱,桃红鞋儿围着一朵金花。刑你这腰儿还是勿一揸掐,这脚儿比前越发小些小些。休害嚣,你放出娇声说句话。 想了你半年才捞着,若是当面不见,岂不辜负了一番情肠?我点起灯来。点起来一照,唬了一跌,把灯吊在地下,江城说这来见了你那可意人儿,怎么不看了?公子跪下我再不敢了!江城说你就没怎敢罢呢? [虾蟆曲]哄我自家日日受孤单,你可给人家夜夜做心肝。强人呀,仔说我不好,仔说我不贤。不看你那般,只看这般,没人打骂,你就上天!强人呀,你那床上吱吱呀呀,好不喜欢! 只说你合我两下不成双,谁知你这里夜夜有亲娘。做的什么事,弄的什么腔?你该裂个净光,你该刺个净光,打了不算还送监仓!强人呀,你在房儿里,娇娇呀,倒不凄凉? 不圈不点,过来跟了我去,不许你没人处胡做。 我只是要你合我在那里过罢,我可又不曾叫你下油锅。强人呀,俺漫去受罪,你可去快活,今日弄出这个,明日弄出那个,这样可恨,气杀阎罗!强人呀,俺也叫人家哥哥呀哥哥,你心如何? 诗:几个楼台几进房,那边娘子最凄凉; 与人共上床头卧,也把凄凉教你尝。 夸妒 旦扮樊满城上南山顶上一池水,一个被窝里四条腿;再添两条他不依,从来只许每人每。为什么咯气又撩生?只因着汉子好弄鬼。汉子原就不该怜,当把锡壶把他毁。一点事儿不合心,嗯,脱下只半尺花鞋打他那嘴!自家非别人,就是江城的姐姐樊满城是也。看着模样不大精致,俺这心里还俏别起人。自从嫁了葛天民那王八头,枉勾家里梦见俩汉子,他也不敢惊着俺。他若牙缝儿崩不字,小孩子卖长生果,吃不了还叫他兜着走哩!那江城枉担着降汉子的虚名,还嫌他不会降哩。要着他怕情儿从心坎里流出来,这才是会降。都像那汉子有个不是,作恨声介,拿着那长声哎哟,气杀我!捞着那不中用处,也是一棒槌;捞着那中用处,也是一棒槌。捞着那不见人的去处,也嘶一口;捞着那见人的去处,也嘶一口。酒店里开了市,就挑出望布来了。这就是降么?人说江城降汉子,江城也自家说,作嗤声介我能降汉子。 嗤!*(左口右岺)杀我罢了!昨日听的二姐夫作下了点精儿,着江城家里生气,我去看看的。下,江城上云两好并一好,相处才到老;世间惟男儿,最不宜量好。你看贼强人,才没人管着,任拘什么茧儿都作估出来了。昨日着我拧着耳朵拿了来,着他在我床前打铺,慢慢的合他好说,不好骂着也便。 [劈破玉]拧着耳朵只拉在牙床一下,就着他打个铺近着奴家。想起他可恨处醒了就骂。近来一发不成个腔儿,把人活气杀!气也不喘,像个呆瓜。我才脱鞋,他已倒下;合他说句话儿,他就打呵;给他点笑脸,他也不觉。在人跟前,嘻笑哈哈;到俺跟前,恹头搭喇。跪在床下,战战呵呵,似上杀场,就着刀剐。看这熊儿,还能怎么?就是相好,也只一霎,全然一点不中用,真正是个偘忘八!到而今想起他那身上,没有一件不该打! 满城上云进来高宅门儿,这南边一院是江城在此,待我进去。江城看见姐姐呀,来了,极好极好!我这两日正自纳闷。满城说我听的说你家里生气,故来看看。江城说可是气杀人!请坐,我从头对你诉诉。 大姐姐你听我上诉,俺那个光弄鬼的不成个丈夫。说起来也不是妹妹吃醋,他搬了院里吴丽华,又说待看陶家那媳妇。若是那有气性的人儿,姐姐呀,就着他气的长气鼓! 满城说他二姨夫都这么作法,还是你那管法不济。你说你是怎么降?江城说也没有定法。 终日家对脸儿,寻常是骂。我合他可没有一定的方法,恼了脸也顾不的什么是叹,若是迭不的攥拳,劈脸就是耳巴;或者是脸上抓,身上掐,腿上扭,腚上砸,棒槌槌,巴棍打。打开了那管是什么,浑身上下批丢朴搭。那一日拿起一棍劈柴,把我这手指头是伤了俩。满城笑说我说你不会打呀!江城说你是怎么降?满城笑说我那降法,你可学不的了。 我初到葛家,约有半年,那忘八意思里就待施展。我这里采住毛,我就剜他那眼弹子。寻思这行子忒也诈,不宜量慢慢合他缠。劈脸带腮,就是一拳,一交倒在地面朝天。没有那好嗄打,就使半头砖,爬爬就待跑,接着又一砖,揣了一百下,睡了半年。像那高大官忒也嫩,不禁楦,若还手里没分寸,忽然一下染黄泉,这才犯了凌迟罪儿,秋后处决定不免。 江城说您那个行货子,你那么打他,可怎么我听的说他还合你极好呢?满城笑说俺不说,妙术不传六耳。江城说姐姐对俺说了罢么!满城笑说罢么!也没有别人,可只是说了,你也未必能学。对你说这降汉子也有个妙道。要着他捱了打口又难学,受俺的降不说俺降,这法才妙。汉子没服就把泼名来挂,这一样降法真是操。你那性儿忒也娇,虽有好法,只怕难学。朋友来到,不疼酒肴;我待公婆,孝敬极了。这个孝名,传到九霄,屋里打人,有谁知道?待合人说又害嚣,他又装体面不肯招。早晨打了仗一霎就消,咱还用他不用潮。换上对花鞋,搓上脸肥皂,着他看一看就软了腰,给他点笑脸魂也消。狗儿甜蒜碟,到屋儿还勒掯他不轻饶。似肯还不肯,等他来跪着。他要把俺唠,俺还把他唠。到晚来也还要着尽力奉承,奉承不到俺还恼。若得了这个法儿,还着他吃俺亏,还说俺好,爱俺只到老。 江城说但只是寡人有疾,寡人好气。满城笑说请无好小气。想是他不爱你么?江城说不呢。满城说是你不爱他么?江城说也不不呢。满城笑说不呀,不怎么就撕毛砸腿闹满屋?这个不字容易知道,是那个不字就难解了。江城低下头说常时还好来,近因着他战战得塞的,越发厌恶人了,着人说不出口来。附耳作小语介,满城拍手笑说哈哈!贩鲜的担着柳杭子鱼活,我就好说,掐出水来的乜孩子,禁什么降?都是唬破他那肚头子了!一样汉子有一样降法,怎么抄的稿呢? 有一句知心话儿把妹妹奉劝,你眼儿拿着他当丈夫,腹儿拿他当心肝,那小鬼见阎王命儿难保,他有什么心绪把人去看?既做个汉子,也背不的打,那打时节也给他点缝儿,既不可太宽,也不可太严。说你不爱他,就说不然;说他不爱你,这也是谎言。他若不怕你,你那点不如娇三?因你不中惹才不傍边,找一个替身解解馋。你又只顾骂胆也寒,心里害怕怎么不浑身发软? 中伤 公子上常时愁怕尚成欢,犹想芳闺近玉颜;一自连朝发觉后,美人常当夜叉看。 长叹介近来在床前打铺,气儿不敢粗喘,苦哉苦哉!爹娘听的还说是该。咳,那里去诉冤苦!这是俺不安本分惹的,这也罢了。且是他又不依东移西转,好闷人也! [银纽丝]床头上不是个女娇也么娃,分明卧着个母夜叉!见了他,浑身的筋软骨也麻!进了娘娘庙,娘娘貌如花,教人拜倒寒毛乍。心里不知是怎么,到他跟前百事差。我的天,高骂人,他将人高骂。 我想江城他合满城姊妹二个最相好,我往别家去他就嗔,每遭往葛家去,他还没嗔。今日闷极,不敢更访他人,去找葛天民骂骂也好。行介细细的思量苦哀也么哉,终朝长在血魂台!命里该,癣在心头怎么捱?不敢挪一步,他就胡歪揣,长坐监跳不出圈儿外。森人毛长在桃腮,柳眉都带些杀气来!我的天,愁坏人,真把人愁坏!下葛天民笑上云峡山有个呆瓜,呆瓜家中有个夜叉,夜叉若是开了赌打,我还打他俩仨。争奈见了他,浑身怪发麻。自家葛天民,是那樊满城的汉子,绰号槌被石。我问人怎么是槌被石?哦,说是老婆棒槌常常挂打的。哈哈!这个号儿响的紧,好令人人都知道我是槌被石,把葛天民这名儿竟呜呼了。这怕老婆的合县里无其大数,就选着做了行头。那官娘子着出来要棒槌,着我陪钱。如今好了,这行头有了替的意思,俺那小姨子嫁了高家那小长命子,他还比我赛头哩。往后再有差使,我就顶上他。他人家大,就要金子的,银子的,他还答应的起。听说昨天他痒痒了,吃了横亏,我待去瞧他瞧。嗯!那江城利害,看招了祸来了。公子上呀!我那贴户儿来了。请坐,有什么贵干?公子说敬来探望。 [耍孩儿]连日来热难当,不敢出门汗似浆,今日清凉把你望。约有一月不相见,丰范肥泽更异常,腰带粗大容颜胖。槌被石擦磨光净,你看那边背皆光。 葛天民说我正寻你,思把这行头替给你把,你还有赂垫的。公子说不必,这班缺好出来,我重重的帮你帮你便是。天民说真果么?若是出来班缺,我这头儿还有使顶手。不给你,不给你!这合县里怕老婆的,仔说一个人帮我一个钱,只怕比那那十分钱粮还多,我不就富了么?公子说还有个喜信对你说:官府昨日说,宅里白黑的事体,或也烦多,着你打那粉头家的课税钱。你当着两丫头,不便宜你么?天民说我的才短,宁自我还当着我的,让你这个缺罢。 小长命说话差,把个肥缺却让给咱,姐夫方才答应下。一来是你模样好,二来高宅是大家,立下个根基好加纳。强似那宗师下道,把四等大抹大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