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山堂偶隽 - 第 8 页/共 9 页

秦桧又有《代宰臣贺日下有五色云表》云:“如盖如盘,(日)方显照临之用;非烟非雾,(云)共呈承戴之华。休矣祥开,灼乎贶施。臣等誓勤绵薄,(云)求介昭明。(日)帝衮长瞻,固已倾心于就望;官名久正,母庸纪号于青黄。”此亦词科试卷。   当桧用事时,佞士盈廷,引古今而颂功德者,例沐汲奖。桧尝建一德格天阁,朝士有贺启曰:“在昔独伊尹格于皇天(奇语),到今微管仲吾其左衽。”桧喜,超擢之。   李汉老(邴)有贺丞相二启,无非媚灶之语,然其文自隹。贺朱相曰:“际天飞之运,蚤参骏命之元;叶帝赉之求,实冠群公之表。十龟成朋,曾莫助告猷之益;五龙为辅,念尝同遭变之艰。”贺秦相曰:“昆夷维其喙矣,岂云属耆老而居岐山(好对。便作惊人伎俩);周公方且膺之,庶其会诸侯而朝洛邑。大节著乎本朝,尝左袒以为刘氏;孤忠奋乎绝域,真不食而哭秦庭。(桧初为议状于金师,言张邦昌不可立,愿复嗣君以安四方。金人怒,执桧去。)   李文肃又有《贺秦相进师垣启》曰:“推赤心于腹中,君既同于光武;有大勋于天下,相自比于姬公。”秦以为讥已,答启曰:“君既同于光武,仰归美报上之诚;相自比于姬公,其敢犯贪天之戒。”文肃得之,不能不恐,然亦终不能加害。   王仲,岐公暮子也,善词翰,尤工四六。建炎初,知袁州,虏寇江西,坐失守削藉。尝以启于秦会之曰:“黄纸除书,久无心于梦寐;青毡旧物,尚有意于陶熔。”会之为之开陈,诏复元官。   张彦实掌诰制,杨原仲并居西掖,代言多彦实与之润色,偶戏成一毫笔绝句云:“包羞曾借虎皮蒙,笔阵仍推兔作锋。未用吹毛强分别,即今同受管城封。”原仲以为诮已,大怒,诉于桧,桧讠术言官弹之,彦实罢为宫词谢表云(文字亦能为崇):“虽造化之有生有杀,本亦何心?然臣下之或赏或刑,咸其自取。”   绍兴七年,赵忠简公(鼎)重修《哲宗实录》,书成,转特进,吕本中草制有曰:“谓合晋楚之成,不若尊王而贱霸;谓散牛李之党,未如明是而去非。惟尔一心,与予同德。”桧以为破和议,深恨之。(制词中又有“惟宣仁之诬谤未明,致哲庙之忧勤不显。”此盖用范忠宣遗表中语。两句但易两字而甚不然。范辞云:“致保佑之忧勤不显,”专指母后而言,正得其实,今以“保佑”为“哲庙”,了非本意。)   赵忠简安置潮州,凡五年,杜门谢客,时事不挂口,及移吉阳军,有谢上表曰:“白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忠胆淋漓),誓九死以不移。”桧见曰:“此老倔强犹昔。”   绍兴八年,诏侍从台谏详奏和金得失,胡澹庵(铨)杭疏乞斩秦桧,连贬窜,王卢溪(廷)以诗送之曰:“痴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陈彦柔(刚中)以启贺之云:“屈膝请和,知庙堂御侮之无策;张胆论事,喜枢庭经远之有人。身为南海之行,名若泰山之重。”又云:“知无不言,顾请尚方之剑;不遇故去,聊乘下泽之车。”桧闻之,卢溪眨辰阳,彦柔贬安远。   绍兴九年,和议成,大赦。直学士院楼草赦文曰:“乃上穹开悔过之期,而大金报许和之约。割河南之境土,归我舆图;戢宇宙之干戈,用全民命。”岳武穆(飞)在鄂州,上疏力陈其非,有曰:“臣身居将阃,功无补于涓埃;口诵诏书,面有惭于军旅。顾定谋于全胜,期收地于两河。唾手燕云,终欲复仇而报国,誓心天地,尚令稽首以称藩。”疏入,桧益怒,遂成仇隙。   绍兴间,黄公度榜第三人陈修,福建解试《四海想中兴之美赋》,第五韵隔对云“葱岭金堤,不日复广轮之大,太山玉牒,何时清封禅之尘。”时诸郡试卷多经御览,高宗亲书此联,粘之殿壁,及唱名,上云:“卿便是陈修。”因诵此联,凄然出泪。其年第五人方翥解试《中兴日月可冀赋》一联云:“贮观僚属,复光司隶之仪;忍死须臾,咸泣山东之诏。”亦经御览,唱名特加一资。   绍兴间,太博吴元美创岳宫三清殿,以题梁属黄龟年,龟年即解手帕濡墨大书云:“风马云龙,俨百顺钩陈之卫;金枝玉叶,拱万龄宸极之尊。”词语铿润,书法高古,吴初见公略不经思,复疑濡笔染墨非法,既而双美,始大喜心服,归语子侄曰:“此公不特词翰可敬,其才出人数等。”   玉牒所纪,非止本支而已。凡一朝大政事、大号令、大更革、大拜罢,皆在焉。仙源、积庆特其一条耳。前此《进玉牒成书表》,罕能备言之,惟张于湖(孝祥)一表,始终对说,其辞有云:“帝系勒鸿,灿科条于属籍;圣谟启佑,严训典于宝储。尧统汉绪,肇派别于天潢;周诰商盘,丽光躔于东壁。惟昭穆亲疏之有序,与文章号令之当传。麟趾振振,共仰宗盟之益茂;虞书浑浑,更瞻圣作之相辉。”其形容玉牒,方为两尽。   凡表中谢后当说“窃以”,各随题意。如洪景卢(迈)《代枢密使谢赐玉带表》云:“窃以裴度视师,服章武通天之宝;卫公戡难,拜文皇于阗之珍。”视师、戡难,俱见枢臣之意。又如汤岐公(思退)《谢赐御书周易尚书表》云:“窃以法始四营,莫辩乎易,文兼五典,皆聚此书。续东鲁之韦编,发先秦之竹简。意广大而莫测,辞灏噩以难窥”是也,或用事,或不用事,亦无定格。   汤岐公谢《赐御书周易尚书表》是词科试卷,代守臣作者,其中惊语云:“删妄论于九师,掇微言于四代。月将日就,彰圣学于祗勤;墨妙笔精,竦侯藩之赡对。”又云:“垂衣裳而致治,盖取乾坤;广视听以御图,一似尧禹。秘书深刻,已参淳化之孝经,方国咸颁,远陋汉光之手札。臣叨分符竹,获睹宝奎。八法难知,徒惊端劲遒伟之状;一圻所治,顾布精微疏通之风。”洪景卢亦有警语云:“八卦之说谓之索,奉以周旋;有篇之义莫得闻,坦然明白。”又断句云:“但惊奎璧之辉从天而下,莫测龟龙之秘行地无疆。”   杨政除太尉,汤岐公行制曰:“远览汉京,传杨氏者四世。”近稽唐室,书系表者七人。(亲切从博洽中来。)谓杨震子秉,秉子赐,赐子彪,四世为太尉。李德裕辞太尉云:“国朝重惜此官,二百年间才七人。”其用事精确如此。    卷七 宋   建炎初,朱少章(弁)洪忠宣(皓)俱衔命使虏,拘在虏庭。绍兴五年,道君皇帝崩于五国城,少章在燕山闻之,服斩衰,朝夕哭,为文以祭,有曰:“叹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攀龙髯而莫上,泪洒冰天。”后王伦归,传其文至,上览之感怆。忠宣在冷山讳闻,北乡泣血,即开泰寺荐之,其辞曰:“千载厌世,莫遂乘云之仙;四海遏音,同深丧考之戚。况故宫为禾黍(言言怆恍),改馆徒馈于秦牢;新庙游衣冠,招魂漫歌于楚些。伏顾盛德之祀,传百世以弥昌;在天之灵,继三后而不朽。”故臣读之,无不掩涕者。   唐窦叔向上《正懿皇后哀挽诗》有“命妇羞苹叶,都人插柰花”之句。《晋史》:成帝时,三吴女子相与簪白花,望之如素柰。传言,天宫织女死,为之着服。已而,杜后崩。绍兴五年,宁德皇后讣音自北庭来,知徽州唐辉使休宁尉陈之茂撰疏文,有云:“十年罹难,终弗返于苍梧;万国衔冤,徒尽簪乎白柰。”是时,正从徽宗蒙尘,其封偶精确如此。   钦宗嗣位未几,遽罹狄祸,绍兴末,讣音入国,任元受(尽言)时为下僚,率缙绅为位佛宫以致哀,作疏文曰:“臣等从军以出,始惭晋国之亡臣(一腔热血淋漓楮墨之间);御主而还,终愧赵王之养卒。攀号靡及,摧殒何穷!义不戴天。扣九关而无路!礼应投地,庶十力之可凭!恭顾神游超越,睿识圆明。区脱尘空,(虏地)来即宝华之法会;兜离响灭(虏音),常闻金鼓之妙音。”又疏曰:“恭惟大行孝慈渊圣皇帝,蹈千仞之渊冰,脱群生之涂炭(徽宗自是可恼,钦宗真是可怜)。皇天降割,裔土告终。万秉墨,将御徐戎之难;六军缟素,咸声义帝之冤。恭顾法证三乘,趣超十地。如天子名为善寂万有皆空(佛号),如世尊身就涅一真不灭(死化)。昔人有言:“读《出师表》而不泣者,必非忠臣。”余谓:“彼二表已堪流涕,此二疏乃可痛哭。”   任元受有《贺汤侍御鹏举启》,专言秦桧之恶,其略曰:“请言自古之奸臣(争臣口,词臣笔),无若亡秦之巨蠹。公攘名器,报微时箪食之恩;擅肆刑诛,箝当代缙绅之口。忠臣不用而用臣不忠,实事不闻而闻事不实。私富贵之垄断,岂止使子弟为卿(即巧诋毒骂不恶于此);夺造化之垆锤,乃不许人主除吏。忠义扼腕,知识寒心。并愧汉臣,初乏朱云之请剑;下惭唐室,未闻林甫之斫棺。”元受,元符谏官伯雨之孙,可谓不愧其祖。杨诚斋谓其文“孤峭而有风棱,忠鲠而有义气。”良非溢美。   洪忠宣三子,适、遵、迈,并中词科。绍兴、乾道间,继入西掖。迈谢表有云:“父子相承,四上銮坡之直;弟兄相望,三陪凤阙之游。”时有贺三洪启云:“有是父有是子(自然语),相传忠义之风;难为弟难为兄,俱擅词章之誉。”   张魏公都督江淮军马,会诏归朝,未至而免相。洪景伯(适)当制,其词曰:“棘门如儿戏耳,庸谨秋防;衮衣以公归兮(好剪裁),庶闻辰告。”所谓儿戏者,指边将也,而读者乃以为诋魏公。其末句曰:“春秋责备贤者,既功业之维艰;天子加礼大臣,固始终之不替。”所以怅惜之意,至矣。   绍兴间,洪景严(遵)《代福州谢历日表》,其颂德一联云:“神祗祖考,既安乐于太平;岁月日时,久明章于庶证。”用《诗》凫序及《书》洪范文,皆未尝辄增一字。乾道中,有外郡上表谢历,采取用之,以为用事精切,景严笑谓曰:“今光尧在德寿,所谓考者何哉?此大有利害,不可不审。”   绍兴间,洪景卢(迈)撰《渊圣乾龙节疏》曰:“应天而行,早得尊于大有,象日而动,偶蒙难于明夷。”《大有卦》,柔,得尊位,应乎天而时行。《左传》:叔孙豹筮遇明夷,象日之动,故曰“君子于行”。《彖辞》云:“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亦纯用本文。   显仁皇后小祥,洪景卢为慰表曰:“汉中天二百而兴,益隆大业(不做而做是佳境);舜至孝五十而慕,独耀前猷。”时高宗圣寿五十四也。   洪景卢草《辛巳亲征诏》曰:“惟天惟祖宗(是惯手),方共扶于基绪;有民有社稷,敢自佚于宴安。”又曰:“岁星临于吴分,定成淝水之勋;斗士倍于晋师,可决韩原之战。”是时,岁星在楚,未几,金人弑亮于瓜洲,帝犹未启行也。有作《贺诛卢亮表》曰:“盖瓜步既应童谣,那无天道?棘门或如儿戏,将屈帝尊。”又曰:“讵容去腹以实盐,政可添头而为器。”二联语壮而对切,与亲征诏檄相为伯仲,但上联意若未顺,如曰“恐棘门或如儿戏,将屈帝尊,而瓜步果应童谣,那无大道?”则尤为全美。   吴在兴元修塞两县决坏渠,洪景卢为奖谕诏曰:“刻石立作三犀牛(工从熟化),重见离堆之利;复陂谁云两黄鹄,讵烦鸿之谣。”用老杜《石犀行》云:“秦时蜀太守,刻石立作三犀牛”及《汉书》翟方进坏鸿隙大陂,童谣云“反乎覆,陂当复。谁云者,两黄鹄”等语也。   乾道初,以叶、魏杞为尚书左右仆射并兼枢密使,初为谏议林安宅所击,罢去,林遂副枢密,已而置狱,其言皆无实,林责居筠,叶乃召拜左揆。洪景卢草制曰:“既从有北之投,亟下居东之召。有欲为王留者(巧舌而运熟笔),孰明去就之忠;无以我公归兮,大慰瞻依之望。”后坐冬雷罢相,容斋又当制,曰:“调阴阳而遂万物,所嗟论道之非;因灾异而劾三公,实负应天之愧。”盖因有讽云。   魏杞初为宗正少卿,使金定和议,及还,慰籍甚厚,旋致大用。故景卢草杞赠父词曰:“大名之后必大,非止其身;和戎如乐之和,幸哉有子。”赠母词曰:“藏盟府于园功,不殊魏绛;成外家之宅相,重见阳元。”(天生自然,无独必有对。)封妻姜氏词曰:“筮仕于晋曰魏,方开门户之祥;取妻必齐之姜,孰盛闺闱之美。”   乾道甲午改元纯熙,既已布告天下,景卢时守赣,贺表云:“天永命而开中兴,方茂十年之统;时纯熙而用大介,载新纪号之年。”迨诏至乃为淳熙,盖以出处有“告成大武”之语,故不欲用。   洪景卢《代枢密使谢玉带表》有云:“从枕席以过师,未逄戎韬之略;执干戈而卫社,莫参盟府之勋。遽膺一札之书,申贲万镒之宝。有璞于此必使斫(宋人之习固然),恍惊制作之工;匪伊垂之则有余,允谓便蕃之赐。于王比德,虽君子之莫追;束带立朝,庶嘉宾而可对。”昔人谓,将帅表须雄壮,此足当之。其用《充国傅》及《礼》、《诗》、《论》、《孟》尤称巧手。   周益公(必大)绍兴丁丑词科以交址进驯象命题,就试之士,仅能形容画象及塑象而已,惟公表曲尽驯象生意(从象说便实而死,于驯字上生情遂觉虚活),有云:“名应周郊之五路,克协驭仪;耳闻舜乐之八音,能参率舞。”又曰:“靡惮奔驰,幸舍鸢飞之ㄢㄢ;无烦教扰,俾陪兽舞之般般。”主司惊异,遂中首选。   高宗初一儿三岁,误为苗、刘所拥,遂为张浚所杀,自是屡祷燕祺,故词科以《贺皇太子生》命题。周益公试卷起云:“天圣神,君万年而锡祚;祥开禁掖,震一索而得男。”结云:“使寿使富而多男,方协尧封之祝;宜民宜人而受禄,载歌周雅之章。”当时称其擅场。(有窃后一联者,改作“多富多寿而多男”对“克长克君而克类”,不知当时果有“多富多寿”之祝否?又以“华封”对“皇矣”、“矣”对“封”果当否?)   周益公初试馆职,即以掌制手见称,乾、淳间在翰林凡六年,制命温雅,周尽事情,为一时词臣之冠。有《除礼部侍郎诰》云:“分六职于中台(原原本本),共厘庶务;正贰卿于宗伯,尤号清曹。非夫令闻广誉施诸身,前言往行畜其德,何以助我中和之化,仪于侍从之班?久叹才难,盍从试可?朕旁招彦士,盼饰隆平。稽三王损益之文,闵五季袭沿之陋。礼乐自天子出(后谢表亦用之),将成列圣之典章;笾豆则有司存,兼采诸儒之论议。资尔直清之誉,副予制作之官。上而修神天庙社之盛客,下而正玉帛鼓钟之末节。使汉文焕焉可述,则周道粲然复兴。”此篇组织之工,已并天巧矣。   周益公《谢除吏部侍郎表》云:“知人非尧帝之难,巧壬奚患?选众有皋陶之举,枉直自分。”《谢除礼部侍郎表》云:“惟宗伯古之清曹,惟贰卿今之抚仕。礼乐自天子出,虽上禀于圣谟(思到笔随,亦由储材之富);笾豆则有司存,当俯求于故实。夫何鄙朴,而许摄承?夙夜直哉惟清,莫遂夔龙之逊;文章焕焉可述,更惭乘马之工。”《谢除礼除尚书兼翰林学士谢表》云:“宗伯缀文昌之座,已高曳履之班;翰林依华盖之星,尚玷纟寅纶之直。”诸表含经吐史,戛玉枞金,一时词垣诸人,皆叹以为不可及。   淳熙间,周必大除参知政事,《谢太上皇帝表》曰:“虽舍生之类,夙仰戴于陶成;然太极之功,终莫窥其运用。”后进左丞相,谢上表云:“惟尹暨汤,虽乏格天之效(有体有貌之言);安刘必勃,尚存念祖之心。”读者谓其字字不苟,具有宰相风度。   周益公《谢宫祠表》曰:“晨趋凤阙,绾五组之光华;夕侣渔舟,披一蓑之蓝缕。”又曰:“负兹有疾,”人多疑“兹”字误,公后自笺曰:“出《公羊》:威公十六年,诸侯有疾,曰负兹。兹,新生草也。”   凡臣僚上表所称“惟臣”“诚惶诚恐”“诚欢诚忭”“稽首顿首”者,谓之“中谢”“中贺”,自唐以来,其体如此。“盖某”以下,亦略叙数句,便入此语,然后敷陈其详。后人不察,或于首联之后(方员自有规矩,何可不知),凑用两短句,言震惕之意,而复接以中谢之语,则遂成重复矣。周必大《谢复益国公表》曰:“华阳黑水,裂地而封;旧物青毡,从天而下。磨玷之勤未泯,执圭之宠弥加。臣诚惶诚恐。”或以为疑问公,公答之如此。   史真翁(浩)有《侍讲说书官为经筵进(题目琐碎极难者匀称)。讲孟子终篇谢赐金带牙简同侍读修注官谢赐御筵及鞍马香茶进诗表》,题中转摺极多,最难整次,而史表委曲圆活,有余采而无涩语(就用《孟子》语妙),可谓四六中子长,其略曰:“逮圣神尊德以有为,于学问逢原而自得。细旃昼访,聆责难陈善之规;峨弁星环,探知性尽心之蕴。华编甫撤,谀问奚裨。畴侍讲说书之劳,暨著记纂修之职。F3绚采(金带),复象齿之珍(牙简);玉茕示慈,咸缀麟台之席(御筵)。上驷式调于沃辔,(鞍马)团龙交粲于奇芬。(香茶)稽古所无,省躬莫称。归美以报,拜手载朝。赞至圣之大成,述君臣之相说。辞陈约礼(进诗),远希积翠之篇(唐太宗);句写赐笺,俯效集仙之饮。”(唐玄宗)   史真翁八十,孝宗特遣使赐御笔褒谕,俾介眉寿,又赐金器香茶等物,真翁表谢云:“貂飞于川涂,翰墨腾光于龙凤。谓臣浮生之稀有,又过十春;祝臣暮齿之再延,俾逢千岁。杯盘罗列,盆盎错陈,率皆粟缕于兼金,况乃环装于百宝。分上方之清馥,掇正焙之龙芽。”盖真翁曾侍帝于潜邸,帝即位,遂大拜,宠锡最渥,故表中复有“乾坤长养,父母爱怜。自执卷于潜藩,暨秉钧于初政。抚存特异,终始弗渝”等语。   朱紫阳(熹)除浙东提刑到任谢表有云:“虽驽马之十驾,后者鞭之(工于编插);然鼯鼠之五穷,技止此耳。”按《荀子》:“骥一日而千里,驽马十驾亦及之矣。”又,“鼯鼠五技,能飞不能上屋,能缘不能穷木,能浮不能深浴,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是谓五穷。”《庄子》:“善养生者,若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柳子《黔之驴说》“技止此耳。”只此四句,铸古词何等神妙,世之不能四六者,类言“雕虫小伎,壮夫不为”,孰知前代大儒乃尔!   二程毓秀黄冈,前此祠堂阙焉,郡守李谌经始缔创,朱晦翁大书扁榜,且为之记,李自为上梁文曰:“江趋庐阜而东,实接濂溪正传之派,(趋字揖字更下得好)山楫浮光而北,又邻司马载毓之邦。”盖温公生光州故名光。周元公隐庐山之阴,濂溪在焉。光黄江皆邻州,亦异事也。李乃文肃之孙,文学典刑,固有自云。   吕成公(祖谦)《进仙源类谱表》有云:“德隆泽厚,命既积于万年;胄远族蕃,谱方新于六世。”此上高宗者也。前布告手书曰:“传序九君,”而此仅云六世者,盖以帝论,则至钦宗已九君,以世论,比高宗才六世耳。呜呼!以举族北辕之后而有此谱牒,可为于咽。   乾道初,有自翰林学士除同知枢密院事者,吕成公草诰云:“在咸平有若臣旦,在嘉有若臣修。擢繇禁林,登贰枢极。帷幄收颇牧之绩,樽俎折獯狁之谋。无竞维人,式序在位。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某代言温雅,发号施令,罔不臧劝诵(如今用成语便以为旧话,前辈政不如此);从容陈善,闭邪谓之敬。屡访河西之边事,咸耸山东之诏书。嘉其知军戎之情,进而与甲兵之问。尔猷则告,我武帷杨。噫!夙夜宥密,单厥心,勿替协恭之助;国家间暇,明其政,具严思患之防。可授同知枢密院事。”此语妙在将翰林与枢密纽捏成团,殊无苦色。(宋人又有《贺翰林迁兵部启》云:“从横经库,甲乙丙丁四部之书;驰骤词坦,天地风云八方之阵。”)   凡制诰不称为某人作者,以其人不称也。东菜又尝撰《中书舍人除翰林学士诰》云:“具官某,增主之明,洋洋晁董之对;发帝之令,浑浑虞夏之书。休有德声,最于迩列。是用进陟銮坡之邃,深居钤索之严。近天子之光,允赖谋猷之启沃;见王者之志,观诏命之发挥。”此诰文极清华,亦不称为某作。   吕东莱《通张魏公启》有云:“先知觉后知,传斯文之正统;小德役大德,为善类之宗盟。扶日毂于庆霄,握斗枢于宥府。国家再造,高鸿烈于汾阳;天地重开,翊丕图于建武。”东莱与魏公之子南轩友善,故极其推尊,而自叙处复极其挹损,云:“每原念于衰宗,尝屡投于化冶。虽迹遥履舄,莫伸磬拆之恭;然气激肺肝,窃效钟鸣之应。”   杨诚斋(万里)《贺张魏公除都督启》曰:“胡马南牧,拆棰以毙其酋;衮衣东征,投戈而拜吾父。”语亦奇壮。   杨诚斋《谢提举广东》警联云;“九天晓日,念孤臣将远于长安;四乘秋风,忽宠命载驱于原隰。至于南海,保彼东方。”又云:“海若祝融,弹压波澜之险;朔云边雪,驱除江岭之氛。”谢知福州警联云:“米蘖自将,粗谨酌泉之誓;茧丝是戒,少宽竭泽之嗟。”又云:“政苟安恬,宁有骇舆之马;吏无侵枉,谁为游釜之鱼。”若此之类,俱意新调新。大抵宋人四六,荆公谨守法度,东坡雄深浩博,出于准绳之外。由是分为两派。后来汪浮溪、周益公诸人类荆公,孙仲益,杨诚斋诸人类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