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学集成 - 第 112 页/共 129 页

前人作画多用绢,而绢亦粗细不一。非恶粗而贵细也,工致宜细,写意宜粗。且绢之生熟亦不一,非贵熟而恶生也,工致宜熟,写意宜生。大约不论粗细,要以厚重      者为尚。今之妄论者,谓绢不如纸能经久,究之纸之寿,安能及绢哉。夫绢之所以不久者,矾重故耳。今人不解用矾道理,生绢上欲以胶矾糊没其缕眼,不糊没,又不可以作画,故绢地不数年便碎裂无完,于是咎绢之不能经久。彼特不知唐宋名迹之存于今者,独非绢乎!古丝今丝,不闻有异,而千余年尚存,其故何欤?尝闻前人论云:轻粉入绢素,槌如银版。古者多用蛤粉,今当以石灰代之。石灰之性燥,而能历久不变色。以大盆贮水,入灰搅匀,斗水不过合灰,以绢单层入水,拖一过,起水不可绞(绞则绢终带绉纹),挂干以熨斗贴平,叠方尺许,木槌石底,令有力者槌,勿近四边。既熟,轮折其未槌之处,槌之如前,令通体皆熟,所谓色如银版者也。然后上帧,先拭以胶水。候干,再以矾水上之。冬月胶清,夏月胶重,矾之轻重亦随之。故盛暑时,不宜用胶矾于绢,以其重也。生绢胶矾不得不重,而易裂。熟绢胶矾得以轻,而不易裂。则绢自应槌之令熟,而胶矾自应愈轻愈妙,但故轻亦不能用。矾如数而胶不足,则墨痕水溢如暴纸;胶如数而矾不足,则墨痕上覆之便脱。胶不足者易以见,而量加之;矾不足者难以辨,须点墨于绢,以水洗之。不脱者可矣,否则亦量加之。此亦候胶矾之法也。要知胶矾是伐绢之斧,特不得已而用耳。盖绢性与纸异,无胶矾则不利于笔;有胶而无矾,则不利于色。能酌而用之,使不过分,其犹愈于今之纸也多多矣。夫既为承载笔墨之具,不可不用意如法,以图永久。详言之以质同志。           设色琐论      五色原于五行,谓之正色;而五行相错杂以成者,谓之间色。皆天地自然之文章。于时也,四序之各异;于物也,赋性之各殊;于人也,荣枯老少休咎清浊之各各不齐。天地之所生,皆由气化,而非有意于其间。然作者当以意体之,令无不宛合,一若由气化所成者,是能以人巧合天工者也。今特条分缕析,详论其性情制合之法。夫古人作画,必表里俱到。笔画已刻入缣素,其所设色,又历久如新,终古不脱。且其古浑之气,若自中出。想其作时,必非若后人摽掠外貌,但求一时美观已也。凡画由尺幅以至寻丈巨障,皆有分量。尺幅气色,其分量抵丈许者三之一,三四尺者半之。大幅气色过淡,则远望无势,而弊于琐碎。小幅气色过重,则晦滞有余,而清晰不足。又当分作十分看,用重青绿者,三四分是墨,六七分是色;淡青绿者,六七分墨,二三分是色。若浅绛山水,则全以墨为主,而其色无轻重之足关矣。但用青绿者,虽极重,能勿没其墨骨为得。设色时须时时远望,层层加上,务使重处不嫌浓墨,淡处须要微茫,草木丛杂之致,与烟云缥缈之观,相与映发,能令观者色舞矣。且当知四时朝暮明晦之各不同,须以意体会,务极其致。又画上之色,原无定相,于分别处,则在前者宜重,而在后者轻以让之,斯远近以明;于囫囵处,则在顶者宜重,而在下者轻以杀之,斯高下以显。山石崚嶒,苍翠中自存脉络;树林蒙密,蓊郁处不令模糊。两相接处,故作分明;独欲显时,须教迥别。      设色竟,悬于高处望之,其轻重明暗间,无一毫遗憾,乃称合作矣。         春景欲其明媚。凡草坡树梢,须极鲜妍,而他处尤欲黯淡以显之。故作春景,不可多施嫩绿之色。今之为春景者,秾艳满纸,皆混作初夏之景。非也。点缀之笔,但用草绿,若草坡向阳之处,当以石绿为底,嫩绿为面。而峦头石面,则不得用青绿。夏景欲其葱翠。山顶石巅,须绿面加青,青面加草绿。凡极浓翠处,宜层层傅上,不可贪省漫堆,致有烟辣气息。凡著重色,皆须分作数层,每层必轻矾拂过,然后再上。树上及草地亦然。凡嵌青绿者,必以草绿拂过一二遍,故合盛夏时神色,而不没其墨,自然郁勃可观。秋景欲其明净。疏林衰草,白露苍葭,固是清秋本色。但作画者,多取江南气候,八九月间,其气色乃乍衰于极盛之后,若遽作草枯木落之状,乃是北方气候矣。故当于向阳坡地,仍须草色芊绵。山石用青绿,后不必加以草绿,而于林木间,间作红黄叶,或脱叶之枝,或以赭墨间其点叶,则萧飒之致自呈矣。冬景欲其黯澹。一切景物,惟松柏竹及树之老叶者,可用老绿,余惟淡赭和墨而已。凡写冬景,当先以墨写成,令气韵已足,然后施以淡色。若雪景,则以素地为雪;有水处,用墨和老绿;天空处,用墨和花青。若工致重色,则可粉铺其雪处。         墨曰泼墨,山色曰泼翠,草色曰泼绿。泼之为用,最足发画中气韵。令以一树一石,作人物小景,甚觉平平。能以一二处泼色,酌而用之,便顿有气象。赵承旨鹊华秋色真迹,正泼色法也。       作画所用之色,皆取经久不退者。而不退之色,惟金      石为尤,故古人不单用草木之色也。但金石是板色,草木是活色,用金石者,必以草木点活之,则草木得以附金石而久,金石得以藉草木而活。而制合之道,又在细心体会,须物物识其性情,而调用之。         花青即靛青,盖取其浮于面上之彩谓之花。凡色皆有质,此独无之,故不能自存。取者以石灰为其所附而成颗,是即所谓螺子黛也。其色青翠灵活,画家之要色也。先捣碎如沙,用滚汤泡过,先泡出黄黑水,后泡出青黑水。所出者皆其翳,虽泡数次,而其本色仍牢附于灰,入乳钵细研后,倾胶水搅匀于大盏;候一时许,倾其浮出之色于别盏,以其底所碇者,不必加胶,仍如前细研,复以前浮出之色倾入;候一时许,倾于别盏。照此法凡数次,其底色稍淡乃止。盖花青既是附灰而成者,则所出之色,愈后愈佳,且一二次不能尽出,故必数次取也。又其色离灰而附于胶,则灰之极细而不即碇者,尚留于色,如何得尽?且亦不必太尽,本色既全无质,若灰太尽,则又嫌于胶重矣。须合将倾出之水,总候半日许,倾入磁盆,复去其所碇者,将磁盆安于护灰炭火上炖将干,以物细细搅匀。若听其自干,而不细搅,则上半多胶,下半多灰。必搅于将干之时,则不尽之灰,与胶之粘性相和矣。         藤黄入花青,总谓之汁绿。藤黄重者曰嫩绿,轻者曰老绿,施之固各有所宜。总于重设色上,多用嫩绿。及嫩绿之极重者,曰苦绿。设色轻者,多用老绿。凡用藤黄,必视设色之轻重为多寡,且以宁少为贵者。       古者用蛤粉,今制法不传,不如竟用铅粉。但有铅气未净者,变成黑色,最大害事。先将铅粉入胶水研细,搅      成浆水;候片时,倾出面上粉水;少顷,复以面上清水还入粉,再搅如前,倾出凡数次。则轻而细者皆出,而重滞之渣滓则去之。将粉并水,上冒以纸,放大饭锅上蒸数次,出黄色者佳。蒸至黄色尽,乃可用。出青色者是铅气最重,不可用。即用亦必俟有黄色出,再候黄色尽,乃可用。蒸讫,必满贮清水,冒纸于上,安于静处,将干则加水,愈久愈妙。         硃砂不论块子大小,但要研得极细,分而用之。向有说硃砂四两,须人工一日。愚则以为必须两日,不过研愈多,则黄膘亦多耳。研时须用重胶水,工足后,用滚汤入大盏,搅匀,安半日许,倾出黄膘水,炭火上烘干(作人物肉色,及调合衣服诸样黄色,以其鲜明,愈于赭石多多也),出黄膘后,再入清胶水,细细搅匀,安一饭顷,倾出,复候出余黄膘水(可作工致小人物衣服,及山水中点用红叶之类,以其最细也)。其底所留者,尚有大半,再以极清胶水倾入,搅匀,候盏茶顷,倾出(作大人物,成片大红色者用之)。其底色,则仍如前法研过,凡傅成片大红色,当量用硃砂多少,入胶水揽匀,先倾出三之一,傅于著绢,干用轻矾水拂过,再倾出第二层傅上,如第一层法,然后将底所留傅上,矾好,以胭脂水套过,则其色更觉鲜美矣。         石青有数种,但皮粗而成块者,皆可入画。其细不必如硃砂,而漂制之法则同,故不多赘。但研至将细时,必以滚汤泡过,搅匀;候一顷,尽倾去面上所浮出者,然后再研。若不去,则画上久必有如油透者。每见旧画上用青绿处,若油透笔痕外者,皆缘于此。       石绿以沙少而色深翠者为佳,系是青绿山水要色。研      漂之法,与石青同,而加细焉。其底之最粗者,以嵌夹叶与墨疏苔,及著人物衣服。凡山石青多者,用石绿嵌苔;绿多者,用石青入石绿嵌苔。若笔意疏宕,则设色亦宜轻,合用青绿,以笼山石;纯用淡石绿,以铺草地坡面,而苔可不必嵌。         山南论画   清王学浩撰。学浩字孟养,号椒畦,江苏昆山人。生于乾隆十九年,卒于道光十二年。为人恬淡旷适,绝意于禄。山水得原祁正传,自言略得元人苍古之趣。晚年专用破墨,雄浑苍老。于书无不二,自成一家。      山南论画   正清工学浩   作画第一论笔墨。古人云:干湿互用,粗细折中。笔之谓也。用笔有工处,有乱头粗服处,至正锋侧锋,各有家数。倪高士、黄大痴俱用侧笔,及山樵、仲圭俱用正锋,然用侧者亦间用正,用正者亦间用侧,所谓意外巧妙也。用墨之法,忽干忽湿,忽浓忽淡,有特色一下处,有渐渐渍成处,有淡荡虚无处,有沉浸浓郁处。兼此五者,自然能具五色矣。凡画初起时须论笔,收拾时须沦墨。古人所谓大胆落笔、细心收拾也。   王耕烟云:有人间如何是士大夫画日:只一写字尽之。此语最为中肯字要写,不要描,画亦如之。一人描画,便为俗工矣。   张浦山云:凡画须毛。毛字从来论画所未及。作画时须意在笔先,或先画路径,或先画水口,或树木屋宇四面布置粗定,然后以山之开合向背凑之自然一气浑成,无重叠堆砌之病矣。董宗伯云:画须四面生来,不可一边生去是也。雨窗漫笔云:学不师古,如夜行无火。遇古人真      迹,以我之所得,向上研求,看其用笔若何,积墨若何,安放若何,出入若何,偏正若何,必于我有出一头地处,久之自与吻合矣。摹画之法,此论最确。山之轮廓,先定其劈破囫囵处,次看全幅之势,主峰多正,旁峰多偏,正峰须留脊,旁峰须向背。意到笔随,不能预定,惟善学者会之耳。   画石之法,方者用折,圆者用钩,顺其势也。   画中设色,所以补笔墨之不足,显笔墨之妙处。若使色自为色,笔墨自为笔墨,必至如涂涂附矣。   点苔最难,须从空坠下,绝去笔迹。却与擢不同:擢者秃笔直下,点者尖笔侧下;擢之无迹,笔为之,点之无迹,用笔者为之也。尝见黄鹤山樵江山渔父图,其点苔处粗细大小,无一可寻笔迹,真得从空坠下之法。及细阅耕烟、麓台之作,俱未空行绝迹,然后知此法之不传矣。   董宗伯云:画以造化为师。唐六如云,画当为山水传神。谈何容易!何论前代、本朝各家,即元季四家,亦只是笔墨精妙,未能为山水传神也。余家所藏北苑平湖垂钓图,庶几近之。   青绿一道,王耕烟尝自谓静悟三十年,始尽其妙。此为深于甘苦之言。就余所见唐之小李将军、宋之王晋卿画,觉耕烟之作,犹逊一筹。盖小李之青绿作千年计,晋卿亦可六七百年,若石谷亦可三四百年,此其别也。   没骨法始于唐杨升。董文敏尝效其峒关蒲雪图卷。余病其少古意。后于毗陵华氏见其雪中待渡图,真是匪夷所思文敏所仿,特用其画法耳,仍是文敏本色,非杨升后尘也。      松壶画忆   清钱杜撰。杜字叔美,号松壶,浙江杭州人。生于乾隆二十九年,卒于道光二十五年。性闲旷潇洒,好游,足迹遍天下。善书画,山水学元入而笔力细弱工梅花,可与金农、罗聘并驾。松壶画忆   亡清刁钱杜   余少时居南湖上。门无杂宾,斋中收藏甚富,暇则恣意探讨,日与古人唔对,兴到下笔,颇不为时习所染。中年奔走四方,浮名缠缚,所经之地,乞笔墨者坌集,牵率酬次,故寄兴时绝少。六十后老且懒,手僵目眵,畏近笔砚,每忆昔年东涂西抹,或与古人有相合处,以及从收藏家观唐、宋、元、明诸家真迹,有所得即笔之于纸,久之成帙,名曰《画忆》。后之鉴者,当知古法不可失,习俗不可染;于究心是道者,宜少有裨益焉。至南北两宗之源,山水皴染之法,则前人已详言之矣。道光庚寅仲冬雪窗,松壶居士识。   作画必明窗净几,笔墨精良,胸无尘滓,然后下笔。胸次默忆古名人山水,一树一石,如在腕下,则兴趣勃然,定是佳构。   山水以树始,昔人树诀已备言之。下笔须留意,笔笔要转折,心手并运,久之纯熟自然,一树成必有可观。赵      文度常云:树无他法,只要枝干得势,则全幅振起。恽南田与石谷论画书日;仆苦写树,发枝多枯窘,是以作山水初落笔便有戒心也。可见前人作画,慎始如此。   右丞《画诀净,有石分三面之说。分则全在皴擦钩勒,皴法又有简有烦,烦简中又有家数,如大痴善破皴法,可简可烦;云林似简而烦,山樵似烦而简。要之披麻、折带、解索等皴,总宜松而活。反是则谬矣。至北宗之大小斧劈,亦不离松活两字也   作山峦须分层次皴之,山峰须起伏映带,深厚有情,或间以碎石,或隔以云气;大约始用润笔,继用燥锋,则自然有郁然苍浑之气。   皴大小峦头,先将匡骨钩定,静看良久,自然有落笔处。先淡后浓,先润后燥,再加渲染,不患不厚矣。   山水中屋宇甚不易为,格须严整,而用笔以疏散为佳;处处意到,而笔不可到,明之文待诏足以为法。   更有一种粗枝大叶,及米家烟岚杏霭之境,石田翁是其所长。其中屋宇篱落,当以羊毫秃颖中锋提笔写之,意态自别。   山水中人物,赵吴兴最精妙,从唐人中来。明之文衡山全师之,颇能得其神韵。凡写意者,仍开眉目衣褶,细如蛛丝,疏逸之趣,溢於楮墨。唐六如则师宋人衣褶,用笔如铁线,亦妙。要之衣褶愈简愈妙,总以士气为贵。作大人物,须于武梁祠石刻领取古拙之意。   赵松雪松下老子图,一松一石,一藤榻,一人物而已。松极烦,石极简;藤榻极烦,人物极简;人物中衣褶极简,带与冠履极烦。即此可悟参错之道。      前人画谱无佳者,盖山水一道,变态万千,寻常画史尚不能传其情状,况付之市井梓工乎尝与朱山人野云言;画之中可付梨枣者,惟人物、鸟兽,屋宇、舟车,以及几榻、器皿等,宜各就所见唐、宋、元、明诸家山水中所有,一一摹出之,分别门类,汇为一书,庶畿留古人之规式,为后学之津梁。野云欣然,于是广搜博采,共相临摹,两年而成十二卷。即篱落一门,自唐以下,得七十馀种,他可类推。欲梓行以工钜未果,今稿本不知散失何所矣。   点苔一法,古人於山石交互处,界限未清,用苔以醒之;或皴法稍乱,用以掩其迹,故苔以少为贵若李希古全不作苔点,为北宗超然杰出者,唐子畏深得其法至王叔明之渴苔,又不必一例观也。   赵文敏之细攒点,文衡山全师之,用之青绿山石甚宜,水墨者亦深秀可喜。   设色每幅下笔,须先定意见,应设色与否,及青绿淡赭,不可移易也。   大痴、山樵多赭色,云林则水墨多。然余旧藏懒瓒《浦城春色》,乃大青绿,舟车、人物,并似北宋人,真不可思议!   设大青绿,落墨时皴法须简,留青绿地位;若淡赭,则烦简皆宜。   青绿染色,只可两次,多则色滞,勿为前人所误。   凡山石用青绿渲染,层次多,则轮廓与石理不能刻露,近于晦滞矣。所以古人有钩金法,正为此也。钩金创于小李将军,继之者燕文贵、赵伯驹、刘松年诸人,以及      明之唐子畏、仇十洲,往往为之,然终非山水上品。至赵令穰、张伯雨、陈惟允,后之沈启南、文衡山,皆以淡见长,其灵活处,似觉转胜前人。惟吴兴赵氏家法,青绿尽其妙,盖天姿既胜,兼有士气,固非寻常学力所能到也。王石谷云:余于是道参究三十年,始有所得。然石谷青绿近俗,晚年尤甚,究未梦见古人。南田用淡青绿,风致萧散,似赵大年,胜石谷多矣。用赭色及汁绿,总宜和墨一二分,方免炫烂之气。   赭色染山石,其石理皴擦处,或用汁绿,淡淡加染一层,此大痴法也   唐子畏每以汁绿和墨染山石,亦秀润可爱。   赭色,虞山破龙涧中者第一。青绿雨色,以滇中永晶为最   山水中松最难画,各家松针凡数十种,要惟挺而秀,则疏密肥瘦皆妙。昔米颠作《海岳庵图净,松计百馀树,用鼠须笔剔针,针凡数十万,细辨之,无一败笔。所以古人笔墨,贵气足神完。   柳亦颇不易写,谚云画树莫画柳,信然。然山水陂塘间似不可缺,前人所写,亦有数十种。王右丞能作空钩柳,其法柳叶须大小差错,条条相贴,逐渐取势为之,自有一种森沉旖旎之致。至赵大年之人字,徐幼文短剔如松针,皆秀绝尘寰,并可师法。   树之攒点,八九笔、十馀笔不等,须秃颖中锋攒聚而点之。详度凑积为树,不独得势,亦且松秀见笔。倘设色以汁绿,再点一次,更浓厚矣。文氏父子最工此,弟子陆叔平、钱叔宝,皆能为之。   ‘   空钩叶各家所作不同,总须静穆古雅。如设色,空钩者多,不妨留一株,竟不著色,亦赵法也。   小山树种数不一,有细攒点,有剔松针,有横点,有细横画细攒点及松针,并宜青绿山水中。横点宜赭山,细横画是秋景,只宜加赭。盖山树所以间山石峰峦,使深厚而分层次。云气中略露尖顶,则倍灵活有致。黄鹤翁与吴仲圭以淡墨大点,加以焦墨,沉郁苍浑之极。高房山亦间有之。   李希古山石不点苔,只以焦墨剔细草,此亦分清山石之一法。   作远山须慎重相度,然后下笔。形势得,则全幅皆灵动矣。染时有宜“意到而笔不到”者,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青绿山水之远山宜淡墨,赭色之远山宜青。亦有纯墨山水,而用青、赭两种远山者,江贯道吋有之。   山水中如佛塔经幢,以及人家灶突水碓、机杼鱼香,当于唐、宋名人画中摘取,时时临摹,务使纯熟存于胸中。以上诸物虽小道,然必佐以书卷之味乃佳。   山水中马牛虽写意,然必使神气宛肖而有笔意乃妙。他若鹤、鹿、鸡、犬,皆备点缀,总须於唐、宋人本中留意摹之。   房屋,文衡山最精,皆自赵吴兴得来。而吴兴则全自唐入画中酝酿而出   园亭中湖石须灵瘦,凹处皴之,凸处染之,只淡墨、石青、赭色三种交互处,以细草分之。   丘壑太实,须间以瀑布;不足,再间以云烟。山水之      要,宁空无实。   写云运笔须圆,用笔宜断,多萦洄交互处,或再以淡墨水渲染之。胸中先具飞动之意,自然笔势灵活流走,望而知非庸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