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耶稣会文献 - 第 342 页/共 351 页

与许青屿侍御书 新安布衣杨光先稽首顿首,上书侍御青翁许老先生大人台下:士君子搦七寸管,自附于作者之林,即有立言之责,非可苟然而已也。毋论大文小文,一必祖尧舜,法周孔,合于圣人之道,始足树帜文坛;价高琬琰,方称立言之职。苟不察其人之邪正,理之有无,言之真妄,而概以至德要道许之,在受者足为护身之符,而与者卒有比匪之祸;不特为立言之累,且并德与功而俱败矣,斯立言者之不可以不慎也。吾家老,不晓事,岂不可以为鉴哉? 兹天主教门人李祖白者,著《天学传概》一卷,其言曰:天主上帝,开辟乾坤,而生初人,男女各一。初人子孙聚居如德亚国,此外东西南北,并无人居。(依此说则东西万国,尽是无人之空地。)当是时,事一主,奉一教,纷歧邪说,无自而生。其后生齿日繁,散走遐逖,而大东大西,有人之始,其时略同。(祖白此说,则天下万国之君臣百姓,尽是邪教之子孙。祖白之胆,信可包天矣。) 考之史册,推以历年,试问祖白,此史册是中夏之史册乎?是如德亚之史册乎?如谓是中夏之史册,则一部二十一史,无有“如德亚”、“天主教”六字;如谓是如德亚之史册,祖白中夏人,何以得读如德亚之史?必祖白臣事彼国,输中国之情,尊如德亚为君,中夏为臣,故有史册历年之论。不然我东彼西,相距九万里,安有同文之史册哉?谋背本国,明从他国,应得何罪,请祖白自定。在中国为伏羲,(谓我伏羲是天主教之子孙,岂非卖君作子,以父事邪教,祖白之头可斩也。)即非伏羲,亦必先伏羲不远,为中国有人之始。(伏羲以前有盘古、三皇、天皇氏,已有干支。自天皇甲子至明天启癸亥,凡一千九百三十七万九千四百六十年, 为天官家中积分历元。祖白历官不知历元之数,而谓伏羲以前中夏无人,岂止于惑世诬民已哉?斯天罔人之罪,祖白安所逃乎?) 此中国之初人,实如德亚之苗裔。(伏羲是如德亚之苗裔,则五帝三王以至今日之圣君圣师圣臣,皆令其认邪教作祖,置盘古三皇新亲祖宗于何地?即寸斩祖白,岂足以尽其无君无父之辜?)以中夏之人而认西洋之邪教作祖,真杂种也。上天何故而生此人妖哉? 自西徂东,天学固其所怀来也,生长子孙,家传户习,此时此学之在中夏,必倍昌明于今之世矣。(伏羲时,天主教之学既在我中夏家传户习,且倍昌明于今之世,必其书有存者,自有书契至今,绝无天主教之文。祖白无端倡此妖言,出自何典?不知祖白是何等心核。国家有法,必剖祖白之胸,探其心以视之。) 延至唐虞,下迄三代,君臣告诫于朝,圣贤垂训于后,往往呼天称帝,以相警励。夫有所受之也,岂偶然哉。(以二典、三谟、六经、四书之天帝,为受之邪教之学,诬天非圣极已。即啖祖白之肉,寝祖白之皮,犹不足以泄斯言之恨。) 其见之《书》曰:“文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引《书》九十五言。) 《诗》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引《诗》一百一十言) 《鲁论》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引《论语》二十六言。) 《中庸》曰:“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引《中庸》二十言。) 《孟子》曰:“乐天者保天下。”(引《孟子》五十九言。) 凡此诸文,何莫非天学之微言法语乎?往时,利玛窦引用中夏之圣经贤传,以文饰其邪教。今祖白径谓中夏之圣经坚传,是受邪教之法语微言,祖白之罪可胜诛乎?) 审是则中国之教,无先天学者。(无先天学,则先圣先贤,皆邪教之后学矣。凡百君子读至此,而不痛哭流涕与之共戴天者,必非人也。) 噫!小人而无忌惮,亦至此哉? 不思我大清今日之天下,即三皇五帝之天下也,接三皇五帝之正统;大清之太祖、太宗、世祖、今上也,接周公孔子之道统,大清之辅相师儒也。祖白谓历代之圣君圣臣,是邪教之苗裔,六经、四书是邪教之微言,将何以分别我大清之君臣,而不为邪教之苗裔乎?祖白之胆何大也。 世祖碑天主教之文有曰:“夫朕所服膺者,尧舜周孔之道;所讲求者,精一执中之理。至于玄笈贝文、所称《道德》《楞严》诸书,虽当涉猎,而旨趣茫然。况西洋之书、天主之教,朕素未览阅,为能知其说哉?”大哉圣谟,真千万世道统之正脉,后虽有圣人,弗能驾世祖斯文而上之也。 盖祖白之心,大不满世祖之法尧舜、尊周孔,故著《天学传概》,以辟我世祖而欲专显天主之教也。以臣抗君,岂非明背本国,明从他国乎? 而弁其端者,曰:“康熙三年岁在甲辰春王正月柱下史毘陵许之渐敬题。”噫吁戏!异乎哉,许先生而为此耶?学士大夫如徐光启、李之藻、李天经、冯应京、樊良枢者,若而人为天主教作序多矣,或序其历法,或序其仪器,或序其算数。至《进呈图像》一书,则罔有序之者,实汤若望自序之。可见徐、李诸人,犹知不敢公然得罪名教也。 若望之为书也,曰男女各一,以为人类之初祖,未敢斥言覆载之内,尽是其教之子孙,君子直以妄目之而已矣。祖白之为书也,尽我大清而如德亚之矣,尽我大清及古先圣帝圣师圣臣而邪教苗裔之矣,尽我历代先圣之圣经贤传,而邪教之绪余之矣,岂止于妄而已哉?实欲挟大清之人,尽叛大清而从邪教,是率天下无君无父也。而先生序之曰:二氏“终其身于君臣父子,而莫识其所为天”,“即儒者,或不能无弊。”噫!是何言也?!二氏供奉皇帝龙牌,是识君臣;经言斋千辟支佛,不如孝堂上二亲,是识父子,况吾儒以五伦立教乎?唯天主耶稣谋反于其国,正法钉死,是莫识君臣;耶稣之母玛利亚有夫名若瑟,而曰耶稣不由父生,及皈依彼教人不得供奉祖父神主,是莫识父子。先生反以二氏之识君臣父子者,谓之为莫识君臣父子;以耶稣之莫识君臣父子者,谓之为识君臣父子,何刺谬也?儒者有弊,是先圣呼,先贤乎,后学乎?不妨明指其人,与众攻之。如无其人,不宜作此非圣之文,自毁周孔之教也。 杨墨之害道也,不过曰“为我”、“兼爱”,而孟子亟距之曰:“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传概》之害道也,苗裔我群臣,学徒我周孔。祖白之意,若曰孔子之道不息,天主之教不著。孟子之距,恐人至于无父无君;祖白之著,恐人至于有父有君。而先生为祖白作序,是距孔孟矣,遵祖白矣。儒者不能无弊,先生自道之也。 意者先生或非大清国之产乎,或非大清国之科目乎?胡为而为邪教序此非圣之书,发此非圣之言也,先生过矣?寻复思之,是非先生之笔也。何以明之?先生读书知字,发身庠序,为名进士,筮仕为名御史,其于圣人之道,幼学壮行熟矣。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言,先王之所素定者也,肯屑为此非圣妖书之序哉? 或者彼邪教人之谋,以先生乃朝廷执法近臣,又有文名,得先生之序,以标斯书,使天下人咸曰:“许侍御有序,则吾中夏人,信为天主教之苗裔,勿疑矣。”妖言惑众,有鱼腹天书之成效。故托先生之名为之序,既足以摇动天下人之心,更足为邪教之证据于将来也。必非先生之笔也。 不然,或先生之门人幕客,弗体先生敬慎名教之素心,假借先生之文,以射自鸣钟等诸奇器。必非先生之笔也。 再不然,近世应酬诗文,习为故套,有求者率令床头捉刀人给之,主者绝弗经心,不必见其文,读其书也。况先生戴星趋朝,出即入台治事,退食又接见贤士大夫,论议致君泽民之术,奚暇读其书哉?使先生诚得读其书,见我伏羲氏以至今日之君臣士庶,尽辱为邪教之子孙,六经、四书尽辱为邪教之余论,当必发竖眦裂,掷而抵其书于地之不蚤,尚肯为之序乎?此光先之所始终为必非先生之笔也。 光先之《辟邪论》、《距西集》杀青五六年矣,印行已五千余部,朝野多谬许之。而先生独若未之见,若未之闻,岂于非圣之书反悦目乎?必不然矣。于此愈信必非先生之笔也。 虽然光先能信必非先生之笔,有位君子能信必非先生之笔,天下学人能信必非先生之笔。但此序出未二月,业已传遍长安。非先生之笔而先生不亟正之,恐后之人未必能如光先,能如今日之有位君子,能如今日之天下学人,能信必非先生之笔也。得罪名教,虽有孝子慈孙,岂能为先生讳哉?犹之(乎)光先今日之呼吾家老不晓事也。先生当思所以处此矣。 天主耶稣谋反于如德亚国,事露正法,同二盗钉死十字架上,则与众弃之也,有若望之《进呈书像》可据。然则天主耶稣者,乃彼国之大贼首。其教必为彼国之厉禁,与中夏之白莲、闻香诸邪实同。在彼国则为大罪人,来我国则为大圣人,且谓我为彼教之苗裔,而弗知辱;谓我为彼教之后学,而弗知恶。使如德亚之主臣闻之,宁不嗤我中夏之士大夫无心知、无目识乎?先生虽未尝为之序,而序实有先生之名,先生能晏然已乎? 以谋反之遗孽,行谋反之邪教,开堂于京师宣武门之内、东华门之东、阜城门之西,山东之济南,江南之淮安、扬州、镇江、江宁、苏州、常熟、上海,浙之杭州、金华、兰谿,闽之福州、建宁、延平、汀州,江右之南昌、建昌、赣州,东粤之广州,西粤之桂林,蜀之重庆、保宁,楚之武昌,秦之西安,晋之太原、绛州,豫之开封,凡三十窟穴。而广东之香山嶴盈万人盘踞其间,成一大都会,以暗地送往迎来。若望藉历法以藏身金门,而棋布邪教之党羽于大清京师十二省要害之地,其意欲何为乎?明纲之所以不纽者,以废前王之法尔,律严通海泄漏。 徐光启以历法荐利玛窦等于朝,以数万里不朝贡之人,来而弗识其所从来,去而弗究其所从去,行不监押之,止不关防之,十五直省之山川形势、兵马钱粮,靡不收归图籍而弗之禁,古今有此玩待外国人之政否?大清因明之待西洋如此,遂成习矣。不察伏戎于莽,万一窃发,先生将用何术以谢此一序乎? 《时宪历》面书“依西洋新法”五字,光先谓其暗窃正朔之尊以予西洋,而明白示天下以大清奉西洋之正朔,具疏具呈争之。 今谓伏羲是彼教之苗裔,六经是彼教之微言,而“依西洋新法”五字,岂非奉彼教正朔之实据明验乎?惑众之妖书已明刊印传播,策应之邪党已分布各省咽喉,结交士大夫以为羽翼,煽诱小人以为爪牙,收拾我天下之人心。从之者如水之就下,朝廷不知其故,群工畏势不言,养虎卧内,识者以为深忧,而先生不效贾生之痛哭,尚反为其作序以谀之乎?光先抱杞忧者六年矣,怀书君门,抑不得通,惟付之笔伐口诛,以冀有位者之上闻。 先生乃圣门贤达、天子谏臣,不比光先之无官守言责。执典章以声罪致讨,实先生学术之所当尽,职分之所当为者,况有身后之累之一序乎?光先与先生素未谋面,而辄敢以书唐突先生者,为天下古今万国君臣士庶之祖祢卫,为古先圣人之圣经贤传卫,为天下生灵将来之祸乱卫,匪得已也。请先生速鸣攻之之鼓,以保立言之令名,以消身后之隐祸,斯光先之所以为先生计,非诮让先生也。幸先生亟图之,知我罪我,惟先生所命,主臣主臣。 康熙甲辰(1664年)三月二十五日 光先再顿首面投 辟邪论上 圣人之教平实无奇,一涉高奇即归怪异。杨墨之所以为异端者,以其持理之偏,而不轨于中正,故为圣贤之所距。矧其人其学,不敢望杨墨之万一,而怪僻妄诞,莫与比伦,群谋不轨,以死于法,乃妄自以为冒覆宇宙之圣人,而欲以其道,教化于天下万国,不有所以迸之,愚民易惑于邪,则遗祸将来,定非渺小。此主持世道者,他日之忧也。故不惮繁冗,据其说以辟之。 明万历中,西洋人利玛窦与其徒汤若望、罗雅谷,奉其所谓天主教以来中夏。其所事之像,名曰耶稣,手执一圆象。问为何物,则曰天。问天何以持于耶稣之手,则曰天不能自成其为天,如万有之不能自成其为万有,必有造之者而后成。天主为万有之初有,其有无元,而为万有元。超形与声,不落见闻,乃从实无,造成实有,不需材料、器具、时日。先造无量数天神无形之体,次及造人。其造人也,必先造天地品汇诸物,以为覆载安养之需。故先造天造地造飞走鳞介种植等类,乃始造人,男女各一,男名亚当,女名厄袜,以为人类之初祖。天为有始,天主为无始,有始生于无始,故称天主焉。次造天堂,以福事天主者之灵魂;造地狱,以苦不事天主者之灵魂。人有罪应入地狱者,哀悔于耶稣之前,并祈耶稣之母以转达于天主,即赦其人之罪,灵魂亦得升于天堂。惟诸佛为魔鬼,在地狱中永不得出。问耶稣为谁,曰即天主。问天主主宰天地万物者也,何为下生人世?曰天主悯亚当造罪,祸延世世胤裔,许躬自降生,救赎于五千年中,或遣天神下告,或托前知之口代传。降生在世事迹,预题其端,载之国史。降生期至,天神报童女玛利亚胎孕天主,玛利亚怡然允从,遂生子,名曰耶稣。故玛利亚为天主之母,童身尚犹未坏。问耶稣生于何代何时?曰生于汉哀帝元寿二年庚申。噫!荒唐怪诞,亦至此哉? 夫天二气之所结撰而成,非有所造而成者也。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时行而物生,二气之良能也。天设为天主之所造,则天亦块然无知之物矣,焉能生万有哉?天主虽神,实二气中之一气,以二气中之一气,而谓能造生万有之二气,于理通乎?无始之名,窃吾儒无极而生太极之说。无极生太极,言理而不言事。苟以事言,则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论则涉于诞矣。夫子之不语怪力乱神,政为此也。 而所谓无始者,无其始也。有无始,则必有生无始者之无无始;有生无始者之无无始,则必又有生无无始者之无无无始。溯而上之,曷有穷极?而无始亦不得名天主矣。 误以无始为天主,则天主属无而不得言有。真以耶稣为天主,则天主亦人中之人,更不得名天主也。设天果有天主,则覆载之内,四海万国,无一而非天主之所宰制,必无独主如德亚一国之理。独主一国,岂得称天主哉?既称天主,则天上地下,四海万国,物类甚多,皆待天主宰制。 天主下生三十三年 ,谁代主宰其事?天地既无主宰,则天亦不运行,地亦不长养,人亦不生死,物亦不繁茂,而万类不几息乎? 天主欲救亚当,胡不下生于造天之初,乃生于汉之元寿庚申?元寿庚申距今上顺治己亥,才一千六百六十年尔,而开辟甲子至明天启癸亥,以暨于今,合计一千九百三十七万九千四百九十六年。此黄帝太乙所纪从来之历元,非无根据之说。太古洪荒,都不具论。而天皇氏有干支之名,伏羲纪元癸未,则伏羲以前,已有甲子明矣。孔子删《书》,断自唐虞,而尧以甲辰纪元。尧甲辰距汉哀庚申,计二千三百五十七年。若耶稣即是天主,则汉哀以前,尽是无天之世界。第不知尧之钦若者何事,舜这察齐者何物也? 若天主即是耶稣,孰抱持之而内于玛利亚之腹中。《齐谐》之志怪,未有若此之无稽也。男女媾精,万物化生,人道之常经也。有父有母,人子不失之辱;有母无父,人子反失之荣。四生中(惟)湿生无父母,胎卵化俱有父母。有母而无父,恐不可以为训于彼国,况可闻之天下万国乎?世间惟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想彼教尽不知父乎?不然,何奉无父之鬼如此其尊也?尊无父之子为圣人,实为无夫之女,开一方便法门矣。 玛利亚既生耶稣,更不当言童身未坏。而孕胎何事,岂童女怡然之所允从?且童身不童身,谁实验之?《礼》内言:“不出公庭,不言归女。”所以明耻也。母之童身,即禽兽不忍出诸口,而号为圣人者,反忍出诸口,而其徒反忍鸣之天下万国乎?耶稣之师弟,禽兽之不若矣。童身二字,本以饰无父之嫌,不知欲盖而弥彰也。 天堂地狱,释氏以神道设教,劝怵愚夫愚妇,非真有天堂地狱也。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百祥百殃,即现世之天堂地狱。而彼教则凿然有天堂地狱,在于上下,奉之者升之天堂,不奉之者堕之地狱。诚然,则天主乃一邀人媚事之小人尔,奚堪主宰天地哉?使奉者皆善人,不奉者皆恶人,犹可言也。苟奉者皆恶人,不奉者皆善人,抑将颠倒善恶而不恤乎?释氏之忏悔,即颜子不二过之学,未尝言罪尽消也。而彼教则哀求耶稣之母子,即赦其罪,`而升之于天堂。是奸盗诈伪,皆可以为天人,而天堂实一大逋逃薮矣。拾释氏之唾余,而谓佛堕地狱中,永不得出,无非满腔忌嫉,以腾妒妇之口。 如真为世道计,则著至大至正之论,如吾夫子正心诚意之学,以修身齐家为体,治国平天下为用,不期人尊而人自尊之。奈何辟释氏之非,而自树妖邪之教也。其最不经者,未降生前,将降生事迹预载国史。夫史以传信也,安有史而书天神下告未来之事者哉?从来妖人之惑众,不有所藉托,不足以倾愚之心,如社火狐鸣、鱼腹天书、石人一眼之类。而曰史者,愚民不识真伪,咸曰信真天主也,非然何国史先载之耶? 观尽法氏之见耶稣步行灵迹,人心翕从,其忌益甚之语,则知耶稣之聚众谋为不轨矣。官忌而民告发,非反而何?耶稣知不能免,恐城中信从者多尽被拘执,傍晚出城,入山囿中跪祷。被执之后,众加耶稣以僭王之耻,取王者绛色敝衣披之,织刚刺为冕,以加其首,且重击之。又纳杖于耶稣之手,比之执权者焉,伪为跪拜,以恣戏侮。审判官比辣多计释之而不可得,姑听众挞以泄恨。全体伤剥,卒钉死于十字架上。观此,则耶稣为谋反之渠魁,事露正法明矣。而其徒邪心未草,故为三日复生之说,以愚彼国之愚民。不谓中夏之人,竟不察其事之有无,理之邪正,而亦信之皈之,其愚抑更甚也。 夫人心翕从,聚众之迹也;被人首告,机事之败也;知难之至,无所逃罪也;恐众被拘,多口之供也;傍晚出城,乘天之黑也;入山囿中,逃形之深也;跪祷于天,祈神之佑也;被以王者之衮冕,戏遂其平日之愿也;伪为跪拜,戏其今日得为王也;众挞泄恨,泄其惑人之恨也;钉死十字架上,正国法快人心也。其徒讳言谋反,而谋反之真赃实迹,无一不自供招于《进呈书像说》中。十字架上之钉死,政现世之剑树地狱,而云佛在地狱,何所据哉?且十字架物何也,以中夏之刑具考之,实凌迟重犯之木驴子尔。皈彼教者,令门上堂中,俱供十字架。是耶稣之弟子,无家不供数木驴子矣,其可乎? 天主造人,当造盛德至善之人,以为人类之初祖,犹恐后人之不善继述,何造一骄傲为恶之亚当,致子孙世世受祸?是造人之人,贻谋先不臧矣。天主下生救之,宜兴礼乐行仁义,以登天下之人于春台,其或庶几。乃不识其大,而好行小惠,惟以瘳人之疾,生人之死,履海幻食,天堂地狱为事,不但不能救其云礽,而身且陷于大戮,造天之主如是哉?及事败之后,不安义命,跪礼于天,而妖人之真形,不觉毕露。夫跪祷,祷于天也。天上之神,孰有尊于天主者哉?孰敢受其跪,孰敢受其祷?以天主而跪祷,则必非天主明矣。 按耶稣之钉死,实壬辰岁三月二十二日,而云天地人物俱证其为天主。天则望日食既,下界大暗,地则万国震动。夫天无二日,望日食既,下界大暗,则天下万国宜无一国不共睹者。日有食之,春秋必书,况望日之食乎?考之汉史光武建武八年壬辰四月十五日,无日食之异,岂非天丑妖人之恶,使之自造一谎,以自证其谎乎?连篇累牍,辩驳其非,总弗若耶稣跪祷于天,则知耶稣之非天主痛快斩截,真为照妖之神镜也。一语允堪破的,则必俟数千言者。 盖其刊布之书,多窃中夏之语言文字,曲文其妖邪之说。无非彼教金多,不难招致中夏不得志之人,而代为之创润。使后之人,第见其粉饰之诸书,不见其原来之邪,本茹其华而不知其实,误落彼云雾之中,而陷身于不义,故不得不反复辨论,以直捣其中坚。世有观耶稣教书之君子,先览其《进呈书像》及《蒙引》、《日课》三书,后虽有千经万论,必不屑一寓目矣。 邪教之妖书妖言,君子自能辨之,而世有不知之无状,真有不与同中国者,试举以告夫天下之学人焉。今日之天主堂,即当年之首善书院也。若望乘魏璫之焰,夺而有之,毁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木主,践于粪秽之内,言之能不令人眦欲裂乎?此司马冯元飚之所以切齿痛心,向人涕泣而不共戴天者也。 读孔氏书者,可毋一动念哉。邪说跛行,惧其日滋,不有圣人,何能止息?孟子之拒杨墨,恶其充塞仁义也。天主之教岂特充塞仁义已哉。禹平水土,功在万世。先儒谓孟子之功,不在禹下,以其距杨墨也。兹欲距耶稣,息邪教,正人心,塞乱源,不能不仰望于主持世道之圣人云。韩愈有言:“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吾于耶稣之教亦然。 时顺治己亥(1659年)仲夏日,新安布衣杨光先长公氏著 辟邪论中 圣人学问之极功,只一穷理以几于道,不能于理之外,又穿凿一理,以为高也。故其言中正平常,不为高达奇特之论,学人终世法之,终世不能及焉,此《中庸》之所以鲜能也。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恃其给捷之口,便妄之才,不识推原事物之理,性情之正。惟以辩博传为圣,瑰异为贤,罔恤悖理叛道,割裂坟典之文而支离之。譬如猩猩鹦武,虽能人言,然实不免其为禽兽也。利玛窦欲尊耶稣为天主,首出于万国圣人之上而最尊之,历引中夏六经之上帝,而断章以证其为天主,曰天主乃古经书所称之上帝;吾国天主,即华言上帝也;苍苍之天,乃上帝之所以役使者;或东或西,无头无腹,无手无足,未可为尊;况于下地,乃众足之所踏践污秽之所归,安有可尊之势,是天地皆不足尊矣。如斯立论,岂非能人言之禽兽哉? 夫天万事、万物、万理之大宗也,理立而气具焉,气具而数生焉,数生而象形焉。天为有形之理,理为无形之天,形极而理见焉,此天之所以即理也。天函万事万物,理亦函万事万物,故推原太极者,惟言理焉。理之外更无所谓理,即天之外更无所谓天也。 《易》之为书,言理之书也,理气数象备焉。乾之《卦》:“乾:元亨利贞。”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夫元者,理也。资始万物,资理以为气之始,资气以为数之始,资数以为象之始,象形而理自见焉,故曰“乃统天”。《程传》:乾,天也,专言之则道也,分言之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乾。此分合之说,未当主于分而不言合也。专者体也,分者用也,言分之用而专之体自在矣。天主教之论议行为,纯乎功用,实程子之所谓:“鬼神何得擅言主宰?”朱子云:“乾元是天之性,如人之精神。”岂可谓人自是人,精神自是精神耶?观此则天不可言自是天,帝不可言自是帝也。万物所尊者惟天,人所尊者惟帝。人举头见天,故以上帝称天焉,非天之上,又有一帝也。 《书》云曰:“钦若昊天。”“惟天降灾祥在德。”与“天叙”、“天秩”、“天命”、“天讨”。 《诗》云:“畏天之威,天鉴在兹”皆言天也。“上帝是皇,昭事上帝。”言敬天也。“予畏上帝,不敢不正。”言不敢逆天也。“惟皇上帝,降衷下民。”衷者,理也,言天赋民以理也。 《礼》云:“天子亲耕,粢盛秬鬯,以事上帝。”言顺天时,重农事也。 凡此皆称上帝以尊天也,非天自天,而上帝自上帝也。读书者毋以辞害意焉。今谓天为上帝之役使,不识古先圣人何以称人君为天子,而以役使之贱,比之为君之父哉?以父人君之天,为役使之贱,无怪乎令皈其教者,必毁天地君亲师之牌位,而不供奉也。不尊天地,以其无头腹、手足,踏践污秽而践之也;不尊君以其为役使者之子而轻之也;不尊亲以耶稣之无父也。天地君亲尚如此,又何有于师哉?此宣圣木主之所以遭其毁也。乾坤俱汩,五伦尽废,非天主教之圣人学问,断不至此。 宜其夸诩,自西徂东,诸大邦国,咸习守之,而非一人一家一国之道也。吁嘻!异乎哉。自有天地以来,未闻圣人而率天下之人于无父无君者也。诸大邦国苟闻此道,则诸大邦国,皆禽兽矣,而况习守之哉。 夫不尊天地而尊上帝,犹可言也,尊耶稣为上帝则不可言也。极而至于尊凡民为圣人、为上帝,犹可言也,胡遽至于尊正法之罪犯为圣人、为上帝,则不可言也。古今有圣人而正法者否?上帝而正法,吾未之前闻也。所谓天主者,主宰天地万物者也。能主宰天地万物,而不能主宰一身之考终,则天主之为上帝可知矣。 彼教诸书,于耶稣之正法,不言其钉死者何事,第云救世功毕,复升归天。其于圣人易箦之大事,亦太草草矣。夫吾所谓功者,一言而泽被苍生,一事而恩施万世,若稷之播百谷,契之明人伦,大禹之平水土,周公之制礼乐,孔子之法尧、舜,孟子之距杨墨,斯救世之功也。耶稣有一于是乎?如以瘳人之病,生人之死为功,此大幻术者之事,非主宰天地万物者之事也。苟以此为功,则何如不令人病,不令人死,其功不更大哉?夫既主宰人病人死,忽又主宰人瘳人生,其无主宰已甚,尚安敢言功乎?故只以“救世功毕,复升归天”八字结之,绝不言毕者何功,功者何救。盖亦自知其辞之难措,而不觉其笔之难下也。以正法之钉死,而云“救世功毕,复升归天”,则凡世间凌迟斩绞之重犯,皆可援此八字为绝妙好辞之行状矣。 妖书妖言,悖理反道,岂可一日容于中夏哉。 辟邪论下 详阅利玛窦阐明天主教诸书之论议,实西域七十二种旁门之下,九十六种邪魔之一。其诋毁释氏,欲驾而上之,此其恒情,原不足为轻重。利玛窦之来中夏,并老氏而排之。士君子见其排斥二氏也,以为吾儒之流亚,故交赞之援引之,竟忘其议论之邪僻,而不觉其教之为邪魔也。且其书止载耶稣“救世功毕,后升归天”,而不言其死于法,故举世缙绅皆为其欺蔽。此利玛窦之所以为大奸也。其徒汤若望之知识,卑谙于利玛窦,乃将耶稣之情事,于《进呈书像》中和盘托出,予始得即其书以辟之。岂有彼国正法之罪犯,而来中夏为造天之圣人,其孩孺我中夏人为何如也?耶稣得为圣人,则汉之黄巾、明之白莲,皆可称圣人矣。耶稣既钉死十字架上,则其教必为彼国之所禁。以彼国所禁之教,而欲行之中夏,是行其所犯之恶矣,其衷讵可测哉。 若望之流开堂于江宁、钱塘、闽、粤,实繁有徒,呼朋引类,往来海上。天下之人,知爱其器具之精工,而忽其私越之干禁,是爱虎豹之文皮,而豢之卧榻之内,忘其能噬人矣。 夫国之有封疆,关之有盘诘,所以防外伺,杜内泄也,无国不然。今禁令不立,而西洋人之集中夏者,行不知其遵水遵陆,止不知其所作所为。惟以精工奇巧之器,鼓动士大夫;天堂地狱之说,煽惑我愚民。凡皈之者,必令粘一十字架于门上,安知其非左道之暗号乎?世方以其器之精巧而爱之,吾政以其器之精巧而惧之也。输之攻,墨之守,岂拙人之所能哉?非我族类,其心必殊,不谋为不轨于彼国,我亦不可弛其防范,况曾为不轨于彼国乎。兹满汉一家,蒙古国戚出入关隘,犹凭符信以行,而西洋人之往来,反得自如而无讥察,吾不敢以为政体之是也。 正人必不奉邪教,而奉邪教者必非正人。以不正之人,行不正之教,居于内地,为国显官,国之情势,保毋不外输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谋国君子毋以其亲匿而玩视之也。 彼教之大规,行教之人则不婚不宦。考汤若望之不婚,则比顽童矣。不宦则通政使食正二品服俸加二级掌钦天监印矣,行教而叛教,业已不守彼国之法,安能必其守大清之法哉?《诗》云:“相彼雨雪,先集维霰。”“依西洋新法”五字,不可谓非先集之霰也。 阳和布气,鹰化为鸠,识者犹恶其眼。予盖恶其眼云,怀书君门,抑不得达。故著斯论,以表天主教之隐祸有如此。宁使今日詈予为妒妇,不可他日神予为前知也。 论甫刻成,客有向予言:利玛窦于万历时,阴召其徒,以贸易为名,舳舻衔尾,集广东之香山澳中,建城一十六座。守臣惧,请设香山参将,增兵以资弹压。然彼众日多,渐不可制。天启中,台省始以为言,降严旨,抚臣何士晋,廉洁刚果,督全粤兵毁其城,驱其众,二三十年之祸一旦尽消。此往事之可鉴也。今若望请召彼教人来治历,得毋借题为复居澳之端乎?彼国距中夏十万里,往返必须十年,而三月即至,是不在彼国,而在中国明矣。不知其从于何年,奉何旨,安插何地方也?如无旨安插,则私越之干禁,有官守言责之大,君子可无半语一诘之哉?兹海氛未靖,讥察当严,庙堂之上,宜周毖饬之画,毋更揖盗,自诒后日之忧也。 续因所闻,补赘论末,忧国大君子鉴之。 临汤若望进呈图像说 上许先生书后,追悔著《辟邪论》时,未将汤若望刻印“国人拥戴耶稣”及“国法钉死耶稣”之图像,刊附论首,俾天下人尽见耶稣之死于典刑,不但士大夫不肯为其作序,即小人亦不屑归其教矣。若望之《进呈书像》,共书六十四张,为图四十有八。一图系一说于左方。兹弗克具载,止摹“拥戴耶稣”及“钉架”“立架”三图三说,与天下共见耶稣乃谋反正法之贼首,非安分守法之良民也。图说附于左方。 汤若望曰:耶稣出,行教久,知难期之渐迫也,旋反都城就之。从来徒行,惟此入都则跨一驴。且都人望耶稣如渴,闻其至也,无贵贱大小,倾城出迎。贵者缙绅,贱者百姓,拥戴之盛,取死之速妖人从来如此。)有以衣覆地,弗使驴足沾尘者;有折枝拥导者。(如此拥戴耶稣,则如德亚国主与耶稣势不能两立矣。非国主杀耶稣,则耶稣必弑国主。)前后左右,群赞其为天主无间也。噫!是盖有二意焉:一,少显尊贵之相于受难之前,(妖人之类情不觉自露,惟其尊贵所以取钉死。)以见受难实为天主;一,借此重责五日后有变心附恶者。(五日前奉迎者愚民受其惑;五日后变心者,惧王法悔前非也。)若曰尔所随声附恶,以相倾陷者,非即尔前日欢迎入城,赞为天主者乎?(自供) 杨子曰:此汤若望自招天主耶稣是谋反之口供。 若望曰:其钉十字架也,左右手各一钉,二足共一钉。有二盗在狱未决者,今亦取出钉之,以等耶稣于盗,为大辱云。 杨子曰:犯人画招已毕,此真所谓不刑而招。 若望曰:钉毕则立其架,中耶稣,两傍盗也。耶稣悬架,天地人物俱证其为天主。天证,如太阳当望而食,法所不载。且全食下界大暗,且久食历时十二刻也。地证,全地皆震,惊动万国。人证,无数死者离墓复活。物证,如石块自破,帷帐自裂等是也。尤足异者,既终之后,恶众有眇一目者,举枪刺耶稣肋,以试其实死与否?刺血下注,点及恶目,随与复明。(邪教之意恐人议论耶稣是邪教,不是天主下生,故引天地人物作证以见耶稣真是天主。必要说到理事之所无,使人不敢不信。细考耶稣钉死之日,依西历乃三月之十六日,考之中历为汉光武建武八年壬辰岁之三月二十二日。夫天肯违常度,非朔日而食,以证耶稣为天主,何不食于廿二而食于十六。若望亦自知下弦之月,不能全掩太阳之光,故于既望月圆之朝,疾行一百八十二度半以食日,下界大暗。精于历法如若望,方知此食在羲和历官,断断不能言,断断不敢言也。若望既敢妄言,吾亦姑以妄信。日有食之,春秋必书。但查建武八年三月四月无日食、地震之文,况望日日食乎?彼邪教人止知说燥脾之谎,以惑愚夫愚妇,不提防明眼学人,有史册可考,以镜其失枝脱节也。独怪向来士大夫,愿为定交,愿为作序,岂真无目?不过利其数件奇巧器物,与之狎尔。殊不知一与亲暱,即弗能守自己之正学,乃玩物以徇人。举世尤而效之,遂遗天下后世无穷之祸。作俑无后,吾必以徐光启为万世大罪人之魁。) 杨子曰:右三图三说,是圣人,是反贼?是崇奉,是正法?吾弗能知,请历来作序先生辨之。 正国体呈稿 江南徽州府新安卫官生编歙县民杨光先呈,为大国无奉小国正朔之理,一法无有闰有不闰之月,事关国体,义难缄默,请乞题参会勘改正,以尊大国名分,以光一代大典事: 窃惟正名定分,在只字之间;成岁闰余,有不易之法。顾法不可以紊乱,而名不可以假人。名以假人,将召不臣之侮;法而紊乱,定贻后世之讥。斯国体之攸关,非寻常之得失也。皇上乘乾御宇,抚有万国,从来幅员之广,重译之献,未有如皇上之盛者。而正朔之颁,实万国之所瞻听,后世之所效则,非一代因革损益之庶政比也。必名足以统万国,而法足以宪万世,始克称一代历焉。 兹钦天监监正汤若望之以新法推《时宪历》也,于名则有无将之诛,于法则有扰纪之罪。为皇上之臣民者,岂能晏然而已乎? 夫《时宪历》者,大清之历,非西洋之历也;钦若之官,大清之官,非西洋之官也。以大清之官,治大清之历,其于历面之上,宜书“奏准印造时宪历日,颁行天下”,始为尊皇上而大一统。今书上传“依西洋新法”五字,是暗窃正朔之权以予西洋,而明谓大清奉西洋之正朔也,其罪岂止无将已乎? 《春秋》,鲁记事之史也;仲尼,鲁之老臣也。鲁臣而修鲁史,尚不敢自大其君,而必系之以春王正月。盖所以尊周天王而大一统,非藉周天王而张大夫鲁也。今以大清之历而大书“依西洋新法”,不知共欲天王谁乎?如天王皇上,则不当书“依西洋新法”;敢书“依西洋新法”,是借大清之历,以张大其西洋,而使天下万国,晓然知大清奉西洋之正朔,实欲天王西洋而鲁大清也,罪不容于诛矣。 孔子惜繁缨,谓名与器不可以假人。今假以依西洋新法,此实见之行事,非托之空言者也,岂特繁缨已哉?若望必白五字出自上传。夫上传者,传用其法,未尝传其特书五字于历面也。皇上即传其特书五字于历面,若望亦当引分以辞曰:“冠履有定分,臣偏方小国之法,曷敢云大国依之,而特书于历面,以示天下万国,臣不敢也。”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敢贪天子之命,毋下拜,不可师以辞乎?如曰习矣而不察,小国命大国,非习而不察之事也。人臣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雀。 光先于本年五月内,曾具疏纠政。疏虽不得上达,而大义已彰于天下。若望即当检举改正,以赎不臣之罪,何敢于十八年历日,犹然大书五字,可谓怙终极笑。此盗窃名器之罪,一也。 三岁一闰,气盈朔虚之数也。无法以推之,何以知其某月当置闰,其月不当置闰乎?一月之内有一节气、一中气,此常月之法也。有一节气而无中气,则以上半月为前月之中气,下半月为后月之节气,此置闰之法,夫人尽知也,《新法》于十八年闰七月十四日酉时正初刻交白露八月节。十四日以前作七月用,十四日以后作八月用。此有节气而无中气之为闰,此法之正也。忽又于十二月十五日申时正三刻交立春正月节,此月有节气而无中气,政与闰七月之法同,是一岁而有两闰月之法矣。同一法也而有闰有不闰,何以杜天下后世之口乎?且顺治十八年实闰十月,而《新法》谬闰七月,此不知其凭何理以推也。若望必曰西洋新法与羲和不同。夫用新法者,冀其精密于羲和之法也,而《新法》谬乱若此,不敢望羲和之万一,尚可侈口言《新法》哉?匪特此也,一月有三节气,则又更异于有闰、有不闰之法矣。至于冬至之刻,至立春之刻,应有四十五日八时弱,而《新法》止四十四日一时三刻,将立春之刻在前一日六时三刻,是不应立春之日而立春,应立春之日而不立春,凡此开辟至今所未闻之法也。夫春为一岁之首,《礼经•月令》:“立春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大夫,以迎春于东郊。”关于典礼,何等重大。乃以偏方之新法,淆乱上国之礼经,亵天帝而慢天子,莫此为甚焉!《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新法》之干于《政典》多矣。此俶扰天纪之罪,二也。 夫以堂堂之天朝,举一代之大经大法,委之无将扰纪之人,而听其盗窃紊乱,何以垂之天下后世哉?总之,西洋之学,左道之学也。其所著之书,所行之事,靡不悖理叛道。世尽以其为远人也而忽之,又以其器具之精巧也而暱之。故若望得借其《新法》,以隐于金门以行邪教。久之党与炽盛,或有如天主耶稣谋为不轨于其本国,与利玛窦谋袭日本之事,不几养虎自贻患哉。二事一见于若望进呈之书,一闻于海舶商人之口。如斯情事,君之与相不可不一聆于耳中,以知天主教人之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