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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学记言卷十三 <子部,杂家类,杂学之属,习学记言>   钦定四库全书   习学记言卷十四    宋 叶适 撰   孟子   梁惠王问何以利吾国对王何必曰利问贤者亦乐此乎对贤者而后乐此言寡人之民不加多对王好战请以战喻言寡人愿安承教对杀人以梃刃与政无异齐宣王若寡人者可以王对不忍杀牛之心足以王又言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又言与百姓同乐则王又言文王之囿民犹以为小又言王请无好小勇又言雪宫之乐不得而非其上与为上而不与民同乐者皆非又言公刘好货太王好色孟子出而说齐梁之君几得政于齐具见此十余章大抵逆来顺往无问其所从必得吾之所以言而后止故孟子自谓人不足与适政不足与间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夫指心术之公私于一二语之近而能判王霸之是非于千百世之逺迷复得路焕然昭苏宜若不待尧舜禹汤而可以致唐虞三代之治矣当是时去孔子没虽才百余年然齐韩赵魏皆已改物鲁卫旧俗沦壊不反天下尽变不啻如夷狄孟子亦不暇顾但言以齐王犹反手也若宣王果因孟子显示暂得警发一隙之明岂能破长夜之幽昏哉盖舜禹克艰伊尹一徳周公无逸圣贤常道惕兢畏不若是之易言也自孟子一新机括后之儒者无不益加讨论而格心之功既终不验反手之治亦不复兴可为永叹矣   按孔丛子载孟子年尚防见子思子思以其言称尧舜性乐仁义甚说其志命子上侍坐礼敬甚崇其见梁惠王命以叟而孟子自言四十不动心于是年过五十矣盖乐其道而忘人之势不以壮老易其守当士人波荡纵横之时独不见诸侯然而无环堵约之陋非布衣藜藿之防宜其豪杰自命于顔闵以下曰姑舍是而虽伯夷伊尹犹非所愿学也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公孙丑特以世俗之意观孟子故其告以不动心谓当自反守约又及于养浩然之气谓集义所生非义袭而取之皆家户所有日用常行非如曽子惴惴至死子路惟恐有闻冉有限力不足者也不然孟子何以从容于进退之间始终生死由一道宏益开阐继尧舜而有余哉近世之学以不动心养气为圣贤之难事孟子之极功诘论往反析理精粗有白首终老而不定者何敢言四十乎至其出处得防倒行错施固无以庶几古人之一二矣按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鬭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夫始终专以血气为言虽曰与中人立法然义理本要调和一身使蹶趋者能为浩然耘锄者不为助长若孟子化血气从义理其易如彼而学者不察方揠义理就血气其难如此盛衰顿异勇怯不同乃君子所甚畏也故必遵孔子之言致验于一身之血气始戒之终戒之戒于此者切进于彼者深则虽不待四十而可以无动矣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孟子以战国之人失其本心无能不忍人者故着此论然先王之政则不止为不忍人而发盖以圣人之道言之既为之君则有君职舜禹未尝不勤心苦力以奉其民非为民赐也惧失职耳孟子虽欲陈善闭邪为可晓之语然后此亦未有能不忍人而为政者就其有之固不能推也若夫平居讲明临事背戾自谓为不忍人之学而不免于行忍人之政者不知其所底止矣以孟子答景丑语详味之本仁义而同民利齐王盖已有动悟之益故为言受教不召之礼若又加尊信则君臣之遇自此始矣然齐王待之以宾位之以卿其礼异于他儒生欲无废议论而已故孟子终不仕齐王犹欲授馆赋禄以矜式其国人孟子以为不行其道而徒頼其廪是利之也故终不留按鲁定公受女乐三日不朝孔子释大夫出奔齐景公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卫灵公忽问陈仰视飞鸿孔子行遂有在陈之厄孔子之行速者去国常礼也齐王非不用孟子孟子以其非所用自决去之尔故其行迟迟而尹士淳于髠皆有诟病也   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按子思独演尧舜之道顔曽以下为善有艺极者所不能也故自孟子少时则固已授之矣尧舜君道也孔子难言之其推以与天下共而以行之疾徐先后喻之明非不可为者自孟子始也周衰而天下之风俗渐壊齐晋以盟防相统率及田氏六卿吞灭非复成周之旧遂大壊而不可收戎夷之横猾不是过也当时往往以为人性自应如此告子谓性犹杞栁义犹桮棬犹是言其可以矫揉而善尚不为恶性者而孟子并非之直言人性无不善不幸失其所养使至于此牧民者之罪民非有罪也以此接尧舜禹汤之统虽论者乖离或以为有善有不善或以为无善无不善或直以为恶而人性之至善未尝不然见于搏噬紾夺之中此孟子之功所以能使帝王之道几絶复续不以毫厘杪忽之未备为限断也余尝疑汤若有恒性伊尹习与性成孔子性近习逺乃言性之正非止善字所能通而后世学者既不亲履孟子之时莫得其所以言之要小则无见善之效大则无作圣之功则所谓性者姑以备论习之一焉而已   与梁齐滕文公论治最孟子要切处惜无他书可以参看大抵民不能皆有田而尽力于农学校废缺而上无教乃当时之大患故谆谆言之诸侯赋税法独鲁屡变已见于春秋不知他国如何晏子为叔向言齐为季世及对景公皆病其专山泽之利故孟子举文王治岐语略相应而齐王自以为好货而不能行其言请野九一国中什一惟鲁哀公谓二吾犹不足不知他国所以敛民者分数果如何然戴盈之言什一去闗市之征今兹未能请轻之以待来年然后已孟子又言当法而不防讥而不征助而不税然则是时王政不行诸侯往往通用什二【今之诸侯取之民犹御恐不止什二】而闗市山泽防屋皆自征之矣但轻重各不同耳其因滕侯问井地方论经界及治乡治野之法虽与周官同此当时传儒道者所共知然周官所言在建国之初而滕有国已数百余年之后孟子乃使之如初建国时耶然劝其力行以新子之国则当时所谓因循茍且者诚欲其尽去不用而滕侯为善果决亦足以任此也至为梁齐言则又不然直欲其五畆之宅树之以桑百畆之田可以无饥谨庠序之教申孝弟之义岂梁齐大国也井田学校固自有存者不必尽创为也如此类皆无他书参攷不能知孟子欲施置与其时合废省之详甚可惜也虽然经界井牧有司之小事周官固不备载后世以孟子尝言故争论不已又汉法什五税一甚至三十税一地大用寡取之轻正合事宜学者以孟子有大貉小貉之论讳避弗称至于今世无所不取又倍战国乃茫然无以救此徒讲经界井地何益治乱哉   孟子辟许行神农之学其言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飱而治虽非中道比于刻薄之政不犹愈乎孟子力陈尧舜禹稷所以经营天下至谓其南蛮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词气峻截不可婴拂使见老子至治之俗民各甘其食美其服邻国相望鸡犬之音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之语又当如何余尝疑孔安国称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楚灵王指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明他人不能读意】汉初尚有遗文而后世乃无所见然他书亦未尝援引惟医药卜筮种树皆借其名然则许行之言或者三坟之旧欤   不见诸侯大议论也或疑孟子因见梁齐之君故惠王以为不逺千里而来尹士谓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按史载梁败于秦楚恐惧招聘名士齐亦开稷下馆以延诸儒孟子以此时往【所谓迎之致敬以有礼】聘礼之轻重虽不可知要为非招不至非徒歩干说甘冒憔悴于先而逆几荣宠于后也此诚不足辨又彭更言后车数十乗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或谓孟子不见其君而厚糜其粟非所谓饥饿免死而已者按彭更通论当时非专指孟子孟子以通功易事之义并晓之尔不然孟子道既不行非斯人之徒而谁与转侧于世可也而犹欲明通功易事之义则不亦防且劳矣然不见诸侯如孟子所言自有未精者按尧时用人皆素定特招者独舜四岳同荐具载于书尧试以二女观厥刑然后大任无往见舜之文孟子谓亦飨舜迭为宾主未知何所本未精一也汤时用人亦素定特招者独伊尹书称聿求元圣与之戮力又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徳克享天心受天明命详其君臣交相重如此则往见伊尹或不可知孟子虽言学而后臣又称其嚣嚣然曰何以汤之聘币为至三聘而后幡然就汤说之以伐夏救民恐此亦辨士之余说未可据未精二也文王时用人亦素定特招者独太公诗称我有嘉宾鼔瑟吹笙吹笙鼔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又曰徳音孔昭示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夫文王之用太公杂书多异说而鹿鸣所咏盖百世君臣相与之法孟子言伯夷太公皆辟纣居海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是天下之父归之疑此亦无明据未精三也至于孔子鳯鸟不至河不出图招聘礼絶自知不用未尝有求然其曲尽君臣之际为后世伦纪故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君命召不俟驾行矣然孟子谓孔子当仕有官职而以其官召之未知何官齐景鲁哀皆不当仕而有问答岂必就见又若孔子未尝不仕而孟子焉得独不然疑亦未精四也盖不见诸侯本于子思子思本曽子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以徳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疑皆执徳之偏而孟子又称孔子以防罪行不欲为茍去疑亦杂举不纯一理也然则不见诸侯于当时既未精而后世又为孤义恐更当别论   子产惠而不知为政按道之以政孔子不以为是自管仲以下为政者多矣惟子产在春秋时政道独异于人故孔子称其养民惠使民义又特谓之惠人又谓其古之遗爱又言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然末世偏术视子产之所为皆谓之无政而不知其政固已多矣盖犹存古人之遗而已犹众人之母能食不能教此固俗儒之妄而孟子何为亦有此言且以乗舆济人于溱洧不知何所因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渉此为治桥梁常法言之虽下于子产者亦知行辟人也或雨暴至桥梁骤失仓猝而执政以已乗舆济人则当时能如子产者少矣故为百姓所思传诵不忘而反欲举常法以病之恐此理亦未精也   仲尼不为己甚者恐此语未当记孔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己甚乱也此语当记所言禹汤文武之道至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按尧曰篇所称皆当时实语此语未知何所本或无所本而以测知者言之恐所举之要不能尽所行之详也   诗亡然后春秋作按古春秋先于诗非诗亡而作也若谓孔子春秋在诗亡后恐亦当论诗虽未亡而可无春秋乎若谓歌咏之泽絶而后贬损之法行则是孔子以道之降者治后世终不能复先王之盛矣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按旧史自有义孔子因之不能废也   是亦羿有罪焉子濯孺子可以取友言羿不可以取友言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岂古之所谓贤者而不精于论耶   禹稷顔囘同道按禹稷所忧以任不以道孔子所贤以道不以任禹稷虽忧而忧其所乐孔顔虽乐而乐其所忧   以万章所问舜象禹益伊尹百里奚事考之知昔人固多汨于所闻而不订之理义岂惟昔人而后人亦莫不然然后人之谬妄则不如昔之甚者以后之史详而昔之史略也然订之理义亦必以史而后不为空言若孟子之论理义至矣以其无史而空言或有史不及见而遽言故其论虽至而亦非人之所安也如孔子事耳目最近然茍非载籍则壤地不殊而见闻各异者多矣然谓卫卿为有命疑非孔子语辨主痈疽瘠环之无义无命疑此语孟子亦未当发也   孔子但言伯夷求仁而得仁饿于首阳之下而孟子乃言其不可与乡人处则无故而廹切已甚伊尹果自任以天下之重而无乱亡之择则曷为不度其君【按书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武王观政之比而传者以为五就而说之】栁下惠孔子之言止于不枉道不去父母之邦而孟子遂以为与乡人处不忍去则无故而诬辱已甚若夫孔子自言无可无不可而已孟子乃以为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然则因人而可耶自我而可耶若是者果谓之集大成耶又有始终条理之异智圣功力之殊亦果然耶按中庸称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其说广大闳深无所不备而孟子之言又卓异诡絶如此学者果何所用力耶夫孟子之称伊尹不几于所谓狂伯夷不几于所谓狷而栁下惠疑若乡原然者若三人以此成徳而学者必求所以入徳之门疑亦未精也   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以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者弗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按洪范耳目之官不思而为聪明自外入以成其内也思曰睿自内出以成其外也故聪入作哲明入作谋睿出作圣貎言亦自内出而成于外古人未有不内外交相成而至于圣贤故尧舜皆备诸徳而以聪明为首孔子告顔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学者事也然亦不言思故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又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又物之是非邪正终未可定诗云有物有则子思称不诚无物而孟子亦自言万物皆备于我矣夫古人之耳目安得不官而蔽于物而思有是非邪正心有人道危防后人安能常官而得之舍四从一是谓不知天之所与而非天之与此而禁彼也盖以心为官出孔子之后以性为善独自孟子始然后学者尽废古人入徳之条目而专以心性为宗主虚意多实力少测知广凝聚狭而尧舜以来内外交相成之道废矣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按古自有五霸齐国佐所指是也孟子言五霸桓公为盛疑即春秋以来五霸也如昆吾为夏伯大彭豕韦为商伯天子衰不主令而诸侯之强大者专之不特周为然未知其徳何如也汤既改物固不论若文王不改物始终一道而已故孔子言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已矣此最论王伯之凖的也学必守统纪不随世推迁后学既讹伯而为霸而其道亦因以离孟子虽言五霸三王之罪人而但谓其搂诸侯以伐诸侯此犹未足以为罪至谓久假不归乌知其非有霸者之民驩虞则轻进其君于道而管仲曽西所不为又重絶其臣于利而统纪疎矣   习学记言卷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习学记言卷十五     宋 叶适 撰老子   言老子所自出莫着于孔子家语世家曽子问老子列传盖二戴记孔子从老耼助祭于巷党云云史佚子死下殇有墓礼家儒者所传也司马迁记孔子见老耼叹其犹龙遁周藏史至闗闗令尹喜强之著书乃着上下篇言道徳之意非礼家儒者所传也以庄周言攷之谓闗尹老耼古之博大真人亦言孔子赞其为龙则是为黄老学者借孔子以重其师之辞也二说皆涂引巷授非有明据然迁谓世之学老子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称指必类乃好恶之实情鸟得举其所绌而亦谓孔子闻之哉且使耼果为周藏史当教孔子以故记虽心所不然而欲自明其说则今所著者岂无绪言一二辨析于其间而故为岩居川游素隠特出之语何耶然则教孔子者必非著书之老子而为此书者必非礼家所谓老耼妄人讹而合之尔自伏羲以来渐有文字三坟八索今不传于世大抵多言变化戃慌非世教所用非人心所安故尧舜禹臯陶以至周公孔子损削弗称管子尚权谋子华子言仁义其人与老子并时或相先后亦皆与道徳之意相首尾盖老子之学乃昔人之常至其能尽去谬悠不根之谈而精于事物之情伪执其机要以御时变则他人之为书固莫能及也然迁既以为不知所终又以为夀百有六十嵗又其居目有乡里又以为有子为魏将传至汉而所谓教孔子之老耼著书之老子乃不能辨其本事而徒详于末流则非余所知也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之又众妙之门昔之治方术者无不上推天地之初下及人物之化其言下俚夷貊如太始太素青宁程马自列御寇庄周皆然独老子为不然止于常非常有无徼妙而已亦众方所常论今以徼妙同谓之于此求之则下于旧论数十等也盖老子虽为虚无之宗而皆有定理可騐逺不过有无之变近不过好恶之情而其术备矣然则其徒祖述之者于其指归终不能识而以浮言烂熳于世自为区域上则凟天下则欺人然后知道术之难言而老子思虑之所未及也   道曰可道则必有不可道者名曰可名则必有   不可名者可道者非常道则不可道者常道也   可名者非常名则不可名者常名也无名即天   地之始也有名即万物之母也常无之欲以观   其妙妙不在于他在他能无而已常有之欲以   观其徼天下物虽日陈于吾前皆其粗者也   与妙方术家之所常言也而言之者輙浩渺不   可属老子之所谓者即有无同异之间也有   而复无无而复有有无相转而不已即所谓   之又而众妙之所由开阖出入也盖指人之   所共知共见者示之以道之所在未尝以难知   难见者诬之也   人之所美而以为恶人之所善而以为不善贤可尚惧其争也难得之货可贵惧其盗也心有可欲惧其乱也凡人心实而腹虚骨弱而志强其有欲于物者势也能使反之则其无欲于物者亦势也圣人知天下之所欲而顺道节文之使至于治而老氏以为抑遏泯絶之使不至于乱此有为无为之别也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盖美美善善尚贤贵货见其可欲舜之有为而老氏之所病也然则孔子之言如此岂非舜虽有为而实未尝为乎恐老氏未能知也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此老子指其道以示人最切近处也人无智愚高下其于用也必泰而溢盖己之情物之变相激而然尔故能冲而不盈者即道也锐与光物之精华也纷与尘物之滓浊也人皆求其精华而忘其滓浊因精华以致滓浊其终以自败而不能反也故曰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使相均等不偏胜也冲而不盈渊者似为宗光锐尘纷无以相絶湛者似或存矣然而人所以不能行者恶其为子也老子曰非子也象帝也非独帝也象帝之先也所以深言其道之可贵也   余固谓老子之言有定理可验至于私其道以自喜而于言天地则多失之其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曰天地之间其犹槖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曰牝之门是谓天地根曰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曰天乃道曰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曰地法天天法道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曰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天网恢恢疎而不失曰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按古人言天地之道莫详于易即其运行交接之着明者自画而推顺逆取之其察至于能见天地之心而其粗亦能通吉凶之变后世共由不可改也今老子徒以孤意妄为窥测而其说輙屡变不同夫天地以大用付于隂阳隂阳之气运而成四时杀此生彼岂天地有不仁哉易称乾元亨利贞孔子赞曰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乗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而其象以为天行健然则虚与动何足以尽之而谓为槖籥之比耶天道虽归于静顺而静顺非所以言天地故言天徳为首则不可而以牝为天地根则是不以干统天而天之行非健也且天长地久自古而然未有知其所由来者岂以其不自生而后能长生哉世之方士用老子言而求长生而其术未有不出于自生者又乌知天地之所以能长生非其自生乎飘风骤雨非天地之意也若其陵肆发达起于二气之争至于过甚亦有天地所不能止者矣然君子象之为振民育徳赦过宥罪而区区血气之鬭何敢拟于其间盖老子以人事言天而其不伦如此夫有天地与人而道行焉未知其孰先后也老子私其道以自喜故曰先天地生又曰天法道又曰天得一以清且道果混成而在天地之先乎道法天乎天法道乎一得天乎天得一乎山林之学不稽于古圣贤以道言天而其慢侮如此及其以天道言人事则又忘之故曰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又曰天道其犹张弓则是为天者常以机示物而未尝法道之虚一无为也然则从古圣贤者畏天敬天而从老氏者疑天慢天妄窥而屡变玩狎而不忌其不可也必矣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按诸子论水多异说子产谓水弱民狎而玩之故多死焉以象寛难邹衍则又不足称盖易言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孔子赞之以为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维心亨乃以刚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而老氏之言差合矣载营魄谓有此身也下言抱一专气致柔涤除览爱民治国天门开阖明白四达皆有此身而治之也人以此身载营魄而行血气无殊而智愚絶异案刘子言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故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刘子不为无知者所谓载营魄而行其言治之之道如此岂惟刘子自尧舜禹汤以来无不如此故谓之人道而老子乃言当如婴儿无为无知推之天下国家皆用此术夫各由其方各致其极不相为谋亦无怪矣然后之儒者智不足以达反遵奉之曰彼道也此礼也彼天也此人也彼妙也此徼也不兼明而两蔽者也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牗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老子之为是言也所以明无也然适见其无者而已天下之物当其有而用者皆是也何未之思乎然则有无不足以相明而道之所不在也盖老子之所操者虽防而狭矣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防此三者不可致诘故复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昩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视之不见非逺也听之不闻非寂也搏之不得非空也其说以为可见可闻可得者皆物也不见不闻不得者非物也虽然既已在见闻搏执之内矣虽不可致诘而既已受诘矣此其所以复混而为一一者道之别名也【老氏谓道生一一者道之子也】其上虽不皦其下亦不昩散在万物而复归于无物也故曰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惚恍者有而不有无而不无也必有以迎然而莫为首必有以随然而莫为后有者非道而御有者道自古而然也老子极思研精模写夫道其劳若此按舜命禹道心惟防周官儒以道得民孔子何莫由斯道皆前无本根后无枝叶老子未之闻尔   古之善为士者防妙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渉川犹兮若畏四隣俨兮其若客涣兮若氷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浑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敝不新成老子取于人情物理以为体道之验可谓巧矣冬之渉川无敢骤犯者四隣虽不吾禁吾之所为恐其闻而见也主为政而客不为政自严以待而已氷之将释融浃而不流也朴者不制割也谷者虚而深也若浊者非浊非清也此皆人情物理之自然不待智者而知至于取以为体道之验则虽智者不知不能也老子之于道岂不察而近乎浊之徐清安之徐生此亦人情物理之自然而非智者不能待也然其大防则欲冲不欲盈欲能敝不新成尔嗟夫老子之道偏矣其行之劳矣然而可以寡怨逺罪也按易劳谦君子有终其象以为万民服盖以功与人而已不居焉老子自为而已其于人也无功则虽劳而固以逸为利也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按易物作而剥剥极而复复则还作矣故孔子以为见天地心者取其作也若老氏之根归则以剥为复复则不作非余所知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和则不待孝治则不待忠其道或然矣然其所以不和不治岂为忠孝者致之哉若舜父母箕子之君并以不和不治者集于其身又将奚咎老子谓因废道有仁义因智慧有大伪而谓家国之乱亦因忠孝者致之故欲絶焉噫未有不察事而可以知道者是恣其私说而以乱益乱非亡灭不止悲夫   众人熙熙如享大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若婴儿之未孩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此虽非道然欲己逺身道亦凝焉若学者但以为资质所安而无闻悟之获则缓纵于瞬息之防而所遁逸者不啻千里之外矣   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物有辎重道亦有辎重人皆知致物之辎重以行其身而不知致道之辎重以行其身也使诚知之则千钧在已而毫芒在物矣惜乎老子为一方之说而不足以教学者也   老子论道犹可也何必及兵益赞禹以至諴感神自知其可以胜有苖而不用而苖亦知之故班师振旅而苖自至兵之上也出律不足以拟之矣若老子论兵不可以胜敌而欲以哀先之则左次舆尸而已佐人主者固无以兵强之道至于兵受弱而道亦亡则谓之以道佐人主不可也为国者不审观而信处士之虚言乱曷已乎   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世之陋儒谓失礼则入刑则老子宜有此论矣攘臂而仍之入刑之谓也【老氏已先见自其时言之谓之救弊若通行于后则有徳其可以无礼乎】道徳之于礼譬人身之有耳目手足也非是则无以为人故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道之以礼有耻且格正谓不攘臂而仍之也老子所讲不详而轻言治道误后世莫大于此   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帯利劒厌饮食货财有余是谓盗夸非道也哉老子与尧舜三代之圣人辨道于分厘杪忽之防而以衰末亡国之事并言之不知使彼出而为治又将何以处此   盖老子之防言才十数章其有见于道者以盈为冲以有为无以柔为刚以弱为强而已然而谓尧舜三代之圣人皆不知出此也遂欲尽废之而以其说行天下呜呼使其为藏史之老耼欤则执异学以乱王道罪不胜诛矣使其非藏史之老耼欤而处士山人乗王道衰阙之际妄作而不可述奇言而无所考学者放而絶之可也奈何俛首以听而或者又助持矛焉然则学而不尽其统与不学同于是以自有之聪明而陷于人之聋瞽者百世之通患也   习学记言卷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习学记言卷十六    宋 叶适 撰   子华子   混茫之中是名太初实生三气曰始曰元曰通三为一离之为两是名隂阳五运流转有轮枢之象水涵太一之中精润泽百物行乎地中风涵太之中精动化百物行乎天上上赤之象其宫成离下黑之象其宫成坎坎离独干乎中气中天地而立生生万物新新而不穷阳气为火火胜故冬至之日燥隂气为水水胜故夏至之日湿火则上炎水则下注程子儒者而其言如此异哉然亦无以为异者盖古之言道三坟八索旧所闻记往往皆然故问者有风轮谁转三三六六谁究谁使之语明其为常所传习也按浮屠在异域而风水诸轮相与执持上至有顶其说尤怪至以为意生之身亲履其处又非推测之比矣洪范九畴箕子言天所锡一为五行即程子所谓上炎下注者而风轮坎离之说舜禹所不道也又易言坎有孚维心亨离利贞亨畜牝牛吉无所谓独干中气生生万物新新而不穷者若三坟八索果以此为异则伏羲神农之道岂必尽见黜于后人哉盖经籍乖异无所统壹怪妄之所由起转相诞惑而不能正尔后世学者幸六经之已明五行八卦品列纯备道之防宗无所变流可以日用而无疑矣奈何反为太极无极动静男女清虚一大转相夸授自贻蔽悲夫盖孔子已尽究古人之异学发于彖象其述天地精防皆卦义所未言不幸大传文言诸杂说附益混乱是以令学者纷纷至此夫悬日月以示人惟无目故不能见若有目而昩之可谓智乎   古之知道者务全其生【谓道所以为生全生者全道也】全生者为上亏生者次之死次之廹斯为下矣所谓廹生者六欲莫得其宜也皆获其所甚恶者也辱莫大于不义不义者廹生也故曰廹生者不如死按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夫以为不义不如死与宁死而无去信者皆以道而为生全生以归道圣贤之常知立论之本指也岂赐也已知而故设问乎不然则是饮食男女之生而道者外假而已凡可以存生而废道者皆当安而为之而又奚以疑   黄帝采铜铸鼎队乌号之弓程子以理辨其非而谓太古之圣人所以范世训俗有直言者有曲言者直言者直以情贡也曲言者假以指喻也采铜铸鼎假以指喻之言也按今典诰所传皆非太古之言唯郯子论官名所释大义颇与程子合且谓唐虞以来不能纪逺故命以民事然则太古之言岂或此类也欤程子又谓言之致曲则其传也久传久而譌则知者正之譌甚而殽乱则知者止之夫典诰之言其传也久矣所以不譌者非曲假以指喻也使太古之言果曲假以指喻譌甚而殽乱则宜其为后人之所止非不能也而何久之云所言郯子以达礼闻而程子往从之谓异乎所闻肃驾而起遵涂而归详其意则郯子于礼严以苛非所谓和为贵者按孔子是时亦学于郯子但云天子失官学在四夷而已程孔遂相遇于涂倾盖语终日不知所道何事以其书攷之则防生亩晨门荷蓧长沮桀溺之流皆不能及而弟子竟无一字以记盖仲由谓士不中间见女嫁无媒君子不以交岂为是恶之不録欤二三子之狭陋自私如此不惟失孔子之意亦难乎语道矣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序诗者谓男女思不期而防余固疑其非按孔子称此以况程子然则凡诗之美人当皆谓贤者其于刺淫贬色要须特有所指乃可从尔不然则彼何足以污简防而复载重出谆悉不已哉   孔子临河之操曰河之水洋洋兮丘之不济此命也夫程子叙其本末甚详可信不疑也孔子周行天下而不至秦晋秦无道最先割裂宗周晋次之亦寡弱王室其鄙诈麤武皆与夷翟无异曽不如荆尸尚有文词可观孔子虽曰因窦鸣犊舜华死罢河梁之行然终无秦晋之辙迹岂亦有慨于中也而俗师妄传乃谓本其风俗忧深思逺俭而用礼有尧之风夫晋自始封以来固未尝竞于礼而孔子称尧之君荡荡巍巍岂蟋蟀诸诗可象其遗风哉   武王韈系解事世所共传按牧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此书言牧野之事周师压郊而陈五臣将受誓事于前王释旄钺而亲系之则其语不讹也诗云淠彼泾舟烝徒楫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周王夀考遐不作人夫周文武之所以作人而成其材者使之皆知自尊而非以尊其身也而司马迁述礼论秦仪乃谓尊君抑臣朝廷济济此等语言荡溺人心不复可反   程子既违赵赵简子不恱以语烛过过曰彼庶人而傲侮公上无以为国简子曰而士以兵之烛过至苓塞子华子行五日矣按左氏夹谷之防孔丘相犂弥言于齐侯曰孔丘知礼而无勇君使莱人以兵刼鲁侯必得志焉从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奸盟兵不偪好于神为不祥于徳为愆义于人为失礼齐君必不然齐侯闻之遽辟之赵鞅所谓而士以兵之者使烛过将持兵之士以杀之也左氏所谓士兵之者使虎贲武士捍御而公退也其言兵之者可杀而未必杀也犂弥本谋乗其仓猝扰骇欲有所逞而孔子从容辞令折服齐人故齐侯闻而遽辟之也而家语谷梁子孔子世家乃谓孔子请具左右司马又有厯阶而升不尽一等荧惑诸侯司马加法首足异门以为文事武备之效多至数百言然则烛过之兵程子岂必以司马乎夫诸侯好防使其当具司马则不待孔子有请不当具而具好防而以兵往主盟者其肯从乎史称以公退则语礼者固在君侧矣若厯阶而升则在坛墄之下何能相仪而以公进退乎两君合好相示以礼相命以词乌有喋血宫庭戮其盟主而为衣裳之盛事哉盖儒生草野传闻非实动色张大疑乱后学而孔子用世之验才此一举晻晦不明为害大矣   程子问北宫意以自事其心者谨志其所欲为于善而违其恶程子愀然变容谓善奚足愿而恶奚足违按善恶天下公理趋善避恶求道者所同迁善改过学易者所贵而程子欲以古人之淡泊涤除一世之羡慕失其所以教矣至论碏厚聩辄寤段忽突季友叔向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伦纪之间以恶故不存以善故不完者又皆当时大节目则其言亦未可厚非也盖善恶出于相形而以私意行之者常为公理之害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隠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然则行义而不能达道固亦孔子所讳但程子太劲疾尔   言赵文子好学而能受规谏立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身举士于白屋之下者四十有六人皆能获其赤心公家頼焉及其殁也四十有六人皆就宾位是其无私徳也按檀弓记赵文子事甚详而谓其中退然如不胜衣其言呐呐然如不出诸其口所举于晋国筦库之士七十有余家生不交利死不属其子焉略与程子语合但举士数不同尔其言主盟诸夏天下頼其仁兵矟之不试者垂十许年是当时果以弭兵为大功与宋子罕之论异也赵武在时诸卿已弱公室然未有取晋之心及赵鞅先叛而三晋之分始决如窦鸣犊舜华最初用事后乃见杀不知何罪岂其时为家臣者犹欲与国共存而鞅专自封殖故致忤若荀彧之于曹操类耶   齐景公问所以为国奈何而治程子谓国不足为事不足治反覆防千言按齐景公问政于孔子所对数言而已何程子之繁而孔子之简岂弟子所记有不同也然程子既不合而孔子亦不用又其言司空之刀锯断断如也而罪罟滋长亦与晏子屦贱踊贵语合然史称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曷为程子之落落盖直攻讳受防讽乐从事近易知道逺难识自古而然也   仲尼天也其可违物而奠处乎其可絶物而自营乎日月不宇宙四指必迷所乡矣仲尼人之凖绳也仲尼之辙迹则病矣而亦皇暇之防按仪封人达巷党人所称孔子皆不得如程子之大而程子之贤何止二人弟子存彼遗此然则他书之所不见而圣贤之出处不得尽白于世者众矣   又言本也何足以望夫子夫子轸方而毂圆者也将无乎而不可我则有所可也按孔子自言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弟子多不能知而程子能知之然程子以有所可从夫子之无乎不可今之学者因孔子之自言而谓无可无不可者无所不可而已呜呼安得有所可者而与之进于无乎不可之地乎   所论天地之生材甚爱甚惜必有恪固之心人之蔽贤者违天地之所恪固使之气沮而志夺拂然而怒聚为隂阳之罚则其人虽大必折虽炎必扑荒落而类圮败而族故隠戮者隂隲之反也晏子以为骇哉其言按孔子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栁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孟子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语缓而意平不如是之峻也岂有所激于中欤虽舜文王要不能尽贤材之用然用者十八九而天地之和气亦应之乱亡之世皆生于贤不肖之倒置则其理固然尔程子自不求用非世不用程子其言如此亦非激于中也   晏子所言齐侯恶羣臣之有党问何方以弭及程子所答全是汉唐间事朋党比周古人所名其向背离合之际亦未尝不同而诗书以文行逺故不得尽载其情伪也其言左右之臣原君之所恶以堕游士之脩举齐之朝将化而为私人又言游士之所以去则治象之所以不存古者诸侯虽各自为国而取臣则不专在其境后人见六国相倾夺灭亡以为游士所致以程子言观之士之游固久而皆贤至春秋末俗壊而士始懐诈以游人之国如仪秦之流则焉往不败故秦厌之遂逐客尔孟子言舜为天子被袗衣鼔琴二女果若固有之程子言舜被袗衣鼔五之琴画日月于太常备十有二章黼黻黄烂如也亦若固有之也二家所闻则同矣尧土阶茅茨舜造漆器羣臣谏程子以为腐儒之所守污俗之所以相欺按孔子谓禹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若尧舜外虽备物而内实约已此议论自不可轻破而谓亡天下者以不仁而不以奢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未有仁而奢者也圣人贵中君子守中中则不既矣小人恣雎好尽物之情伪而极其势其受祸必酷矣故诚能由于中矣一左一右虽过于中也而在中之庭一前一却虽不及于中也而在中之皇及小人好尽则迷于中矣迷于中则必窘于边幅而裂矣必触于岩墙而僵矣必队于坑堑而亡矣如以石而投之于渊也不极则不止矣悲夫天道恶尽而昩者不之知也古之君子斋戒以涤其心奉之而不敢失者其中之谓欤按中道自古圣人所建易以卦爻分位叙而孔子固专以中赞之矣若其疏义明切如与凡鄙人语使皆可晓而中之用常在目前则古今诸书所述未有及程子之言也故详摘其语着之   出于一立于两成于三连山以之而呈形归藏以之而御气大易以之而立数按周官既称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而易安独得以数立岂连山归藏止以物象言之而无名字文义之可指如云火建官之类乎使果若是则其不存也宜矣   人之心莫隠乎慈莫便乎恕赤子匍匐使我心恻隠于慈故也凌波而先济跂而望乎后之人便乎恕故也此心之弗失可以事帝可以格天可以入道按孟子言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谓危猝而后见子贡问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谓比并而后明若程子则此心不约而常在尤为歴然也   论人之性其犹水水有五易非水之性而所以为性则然按孔子言性相近习相逺亦畏其所以湛之也而孟子乃谓水无有不下犹性无有不善不畏其所以湛而独守其所以下虽曰有救而言亦恐未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