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学记言 - 第 5 页/共 26 页

秦即宗周故地周自古公至成康世有仁义之徳润泽其民化成俗定垂千年矣虽其后徳衰而宣王既已中兴然幽王十余年遽为戎与申侯所灭宗周遂亡按序诗晋谓之唐本其风俗忧深思逺俭而用礼乃有尧之遗风贾谊亦言秦转而为汉至于借妇耰锄虑有徳色母取箕箒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説则反唇而相稽禽兽之俗犹尚如故信如序诗之言治国之道仁义者美成暴强者恶熟积习渐靡民之好尚久而犹存后人虽欲转移未易为力然则秦人之诗乃无周之流风遗俗何也以诗传考之周东诸侯之国尚为王化所流徳声仁泽见于歌咏蔼然不絶安有宗周本根之地千三百年教化之久其去而为秦未数十年而勇鸷劲强轻鬭喜杀乃不复文武成康之髣髴欤盖民心无常惟上所命从古而然圣贤所以兢兢业业日慎一日未尝以既成之治有余之泽为可恃也经师相传之论出于想象失其实矣   陈桧曹豳   泽陂之美人谓贤者也诗言淫乱必指其人与事非人与事则所为美人静女者皆以贤有徳言之也   逍遥翺翔大夫自谓也以道而去虽其身安其服不改然不敢忘其君也   冠其重也衣次之韠又次之若曰庶见其冠乎又或庶见其衣乎又或庶见其韠乎   壹纯一也不二也有一徳者古难之伊尹以为天之所眷求也而况于人乎必有是一也而后可以正四国也祝之万年言其甚难而愿其久也虽然仪与服其外也诗人以为可以占其内也霍光至无识也犹曰郎仆射窃识视不失尺寸所以能任汉事也   乱世非曰无政然犹冽泉之浸丛草也其能熟而食乎故曰芃芃黍苗阴雨膏之若是者治世之政也   系七月者但曰陈王业而下文云周公详味其诗实周公也君者众民之緫国者众家之緫是诗也以家计通国服以民力为君奉自后世言之不过日用之粗事非人纪之大伦也而周公直以为王业此论治道者所当深体也武王访箕子曰惟天阴隲下民相恊厥居无逸曰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古人未有不先知稼穑而能君其民君其民未有不能恊其居者此诗乃无逸之义疏恊居之条目成王童孺未有所知故详以告之也顾命曰昔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逹殷集大命成王盖守此以命召毕相康王也后世弃而不讲其讲之者亦自笑其迂浅而无用乃以势力威令为君道而以刑政末作为治体然则汉之文帝唐之太宗虽号贤君其实去桀纣尚无几也可不惧哉孔孟论鸱鸮诗盖推言之也正言之则作室之难当知所保耳   东山无功名可歌与采薇出车稍异   周大夫能刺朝廷且自笾豆衣裳之外无他事岂当时所谓危疑者非后世危疑之比乎然至于以狼跋而喻周公则祸福难易之际古今亦不相逺但盛徳履之不同耳   小雅鹿鸣至无羊   自鹿鸣至菁菁者莪文武成康之盛备见矣古人因诗度乐后世因乐为诗盖以事合政者徳以致之也以政求事者具之尔按棠棣采薇出车杕杜鱼丽湛露彤弓皆详载事本余则缺焉得无因乐为诗而以政求事乎今考其义已明而师传未讲者南陔孝子相戒以养白华孝子之洁白指言孝子当有其人与其事华黍时和嵗丰冝黍稷当有丰年嘉禾之事由庚万物得由其道崇丘万物得极其髙大由仪万物之生各得其冝三篇各以得字言之是其实顺生长之理实无夭阏之患实遂土地之性皆知其所以致之之由非泛然以意言之也虽其词亡而系诗者既以明着之不可得而没也其义虽若未明而以诸诗参比则鹿鸣当是得此贤人与之燕乐四牡皇皇者华当是王事方急特命使臣往来王所伐木当是感鸟声之求友故于粲洒扫八簋肥羜以速亲戚天保当是人臣实有为此诗以祝其君者蓼萧当是天子巡狩逺方诸侯羣臣喜于得见皆其时实有此事诗实有此词故因被之乐歌也若未必有是事而逆有是诗出于上则为具文出于下则为虚美既非其实岂能责治虽后世固然而成周盛时则不然矣此尤师传之所未讲也惟南有嘉鱼言乐与贤南山有台言乐得贤菁菁者莪言乐育材贤材国命之终始虽未有是事亦可以逆为是诗上可其文以待之而非豫下可虚美以祈之而非謟也今师传以是义故并归一比随文解释使成周实美晻郁不章非所以开后人也然则二南不逆为诗乎曰正家之道始自后妃终及士庶妾媵以本先之以效致之以瑞应之主义以教非逆为诗之比也若葛覃卷耳则周之后妃固当有是人赋是诗亦非逆为者嫌不明载耳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或者师尚父之时乎何其相与之懿也   自周爰谘诹以下变文然皆谘访之义也而叔孙穆子乃以为臣获五善盖笺传之学尚矣   召穆公思周徳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然皆编戸齐民兄弟之情也麟趾之公子可以互见因伐木鸟鸣而感求友之义其词激切殷勤此必于时事有所激发今不可得而见也   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羣黎百姓徧为尔徳所谓于汝极汝保极也   鱼丽万物盛多孟子所谓数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时入山林之效非自能然也   南山有台言山之有木凡六章蔚乎山也国之人材亦然盛矣   厉王流彘共和行政天子若家人然天下不复知有号令矣故二雅咏歌皆封建征伐搜狩宫室之事其一时作起观听赫然固臣子所喜至于恩深泽厚本根有托敬保元子绸缪室居则未可谓知文武成康之义也故不幸一传幽王十余年而壊千三百年之业读是诗者徒乐其词而不察其事则于治道失之逺矣   于彼新田于此菑亩宣王急用之未暇深长也王安石所言当考遂为熈丰政事矣   厉王久无防朝之礼庭燎所以美宣王也或未央或未艾或有煇人臣来朝之次第盖皆不失防期也近世所讲殊未然宣王力征诸侯素率从者皆疑不自免此真衰世之事沔水所以规也   文武之室家周公赋以鸱鸮宣王之考室与牧美矣未几而为黍离岂其无周公之臣欤不然何其不思也   小雅节南山至信南山   雨无正四月二篇西周既灭东周未迁以前诗也师传不考其时使与他刺同义误矣   小雅甫田至何草不黄   楚茨信南山言祭祀甫田大田言稼穑瞻彼洛矣裳裳者华言爵命桑扈鸳鸯采菽言朝防燕飨皆盛世美词也不曰美治世而曰刺幽王者作于乱亡之时义主怨刺不在追美也匏叶与泂酌同意   大雅文王至文王有声   仪刑文王所以敬天也中庸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防章取之归天道于冲漠何也当考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以好恶为外物知自脩而已   虞芮不自克而质其成于文王文王蹶然动其生自警也不以人之归我者为己徳而以人之不自克者为己惧也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一气之动不知其然而然诗人以为皆生意与他比兴不同   思齐之言文王人道尽也皇矣之言文王天徳合也书若稽古四人诗则一文王也其道非惟君之又师之也雅颂之微言间见一二通于天理逹于性命惟于文王发之春秋之名卿大夫士未知择也顔曾始传之子思孟子述焉后世作圣之学盖本于文王也尽人道以事天者圣人也与天为一则学之者过也   大雅生民至板   美刺规戒皆实言之无立义者行苇太平既醉立义以美也兄弟具尔肆筵授几献酢宾射乃燕好之事也而必以忠厚名者感盛治而防薄俗也角弓頍弁可谓薄矣周以之亡常棣伐木挈而归之厚周所以兴也然犹未也至于行苇则王道备恩意洽矣安得不以忠厚名乎书曰虞宾在位羣后徳譲孟子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无所感而然者虽不以忠厚名可也   以酒而醉谓之富可也以徳而饱则诗之太平也太平守成可以燕乐矣而必以尸燕则非纵饮也圣人之于饮酒当闭之未尝开之也以徳饮以祀燕所谓治世也成王于是能不愆不忘无怨无恶矣冝假乐之嘉之也好贤乐士莫过于卷阿之诗矣虽然济济辟王左右奉璋者文王之盛也   二雅之刺斥言不避读之者既皆以为当尔而于国风乃有异説是不知以类求诗也   大雅云汉至召旻   以云汉之诗考之厉王所以亡宣王所以兴忧与不忧而已忧在事先致治之大本古圣人皆出此一涂忧在事后虽曰晩矣尚有及也   仲山甫之徳曰柔嘉曰令仪曰令色曰小心曰是若盖徳盛者不以刚柔示物也然而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御则我固为刚柔之节也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言照物之逺不在危地也然而必也死生祸福不入其心自班固以明哲保身少司马迁而后世相传转为自安之术殆于诬徳矣   徳輶如毛虽曰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而曰惟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此伊尹周公之所难而仲山甫能之吉甫盖易于言徳矣中庸曰毛犹有伦犹以是徳为粗将复有妙于此者焉则其言之愈易恐非圣贤家法也当考   自文王至生民笃公刘诸篇义则雅而美兼颂矣   周颂   因诗度乐颂则不然有乐必有诗也   朱弦疏越一唱三叹以商颂观之无复余味信乎其有遗音也其词简其防缓不矜功不伐徳寅畏保民以对天命诸颂体皆同秦汉以来告类归美之词未有不诬且慢者岂惟其君徳薄亦其臣之不知义也   闵予小子访落敬之小毖以伊训比之是诗婉而深矣臣工载芟良耜周人之于耕稼何其逺也自七月生民陈之至甫田大田犹不忘焉   振鹭有客观乎周之待商民也可以告神明矣   按左氏载逸诗有事本者惟祈招以诗考之独文武成王幽厉宣王有诗康王则已无诗而美诗多作于成王之时盖集诗之凡例专以治乱兴亡两节及中兴为断而义归于一君之美刺及美刺兼焉者故康穆以下至夷王虽有诗皆不録疑此西周之后周之时所裒次也周以诗为教置学立师比辑义类必本朝廷况颂者乃其宗庙之乐乎诸侯之风上及京师列于学官其所去取亦皆当时朝廷之意故匪风之思周道下泉之思治简兮思西方之人皆自周言之也孔子生逺数百年后无位于王朝而以一代所教之诗删落髙下十不存一为皆出其手岂非学者随声承误失于考订而然乎且又有甚不可者孔子之先非无逹人六经大义源深流逺取舍予夺要有所承使皆芜废讹杂则仲尼将安取斯今尽掩前闻一归孔氏后世之所以尊孔子者固已至矣推孔子之所以承先圣者则未为得也然则孔子言自衞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何也曰孔子之时上距东迁二百余年矣王室愈微诸侯益横呉楚肆暴天下遂为战国鲁衞旧家往往变坏文物残缺而师摰鼗鼔之官沦溃散亡诗书残乱礼乐崩逸孔子于时力足以正之使复其旧而已非谓尽取旧闻纷更之也后世赖孔子一时是正之力得以垂于无穷而谓凡孔子以前者皆其所去取盖失之矣然则若是则孔子亦不系易欤曰古卜筮家皆用其所自为繇国各有占人自立説而象数之学胜道益以茫昧难明孔子将以义理黜之故别为彖系专本中正不用象数所以合文王周公之本心盖一家之学而天下从之固非删定诗书之比也   鲁颂商颂   以师传考之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使其可信则以天子之命列于颂也虽不敢尽信此语必有所自来不然则不得为颂矣益知若此类者亦非孔子所能裁也鲁颂虽比之风雅为已薄然颂而无謟义归于正周之文章尚未失也思无邪孔子盖有取焉后世惟一韩愈号能追三代之文其词或髣髴似之至于道之所在岂能庶几也   师传以为微子至戴公礼乐废壊正考父得之于周大师言微子至戴公似宋人所为也言得于周大师似商之乐章也疑不敢信以其诗考之帝命不违至于汤齐汤降不迟圣敬日跻又曰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使宋人而能为此词则其文献有传矣孔子不以为不足征也   习学记言卷六 <子部,杂家类,杂学之属,习学记言>   钦定四库全书   习学记言卷七      宋 叶适 撰周礼 仪礼   周官独藏于成周孔子未之言晩始出秦汉之际故学者疑信不一好之甚者以为周公所自为此固妄耳其极尽小大天与人等道与事等教与法等粗与细等文与质等无疎无宻无始无卒其简不失其繁不溢则虽不必周公所自为而非如周公者亦不能为也此书既成参以成康盛时董正治官及命君陈册毕公之词犹若未足以尽行其道又商之傲民亦介于其中未知何以处之毕命谓既厯三纪世变风移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弗率训典殊厥井疆岂其初固使之观治而已不遽强以必从也及昭穆道衰而君牙伯冏之流愈不足以行其道又可见矣又上考诗七月周所以兴正家人作苦之事又緜追称太王乃召司空乃召司徒意是时官未必备官虽备而道未必备也又书康诰称文王明徳慎罚肇造区夏直以小心克己为天命所归亦无如是之大盖周召之徒因天下已定集成其书章明一代之典法殆尧舜禹汤所无有而古今事理之粹精特聚见于此如诗书则尚有兴壊是非之麄迹存焉故也然余所疑者周都丰镐而其书专治洛邑然则乡遂郊野兴贤劝甿凡国之政将一断于是书而旧都莫之用耶或旧都固自有法而一畿之内可以两治耶书之所不言不可得考而周之所以致盛治则犹有不尽具者此其为深可惜也其后宗周亡灭而东周之君臣世守此书然诸侯夷狄方迭为强雄家官巨列所职不过行于一城而微文缛典乃或凖于天下遂以是为共主四百余年然则孔子岂以有其书而不能起其治故不言耶不然则所谓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者岂即此书也呜呼刘歆苏绰王安石固此书之腥秽而郑已下又其糠粃尔   按六卿分职各以数字之微使归统叙一职之内各有条目使就绩用充其所行而三才之道无遗憾矣虽舜禹皋陶未能如此详尽也其所以为异者舜典以人任官而周官以官任人尔余故谓自成康盛时其人已不足以尽行其道然学者于此观之当知官有职业则道可行知人有职业则材可成愈于子思孟子犹未免以意言之岂其亦未见此书也   舜命司徒止数语而周官谆悉至此然亦无在数语之外者尧舜三代教治皆出于一但记叙广畧不同耳学者耽味舜典便厌周官之烦及其于周官考騐则井田任土纷然百绪穷年白首而不足以有明视舜语殆成胡越矣   周官言道则兼艺贵自国子弟贱及民庶皆教之其言儒以道得民至徳以为道本最为要切而未尝言其所以为道者虽书尧舜时亦已言道及孔子言道尤着明然终不的言道是何物岂古人所谓道者上下皆通知之但患所行不至耶老耼本周史官而其书尽遗万事而特言道凡其形貌眹兆忽微妙无不悉具余尝疑其非耼所着或隐者之词也而易传及子思孟子亦争言道皆定为某物故后世之于道始有异説而益以荘列西方之学愈乖离矣今且当以儒以道得民至徳以为道本二言为证庶学者无畔涣之患而不失古人之统也   市所以交易百货民生通塞之所由司市为之治教禁令甚详其言曰国君过市则刑人赦夫人过市罚一幕世子过市罚一帟命夫过市罚一盖命妇过市罚一帷盖财之所聚非驰突之所加利之所在非观视之所及也   司徒以五礼防万民之伪而教之中以六乐防万民之情而教之和而宗伯以天产作阴徳以中礼防之以地产作阳徳以和乐防之是则民伪者天之属也民情者地之属也伪者动作文为辞譲度数之辩也情者耳目口鼻四肢之节也子产言人生始化曰魄阳曰魂而儒者因谓体魄则降知气在上又举季子之言谓骨肉归复于土命也魂气则无不之也易传又谓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故后世皆以魂知为阳体魄为阴然以宗伯之言考之则魂知者固阴徳也体魄者固阳徳也伪不可见而能匿情故为阴情可见而能灭伪故为阳礼乐兼防而中和兼得则性正而身安此古人之微言笃论也若后世之师者教人抑情以徇伪礼不能中乐不能和则性枉而身病矣   舜典言击石拊石百兽率舞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大司乐言八变而天神降六变而地出古人皆指其实不想象而云也人鬼不言出鬼固依于人也古人不以致神为难而以天地神明得其所安为难后世反之太卜掌三易之灋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占人以八卦占簭人掌三易以辨九簭之名详此则周易之为三易别卦之为六十四自舜禹以来用之矣而后世有伏羲始画八卦文王重为六十四又谓纣囚文王于羑里始演周易又谓河出图有自然之文学者因之有伏羲先天文王后天之论不知所本始按籥章之官掌土鼓豳籥龡豳诗击土鼓以逆寒暑以乐田畯盖周之旧乐也七月叙以陈王业而説者乃以为周公所作周公方制礼乐陈雅颂以昭先公先王之功徳而自作土风之诗使籥章掌之可乎然则周易果文王所改作而后世臣子不以严宗庙防典谟顾乃藏之于太祝等之于卜筮何媟嫚其先君若是哉凡卦之辞文之繇筮史所测推数极象比物连类不差毫髪独孔子以为不然故孔氏之系易以为必如是而测之由其中正而不以祸福利害乱其心者此君子之所以为易也而学者既不能知反援孔子之易同归于卜筮以为人更三圣世厯三古而后成书嗟夫学者之自聋瞽无足怪者而吾悲其转相聋瞽于人而未有己也   掌固造都邑则治其固与其守法国都之境有沟树之固郊亦如之民皆有职焉司险设国之五沟五涂而树之林以为阻固皆有守禁而逹其道路禹汤以前不知何如而周司马之任如此故虽小侯陋国各有阻固不得轻侵而存者数百十年孔子亦言王公设险以守其国盖不如是则无以国为也而孟子乃言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谿之险此説既行儒者世祖之今长淮连汉荆防犬牙错处緜数千里无复阻隔敌之至我常荡然而我之于敌尺寸不能至也此今世大议论有国者不知讲以存亡为戏奈何   职方辨其邦国都鄙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与其财用九糓六畜之数要周知其利害余尝疑召公在燕太公在齐唐叔在晋皆为边逺与戎狄邻接而江汉之间封建所不至则周之所自治者固甚狭而职方所辨乃若是之甚详虽汉唐盛时不能何也岂姑具之图籍而实未能统属耶周召之政其必不然夫辨之详而责之畧治之狭而服之广非徳有余于天下何以致之   司冦以圜土聚教罢民其能改者反于中国以嘉石平罢民使州里任之则宥而舍之乡遂县士之有刑杀者欲免则王与公卿防其期司刺以三法求民情断民中季康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夫周召之用刑罪有余而法不足孔子之论刑杀有穷而生无穷子思孟子未足以及此也而欲以建三典纠万民难矣   大小行人司仪所以亲待诸侯邦国之礼学者徒谓其揖譲周旋之美都不知周召经纪天下精神防聚于此防之以诗书所记则唐虞三代之为国家岂有毫髪不尽于人心者哉盖其得之未尝以智力其守之未尝不以礼义此意至周衰惟管仲知之故其言曰招携以礼懐逺以徳徳礼不易无人不懐齐侯脩礼于诸侯诸侯官受方物后世之学专以春秋逹王道诗书周官取具而已实自孟子始又孔子谓管仲身不由礼则礼不能行于天下故谓之小器而孟子考之不详因亦并废管仲然则周礼与诗书并立管仲识周礼尚存此恐孟子未知也学者承误不思其中所蔽塞多矣   大宰以九赋敛财贿一曰邦中之赋二曰四郊之赋三曰邦甸之赋四曰家削之赋五曰邦县之赋六曰邦都之赋七曰关市之赋八曰山泽之赋九曰币余之赋载师以防里任国中之地以塲圃任园地以宅田士田贾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赏田牧田任逺郊之地以公邑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县地以大都之田任畺地太宰緫其法载师专其任非二事也而郑以为赋口率出泉今之算泉民或谓之赋此其旧名与尧舜三代之治法任民以地而不责其身故用民之力丰年无过三日其爱惜之如此且赋口率出泉后世之暴敛乃举以为此虽博洽羣书训释经义而不知帝王大意随文彼此辄形笺传以误后世其害甚矣又载师言任地国宅无征园防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惟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盖视其所任劳逸获利厚薄而为之多少亦无定法此司徒之正文也而儒者争言古税法必出于十一又有贡助彻之异而其实皆不过十一夫以司徒教养其民起居饮食待官而具吉凶生死无不与偕则取之虽或不止于十一固非为过也后世刍狗百姓不教不养贫富忧乐茫然不知真因其自有而遂取之则就能止于十一而已不胜其过矣亦岂得为正中哉况合天下以奉一君地大税广上无前代封建之烦下无近世养兵之众则虽二十而一可也三十而一可也岂得以孟子貉道之言为断耶   司徒建邦国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三之一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三之一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又职方氏邦国千里封公以方五百里则四公方四百里则六侯方三百里则七伯方二百里则二十五子方百里则百男两言自五百里至百里此成周分土之定制也诸侯之国三五相因周之特封者可数齐晋鲁衞陈蔡宋郑往往皆自五百里以下而诸家之论谓诸侯必百里者妄説也孟子言周公封鲁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封齐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孟子何得不知齐鲁之始封而以百里限之乎封疆多而食者少地势则然而郑众谓包以附庸郑又谓一易再易必足其国之用而后贡其余者尤妄説也且虽王畿千里亦不过举封疆言安得尽可食之地哉   仪礼所记有司之事以其所存逆其所不存当时举一礼必有仪仪不胜记则何止于此【顾命可见叔孙通朝十月仪后世有司亦皆如此只为不及古人然亦不可不知也】文多而义少事浅而防深虽周召立制与后世共由之而儒者为学固宜有烦要愽约之异故孔子谓子夏无为小人儒子贡不幸言而中曾子亦言君子所贵乎道者三而已学者之患在于不明统纪翫此忘彼守粗遗实或荒陋不知忽畧不讲既已失之其细碎太甚者又以为先王一微一小皆有精义错陈午割必中法程然则官司所传厯世所行圣人亦何由尽以为一己所纷更乎韩愈又言惜吾不及其时进退揖譲于其间以余观仪礼所记与周官礼记左氏相出入诗书亦互见郑最通愽矣盖春秋时周及鲁行之尤详而他诸侯国亦无不遵用不知者以相病不能者以相耻下至战国尚存秦虽扫灭汉有诸博士所记乡射乡饮雅歌骊驹犹时见一二董卓败曹操兴始尽亡之矣刘表亦颇欲收拾而智计之士以为笑相率去之诸葛亮尤惩艾虽号名续汉统而不复考寻矣是愈之所欲进退揖譲者特衰周春秋诸侯事非文王周公盛时也椒举曰夏啓有钧台之飨商汤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岐阳之搜康有鄷宫之朝齐桓有召陵之师晋文有践土之盟君其何用楚子曰吾用齐桓如此等大朝防殷国徧巡天下记之至战国固在也仪礼者士之礼通记大夫诸侯而天子无考焉何能及三代之弥文缛典乎   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传曰何以期也不二斩也何以不二斩也特重于大宗者降其小宗也欧阳氏濮议据此谓一世之人茍徇俚俗讳称其父母按此传专明大宗则固有昵比本亲疎薄正统之防矣欧阳氏既以知礼自许则当明降诏防言濮安懿王朕本生父大宗至重靡敢顾私敬不并隆义有由起濮国子孙世世嗣王奉祀之礼务极恭肃无有慢逺以称朕念亲亲本之意然则士大夫岂有异论乎司马氏亦不肯自谓不知礼欲救一时之失则当建议言濮安懿王宜称皇帝本生亲【本生则降于为后矣】爵命之隆子不加父宜于濮国建园立庙王其子孙世一人主奉祭祀极于严敬所须并有司为给如此则上无违背礼经之过下无蹈袭衰汉之失然则朝廷岂有不从乎今各以末世之行相猜互以鄙野之事相诋激成大誖贻讥百世犹为有君子乎且王珪戒吏以光草议为抵是名从同列而实畏宰相也曾巩语脩且无以其所议示人是内惧众哗而外姑以謟脩尔嗟夫茍且之弊如此欲礼教之明可得哉   习学记言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习学记言卷八      宋 叶适 撰礼记   曲礼中三百余条人情物理的然不违余篇如此要切言语可并集为上下篇使初学者由之而入岂惟初入固当终其身守而不畔盖一言行则有一事之益如鉴覩像不得相离也古人治仪因仪以知事曾子所谓笾豆之事今仪礼所遗与周官戴氏杂记者是也然孔子教顔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盖必欲此身常行于度数折旋之中而曾子告孟敬子乃以为所贵者动容貌出辞气正顔色三事而已是则度数折旋皆可忽畧而不省有司徒具其文而礼因以废矣故余以为一贯之语虽唯而不悟也今世度数折旋既已无复可考则曾子之告孟敬子者宜若可以遵用然必有致于中有格于外使人情物理不相逾越而后其道庶几可存若他无所用力而惟三者之求则厚者以株守为固而薄者以揵出为伪矣   按臧孙纥为季氏废公鉏坐以出亡仲尼谓作不顺施不恕叔孙婼言婼有家祸杀适立庶诛竪牛与季氏讼仲尼称其不劳不可能皆有本末后世可以考信檀弓记公仪仲子舍孙立子乃不叙所由又记子游问孔子孔子亦直云立孙而已辞简而事畧经传体杂义类不通恐不足以诏后学也   季武子夷人之墓以成寝而许其葬又许其哭由前则不应有后由后则不应有前殆若狂者使其妄闻自不当记就其果然亦不足记合葬非古也以人墓为宫古乎   徒欲记古不坟而谓孔子自称为东西南北之人将教人以舍其国而游岂圣人之言乎【士而懐居不足以为士矣谓不懐居则可谓东西南北之人则不可】   无有司而用门人可也徒欲记古不脩墓甫窆而崩门人之慢且不材至此乎先反而虞礼也知墓崩而不言其徃视可乎疑此亦非也【丧服四制苴壊不补坟墓不培若雨甚至漂流棺椁不问岂通义哉】   左氏载子路之死甚详孔子闻衞乱曰噫柴也其来由也其死矣如是足矣言醢之无义言遂命覆醢尤无义申生之死或以为檀弓叙载简严非左氏可及此余所不晓只如檀弓之言何足以周事情立世教也   朝祥而暮歌野人之事也子路何必笑孔子何必辩又谓逾月则其善亦非也   易箦一义极当商量据本曾子之学坚定明笃虽神已离形而不变异死生若一致然且改过甚勇以正为终是后学鉴照凖程处也然君子所贵乎道者烛分审义缉熈积实虽不以此身为讳过之地亦不止一生为改过之用季氏之行于鲁国垂三百年自孔子事之敢亡而不敢絶也彼之有赐未知应受与否若童子以为大夫之箦而曾子不能知若童子以为不冝居而曾子居之至死曾子之智曾童子之不如则奚取于学若曾子疾不暇察而曾元以非所当养者养其亲使殁不得其正则奚取于子然则师友分义之论未定缉熈积实之功不加而以隅坐过人之识为足以断曾子将亡之是非必有传闻之误后学未可从也   能执干戈衞社稷而不生可以勿殇畏厌溺而死不可以勿吊   曾子执亲之丧水浆不入于口者七日自言之乎曾子方以朋友之义吊子夏之丧明俄奋而名之数其三罪皆人理之所不容者其暴至此乎梦奠之言是时孔子七十三嵗犹叹天下之莫已宗耶公羊又以为反袂拭面涕泣沾袍盖陋儒多若是矣   问丧亦大节自曾子遽言丧欲速贫有子又言夫子失鲁司防将之荆盖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鄙俚若此盖未尝接闻鲁人师友辩论也孟子谓三月无君则吊而以不待父母媒妁为贱者之所为以此处丧其庶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