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均 - 第 6 页/共 6 页
黄[B138]老曰:我归则归于无有,汝亦无有也。汝虽传(?),非吾所载者为汝母、为汝用,汝又何烈焉?汝能灭,我能生。汝能灭我之所生,我能生汝之所灭。汝以灭为生,我以生为灭。杀我者,以根托我,我(其)如我何?我为汝虑,杀汝者,一勺之水,汝安任哉?所馀之灰,犹他人之灰也。
{干火}君闻之,惶惧求解曰:我栖栖焉求传我者,诚恐一旦不幸,司ピ氏必以铎禁之,命至寒食。终以不解过江之寺,千年常青,岂所依之名善欤?
黄[B138]老曰:汝自负之烈谓何?而依无生之鬼名,以求长生乎?汝毋自负,我当告汝。汝在上,汝之仇在下,我为之和其中。中分我之身为二,一和汝,一和汝之仇,仇且与汝为夫妇。
{干火}(君)惊喜曰:子无能,盖无所不能也。吾所能,子实庇我,我又安能负?于是下而交其所仇,天下以济。始信天下之至仇即至恩,一日不相离者也。
黄[B138]老曰:汝以灭为生,非汝之能也;我以生为灭,亦非我之能也。生生死死,皆苍父主之,知乎不邪(耶)?乃寻苍父,合其恩仇朋友五人,极乎南北,旋乎东西,历九阶而扣之,惟有苍父所用者七公,而苍父竟不可得见。见最明者,曰:尽心则见,本无生死。生死勿自欺,欺则不能逃乎鬼神。
●兹<炎炎>︻
转八十辘轳中者,兹<炎炎>︻也。凿而破之,破而补之──破则悟,悟则补。象数以表不可言之理而至于无象数,声音以通不可象数之微而至于无声音;言语道断而未尝不言;色即是空,贞悔之反对也,专黑门,贵棘栗蓬,毋以交轮几为凿破乎?则兹<炎炎>︻仍是一棘栗蓬也。此并可以凿破黑门而补黑门矣。
顿渐一致也,犹之动静、《震》《艮》,相反相因者也。渐无不顿,顿无不渐,本无顿渐,故贯顿渐。然有专门之别路,而正路者正喜此别路为正路之一路也。黑白二路,各有先後,交互用之,凡技皆然。初射者数日即中,久之反不中矣;不中之後乃可学射。学奕于国手,以为得法矣,以其法遇敌则反败,败而後自得之。既自得之,何必用谱,而乃可谱矣。吹萧(箫)者,有数日能声者,有一月不能声者。其法无它,吹之而不已,终必能声,能声而後萧(箫)乃可曲也。能声者悟门也。大抵入深则出高,入险则出奇。通彻之人,忘其所存,而无所非法,又有何扫除,有何修持,有何管带乎?成连之传伯牙也,弃之海上;段师之传昆仑也,必忘其本领。则世所谓指下之法愈于谱者,犹未也。琴何必于海,而海得琴法乎?然执此法以教天下之乐,则天下之乐尽湮矣。盖语上者千一二,而中下者滔滔也。法为中下立,而上者自能破法,自能补法,不必语也。不必语,故可寓之,寓之已露泄矣。
天地露泄之,马体变龟用,而人不悟,此天地之棘栗蓬也。伏羲露泄之,以奇浑偶,而人不悟,此伏羲之棘栗蓬也。文王露泄之,转东西为南北而轮回之,反对相续,而人不悟,此文王之棘栗蓬也。孔子露泄之,杂上下经而交易之,取三互之《大过》而颠之,天何言而代错,而人不悟,此孔子之大棘栗蓬也。佛法争言之矣,而动静归风、呵呵入无字之象数棘栗蓬,无提之者。老庄争言之矣,而北鲲变南鹏,忽凿混沌,即三生万之教父,此一棘栗蓬也,无提之者,但以寓言忽之耳。孰知天地一分,何往而非虚寓实、无寓有者乎?人谓庄子恨人凿耳,孰知教父之教人凿又教人补乎?安乐窝凿东西{雍瓦}(瓮)而补方圆,此一棘栗蓬也,谁参之者?愚故有兹<炎炎>︻,而不妨凿破有无为交轮几也。
空空矣,何有象数?而先寓此九窍百骸之色身,则革囊即一棘栗蓬也;无声无臭矣,而复有此唯、俞、噫、弗之喉舌,则钟律一棘栗蓬也。故知天地间,随之,一切可随;除之,一切可除;参之,一切可参;学之,一切皆学。大悟自非学习,而必言学习者,则为古今留此总棘栗蓬也。专门之偏精者,且笑学天之务大;而大者容偏精之笑之者,为古今留此偏至之棘栗蓬也。日借光与月,而随人之爱月;天容日月,而随人归明于日月,天岂憾人之笑其不明乎?可知“知本无知”之故矣。
子思赞天地之所以大,孟子称之以时。凿大凿时者曰:尼山中和平庸,聪明之士皆恨其无快人意处。今请称其一快快:所谓集大成者,能收古今之利器,以集成一大棘栗蓬也;而使万劫高者时时化而用之,卑者时时畏而奉之,黠者时时窃而假之,贤者时时以死守之,尽天下人时时衣而食之,故万劫为其所毒,而人不知也。羲皇凿破阴阳,成三百八十四利器,而孔子收之;轩辕创干支、文字之利器,而孔子收之;尧舜夺其子之天下,以成揖让之利器,而孔子收之;汤武夺其人之天下,以成征诛之利器,而孔子收之;殷三人为亡国之利器,而孔子收之;周公蒙杀弟之名,权侵冲主,成周礼之利器,而孔子收之;Ω韶以来之乐,为诱人歌舞、迷人魂魄之利器,而孔子收之;汇五帝以後之条例簿书,成奔走天下之利器,而孔子收之;抄三皇以来之俚谣巷叹、士大夫之怨讪讠叟(谀)祝,成泄忿放情之利器,而孔子收之;伯夷壁立万仞,秉吹毛剑,使人不敢注视,此立清极之利器也,孔子收之;伊尹五就失节,贪功放主,不惜为後世奸权藉口,而立此任极之利器,孔子收之;柳下以盗为弟,而苟且卑污,立一和极之利器,孔子收之。志在《春秋》者,煎烹魂魄之火城铁而(照)胆毛之利器也;行在《孝经》者,为磨千古之高奇熏赫、逼人归本之利器也。当其身,在家出家,干时君而不遇,一官即罢;送死颜渊而好学今亡,则门人中无一肯者。其辙如环,以笔为铎。死後墓出璧而堂作声,略弄神通,是其小技,而大棘栗蓬之在此天地,无外无间,时时光明。即後有西方之教来,正其化身,而《蒙》《困》《震》《艮》,微危习险,一唯何言,早以示此第一机矣。
《时论》曰:经之将终,《既济》之《明夷》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礻龠祭,实受其福。”此真年(先)知永平白马之入也。《大过》再三致意反对之变,而禅宗正用其权以行其毒,则毒有过于太极圈者哉?太极藏身于一切爻,而人不能以一爻限量之;尼山、鹫峰皆藏身于一切法、一切物中,而人不能以一法一物限量之。藏身无迹,无迹莫藏。太极以一切法、一切物为护身符,故太极为都符。太极最善逃,而人不能逃,此太极之所以毒也。彼谤太极、驾太极之上以自逃者,蚤(早)已为太极所藏,而彼不知也。彼乌知呼“太极”者何?呼“天地”者何?呼“易”者何?呼“物”者何?呼“心”者何?同在此中,随呼即是,不呼亦是。何圆其非伦脊?何伦脊而非圆?真圆圆者,无伦无脊并无圆矣。
株兔剑舟,(炫)尊食技,乃执无名之名而滞名,执无相之相而溺相者。谓其隐劣显胜、护过遮诠之权,则亮(谅)之矣。破大用大,破时用时,相悖相害,无不相容,岂与争驾乎?彼言高而不与之争高,学之不厌而已矣;彼言深而不与之争深,饮食日用而已矣。以莫高深于平淡也,是无高卑、无深浅矣。《金刚经》本处饭食,洗足敷座,世尊不已说竟三藏乎哉?则无行不与,可见其妙密钻锥矣。行生代错,集古今之利器为其示现,是辘轳之治乱水火,又何处非其纵夺杀活也乎?
拈《华严》之华(花),则一多无不贯矣;不知《华严》之华(花)所自贯者,鬼华(花)耳。执一定之理,而不知时变权因,故为理所碍,此贤者之所不免也;执无定之理,而不知反因轮起公因、两端统于前半,故又为无碍所碍,此高者之所未知而误人者也。读交轮几而破兹<炎炎>︻之句,则知有无定之理,而自有一定之理,此处处不易、处处变易之太极也。以贤者所执之理责高者,高者不服;以公因反因之太极藏高者,高者庶心服乎?心服亦口强。然有以泻其偏峰,则偏峰正用,而道法幸矣。以凿破凿,以凿补凿,又安可少哉?分门别户之坛,藏拙护短之杖履,依粉本绘画棘栗蓬,而未尝肯衔(?),求一破者,谈何容易?
儒者必守法言,经学多执字面,应以“凿”“毒”为嫌矣。孟子接人醒世,尝用此机;况彼一时此一时乎?千载厚皮,谁搔痛痒?故不惜葛藤潦倒,为加一楔。
●消息
消息不欲人知,而无不知。消息可知,而究不相知;消息可疑,而人不疑。消息本不待悟,而人不悟;不悟则已负消息矣,专悟则已违消息矣。消息者,莫无上于泊然无所起。果能使此心无所起乎?使之而能,则固有所不能矣;将欲不使,乌乎不使?听其不能,是即难能;毋亦无所起者在起起中乎?起起而灭灭也,犹死死而生生也;死死生生者,消消息息也。天地之间,能消而不息乎?能夜而不昼乎?能消而不息,能夜而不昼,则人之心能灭而不起矣。心即天地,而令之倔强于天地,能乎否也?即能倔强,终还消息。心大于天地,故可以倔强而不可倔强,倔强之心即不能大于天地矣。
真泊然者不待泊然、不谓泊然,是能泊然。逆消息而知之,泊然也;顺消息而用之,泊然也。无息则无消,消消息息即无消息。天地即心者,天地之无心也。无心,无天地矣,又何尝容天地于其心,容心于天地哉?无消息者,消息息消。
自无有以来,忽而明,忽而暗;忽而冬,忽而夏。明则动,暗则止;冬则寒,夏则热。十世古今,岂能移易一({糸}、累)黍乎?何东西而东西之,何南北而南北之,何内外而内外之,因内外而中之。鸿蒙()以是传之羲、轩,羲、轩以至如今,未尝移易({糸}、累)黍也。天地生人,生生不已。天地不能移易,而人心乃不胜千百其变,此人之罪邪?天之罪邪?教人求心者之罪邪?人自不求心之罪邪?无如其钩锁于尘尘而失其故也。
不得已以息自反。息也者,休息也。休息之息,正以其消而息也。惟其不知消而息、息而消、消即息、息即消、随消息、无消息之故,而遂与消息舛驰矣。舛驰而驰以止之,而驰愈舛矣。驰已舛,奈何乎不求?驰已舛,奈何乎求?驰舛者,本不舛也,本不得不驰也。恶影者,知就树息阴而止,则驰亦止也。今而後乃知影之不必恶也,今而後乃知心之本无所起也。无其心,莫如旁观而引寓。人生而寓矣,无之而非寓也。当其舛驰,不可止之,愈止愈动,惟于起处自问曰:“日明,夜暗,冬寒,夏热,曾移易({糸}、累)黍否?”不必作解,不必记忆,但提此问,其驰自止。其驰既止,止(?)听其起,又从而问之。问之既久,忘其所问,忘其所起,不觉忽问,忘其不觉。从不觉中而旁观其起起灭灭也,则必豁然于所以问者矣。
由此言之,人何不一问,何不一答?自问曰:“问者谁?”自答曰:“答者谁?”问即已自答矣,答即已自问矣。问此“问即是答、答即是问”者谁,则问此“不问、不答”者谁,则问此“问即不问、答即不答”者谁。如此自问,如此自答,问答不已,不觉交加;交加不已,不觉自断。当其不觉,苦于闷闷。苦其闷闷,不觉忽觉。是能消消,是能息息。消消而息,息息而消,无所住而消其心,无所住而息其心,岂非天地生人之真消息乎?消息其中,直下已知之矣。
请问“其中”。中不在外,中不在内,不内不外;中不在中;中又何尝不在外、不在内、不在中乎?南北东西,何处非中?南北之前後,东西之前後,何时非中?则此十世古今不移易({糸}、累)黍者,盖时时移易者也。又移易,又不移易,消息诚难知哉!因移易之移易,以知不移易之移易,此即贯消息之消息也。
冬自冬,夏自夏,此百姓不知之知也。知冬非三时,而冬具三时者,此仁智之知也。春不能不夏、秋而冬,草木不能不华而实,则学者随夏秋之候,而後落叶归根,乃其所也。当下知冬即夏、夏即冬,则又何二焉?既知夏即冬、冬即夏矣,何尝不可冬自冬、夏自夏邪?生而成、熟而化之必然也,由春历秋之序也。顿即顿,又安能逃此渐以成顿乎?圣人之冬夏,夫何异于百姓之冬夏乎?
嘘嘘各自以为知消息矣,乌知夫各各不相知之消息邪?凤不能鹤唳,鹤不能凤鸣;钟不能鼓响,鼓不能钟声,孰分之?孰齐之?孰权之?孰主之?齐其分,权其主,归之于天。天亦不能自主而主物乎?天亦不能自分而分物乎?吾尝云:天本无天,以天在一切物中;则谓物之自主、自分,为天之主之、分之可也。
人之面不可殚计,而无一同者。惟其不同,不妨大同。鸟兽之声形各各何尝同乎?岂(蚁)之异状犹人之面,人视之一岂(蚁)耳;犬之吠犹人五方之万声,而人闻之一犬耳。人执所见、所察者以为是,而不信“不见不察之无不是”也,何以异此?以“不见”见,以“不察”察。不见之见可以见“不见”,不察之察可以察“不察”。专知消息者,毋乃多此一“专知”之功乎?多此一功,即是一罪。然此罪安可少乎?通昼夜而知者,知而安于不知,斯固知“止其所不知”之大消息也。旁观引寓者,别开消息之门耳。住此门而因以为法,是兔角也。法无尝(常)法,何能无法?无法即法。──“即”之云者,亦无奈何之词耳。既有十世古今时时移易而不移易一({糸}、累)黍者、因事立法之一切法,何尝非□此无法之法?知此时时移易之法即时时不移易之法,而又何以无法之法为?
消息自消息,消息之法各各自成消息之法,吾何容心于其间哉?虽然终古如此,终古不得遂如此语也。不发无不知、不相知之疑,则何以悟本不待悟之消息?不知悟之当专,则何以知专悟之违消息邪?翕问,曰:“代。”问翕,翕曰:“错。”本无代错,随其代错。月代量而错以星也,纪日月星之差而错成时也。天何道乎?时而已矣。时何道乎?差错而已矣。圣人知之,以差为步,以逆为学。日差于天,月差于日,星互差于日。合差而时显,积差而天显。差以所过谓之历,□能历天而日啧啧以攀天,天宁许其呼“知我”哉?人之学也,以差为逆,以逆为差,差逆之所过,此空空之实历也。《易》,逆数也;学,逆几也。以顺用逆,逆以为顺,天差而不差,学天者过而无过矣。《礼运》曰:“日星以为纪,月以为量。”其代错之所以不息乎?其不息之所以代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