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67 页/共 432 页

光绪戊子夏季,上海又有花榜,凡十六人。其第一曰文波楼主姚蓉初,入座留香,当筵顾影,艳如桃李,烂比云霞,以色胜。第二曰忏素盦主张素云,艳态迷离,神光离合,丰肌雪腻,媚眼星攒,以态胜。第三曰小广寒宫仙子陆月舫,体比梅肥,气同兰馥,端庄流丽,幽逸风流,以静胜。第四曰媚春楼主朱素兰,半面兜情,双眉起秀,明眸送媚,憨态消狂,以态胜。第五曰兰苕馆主吕翠兰,粉面呈妍,清矑流盼,珠光四映,玉色遥参,以色胜。第六曰语红楼主王月红,丽如月朗,妍比花鲜,貌似珠圆,肌同玉润,以色胜。第七曰韵珠楼主张善贞,逸响凌云,妍姿瘦月,歌筵荡气,梦枕销魂,以度胜。第八曰绛跗仙馆主林黛玉,蓄意缠绵,含情绵邈,嫣然一笑,神在个中,以韵胜。第九曰湘春馆主胡月娥,粉装玉琢,雪媚花妍,鼻准堆琼,眉峰横翠,以色胜。第十曰兰语楼李秀贞,以贞存心,其秀在骨,态浓意远,语媚音娇,以情胜。第十一曰琼蕤阁主张月娥,薄嗔含娇,蓄情寄笑,桃花酿色,兰蕋流芬,以情胜。第十二曰绮霞阁主唐红玉,容比月圆,视同姻媚,唐环汉合,大玉明珠,以丰胜。第十三曰环碧楼主杨翠芬,秀外慧中,丰硕秀整,号肉屏风,称大体双,以艳胜。第十四曰涵碧楼主林湘君,腰细杨柳,脸媚芙蓉,秋水凝愁,远山蹙黛,以态胜。第十五曰飞云阁主姚雪鸿,宜笑宜颦,若近若远,意藏于静,神注于娇,以媚胜。第十六曰凝秋榭主朱素芳,素面呈娇,纤躯逞媚,婀娜流利,竟体芳兰,以娟胜。   妓之奉客   妓之所以奉客者,夜度而外,曰侑酒,清歌一曲,足以怡情,此外则或饮或博,无非作为无益而已。   跳槽   跳槽头,原指妓女而言,谓其琵琶别抱也,譬以马之就饮食,移就别槽耳。后则以言狎客,谓其去此适彼。不得其解,或本元人传奇,以魏明帝为跳槽语也。   乌师   乌师者,妓院之乐师也,南方皆有之。妓出而应征,乌师辄携胡弦以从,于席次佐曲。   京师之妓   京师皇华坊有东院,有本司胡衕.本司者,教坊司也。又有句栏胡衕、演乐胡衕,「后改眼药胡衕,在四牌楼南。」其相近复有马姑娘、宋姑娘胡衕、粉子胡衕,出城则有南院,皆旧日之北里也。顺治初,沿明制,设教坊司。   京师指妓馆所在地曰胡衕.胡衕者,火弄之音转耳。凡小巷皆曰胡衕,而独以胡衕为北里代名词,遂以游妓馆为逛胡衕.又指妓馆曰小班。小班之名,起于光绪中叶,内城口袋底、砖塔胡衕等志,均有蓄歌妓者,曰小班,以别于外城剧园名某班某班者云尔。自经庚子之乱,内城歌妓星散,而外城各妓馆遂沿袭其名,非十年前之旧也。   丁酉、戊戌间,南城娼寮颇卑劣,视韩家潭之伶馆不如远甚。其规制,大抵一果席,二金又当十钱四缗,其次则不设宴,不歌曲,但可留宿,费当十钱二十缗耳。费既少,妓之程度亦甚卑下,仆御走卒得一金,即可强邀一宿,羣妓亦欣然就之。蜀南萧龙友谓黔卒里使窟穴其中,非虚言也。   京师妓馆分三级,一等即小班,二等谓之茶室,三等谓之下处。此乃营业等级之区别,别有南帮、北帮之称,则地理上之关系也。   妓寮向分南北帮,界限颇严,南不侵北,北不扰南。大抵南帮活泼,而不免浮滑,北帮诚实,而不免固执。南帮仪态万方,酬应周至,若北帮则床第外无技能,偎抱外无酬酢。顾亭林论社会情况,以「闲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评南人,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评北人,觏南北两帮之妓女亦犹是也。   北帮妓女,例有上车、下车之典礼,客必贺之。   北帮之飬幼女者,教以弹唱,稍长,令至行( 亢)院为妓,得赁金,京师曰领金,亦犹苏沪之称本家者也。岁时,妓恒归省之。   大了,北帮妓院有之,率为四五十龄之老妇,管理全院之事,意谓妓与客一切之交涉,皆可由彼了之。妓欲留客,亦必向其请命,得其同意而后可。   南帮妓院例,男佣之外,又有女婢以供驱使。而北帮妓院反是,房中役使之人,皆青年子弟,称之曰茶壶。   北帮妓院之妓及佣,对于顾客,恒为同等之待遇,即有轩轾,亦不形诸面目,且不以衣饰之优,劣定游客之等级,南帮则不然。   合南帮、北帮计之,在光绪丁酉、戊戌间,仅三十七家耳,一家不逾十人,少仅三五人。生客以排果席为相见礼,一次给现金,此后则皆之记之于簿,以故逃债者甚多,掌班者亏累不支,倒闭相属。庚子乱后,改弦更张,此辈乃得藉以自存,而章制亦略有变更。入门,座客盈室,奴导入小屋中憩息,谓之坐柜房。前客去,乃引入所亲室,谓之到本房。约坐一小时,揽衣起,出掷银币一圆于案,铿然有声,谓之开盘子。客留止宿,夜度资费银币八圆,亦有十二圆者。   光绪末叶,掳人勒赎之风甚炽,妓之著名者,每出门,辄被掳,故相戒不敢出局。业此者,北人谓之浑浑。庚子乱,浑浑多戕死。警署立,又实行保卫,各妓衣服丽都,彻夜来往,老妓见之,咸谓别有天地,非复人间也。   京、沪冶游,有一异点。沪之长三,非有确实之介绍人,不能入门,盖纯系以信用为主,属人主义也。京师则不然,无论生张熟魏,识与不识,皆可问津,且大了高叫见客,妓即相率而出,任客选择也。   冶游者夜手一纸制白小灯,入其门,谓之闯门子。灯为娼家所赠,甲所赠,携入乙门而舍之,出乙门,则乙又赠之,以入丙门矣。以是之故,妓寮门内,皆悬纸制白小灯累累。入门,羣仆旁立,大呼见客者,上门桁以朱色纸署其班名,红色布二三尺许,垂于门端,门灯大书「鸿禧」二赤字者是也。   京师酒馆,不能召妓侑酒,若在妓院肆筵设席则可。   有所谓割靴者,以甲眷某妓,而其友某乙于暗中复狎昵之也。二人共狎一妓,则称为靴兄靴弟,而伶界亦有此言。   或作《燕京杂咏》,其一云:「金粉飘零燕子矶,空梁泥落旧乌衣。如何海外鹣鹣鸟,还傍华林玉树飞。」盖指东西洋娼妓杂居内城者而言也。自光绪辛丑和议以后,京师禁令大开,东单牌楼二条胡同第一楼者,初为日本娼寮所在,马樱花下,人影憧憧。继而改为西娼,门前遂渐冷落。   道光以前,京师最重像姑,绝少妓寮,金鱼池等处,特舆隶溷集之地耳。咸丰时,妓风大炽,胭脂、石头等胡衕,家悬纱灯,门揭红帖,每过午,香车络绎,游客如云,呼酒送客之声,彻夜震耳。士大夫相习成风,恬不知怪,身败名裂,且有因之褫官者。   京师之伶不敢谒妓,卒然遇之,必屈一膝以致敬,称之曰姑姑,妓则贻以手巾、荷包等事。光绪庚子以后,伶渐纵恣,与妓会见,则不然,其后且有相狎者矣。然妓女若与优伶共宿,则人皆贱之,若与阉人共宿,则闻者不复顾。   天津之妓   天津密迩京师,水陆交会,俗颇奢靡,故声色最焉,缠头丰侈,游人纷沓。国初率多土著,洎康熙时,秦、晋之妓亦闻风而麕至矣。然佳者盖寡,其稍稍出色者,即不能留也。至光绪时,妓馆之上等者,皆在侯家后,有南帮、北帮之别,更分为小曲班、坐排班各等。盖自汽船通后,南帮妓至,遂日盛一日矣。南帮多苏、扬人,北帮多直隶人。   北帮女闾自称曰店,其龟鸨曰掌柜,假母曰领家,领家所居之处曰良房,指引桃源之人曰跑洋河,一曰跑河儿,稍佳之处曰大地方,次者曰小地方。客至,男仆相迎,让客归坐,即卷帘大呼见客,则诸妓相率而至矣。客选中某妓,则开烟盘,打茶围,曰坐过,收夜度资之半也。客有故称不中意而行者,谓之打糠灯。至暮,游人甚伙,东出西进,彼往此来,尤以营伍中人为多,人称为大袴脚,间有专以打糠灯为事者。等而下之,则在西城外之西关及紫竹林。租界外亦有土娼,所居多矮屋泥垣。   狗男女者,天津下等妓院之名称,次于小曲班、坐排班者也。光绪时有之,下流社会之人趋之若鹜。若曰此等男女,不择地,不择偶,而随在可合,如狗之奔走道途,急急求欢也。   粤妓多在紫竹林,衣饰簪珥,迥异北地胭脂,俗称曰广东娼。然皆北产而为粤鸨所豢,因习其语言,从其风尚也。   距天津城之西三十里,有地名杨柳青者,濒运河,人家皆曲折随水,多树,绕屋扶疏,中多女闾,始于顺、康,至光绪之初叶犹未衰。   开封之妓   开封之妓,上者曰马班子,居第四巷,或寄居逆旅以伺客,盖艺妓也。其住会馆胡衕者,则专以夜度为事。   郑州之妓   郑州亦有马班子,善讴胯胯调,若招使侑酒,须钱三千文。其至也,有男佣鸣锣为导,且行且击,盖预报其至也。逡巡间,妓随之而进,屈一膝,徧向座客行礼,乃就坐,问座客姓名,行酒毕,手持上有剧目长可尺许之扇,乞主人点曲,主人还以让之客。点一曲,更赏钱二千文。其下等者,日奔走于铁路之沿轨,伺过客,随之入逆旅,嬲客点曲,或且留宿焉。客不属意,辄出房盘旋于院中以避之。   奉天之妓   奉天之妓院,俗呼为窑子,分三等,上等曰京班,中等、下等皆曰堂。大率为京、津、山左之产,而绝无土著。弹唱时,用二胡,皆大鼓调、梆子调也。间有一二能西皮、二黄者,则居为奇货,声价十倍。光绪乙巳以前,衣色尚红绿,首饰尚长大,涂抹脂粉,自谓美观。与人对语,口中时有恶臭,则好食葱蒜之故也。   光绪末叶,奉天衙署局所多南人,而江、浙人尤多,于是妓界始有扬州人,继则苏州、杭州名妓亦渐有至者。风尚所趋,以致北妓亦尽效南人妆饰,衣服姿态,为之一变,有南班子、北班子之分。至丁未,官厅以各妓散居,不易检查,特于西关外改筑马路,直通铁道,以余资创平康里五衖,建屋百余间,使妓院聚于一处。有私行卖笑者,查出惩之。   妓院之规例,其始惟上盘子、留宿二事而已,罕有叫局者。自平康里既成,南妓络绎赴奉,一二衖中,南妓实居多数,并有南北合院者,北妓亦尽效南妆,始有花酒、和局等种种繁费。惟叫局尚须银币五圆,以须侍坐与客同散,不若上海之一唱即去也。   客游于妓院,入门,则妓出迎,谓之见客。客选定一妓,谓之招呼。其最上者,所费之银币,上盘子二十角,夜度及博各一百二十角,置酒二百八十角,便餐一百八十角,侑酒五十角。   客初至而欲留宿,须先上盘子,盖以呈身为方针耳。留宿须先给资而后入房。而妓女与客有染者,以打骂为亲爱,否则客必郁郁不欢,以为大辱。客至一次,须上一盘子。而规则甚严,客狎一妓,凡客之戚友曾同往一次者,即以大爷、二爷呼之,以客礼相待,不能再上盘子,非本客断绝,别狎他人,不能接待,否则钱虽多,不可也。   土坑,最下等之妓也,旗、汉皆有之。夜度资有银币三圆、二圆之别,其狎客以中流社会之人为多。   土窑子皆土著,入夜,客挟制钱五六百文以往,即可于翌晨出门,所往者为贩夫走卒。   兰州之妓   兰州之妓,皆为私卖,且十九非土著,大率各省之官幕两途,流落陇中,不得已而卖淫者。狎客相语,甲曰「今日吾见某太太」,乙曰「今日吾见某师奶奶」也。   山东大道之妓   同治朝,南北汽船未通之时,凡骡车所经处所,必有逆旅。遵陆者辄于日暮投宿,卸装入户,恒有所谓小媳妇儿者随之以进,手抱琵琶,嬲客点戏,强聒不休,夜阑镫炧,即可留髠,否则亦必唱一二曲,得有酬资而后去。其劣者,则薄予几钱,亦退矣。惟面目类皆丑恶,浓抹脂粉,高髻紧袴,仅见其刚健而不见其婀娜也。   苏州扬州清江之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