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70 页/共 432 页

长沙女闾繁盛,最上者曰堂班,分两等。其所谓二等者,皆雏妓也。宣统末,散居于仁美园、古大苑、百花村、高家巷、铜铺巷、福源巷、火官殿、后臬围、后三王街、司禁湾等处,皆悬灯及市招于门。有苏帮、本帮之分,苏帮以扬州人为多,本帮则醴陵产为多。饮于其家,酒席费钱二十缗,出局侑酒,酬以二缗。若假其室以为雀戏,给四缗,得饷四肴之餐。往打茶围,不出赀。惟新正客至,必以果盘相饷,且上烛放爆以迎之,谓之做财神,客必赉以钱十二缗或八缗,别以四缗或二缗犒其左右。妓之生日,必强客置酒二席,曰摆脸面。度夜无定资,谓之挂衣。雏妓梳栊曰铺堂,所费约百缗。   次于堂班者曰窑班,亦可饮博于其家,夜度资有钱六缗、四缗、二缗之别。所居为轩辕殿、石乐私巷、皇城堤、明月街、官园、石门阆、紫荆街一带。   广州之妓   广州艳迹,以珠江为最,风月繁华,尤聚于谷阜,为上等,有上中下三挡之分 紫洞艇排如雁齿,密若鱼鳞,栉比蝉联,几成衢市,可以信足往来。别有数船,储货出鬻,如有所缺乏,取之如携。至夜,月明风清,波平若镜,琉璃灯火,皎洁如昼,所有珠娘,成羣结队,俗所谓老举者是也。其齿稚者曰琵琶仔。仔,小孩也,盖言其人与琵琶等长也。晚妆初罢,仪态万方。客至开筵,陈设华焕,先之以弦管嗷嘈,笙箫喧沸,各逞珠喉,互赓迭唱,脆堪裂帛,响可遏云。歌声既阕,然后入席,珍错杂陈,烹调尽善,鸭臛鱼羹,别有风味。席撤再唱,绮兴愈浓,往往至星堕月斜,重复入席。斯时侑酒拇战,钏动钗飞,击鼓催花,传觞醉月,倍极其乐。游客至此,固无不色授神眩,魂销心荡也。次之在引珠街,又其次在白鹅潭。   广州之妓,初以水居者为上,陆地所有,不足贵也。自经光绪甲辰谷阜大火之后,则陆居者多。其香巢谓之寨,皆在西关塘、鱼栏、陈塘南、新田地、河南尾等处,有大寨、二四寨两等。客之欲设盛筵者,须至旁近酒楼,而招之使往,即开厅也。若在其家,则曰开房。客欲令大寨之妓伴宿,非百数十金不得染指。   老举之夜郎自大,尤轶等伦,游客之招以侑酒者,既至,则端坐客后,不言亦不笑,且不询客姓。临行时,客如不给侑酒之资,例须索取,客须饷之以瓜子。岭南通用双毫,银币之二角者是也。客给赀时,如给双毫七枚,则老举必给还单毫一枚。有告以无庸给还者,毅然勿听,其意若谓此十三毫者,乃分内应取之赀,至此一毫则例外,决不能无因滥受。并于给资时掷之于案,验其真赝,有声音不正或声低而哑者,必使易,始施施然去,盖纯视为营业之性质也。   潮嘉之妓   潮州嘉应曲部中,半皆蜑户女郎,大率为麦、濮、苏、吴、何、顾曾七姓,以舟为家,互相配偶,人皆贱之。其男子专事篷篙,仅于清溪、潮阳五百里内往来,载运货物。生女,则视其貌之妍媸,或自留抚畜,或卖之邻舟,父母兄弟仍时相过问。稍长,辄句眉敷粉,擫管调丝,盖习俗相沿,有不能不为娼之势。而妓女寄所欢书,率置灯草于中,盖潮人呼同心结为菩萨花也。   宣统末,潮州有南词歌妓,皆至自江西及汀州,悬牌于门,曰某某堂。客至,所应酬以银币者,开天官一圆,唱曲、侑酒各二圆。汕头亦然。   梧州之妓   梧州之妓,皆居沿河之筏,有三等,中筏为上。客之置酒者,皆至大艇,不留宿。下筏为中,上筏为下。其人大都来自粤东,盖有汽船可达,甚便利也。   南乡之妓   横州之南乡,为邕、梧往来必经之道。自光绪中叶电船驶行,日渐繁盛。宣统末,流妓麕集,而皆居于筏。筏有两层,上为逆旅,下为娼寮。客子冶游,此为最便。   福州之妓   福州之妓,宣统末皆在南台,有四等,一二等为上,非有人为导,不得入门。与妓稍审,即须请酒。请酒者,置酒以宴友也。友至,则各出银币五圆或三圆,曰压桌钱。客或便酌于其家,仅四肴,则酬以银币五圆,肴多酌加。酒罢留宿,别议资。   别有所谓唱书堂者,客就而听之,则出银币二三圆以压桌,余与一二等之妓同。   三四等之妓则劣矣,客所费至多为银币五圆。   厦门之妓   厦门之妓有三大别,俗名童子班者,北词歌妓也,居寮仔后。俗名阁旦者,南词歌妓也,居二王宫边、相公宫边、蚊烟井。俗名倒铺者,土娼也,居九条巷、打铁路、头箭道。客所费之银币,打茶围二圆至五圆,俗称开小牌。侑酒,五圆至十圆。置酒,六圆至十二圆。北词、南词同。惟北词有在班开天官五圆至十二圆之例。土娼则惟打茶围一圆,卜昼二圆至三圆,度夜四圆至六圆。此就宣统末言之也。   金怡安遇卞云装   顺治初,秦淮妓卞云装侨居半塘,仁和金怡安大令渐皋曾遇之。后至杭州,怡安至其绣阁,见案头有吴梅村诗册,寻览情词,不无今昔之感。因取其意,并云装近事,檃括成诗。怡安为明之举人,入本朝而仕为县令者也。诗曰:「芸帙缃函系所思,玉人郑重远相携。闷来只仗琵琶写,说处仍防鹦鹉知破镜刀环寻旧约,琼枝璧月费新词。莫嫌大雅凋零尽,犹有春风属扫眉。结绮、临春恨未终,轻烟淡粉扫成空。还家江令头仍黑,避席崔娘脸自红。辽海鹤归无主墓,吴江枫冷未栖鸿。都将月地云阶梦,泣向荒田野草中。不向长安鬬狭邪,朅来水国傍蒹葭。曾探织女机边石,再见玄都观里花。秋思潘郎惊鬓发,夜情白傅感京华。三千年后蓬莱路,知在琼楼第几家?」   张宏轩挟倩扶赴会   诸干一、董苍水尝于重阳后作神山之会,盖松江彭仙人栖神处也。时吴梅村在坐,迭遣人觅女郎倩扶,必不得。夜分,张宏轩刺史自上海来会,投刺后,吴命以己车迎入。使者谓需两车,咸讶之。及至,则挟一衣冠少年,光艳暗射,若薄云笼月,人皆望而却步,且不敢询姓氏。及移烛烛之,则倩扶也,合座哗然。   王于一晚岁狎妓   王于一晚岁客杭州之西湖,尝狎一妓,颇粗陋。或嘲之,王笑曰:「近代美人尚肥。」   白狗为朱竹垞所眷   朱竹垞浪游天下,于歌筵舞席,时一涉足。尝为词以赠妓,其调寄《步蟾宫?赠白狗》者云:「疏帘日影纔铺地,却早被金铃唤起。朝云一片出巫山,盼不到黄牛峡里。仙源乍入重门闭,任闲杀桃花春水。刘郎去了阮郎归,算只有相如伴你。」白狗为代州之妓,竹垞晨往曲中访之,不值,因戏投以词也。   红娘子为汤西厓所眷   陆云士之宰江阴也,汤西厓少宰右曾方为孝廉,客其幕。羣客交妬,云士曰:「公等无多言也,天下有几西厓乎?」时西厓甫冠,美如玉,而词文秀媚,所至倾坐。邑有妓号红娘子者,已在杜秋之年矣。西厓悦其妍媚,比于啖蔗之甘,客装所蓄,尽其所有而去。逾年,西厓登第入翰苑,遣人致书云士,云士大喜,以为西厓心念旧交,不以雪泥有间也。发其缄札,寒喧外,无一语致感谢者,惟惓惓问红娘子无恙否,且言红有假子,颇能文,已令采芹入泮否,云士大怒。   蘂枝为赵秋谷为眷   蘂枝者,天津西郭妓也。当康熙戊寅、己卯间,名噪甚,寻常不可得一见。赵秋谷以辛巳之秋,始游于此,友人百计为致之,寒夕浓阴,红灯深屋,翩然而来,明艳夺目。蒲州吴章方在座,一转盼间,顿失常度。乃相与为诗品题,杂以嘲谑,属和者至盈帙。时蘂枝适有所避,于秋谷有知己之感,情殊厚。会秋谷东归,未几再至,则已为有力者所主,不可复见矣。居久之,有为秋谷传言者,乃相期于他所,叙旧伤离,数语而别,犹持秋谷前时所书便面,容色憔悴,非复曩态。先是,有问秋谷者曰:「蘂姬何如?」秋谷曰:「新荷出水,飞鸟依人。」闻者莫不惝怳自失。及是,秋谷若又自失矣,为二绝句以示客曰:「乌鹊秋前报好音,人间不信月终沉。如何两度临沧海,不见轻泥蘸客襟」「照水闲花偏有艳,先霜病叶已难支。三年好在游春梦,悔作重寻杜牧之。」   玉素为赵秋谷所眷   康熙时,天津之妓有玉素者,行四,人第称其行第,晋人也。小身常貌,色颇鲜好,至于手足柔纤,肤肌莹腻,时盖罕其辈矣。性尤慧利,工于应对。赵秋谷始于甲申初夏烛下见之,赠以《南柯子》词,又有句云:「何物比将娇与巧?燕子、莺儿。」盖纪实也。然自待过高,意所不惬,虽竭赀力,百计媚之,不能得其欢。其当意者,即无所隐也。用是为雅流所赏,而市儿或嫉之如仇。惜其性荡,举动佻急,不能自持,语亦敏给,而皆近俚也。   真珠乘赵秋谷于醉   康熙时,天津杨柳青之妓,以真珠、金钱为尤。北地诸姬以金、玉、珠名者十七八,其俗尚也。真珠貌及中人,齿亦不卑,然恬雅无嚣陵习。赵秋谷遇之,意初不甚属,而真珠乘秋谷于醉,遂与同梦。秋谷乃为《柳梢青》词以赠之云:「无计枝梧,病身陡顿,春梦模糊。乱惹闲愁,惊开倦眼,斗帐红珠。醉浓不省欢娱,晓镜里临窥画图。闻道门前,烟波澹沲,杨柳萧疏。」   金钱为赵秋谷所眷   有金钱者,杨柳青之妓中翘楚也,与赵秋谷荏苒最久。风韵天然,修眉皓齿,楚楚动人。若其酬答敏慧,虽文士亦靡以加之。间能作吴语。尝至秋谷寓斋,秋谷曾仿元微之杂忆体,赋「不忘」十绝句以誉之。   李笠翁目王再来为韵友   乔复生、王再来者,李笠翁所蓄家妓也。殁后,笠翁为之传曰:「再来声容,虽逊复生一筹,然不宜女而宜男,易妆换服,即令人改观,与美少年无异。予爱其风致,即不登场,亦使角巾相对,执尘尾而伴清谈。不知者目为歌姬,实予之韵友也。」   乔秀婉媚可人   长洲戴药砰,名延年。有友昵一妓,曰乔秀,雪肤藕腕,婉媚可人,雅爱螺盘双髻,作佛鬘妆,故又字曰鬘奴。药砰尝从其友访之,梳楼寝阁,凈不容唾。客至不供茗,以玫瑰、蔷薇、兰桂诸花露手自调之,注于碧瓯,稍温以进,甘香沁腑,令人作玉液想。一日,晓妆甫毕,缓试新裙,绿罗八幅,纬色作腰。药砰奇其制,问之,曰:「君不读唐句乎?一渠春水赤栏桥,此仿其意也。」药砰赠以诗,有「桃花本是仙家种,谪作人间薄命来」之句。后为一豪贵所嬲,愤郁而死。   秋桂多子改子着于时   干隆末叶,秦淮妓家侍婢如秋桂、多子,均着称于时,狎客不敢以奴星视之。又有曰改子者,又兰家花面丫头也,其丰韵直轶秋桂、多子而上。或曰,甘蔗旁生,荔枝侧出,扫眉人固不可无此渲染也。   郭心儿为武状元   郭三,名心儿,丹阳人,父早亡。及笄之岁,母惑媒氏言,误字维扬郭某。成婚未几,竟以诱胁堕入风尘。年十九,颀而婉,丰而逸,素肌纤趾,温乎如莹,移家江宁之桃叶渡,妖冶倾一时。秦淮诸姬,以苏帮为文,扬帮为武,心儿虽产于云阳,而来自邗江,遂为维扬诸姬之冠,人戏以武状元目之。其所交好,皆达官贵人及文士之负盛名者,赶热郎未易得觏颜色也。   二汤为一双璧人   干隆末叶,秦淮名姝首推二汤。二汤者为土著,以九、十行称,孪生姊妹也。态度则杨柳晚风,容华若芙蕖晓日,并翠眉而玉颊,反卢瞳而頳唇,乍见者如一对璧人,无分伯仲。注目凝睇,觉九之靥辅微圆,左手背有黑痣一小点,可识别也。早堕风尘,从良未遂,阖户数十指,惟赖二人,虽车马盈门,而缠头资到手辄尽。居新桥之牛市,临流数椽,湫隘已甚,游者悯之。   王秀瑛姿首清妍   王秀瑛,小名爱儿,父母皆苏州人,生于江宁,遂家焉。以母命,适伶人张七。姿首清妍,举止闲雅,不乐与姊妹行为伍。所居钞库街之西,闺合幽深,翛然绝俗。有伧父某以白金四十啖其母,谋一夕欢,不可得。惟二三知己,相对永夕,杯茗清谈,鲜及于乱。周稼轩、孙楚侬皆与善,尝告人云:「秀瑛非五鼓不眠,非日中不起,早饭向午,晚膳三更,习以为常,不能改也。自奉甚薄,宴客必丰。盛服盈笥,弗以被体。能鼓琴,善南北曲,然非兴会所至,虽素心人不克强之发声。」   月上翦发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