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62 页/共 432 页

何占标剿陇回何占标,甘肃平番县人。家贫尚武,以保镳为生。同治朝,陇回乱起,何与董福祥、张俊共起兵,筑堡卫乡里。旋为左文襄裨将,从之出关,定新疆,积功至总兵,署河州镇。光绪甲午,陇回再乱.乙未正月,何与固原提督邓增相约赴西宁城外猴子河耀兵,何率数营先至其地,不虞回众潜伏突起,围之,数殆十倍,何苦战竟日,不得出。迨暮,罢战,敛兵自守。何神志暇豫,密令军中曰:「具餐!」餐已,乘夜突围,潜师袭回,回众崩沮。天甫明,邓军亦至,内外合击,大破回而归.聂士成马玉昆与洋人战于畿辅光绪庚子五月十五日,日本书记生杉山彬道出京师永定门,董福祥遣兵杀之于道,裂其尸。   十七日,义和拳匪火右安门内教民居,无老幼妇女皆杀之。数十百人为羣,一僧为之长.十八日,纵火焚教堂,虽有旨令剿,而势愈炽。   二十日,焚正阳门民居四千余家,延及城阙,三日不灭,乃召大学士、六部九卿入议.吏都侍郎许景澄言;「使馆苟有不测,未知宗社生灵置于何地?」太常寺卿袁昶言:「衅不可开.」慷慨歔欷,声震殿瓦,孝钦后目摄之。太常寺少卿张亨嘉言:「拳不可恃。」仓场侍郎长萃在亨嘉后大声曰:「此义民也!」载漪、载濂等和之,并谓人心不可失。德宗曰:「人心何足恃?徒益乱耳!朝鲜之役创巨痛深,诸国之强,十倍于日本,协以谋我,何以御之?」载漪言:「董福祥善战,剿回有功。以御洋人,当无敌。」孝钦曰:「福祥骄,难用。洋人器利而兵精,非回比。」翰林院侍讲学士朱祖谋亦言福祥无赖。载漪语不逊,孝钦嘿然,廷臣皆出。而载漪、刚毅遂合疏,言义民可恃,其术甚神,可以报仇雪耻.是日,遣那桐、许景澄往杨村,说洋兵,令无入,遇拳,劫之归,景澄几死。洋兵援使馆者,亦以人少,不得达,至落垡而还。   二十一日,又召见大学士、六部九卿。孝钦曰:「皇帝意在和,不欲用兵。有言和便者,今日廷论,可尽之。」德宗曰:「非不可战,顾我国积弱,用乱民以求一逞,宁有幸乎?」载漪曰:「义民起田间,出万死以赴国难,今欲诛之,人心一解,谁与图存?」德宗曰:「乱民皆乌合,洋兵利,能以骨肉相搏乎?奈何以民命为儿戏?」孝钦度载漪辨穷,而户部尚书立山以心计,侍中用事,得孝钦欢,乃问山。山曰:「拳民虽无他,然术多不效。」载漪色变曰:「用其心耳,何论术乎!立山敢廷争,是且与洋人通。试遣山退兵,洋人必听。」山曰:「首言战者,载漪也,漪当行!臣主和,又夙不习夷,不足任。」载漪诋立山为汉奸抗辨,孝钦解之。罢朝,遂遣兵部尚书徐用仪、内阁学士联元及立山至使馆,曰:「无召兵,兵来,则失好矣。」   二十二日,又召见大学士、六部九卿。载漪请攻使馆,孝钦许之。联元亟言不可,谓「使馆不保,洋兵他日入城,鸡犬尽矣」。载澜曰:「联元贰于夷,当杀!」孝钦大怒,命立斩之,以左右营救而止。协办大学士王文韶言:「我国财绌兵单,一旦开衅,何以善后?」孝钦大怒而起,以手击案,厉声曰:「若所言,吾皆习闻之。若且往令洋兵毋入城,否者且斩若!」文韶不敢辨。德宗持景澄手而泣曰:「朕一人死不足惜,如生灵何?」孝钦阳解之,不怿而罢.而载漪、载勋、载濂、载澜、刚毅、徐桐、崇绮、启秀、赵舒翘、徐承煜、王培佑力赞之,遂下诏,褒拳匪为义民,予内帑银十万两。   载漪即邸为坛,晨夕必拜。于是城中日焚劫,凡拳所不快者,即诬为教民,杀之,死者十数万.而孝钦方日召见其党所谓大师兄者,慰劳有加。士大夫谄谀干进者,又以拳为奇货。如候补知府曾廉,翰林院编修王龙文、彭清藜、吴国镛、萧荣爵,御史徐道焜、陈嘉言、刘嘉模,刑部郎中左绍佐,户部主事刘秉鉴等,皆上书附和。时王公邸第,百司廨署,拳皆设坛,谓之保护.而两广总督李鸿章、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四川总督奎俊、闽浙总督许应骙、福州将军善联、巡视长江李秉衡、江苏巡抚鹿传霖、安徽巡抚王之春、湖北巡抚于荫霖、湖南巡抚俞廉三、广东巡抚德寿,合奏言:「乱民不可用,邪术不可信,兵端不可开.」山东巡抚袁世凯亦极言:「朝廷纵乱民,至举国以听之,譬若奉骄子,祸不忍言。」皆不听。遂派载勋、刚毅为总统.然拳匪专杀自如,勋、毅不敢问也。   二十三日,谕各国使臣入总理衙门议事。德使克林格辇而先,载漪伺于道,令所部虎神营杀之,后者皆反。徐桐、崇绮闻之,皆大喜,谓我国自此强矣。   二十四日,诏遣董福祥及武卫中军围攻交民巷,欲尽杀各使,炮声日夜不绝.拳助之,巫步披发,升屋而号者数万人。洋兵仅四百,攻之逾月,董军、武卫军死者无虑三千人,拳亦略有伤亡,遂不敢复进趋战。而刚毅、赵舒翘方坐城楼,张羽旗,毅曰:「使馆破,洋人无种矣!自是当太平。」舒翘起为寿曰:自康有为倡乱悖逆,喜事之徒云合而响应。公幸起而芟夷之,略已尽矣。上病且死,又失天下心,不足以承宗庙,幸继统有人,定策之功,公第一。今义民四起,上下同仇,非太后圣明,公以身报国,尽除秕政,与海内更新,亦难以致今日之效也。」毅大喜,自行酒,属舒翘曰:「公知我。」启秀奏言:「各使不除,必为后患。五台僧普济有神兵十万,请召之会攻。」曾廉、王龙文请引玉泉水灌之。彭述谓炮不燃,其效固验。御史蒋式棻亦请斩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朱祖谋请毋攻使馆,不报。时拳既不得志于使馆,乃往攻西什库教堂。毅帕首鞾刀,自督战,拳死者数百人,毅逃而免。其后崇绮又三往攻之,迄不能入。而载漪为拳论功,除武功爵者数十人,车骑服色,拟于乘舆,至自称九千岁,出入大清门,呵斥公卿,无敢较者。   二十五日,下诏宣战。以法领事杜士立索大沽炮台为辞,其实炮台先于二十一日失守矣。时有诏征兵,海内骚然,羽书相望。乃以载漪、徐桐、崇绮、奕劻主兵事。奕劻枝梧其间,不敢发一语.桐以暮年用事,尤骄横.六月初四日,遣仓场侍郎刘恩溥至天津招拳,裕禄亦盛言拳敢战,连败夷。初,洋兵攻西沽,聂士成弃不守,其乡人移书责之。士成笑曰:「岂怯我耶?」遂连战八里台,陷阵而死,马玉昆代之。   十八日,马玉昆败于紫竹林,天津陷。裕禄走北仓,从者皆失。久之,乃上闻,京师大震。彭述曰:「此汉奸张洋势以相恫喝也。姜桂题杀洋兵万,势日蹙,行求和矣。」不知桂题在山东,未至天津也。   二十二日,有旨保护教士及各国商民。杀杉山彬、克林格者议罪,大学士荣禄意也。载漪大怒,不视事,孝钦强起之。   二十九日,李秉衡至自江南,主战,言义民可用,当以兵法部勒之。孝钦诘以李鸿章等联奏,秉衡言:「此张之洞私入臣名耳,臣不知。」孝钦闻天津败,方旁皇,得秉衡言,乃决,遂命总统张春发、陈泽霖、万本华、夏辛酉四军。   七月十一日,北仓失,裕禄自戕死。洋兵方得天津,画地而守,兵久不出。一夕大至,攻北仓,玉昆力战三昼夜,大败。事闻,孝钦泣,问计于左右,无敢言者。   十三日,以鸿章为全权大臣。时停攻使馆,使总理章京文瑞赍西瓜问遗之,而以桂春、陈夔龙送各使至天津。各使不欲行,覆书甚慢。彭述请俟其出,张旗帜为疑兵,数百里皆满,可以怵之。是日,李秉衡出视师,以拳三千人从。秉衡亲拜其长,人各持引魂幡、混天旗、雷火扇、阴阳瓶、九连环、如意钩、火牌、飞剑,谓之八宝。   十五日,张春发、万本华败于河西务。陈泽霖军亦溃,秉衡走通州。   十七日,通州失,秉衡死之。   十八日,御医姚宝生下狱,盖载漪将行大事,宝生泄之,欲杀以灭口也。城破,与龚照玙、徐致靖、何隆简、黄思永、席庆云皆逸出。孝钦闻秉衡军败而哭,顾廷臣曰:「余母子无赖,宁不能相救耶?」廷臣皆莫对。议遣王文韶、赵舒翘至使馆,文韶以老辞.舒翘曰:「臣资望浅,不如文韶。且拙于口,亦不能引故事而争也。」荣禄曰:「不如贻事以观其意。」遂遣总 理章京舒文持书往。书达,约明日遣大臣往,以食时相见。及期,皆不敢出。时复攻使馆,舒文至,董福祥欲杀之,称有诏,乃免。   十九日,洋兵自通州踰时而至,福祥战于广渠门,大败。   二十日黎明,洋兵自广渠、朝阳、东便三门入,禁军皆溃。董福祥出走彰仪门,纵兵大掠而西,辎重相属于道。彭述犹徧谕五城,谓我军大捷,洋兵已退天津矣。   二十一日,天未明,孝钦率德宗徒步而出,至西华门外,乘骡车,从者为载漪、溥儁、载勋、载澜、刚毅。宫人皆委之而去,或走出安定门,道遇溃兵,被劫,多散。是日,驾出西直门,马玉昆以兵从。暮,至贯市,德宗及孝钦后不食已一日矣,民或献麦豆至,以手掇食之,须臾而尽.时天寒,求卧具不可得,以村妇布被进,濯犹未干也。甘肃布政使岑春煊自昌平来,孝钦对之泣,春煊故以勤王兵往察哈尔防俄,未至而京城破。贯市李氏者,富商也,从取千金,因易骡轿以抵西安。   孝钦后命德宗与八国联军宣战光绪庚子,拳匪肇祸,孝钦后袒之,发兵攻京城使馆.五月二十五日,下诏宣战,虽为德宗谕旨,孝钦实主其谋.诏曰:「我朝二百数十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迨道光、咸丰年间,俯准彼等互市,并乞在我国传教,朝廷以其劝人为善,勉允所请。初亦就我范围。讵三十年来,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乃益肆枭张,欺凌我国家,侵犯我土地,蹂躏我人民,勒索我财物,朝廷稍加迁就,彼等负其凶横,日甚一日,无所不至。小则欺压平民,大则侮慢神圣.我国赤子仇怒郁结,人人欲得而甘心。此义勇焚烧教堂、屠杀教民所由来也。朝廷仍不开衅如前保护者,恐伤我人民耳。故再降旨申禁,保卫使馆,加恤教民,故前日有「拳民教民皆我赤子」之谕,原为民教解释宿嫌,朝廷柔服远人,至矣尽矣。乃彼等不知感激,反肆要挟。昨日,复公然有杜士立照会,令我退出大沽口炮台,归彼看管,否则以力袭取。危词恫喝,意在肆其猖獗,震动畿辅.平日交邻之道,我未尝失礼于彼,彼自称教化之国,乃无礼横行,专恃兵坚器利,自取决裂如此乎!朕临御将三十年,待百姓如子孙,百姓亦戴朕如帝天。况慈圣中兴宇宙,恩德所被,浃髓沦肌。祖宗凭依,神祗感格,人人忠愤,旷代所无.朕今涕泪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连日召见大小臣工,询谋佥同,近畿及山东等省义兵,同日不期而集者,不下数十万人。至于五尺童子,亦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彼尚诈谋,我恃天理;彼凭悍力,我恃人心。无论我国忠信甲冑,礼义干橹,人人敢死,即土地广有二十余省,人民多至四百余兆,何难翦彼凶焰,张国之威?其有同仇敌忾,陷阵冲锋,抑或仗义捐资,帮助饟项,朝廷不惜破格懋赏,奖励忠勋。苟其自外生成,临阵退缩,甘心从逆,竟作汉奸,即刻严诛,决无宽贷.尔普天臣庶,其各怀忠义之心,共泄神人之愤,朕有厚望焉!」闻此诏实为军机章京连文冲所拟也。   翠云娘与八国联军战翠云娘,山左产,年十七八,貌殊可人。双趺纤小,而腾跃上下可丈许.幼业卖解,随父流转江湖,行踪遍南北。意气骄甚,谓所见男子无当意者,自矢终身不字人。曾至上海奏技,其父为人诬陷,被拘入租界捕房。女随往,有所剖白,而捕房例,严禁华人有所陈,遂被囚,不胜其苦。罚锾,乃得释,女愤然曰:「吾国官吏往往不免冤诬人,吾每谓之暴,然尚容人辨诉也。不意西人乃如此!」自此,遂有仇外意。   光绪庚子,义和团起。女喜,请于父,往投之,盖即团中所谓红灯照者。女得隶某大师兄麾下,甚见信任,锡以翠云娘名号,书之旗帜而赐之。所至,恒揭以行。自是妆束顿易,周身绫绵,衣履一碧,而貌益艳丽。女日见团中无纪律,行事类盗贼,颇忧之,然独力亦莫能挽。寻八国联军长驱入京师,团众逃无踪,女愤甚,激励其部下,人咸愿效死,遂与联军巷战竟日,洋兵死伤者多,女部兵亦伤亡畧尽,乃耸身登屋逸去。其后团中领佐大半为洋人向导,或为仆役,且藉洋兵之势,劫夺抢杀,无恶不为。女慨然曰:「吾误与若辈共事,事胡能成?然此耻不可不一湔也!」乃约会饮于某处,众素倾慕女,是日到者众。女宣言曰:「吾向谓若辈人也,不意乃狗彘之不若!」剨然出长剑,骈戮之,遂去,不知所终.某巡士谈庚子拳匪战事扬州巡士潘姓者,天津人也。尝在武卫军统领张某麾下,为人言光绪庚子战事曰:「吾家实以技击为业者也,兄弟辈日走四方,为掷涂距跃之戏。既从军,每岁大操,吾辈辄荷戈而往,坐作进退攻守击刺,咸娴熟可观,统领辄给钱千百文,而吾辈得数日醉饱。庚子之役,战衅已开,吾辈犹以为大师兄法力通神,区区外人,固无足当一击。已而令下,檄吾侪入伍,使当时明言与洋人战者,则吾侪亦将为豫防趋避之谋,而统领但云大师兄阅操而已。比往,则令舍刃而执毛瑟枪。吾之枪法,尝肄习于白河之渚,以击凫鹜,无不中者,是固未足以相难也。于是荷枪从统领令旗所指,阵于海滨.一军三千人,背邱而面水。统领令曰:「今日大师兄命我师为先锋,与洋人战,毋退却!毋畏避!」吾侪大惊,汗流浃背。然求洋人,洋人固不知何往,惟巨舰数艘,巍峨若城,泊处距岸可半里,上有十字之旗,与烟筒中缕缕之烟,飘摇空际而不见有人也。统领又令曰:「此兵舰即敌人也,速击之!」时吾侪已审知无他,胆稍壮,于是火枪大炮,并力轰击。砰訇良久,敌舰仍不见人,亦不还击。吾侪方痴望,而背后鎗声忽起,势若风雨。方回顾,则敌军已布满邱上矣。仓猝转身,阵中死伤无数。欲奔逃,则敌人三面蹙我,不得已,牛鎗力战。此时神智已乱,鎗惟妄击,无准的。已而邱上敌兵枪声稍辍,分左右排开,吾侪急于脱命,即乘间冒死,直突而前,登邱甫半,忽红光一闪,兵舰之大炮发矣。我兄与我同伍,立为炮碎。炮再发三发,吾左右死伤尽矣。吾独存,骇甚,乃闭目不敢视,而举鎗乱击。忽为积尸所绊,仆地。久之,无声,张目起视,则海中之舰已去,而陆上之兵亦无,乃急逃出。闻人言洋兵入天津矣。吾一家皆死,孑然一身。事后乃知吾军未至之先,敌人已从高粱丛中登岸,人马皆自田中徐行,而吾人不觉也。统领有良马,发令毕,即乘之去,故不死。」   奉黑将军征多艾女寇齐齐哈尔之南有一部落曰多艾者,道与吉林通。当光绪甲辰日、俄战争时,此部落之附近有女寇三:一花胡蝶,年二十八;一花春莺,年二十一;一一丈青,年十九。皆艳丽无匹。夙隶于高天高海天河马贼之部下,率二千余人出没于满、蒙间,所向皆锐不可当。屡渡嫩河以袭击齐齐哈尔,黑龙江将军闻而怒,命统领纪某星夜驰讨,接战数次而败。女军有新式兵器,盖日、俄战时,曾以轻骑袭俄营而掠夺之,俄兵不能抗也。黑龙江将军乃乞救于奉天,奉天将军命驻八面城之统领瑞某任征讨,率马队三营,兵六百骑,过山炮一尊,经北郑家屯洮南府向齐齐哈尔出发,数年始绝其迹.或言一丈青者,因其夫万永胜素通马贼,被官处死刑,急于复仇,遂愤然执戟而起也。   桂抚征女寇广西女寇王九姑,某乡总董妻也。光绪朝,有游匪大股入乡,董自揣力不敌,则馈以银米,使安然自返。其后有人诬指董通匪,某令率兵赴乡,捕董及其子。禁押久,严讯无实据,欲释之,勒令捐银三千两取保回乡.九姑闻之,告其姑曰:「良民无辜幽囚,王法何在?」即日负姑赴省上控,半途,乃闻其夫及子均已枉杀,则又负姑归里,变产集资,招亡命,至上海购毛瑟鎗三百枝,纠众倡乱,所向无敌。平日不戮一人,亦不掳掠百姓财物。凡遇官兵,奋勇直前,率众冲陷,势不可遏。女党魏五嫂、曹三娘,其部将也。五嫂、三娘皆悍猛无比,每战必胜。提督患之,使人劝之投诚,九姑对使曰:「无所谓投诚,但使我夫及子生,即顺从矣。」大吏屡招降,每对皆如是。时右江道王某屡与王九姑战,皆北。一日,王督兵列阵,九姑鼓噪其党,围王于垓心,凡一昼夜。   清稗类钞 徐珂 编 知遇类   清稗类钞知遇类汪钝翁知宋既庭畴三宋既庭与宗弟畴三俱以孝廉知名,时称大宋、小宋。或问汪钝翁曰:「大宋何如人?」汪言阮思旷都不及真长、逸少,而能撮有诸人之胜。   赵千门知王丹麓王丹麓早年高隐,甚负才望,莱阳赵千门司李亟称之,喻以天地私蓄。丹麓名晫,杭人。   应嗣寅知张元时辞奇杭人张广平,名元时,少与弟辞奇同执经于应嗣寅之门,应亟称赏之,赏赠广平以诗云:「子既张目无不识,弟亦下笔如有神。儿如亚子真可畏,元方季方安拟伦。」后果以诗文著称于时.应名撝谦,仁和人。   查伊璜知吴顺恪海宁查孝廉培继, 字伊璜, 明崇祯时名士也。 家居岁暮, 值雪, 偶步至门, 见一丐避雪庑下, 强直而立, 心异之, 因呼之入, 坐而问曰:「闻市中有手不曳杖, 口若衔枚, 敝衣枵腹, 而无饥寒之色, 人皆称为鐡汉者, 汝耶? 」曰:「是也。 」问:「能饮乎? 」曰:「能。 」因以壶中余酒倾瓯与饮, 丐者举瓯立尽. 查复炽炭发醅, 与之约, 曰:「汝以瓯饮, 我以 酬, 竭此醅, 乃止。 」丐尽三十余瓯, 无醉容, 而查颓卧胡床矣, 侍童扶挟入内。 丐巡出, 仍宿庑下。 达旦雪霁, 查酒醒, 使人以絮袍与之, 丐披袍而去, 亦不求见致谢.明年,查至杭,暮春之初,遇丐于西湖放鹤亭侧,露肘跣足,昂首独行。复挈之归寺,询以旧袍。曰:「时当春杪,安用此为,已质钱付酒家矣。」因问曾读书识字否,丐曰:「不读书识字,不至为丐也!」查悚然心动,熏沐而衣履之,徐谂其姓氏里居,丐曰:「仆系出延陵,心仪曲逆,家居粤海,名曰六奇。祇以早失父兄,性好博弈,遂致落拓江湖,流转至此。因念叩门乞食,昔贤不免,仆何人斯,敢以为污!不谓获遘明公,赏于风尘之外,加以推解之恩。仆虽非淮阴少年,然一饭之惠,其敢忘乎!」查亟起而捉其臂曰:「吴生,固海内奇杰也。我以酒友目吴生,失吴生矣。」仍与痛饮,盘桓累月,赠资遣归.六奇世居潮州,为明吴观察道夫之后。略涉诗书,耽游卢雉,失业荡产,寄身邮卒。时王师由浙入广,舳舻相衔,旌旗钲鼓,喧耀数百里不绝,所过都邑,人民避匿村谷间,路无行者。六奇独贸贸然来,逻兵执送麾下,因请见主帅,备陈粤中形势,传檄可定。奇有义兄弟三十人,素号雄武,苟假奇以游札三十道,先往驰谕,散给羣豪,近者迎降,远者响应,不踰月而破竹之势成矣。如其言行之,粤地悉平。由是六奇运箸之谋,所投必合,扛鼎之勇,无坚不破,征闽讨蜀,屡立奇功。数年之间,官至通省水陆提督。康熙初,开府循州,即遣牙将赍三千金存问查家,别奉书币,邀之至粤,舟舆供帐,俱极腆备。居一载,军事旁午,得查一言,无不立应,义取之赀,几至巨万.其归也,复以三千金赠行。   先是,苕中有富人庄廷鑨者,购得朱相国《史概》,博求三吴名士,增益修饰,刊行于世。前列参阅姓氏十余人,以查夙负重名,亦借列焉。未几,私史祸发,凡有事于是书者,皆论置极典。吴力为查奏辩,得免。后吴卒,赠少卿,兼太子太师,谥顺恪。   龚芝麓知马世俊马章民世俊下第留京,落拓殊甚,以行卷上合肥龚芝麓尚书鼎孳。龚读至「而谓贤者为之乎」题,至后比「数亡主于马齿之前,遇兴王于牛口之下」,「河山方以贿终,而功名复以贿始」,「七十年以前之岁月已沦,七十年以后之星霜复变」,「少壮未闻谏书,而衰龄反同贩竖」云云,泪即涔涔下,曰:「李峤真才子也!」岁暮,赠诸名士炭金,章民得白金八百两,明年遂及第。   张自由识拔白谦陈州环城皆水,产佳鲫.康熙初,张自由抚河南,陈州牧以鲫馈之,折书鲊鲫百头.张甚骇愕,促召中军以手折视之曰:「送鱼者称尾,此独称头.陈州牧由进士得官,当必有说.」中军曰:「职有知书之胥白谦,可令入对。」须臾,谦至,跪而言曰:「小人尝读《诗经》,有《在藻》之篇,其首章云:「鱼在于藻,有颁其首。」其次章云:「鱼在于藻,有莘其尾。」故鱼有称尾,亦有称首者。今州牧之称头而不称尾,正见其尊上之意。」张大惊喜,手扶谦起曰:「汝有此大学识,岂可屈居下役!汝即入我幕府,专掌书记可也。」自后事必谘谦,谦行则行,谦止则止,不踰年,拔为本省提塘,复改文职,旋以同知解秩归.颜习斋知朱越千博野颜习斋,名元。曾于开封市上见一少年甚伟,问其姓字,知为朱越千也,沽酒与饮,叩其志不凡,半醉起舞,为之歌曰:「八月秋风凋白杨,芦荻萧萧天雨霜,有客有客夜彷徨。彷徨良久鸜鹆舞,双眸炯炯空千古。纷纷世儒何足数,直呼小儿杨德祖。尊中有酒盘有餐,倚剑还歌行路难.美人家在青云端,何以赠之双琅玕.」   汤文正知冯山公钱塘冯山公景条陈淮扬民困于江苏巡抚汤文正公斌,因万季野以上之。文正见书三叹息,语季野致意,谓宜勉立德功,不在徒言也。又尝语沈昭嗣曰:「令友冯山公固是不朽人。青史名长,不在暂时科第也。」   尤悔庵知宋荔裳宋荔裳标格意气,风流文采,并足推倒一世,尤悔庵目为东海伟人。悔庵名侗。   尤悔庵知王西樵阮亭新城王西樵阮亭昆仲之出游也,每过邮亭野店,辄题诗于壁,诗既惊人,使笔斗大,龙拿虎攫。尤悔庵道经燕齐,见之,解鞍造食,坐对移晷,不能去。阮亭名士祯,官至刑部尚书,谥文简。   王阮亭知吴天章吴雯字天章,蒲州人,进士允升之子,授临颍县知县.康熙己未,举博学宏词,放归.有《莲洋集》。初至京师,未知名。王阮亭亟赏其诗,谓为天才。一日,待漏朝房,诵其句于叶讱庵云:「泉遶汉祠外,雪明秦树根。浓云湿西岭,春泥沾条桑。」又「门前九曲昆仑水,千点桃花尺半鱼.」叶大惊异,下直,即命驾访之。自是吴之诗名大噪都下。   王西樵知林铁崖王西樵尝称林铁崖有异人者三:须眉奇古,畧如李伯时所画罗汉相,则异在容貌;下笔落落,能为峍屼俶诡之词,出入于孙樵、刘蜕之间,则异在文笔;每当燕会,竹肉间作,或值徜徉山水之际,时而意得忘言,如释迦拈花,达摩面壁,时而快论斗发,又如春雷奋蛰,奇鬼搏人,则异在性情言语.吴庆百知毛季莲吴庆百以应康熙己未博学宏词之荐入京,止竹林寺。毛季莲尝偕其叔大可过吴庑,坐甫定,辄据柳林,自吟其宴集及登临诸作,大声撼四壁。吴顾大可曰:「君家阿咸,正复不减,将不使卿单行。」   毛大可知史讷斋毛大可尝谓史讷斋雝睦居家,事父怡愉,不闻嘻嗃,似陈季方;把臂堪托以妻孥,似朱生;见利思义,不因人炎热,似童子鸿;嗜酒疏脱,每一饮,必陶然尽醉,而诸务不失简则,似张黄门;训诸经百氏,钩深致远,可使担囊负笈,执经问字者不绝门舍,虽倾筐倒箧,随叩随应,犹鼠壤有余物,似马季长.史名廷柏,与毛皆萧山人。   彭羡门知沈去矜董文友海盐彭羡门尚书孙遹在广陵,见沈去矜、董文友词,笑谓邹程邨曰:「泥犂中皆若人,故无俗物。」   黄俞邰知周栎园晋江黄俞邰,名虞稷,尝谓周栎园吏事精能,抚戢残暴,如张乖崖;屡更盘错,乃别利器,如虞升卿;文章名世,领袖后进,如欧阳永叔;博学多闻,穷搜远览,如张茂先;宏奖风流,座客恒满,如孔北海;心好异书,性乐酒德,如陶渊明;敦笃友朋,信心不欺,如朱文季;孺慕终身,友爱无间,如荀景倩、李孟元;登朝未久,试用不尽,如范希文;遭谗被谤,坎壈挫折,如苏长公。栎园名亮工。   丁药园知李湘北丁药园仪部澎尝典试河南,在闱,搜采玮异,得一卷,奇之。同考官以波澜简质,度其人已老,请置于乙。丁曰:「才与胆峙,岂老生所办,此必年少知名,终为大器者也。」榜发,乃永城李湘北天馥也。同考官出语人曰:「吾以世目衡文,几失此佳士。」李年方弱冠,名振西清,以文章道谊有声于世,后官侍郎。   许原孝知许彝干许彝干少而岐嶷,总角时,偶诣从祖原孝。原孝冠见之,左右曰:「孙见祖,何必冠?」原孝曰:「此子是许氏南来之秀。」   万季野姜西溟知方望溪古文大家, 必推桐城方侍郎苞为正宗, 裁成而引掖者, 实赖一二先 吉。 侍郎少游京师, 下笔为古文。 辄工。 万季野奇之, 告之曰:「勿读无益之书, 切为无益之文。 」侍郎终身诵之, 遂一心穷经。 后读徐所雕九经解三过, 为文益峻洁。 时姜西溟方以古文伏天下, 扬于众曰:「后来之秀也。 」侍郎名遂大起。   陈筠受知于海外国王吴县陈筠字友石,幼孤,善书,能琴棋,独不能治家。年长未娶,父产已荡然无存,乃挟三十金入山贩笋,至昆山王彦修家卖之。居数日,彦修语之曰:「天气蒸热,笋包宣开矣。」开则笋已腐烂。囊余二金,乃贩时宪书数十本,卖以度日。既而鬻字于苏州阊门,为扇肆写扇。一日,有满洲大员奉旨封王至海外者,方南下,泊舟阊关外,令家人买扇,筠为书之。满洲大员阅之称善,酬白金一两,邀至舟。茶罢对弈,欢若平生,谓筠曰:「我奉旨航海,倘不弃,与我同行,则幸甚。」筠诺之。馈三十金为安家资,筠以十金奉母,十金制衣,更以十金买肴馔,徧款同舟之人。既而舟至琉球、安南诸国,其王尊天使,并及同来之客,所至分庭抗礼,各求其字,一小字酬一小银钱,一大字酬一大银钱.舟至高丽,高丽王太子好音律,与筠鼓琴,乃授以新声数曲。太子喜,谓其侍官曰:「我国僻处海中,得陈先生至此,天赐也,宜厚赠之。」于是所赠金银珍宝象犀珠玉之物,不可数计。归舟至大洋,舟重不能行,柁工命以所载金银撒入海中,约存二三万两,舟始能行。趁风至福建漳州,值漳、泉大荒,筠所至赈饥,费万两,而自以二万金归家娶妻。后与其妇兄贸易,不数年,复荡尽,为窭人。晚年卖药于阳澄湖之滨,跌损一足,然兴甚豪,犹不肯作寒乞相也。   高丽使臣购徐成顾词吴汉槎戍宁古塔,行笥携有徐电发釚《菊庄词》、成容若德《侧帽词》、顾梁汾贞观《弹指词》三册,会高丽使臣仇元吉、徐良崎见之,以一金饼购去。元吉题《菊庄词》云:「中朝寄得《菊庄词》,读罢烟霞照海湄。北宋风流何处是,一声铁笛起相思。」良崎题《侧帽》、《弹指》二词云:「使车昨渡海东边,携得新词二妙传。谁料晓风残月后,而今重见柳屯田。」以高丽纸书之,寄至我国。王阮亭《渔洋续集》有「新传春雪咏,蜚徼织弓衣」句,即指此。   蔡文勤知张鹏翼连城张鹏翼耄而好学,尝曰:「考亭易箦之年,乃我下帷之始。」所居乡曰新泉,男女往来,分二桥,道不拾遗,市中交易,先让外客,皆服其教也。漳浦蔡文勤公世远甚器之,尝书「醇学」二字以表其闾,语人曰:「吾知蔡君甚深也。」   方观承一生知遇桐城方氏以《南山集》一案,牵连遣戍者十余人,观承之父亦与焉。于是方观承岁恒只身徒步,省亲于塞外。尝转徙至浙之宁波访戚某,比至,岁已逼除,见其戚倚门诸奴,皆貂帽狐裘,甚豪倨,自顾褴缕,往谒恐遭逐,乃于其巷中赁屋以居。惟以资斧将尽,进退两难,日于门檐下探听其戚居乡状况.对门一屠奇方状貌,询邦族,诘来意,曰:「我与之同巷二十年,未见其恤一亲族,去恐无益。」方闻言,深悔轻至。屠曰:「先生既士族,必能书,亦解算否?」方曰:「略谙之。」屠曰:「时将度岁,我有帐目,烦一结,代开账单,以便索欠。寒舍伊迩,便请下榻,何如?」方遂往。屠呼妻出见,款接甚殷。方持筹握算,半日已毕。屠出索逋,得钱较往岁为丰.除夕,具酒肴,延方上坐,作守岁宴。屠女五岁,亦随母侧坐。元旦,方欲行,屠坚留之,并嘱其妻为制絮袍相赠。至六日,屠捧絮袍,妇携袜履至,奉方服讫,见方帽破碎,乃脱己毡笠易之,并赠钱二千为路费,遂别去。   方至杭,偶游西湖,见数十人围星士而谈相。星士瞥见方,遽离案出揖曰:「贵人至矣。」方疑其揶揄,正色曰:「我不求相,何遽相戏!」星士谛视曰:「此非深谈处。」遂收卜具,邀入小庙,揖之坐,曰:「予跋涉江湖数十年,阅人多矣,无一失者。子某年为何官,某年至总督,惜不能令终耳。今官星已透,可速赴都,以应机缘。」方曰:「无论罪人子无仕进路,即有机缘,徒手何由北上?」星士取二十金赠之,并出一名条,嘱曰:「他日节制陕甘,有总兵迟误军机当斩,千万留意拯之,此即以报我也。」叩其姓氏,枝梧以对。遂行,至直隶,行李为盗掠。将至保定,访其素识某,至白河,遇大雪,冻毙古寺外。僧启户,见方僵卧雪中,掖入灌救,始苏.颇相契,留数月,始行。   先是,寺中有老僧,蓄金石极多,老僧圆寂后,无讲此者,因悉出所蓄,浼方鬻之,捆载至保定,就督署前设行肆焉。制府出,前导嗔方收肆迟,横加鞭扑。方愤甚,弃去,赴都,至东华门,以测字资旅食。适平郡王舆过,见招帖,善之,呼问,知为方书,延归,掌记室,备蒙礼遇。久之,藩邸楹帖尽出方手,世宗临幸见之,询何人笔,王以方对,即召见,赏中书,从此受知。由监生至建节,不过十年。方既贵,招屠至,赠以三千金,令改业,并为其女择佳婿。遣人至白河,修古寺。后果总制陕甘,督饷嘉峪关外,总兵某违误军机当斩,力为开脱,则星士乃其父也。方思晚节不终之语,恒惧不免,及总制直隶,迎星士至署,求解免法。星士曰:「定数也。惟作大善事,救千万人命,或可感动彼苍.」方徧检案牍,见直隶通省报流民路毙者,岁多至数百起,思设留养局以拯之,方定见而未发也。翌晨,往见星士,星士遽贺曰:「公满面祥光,必已有莫大功德,不特获免刑戮,并可望累代贵显矣。果何事而至此?」方详告之,遂奏行焉。后陕甘军营事发,两督抚、一将军皆罹法,方亦应坐,奉特旨原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