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异编 - 第 38 页/共 67 页

石季龙,僭天禄。擅豪雄,美人姓郑名樱桃。 樱桃美颜香且译,娥娥侍寝专宫掖。 后庭卷衣三万人,翠眉清镜不得亲。 官军女骑一千匹,每花照耀漳河春。 织成花映红纶巾,红旗掣曳卤簿新。 鸣鼙走马接飞鸟,铜钹琴瑟随去尘。 凤阳重门如意馆,百尺金梯倚银汉。 言富贵不可量,女为公主男为王。 赤花双簟珊瑚床,盘龙斗帐琥珀光。 淫昏伪位神所恶,灭不香陵终不悟。 邺城苍苍白露微,世事翻覆黄云飞。 慕容冲 初,秦主荷坚之灭燕,冲姊为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坚纳之,宠后庭。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坚又幸之。姊弟专宠,宫人莫进。长安歌之曰:“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咸惧为乱。王猛切谏,坚乃出冲长安。又谣曰:“凤凰凤凰止阿房。”坚以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植桐竹数十万于阿房城以待之。冲后为寇,止阿房军焉。坚使使遗冲锦袍一领,称诏 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问卿远来,草创得无劳乎?今送一袍,以明本怀。朕于卿恩分如何,而于一朝忽为此变?”冲命詹事答之,亦称:“皇太后有令,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荷氏,以酬曩好。终不使既往之施,独美于前。”坚大怒曰:“吾不用王景略阳平公之言,使白虏敢至于此。” 王确 王僧达为吴郡太守,族子确,少美姿容,僧达与之私款甚昵。确叔父休,永嘉太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往。僧达潜于所住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则杀埋之,从弟僧虔知其谋,禁诃乃止。 陈子高 陈子高,会稽山阴人也。世微贱,业织履为生。侯景乱,子高从父寓都下。是时子高年十六,尚总角,容貌艳丽,纤妍洁白如美妇人。螓首膏发,自然蛾眉。见者靡不啧啧。即乱卒挥 白刃,纵挥间噤不忍下,更引而出之数矣,陈司空霸先时平景乱,其从子清以将军出镇吴兴,子高于淮诸附部伍寄载求还乡。  见而大惊,问曰:“若不欲富贵乎,益从我?”子高许诺。子高本名蛮子,嫌其俗,改名之。颇伟于器。既乍幸,子高不胜,啮被,被尽裂。欲且止,曰:“得无创巨汝耶?”子高曰:“身是公身也,死耳亦安敢爱!”  愈益爱怜子。子高肤理色泽,柔靡都曼,而猿臂善骑射,上下若风。性恭谨,恒执佩身刀及待酒炙。性急,有所恚,目若虎,焰焰欲咬人,见子高则立解。子高亦曲意附会得其欢。尝为诗赠之曰: 昔闻周小史,今歌明下童。 玉廛手不别,羊车市若空。 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 且曰:“人言吾有帝王相,审尔,当册汝为后,但恐同姓致嫌耳。”子高叩头曰:“古有女主,当亦有男后。明公果垂异恩,奴亦何 辞作吴孟子耶!”  大笑。日与狎,未尝离左右。既渐长,子高之具尤伟。尝抚而笑曰:“吾为大将,君副之,天下女子兵,不足平也。”子高对曰:“政虑粉阵饶孙吴。非奴铁缠,王江州不免落坑堑耳。”其善酬接若此。  梦骑马登山,路危欲堕,子高推捧而升。将任用之,亦愿为将,乃配以宝刀,备心腹。 王大司马僧辩下京师,功为天下第一。陈司空次之,僧辩留守石头城,命司空守京口,推以赤心,结廉商之分。且为第三子,约娶司空女。有才貌,尝入谢司空,女从隙窗窥之,感想形于梦寐。谓其侍婢曰:“世宁有胜王郎子者乎?”婢曰:“昨见吴兴东阁日直陈某,且数倍王郎子。”盖是时解郡佐司空在镇。女果见而悦之,唤欲与通。子高初惧罪,谢不可,不得已,遂私焉。女绝爱子高,尝盗其母阁中珠宝与之,价值万计。又书一诗曰《团扇》,画比翼鸟其上,以遗子高曰: 人道团扇如圆月,侬道圆月不长圆。 愿得炎州无霜色,出入欢袖百千年。 事渐泄,所不知者司空而已。会王僧辩有母丧,未及为礼娶。子高常恃宠凌其侣,因为窃团扇与,且告之故,忿恨以语僧辩,用他事停司空女婚。司空怒,且谓僧辩之见图也,遂发兵袭僧辩并其子,缢杀之,率子高实为军锋焉。自是子高引避不敢人。知之,仍领子高之镇。女以念极,结气死。司空为武帝崩,后从犹子入嗣大统。子高为右卫将军散骑常侍,积功封文招县子。废帝时,坐诬谋反诛。人以为隐报焉。 王韶 王韶字德茂,少美丽,善姿首。初袭父封都乡侯,为太子舍人,累迁郢州刺史。韶其为幼童,庾开府信爱之,有断袖之欢,衣食所资,皆信所给。遇客,韶亦为信侍酒。后为郢州。信西上江陵,途经江夏,韶接信甚薄,坐青油幕下,引信入宴,坐信别榻,有自矜色。信稍不堪,因酒酣,乃径上韶床,践榻肴馔,直视韶面,谓曰:“官今日形容,大异畴昔。”宾客满座,韶甚惭耻。 艳异编卷三十二妖怪部一 白猿传 梁大同未,遣平南将军蔺钦南征,至桂林,破李师古、陈彻。别将欧阳纥略地至长乐,悉平诸洞,深入险阻。纥妻纤白甚美。其部人曰:“将军何为挚丽人经此地?有神,善窃少女,而美者尤所难免,宜谨护之。”纥甚疑惧,夜勒兵环其庐,匿妇密室中,谨闭甚固,而以女奴十余伺守之。再夕,阴风晦黑,至五更,寂然无闻。守者怠而假寐,忽若有物惊悟者,即已失妻矣。关扃如故,莫知所出。出门山脸,咫尺迷闷,不可寻逐。迨明,纥无其迹。绝大愤痛,誓不徒还。因辞疾,驻其军,日往四通,即深凌险以索之。既逾月,忽于百里之外丛问,得其妻绣履一只,虽浸雨濡,犹可辨识。纥尤凄悼,求之益坚。选壮士三十人,持兵负粮,岩栖野食。又旬余,远所舍约二百里,南望一山,葱秀迥出。至其下,有深溪环之,乃编木以渡。绝岩翠竹之间,时见红彩,闻笑语声。扪萝引,而陟其上,则嘉树列植,间以名花,其下绿芜,丰软如毯。清迥岑寂,杳然殊境。东向石门,有妇人数十,帔服鲜泽,瘪游歌笑,出入其中,见人皆慢视迟立,至则问曰:“何因来此?”纥具以对。相视叹曰:“贤妻至此月余矣,今病在床,宜遣视之。”入其门,以木为扉,中宽辟若堂者三四,壁设床,悉施锦荐。其妻卧石榻上,重茵累席,珍食盈前。纥就视之。回眸一睇,即疾挥手令去。诸妇人曰:“我等与公之妻,比来久者十年。此神物所居,力能杀人,虽百夫操兵,不能制也。幸其未返,宜速避之,但求美酒两斛,食犬十头,麻数十斤,当相与谋杀之,其来必以 正午后。慎勿太早,以十日为期。”因促之去。纥亦遽退,遂求醇醪与麻、犬,如期而往。妇人曰:“彼好酒,往往致醉,醉必骋力,俾吾等以彩练缚手足于床,一踊皆断。常纫三幅,则尽力不解。令麻隐帛中束之,度不能矣。遍体皆如铁,惟脐下数寸,常护蔽之,此必不能御兵刃。”指其旁一岩曰:“此其食凛,当隐于此,静而伺之。酒置花下,犬散林中,待吾计成,招之即出。”如其言,屏气以俟,日晡,有物如匹练,自他山下,透至若飞,径入洞中。少选,有美髯丈夫,长六尺余,白衣曳杖,拥诸妇人而出。见犬惊视,腾身执之,披裂吮咀,食之致饱。妇人竟以玉杯进酒,谐笑甚欢。既饮数斗,则扶之而去,又闻嬉笑之音。良久,妇人出招之,乃持刃而入。见大白猿,缚四足于床头,顾人蹙缩求脱,不得,目光如电。竟兵之,如中铁石。刺其脐下,即饮刃,血射如注。乃大叹咤曰:“此天杀我,岂尔之能。然尔妇已孕,勿杀其子,将逢圣帝,必大其宗。”言绝乃死。搜其藏,宝器丰积,珍羞盈品,罗列几案。凡人世所珍,靡不充备。名香数斛,宝剑一双,妇人三十辈,皆绝色。久者至十年,云色衰必被提去,莫知所置。又捕采惟止其身,更亡党类。但盥洗,着帽,加白袷,被素罗衣,不知寒暑。遍身白毛,长数寸。所居常读木简,字若符篆,了不可识,已则置石磴下。晴昼或舞双剑,环身电飞,光圆若月。其饮食无常,喜啖果栗,尤嗜犬,咀而饮其血。日始逾午,即然而逝。半昼往返数千里,及晚必归,此其常也。所需无不立得。夜就诸床嬲戏,一夕皆周,未尝寝寐。言语淹详,华旨会和。然其状,即暇狸之类也。今岁木落之初,忽沧然言曰:“吾为山神所诉,将得死罪。亦求护之于众灵,庶几可免。”前月哉生魄,石灯生火,焚其简书,怅然自失曰:“吾已千岁,而无子。今有子,死期至矣。”因顾诸女,仇澜者久之,且曰:“此山复绝,未尝有人至。上高而望,绝不见樵者,下多虎狼怪兽。今能至者,非天假之何耶?”纥即取宝玉珍丽,及诸妇人以归,犹有知其家者。纥妻周岁生一子,厥状肖焉。后纥为陈武帝所诛。纥素与江总善,爱其子聪悟绝人,常留养之,故免于难。及长,果文学善书,知名于时。 唐欧阳率更貌寝,长孙太尉嘲之,有“谁言麟阁上,画此一猕猴”之语,后人缘此遂托江总撰传以诬之。盖艺家游戏三昧,如毛颖芙华之流尔。大抵唐人喜著小说,刻意造怪,转相拟述,岂非文华极盛之弊乎?吾党但贵其资谈,微供谐噱,安问其事之有无。 袁氏传 广德中,有孙恪秀才者,因下第,游于洛中。至魏王池侧,忽有一大第,土木皆新,被路人指云,此袁氏之第也。恪径往叩扉,无有应者。户侧有小房,帘帷颇洁,谓伺客之所。恪遂摹帘而入。良久,忽闻启关者,一女子光容鉴物,艳丽惊人。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媚。兰芳灵濯,玉莹尘清。恪疑主人之处子,但潜窥而已。女摘庭中之萱草,凝思久立,遂制诗曰: 彼见是忘忧,此看同腐草。 青山与白云,方展我怀抱。 吟讽既毕,容色惨然。因来褰帘。忽睹恪,遂惊惭入户,使青衣诘之曰:“子何人,而向于此?”恪乃语是税居之士,曰:“不幸冲突,颇益惭骇。幸望陈达于小娘子。”青衣具以告。女曰:“某之丑劣,况不修容,郎君久帘帷,当尽所睹,岂敢更回避耶?使郎君少顷内厅,当暂饰妆而出。”恪慕其容美,喜不自胜。语青衣曰:“谁氏之子?”曰:“故袁长官之女。少孤,更无姻戚,惟与妾辈三五人据此第耳。小娘子见未适人,且求售也。”良久,乃出见格。美艳愈于向者所睹。命侍婢进茶果,曰:“郎君既无舍第,便可迁囊橐于此厅院中。”指青衣谓恪曰:“小有所需,但告此辈。”恪愧荷而已。恪未室,又睹女子之婉丽如是,乃进媒而请之。女亦欣然相受。遂纳为室。 袁氏富足,巨有金增。而恪久贫,忽车马焕赫,服玩华丽,颇为亲友之疑讶,多来诘格。恪竟不实对。格因骄倨,不求名第,日洽豪贵,纵酒狂歌。如此三四岁,不离洛中。忽遇表兄张闲云处士,格谓曰:“既久睽间,颇思从容。愿携衾绡,一永宵话。”张生如其所约。及夜永将寝,张生握属手,密谓之曰:“老兄于通门,曾有所授。适观弟词色,妖气颇浓。未审别有何所遇?事之周细,必愿见陈,不然者,当受祸耳。”格曰:“不肖未有所遇。”张生又曰:“夫人禀阳精,妖气阴受。魂掩魄尽,人则长生;魄掩魂销,人则立死。故鬼怪无形,而全阴也;仙人无影,而全阳也。阴阳之盛衰,魂魄之交战,在体而微有失位,莫不表白于气色。向观弟神形,阴侵阳位,邪于正府,真精已耗。识用渐隳,律液倾输,根蒂浮动,骨将化上,颜非渥丹人必为怪异所铄。何坚隐而不剖其由也。”恪方惊悟。遂陈娶纳之因。张生大骇曰:“即此是也,其奈之何?”又曰:“弟之忖度,何以为异?”恪曰:“岂有袁氏海内无瓜葛之亲哉?又辩慧多能,如是以为验。”遂告张曰:“某一生遭,久处冻馁。因兹婚娶,颇似苏息,不能负义,何以为什?”张生大怒曰:“大丈夫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传云:妖由人兴,人无妖焉,妖不自作,且义与身孰亲?身受其灾,而顾其鬼怪之恩义,三尺童子,尚以为不可,何况大丈夫乎!”又曰:“吾有宝剑,亦干将之俦亚也。况有魍魉,见者灭没,前后神奇不可备数。诘朝奉借,倘携密适,必睹其狼狈。不下昔日回君携宝镜而照鹦鹉也。不然者,则必被恩爱所迷耳。” 明日,恪遂受剑。张生告去,执手曰:“善伺其便。”恪遂携剑隐于室内,而终有难色。袁氏俄觉,大怒,而谓恪曰:“子之穷愁,我使畅泰。不顾恩义,遂兴非为,如此用心,且犬彘不食其余,岂能立节行于人世也?”恪即被责,惭颜息虑,叩头曰:“受教于表兄,非宿心也。愿以歃血为盟,更不敢有他意矣。”因雨泣伏地。袁氏遂搜得其剑,寸折之,若断轻藕耳。恰愈惧,似欲奔迸。袁氏乃大笑曰:“张生一小子,不能以道义诲其表弟,使行其凶毒,来当辱之。然观子之心,的应不如是。然吾匹君已数岁,夫子何虑哉?”恪方稍安。后数日,因出遇张生,曰:“奈何使我撩虎须,几不脱虎口耳。”张生问剑之所在,具以实对。张生大骇曰:“非吾所知也。”深惧而不敢来谒。 后十余年,袁氏已鞠育二子。治家甚严,不喜参杂。后,恪之长安谒旧友人王相国缙,遂荐于南康张万顷大夫为经略判官,挈家而往。袁氏每遇青松高山,凝睇久之,若有不快意。到瑞州,袁氏曰:“此去半程,江有决山寺,我家旧有门徒僧惠,幽居于此寺。别来数十年,僧行夏腊极高,能别形骸,善出尘垢,倘经彼设食,颇益南行之福。”恪曰:“然。”遂办斋蔬之具。及抵寺,袁氏欣然易服、理鬓,携二子诣老僧院,若熟其径者。恪颇异之。遂持碧玉环子而献僧,曰:“此是院中旧物。”僧亦不晓。及斋罢,有野猿数十,连臂下于高松而食于台上,后悲啸扪萝而跃。袁氏恻然。俄命笔题僧壁曰: 剖破恩情彼此心,无端变化几湮沉。 不如逐伴归山去,长啸一声烟雾深。 乃掷笔于地,抚二子咽泣数声,语恪曰:“好住,好住!吾当永诀矣。”遂裂衣,化为老猿,追啸者跃树而去。将抵深山而复返视。恪乃惊怛,若魂飞神丧。良久,抚二子一恸。乃询于老僧, 僧方悟:“此猿是贫道为沙弥时所养。开元中,有天使高力士,经过此,怜其慧黠,以束帛而易之。闻抵洛京,献于天子。时有天使来往,多说其慧黠过人。常驯扰于上阳宫内。闻安史之乱,即不知所以。于戏!不期今日更睹其怪异耳。碧玉环者,本河陵胡人所施,当时亦随猿颈而往,今方悟矣。”恪遂惆怅,舣舟六七日,携二子而回掉,更不能之任矣。 石六山美人 宁越灵山邑外,六山相连,故名日石六山。岩谷奇伟,山容秀绝。旧为墟市,居民益多,商人交会,至于成邑郡。胥宁赏主藏于驿中,以未晓起,盥栉。俄一女子至,荷筠筒候门。徘徊羞怯,将汲井。赏凝睇久之,以美色也。所著布衣,洁白无垢污,讶为异物,执而讯之。答曰:“我居山下村家,丧夫半年矣。舅姑严急,每天明,必使负水,少迟则遭挞,不计其数,臀脊流血,不如无生。”因汪汪泣下。赏已羡其色,又喜其言音儇利,欲加以非义。拒不肯。赏奋怒,令驿卒系之柱间。殊不慑怖,至晚,初悲告求释。赏再诸之,收泪而言曰:“碧岩之前,绿水之滨,乔木之上,白云之中,君幸勿相苛窘,他日当自知。”赏命解缚,使之与俱出门,倏不见,惟筠筒在也。赏料必山灵之精。召朋辈好事,以壶酒来往游,冀有值遇,略无所睹。日暮,阴云四合,于林杪一白猕猴,引手垂足,且往且来。掷一木叶,堕其前,大如扇,书二十字于上,墨犹未干。其词曰: 桃花洞口开,香蕊落莓苔。 佳景虽堪玩,萧郎已未来。 众传观吁叹,即已失之。赏虑其为祟,急率众奔归,消息已绝。 后十年,邑市一少年,大醉连日,因至岩下,逢女子,秀色夺目,留盼不能进步。女亦注视,含笑而迎曰:“恩君已久矣。能过我乎?”少年喜甚,便握手以从。入石山,只见珠楼玉砌,白玉阶梯,中铺宝帐,名香芬馥,奇花仙卉,不可具述。遂留卧同床,各各欣慰。居十日,女于席上歌曰: 洞府深沉春日长,山花无主自芬芳。 凭栏寂寂看明月,欲种桃花待阮郎。 少年不思归。女曰:“与君邂逅合欢,恨不得偕老。君之家人失君久,晓夕叫呼。寻访于绝崦孤家之墟,行且抵此,恐为不便,君宜遽归。”少年尤眷恋不忍,不得已而行。及家,已三更,妻孥言失之二月矣,后亦亡恙。 焦封 前浚仪令焦封,罢任后,丧妻。开元初,客游于蜀。朝夕与蜀中富人饮博。忽一日侵夜,独乘骑归,逢一青衣,如旧相识,马前传语,邀封。封方酒酣,遂笑而从之。心亦疑是误相识。俄至一甲第,院宇峥嵘。既坚请入,封乃下马人之。 须臾,有十余婢仆,齐并衣以罗纨,饰之珠翠,皆美丽之容质。此女仆齐称夫人,欲披揖。封惊疑未已,有花烛两行前引,见大扇拥蔽一女子,年约十六八,殊常仪貌。遽令开扇,引封前拜揖。于堂而坐,然后设琼浆玉馔,奏以女乐,乃劝金樽于封。夫人索红笺,写诗一首以赠,诗曰: 妾失鸳鸯伴,君方萍梗游。 少年欢醉后,必恐苦相留。 封捧诗披阅,沉吟良久,方饮尽,遂复酌金樽,仍酬以一绝,诗曰: 心常慕幽契,终不耻狂游。 误入桃源里,仙家争肯留。 夫人览诗,笑而言曰:“谁教他误入来?要不留,亦不得也。”封亦笑而答曰:“却恐不留,谁怕留千年万年。”夫人甚喜,动颜色,乃徐起,佯醉归帐。命封伸伉俪之情。至曙,复开绮席,歌乐嘹亮,又与封共醉。乃谓之曰:“妾是都督府孙长史女,少适王茂。王茂守长安而前死。今寡居,幸见托于君。无以妾自谋为过。昔汉卓王孙家,文君慕相如,曾若此也。”封复闻若是语,转深眷恋不出。 经月余,忽自独行而语曰:“我本读诗书,为名宦,今日名与宦俱未称心,而沉迷于酒色,月余不出,非丈夫也。”侍婢闻者告于夫人。夫人谓封曰:“妾是簪缨家女,君是宦途中人。与君匹偶,亦不相亏耳。至于却欲以名宦荣身,思得诣金阕,谒明主也,妾争敢固留君身,抑君显达乎?何伤叹若是。”封曰:“幸夫人念我,元使我虚老蜀城。”夫人遂以金宝送封入阕。及临歧泣别,仍赠玉环一只,谓封曰:“可珍重藏之。我阿母与我幼时所弄之物也。”乃吟诗一首以送,诗曰: 鹊桥牛女会,也是不多时。 今日送君处,羞言连理枝。 封览诗,受玉环,怆情尤甚,不觉涕泗沾酒,留别诗曰: 但保同心结,无劳织锦诗。 苏秦求富贵,自有一回时。 夫人见诗,悲哽良久,复劝金爵而别,封虽已发志,回京洛为名宦,亦常怅恨,别是佳丽。方登阁道,见深所郁郁。忽回顾,遥见夫人奔逐,遂惊异以伺之。遽至封前,悲泣不已,谓封曰:“我不忍与君乖离,因潜奔趁君,不谓今日复睹君之容,幸挈我之京。”封疑讶,复且喜,遂相携辇达前旅次。至昏黑,有十余猩猩来。其妻奔出见之,喜跃倍常。回顾谓封曰:“君亦不为我东去,我今亦幸女伴相召归山,君当自爱。”言讫化为一猩猩,与同相逐而走,不知所之。 乌将军 代国公郭元振,开元中下第,自晋之汾。夜行,阴晦失道。久而绝远有灯火之光,以为人居也,径往投之。八九里,有宅,门宇甚峻,既入门,廊下及堂上灯烛荧煌,牢馔罗列,若嫁女之家,而悄无人。公系马西廊,前历阶而升。徘徊堂上,不知其何处也。俄闻堂中东阁,有女子哭声,呜咽不已。公问曰:“堂中泣者,人耶?鬼耶?何陈设如此,无人而独泣耶?”曰:“妾此乡之祠,有乌将军者,能祸福人。每岁求偶于乡人,乡人必择处女之美者而嫁焉。妾虽陋拙,父利乡人之五百缗,潜以应选。今夕,乡人之女,并为游宴者到是,醉妾此室,共锁而去,以适干将军者也。今父母弃之,就死而已,惴惴哀惧。君诚人耶,能相救免,毕身为除扫之妇,以奉指使。”公大愤曰:“其来当何时?”曰:“二更。”公曰:“吾忝为大丈夫也!必力救之。如不得,当杀身以殉汝。终不使汝在死于淫鬼之手也。”女泣少止。 于是坐于西阶上,移其马于堂北。令一仆侍立于前,若为傧而待之。未几,火光照耀,军马骄阗,二紫衣吏入而复走出曰:“相公在此。”逡巡一黄衣吏入而出,亦曰:“相公在此。”公私心独喜:“吾当为宰相,必胜此鬼矣。”既而,将军渐下,导吏复告之。将军曰:“人。”有戈剑弓矢,翼引以人,即东阶下。公使仆前曰:“郭秀才见。”遂行揖。将军曰:“秀才安得到此?”曰:“闻将军今夕嘉礼,愿为小相耳。”将军者,喜而延坐,与对食,言笑极欢。公囊中有利刀,思取刺之,乃问曰:“将军曾食鹿腊乎?”曰:“此地难遇。”公曰:“某有少许珍者,得自御厨,愿削以献。”将军者大悦。公乃起,取鹿腊并小刀,因削之,置一小器,令自取。将军喜,引手取之,不疑其他。公伺其无机,乃投其脯,捉其腕而断之。将军失声而走。导从之吏,一时惊散。公执其手,脱衣缠之。令仆夫出望之,寂无所见。乃启门谓泣者曰:“将军之腕已在此矣。寻其血踪,当死亦不久。既获免,可出就食。”泣者乃出,年可十六八,而甚佳丽,拜于公膝前,曰:“誓为仆妾。”公谕焉。 天方曙,开视其手,则猪蹄也,俄闻哭泣之声渐近,乃女之父母兄弟,及乡中耆老,相与舁榇而来,将收其尸以备殡殓。见公及女,乃生人也,咸惊以问之。公具告焉。乡老共怒残其神,曰:“乌将军,此乡镇神,乡人奉之久矣。岁配以女,才无他虞,此礼少迟,即风雨雷雹为虐,奈何失路之客,而伤我明神,致暴于人?此乡何负!当杀尔,以祭乌将军。不尔,亦缚送本县。”挥少年,将令执公。公谕之曰:“尔徒老于年,未老于事。我天下之达理者,尔众听吾言。夫神,受天之命,而为镇也;不若诸侯,受命于天子,而疆理天下乎?”曰:“然。”公曰:“使诸侯渔色于国中,天子不怒乎?残虐于人,天子不伐乎?诚使尔呼将军者,真神明也,神固无猪蹄,天岂使淫妖之兽乎?且妖淫之兽,天地之罪畜也。吾执正以诛之,岂不可乎?尔曹无正人,使尔少女年年横死于妖畜,积罪动天,安知天不使吾雪焉?从吾言,当为尔除之,永无聘娶之患,如何?”乡人悟而喜曰:“愿从命。”公乃令数百人,执弓矢、刀枪、锹之属,环而自随,寻血而行,才二十里,血入大冢穴中。因围而剧之,应手渐大如口。公令束薪燃火投入照之,其中若人室。见一大猪,无前左蹄,血卧其地。突烟走出,毙于围中。乡人更翻共相庆会,饯以酬公。公不受,曰:“吾为人除害,非鬻猎者,得免之。”女辞其父母亲族曰:“多幸为人,托质血属,闺闱未出,固无可杀之罪。今者贪钱五十万,以嫁妖兽,忍锁而去,岂人所宜?若非郭公之仁勇,宁有今日?是妾死于父母,而生于郭公也。请从郭公,不复以旧乡为念矣。”泣拜而从公。公多歧援喻止之,不获,遂纳为侧室,生子数人。公之贵也,皆任大官之位。事已前定,虽远地而弃焉,鬼神终不能害明矣。 艳异编卷三十三妖怪部二 任氏传 任氏,女妖也。唐有韦使君者,名第九,信安王李之外孙。少落拓,好饮酒。其从父妹婿日郑六,不记其名。早习武艺,亦好酒色,贫无家,托身千妻族;相得,游处不间。天宝九年夏六月,与郑子偕行于长安陌中,将会饮于新昌里。至宣平之南,郑子辞有故,请间去,继至饮所。乘白马而东。郑子乘驴而南,入升平之北门。偶值三妇人行于道中,中有白衣者,容色姝丽。郑子见之惊悦,策其驴,忽先之,忽后之,将挑之而未敢。白衣时时盼睐,意有所受。郑子戏之曰:“美艳若此,而徒行,何也?”白衣笑曰:“有乘不解相假,不徒行何为?”郑子曰:“劣乘不足以代佳人之步,今辄以相奉。某得步从,足矣。”相视大笑。同行者更相眩诱,稍已狎昵,郑子随之东。至乐游园,已昏黑矣。见一宅,土垣车门,室宇甚严。白衣将入,顾曰:“愿少踟蹰。”而入。女奴从者一人,留于门屏间,问其姓第。郑子既告,亦问之。对曰:“姓任氏,第二十。”少顷,延入。郑子系驴于门,置帽于鞍。始见妇人年三十余,与之承迎,即任氏姊也。列烛置膳,举酒数觞。任氏更衣理妆而出,酣饮极欢。夜久而寝。其妍姿美质,歌笑态度,举措皆艳,殆非人世所有。将晓,任氏曰:“可去矣。某兄弟各系教坊,职属南衙,晨兴将出,不可淹留。”乃约后期而去。既行,及里门,门肩未发。门旁有胡人鬻饼之舍,方张灯炽炉。郑子憩其帘下,坐以候鼓,因与主人言。郑子指宿所以问之曰:“自此东转,有门第,谁氏之宅?”主人曰:“此聩墉弃地,无第宅也。”郑子曰:“适过之,曷以云无?”与之固争。主人适悟,乃曰:“吁!我知之矣。此中有一狐,多诱男子偶宿,尝三见矣,今子亦遇乎?”郑子赧而隐曰:“无之。”质明,复视其所,见土垣车门如故。窥其中,皆秦荒及废圃耳。 既归,见责以失期。郑子不泄,以他事对。然想其艳冶,愿复一见之心,常存之不忘。经十许日,郑子游,入西市衣肆,瞥然见之,囊女奴从。郑子遽呼之。任氏侧身周旋于稠人中以避焉。郑子连呼前迫,方背立,以扇障其后,曰:“公知矣,何相近焉?”郑子曰:“虽知之,何患?”对曰:“事可愧耻。难施面目。”郑子曰:“勤想如是,忍相弃乎?”对曰:“安敢弃也,惧公之见恶耳。”郑子发音,词旨益切。任氏乃回眸去扇,光彩艳丽如初,谓郑子曰:“人间如某之比者非一,公自不识耳,无独怪也。”郑子请与之叙欢。对曰:“凡某之流,为人恶忌者,非他,为其伤人耳。某则不然。若公未见恶,愿终己以奉中帻。”郑子许之,与谋栖止。任氏曰:“从此而东,大树出于栋间者,门巷幽静,可税以居。前时自宣平之南,乘白马而东者,非君妻之昆弟乎?其家多什器,可以假用。”是时伯叔从役于西方,三院什器,皆贮藏之。郑子如言访其舍,而诣假什器。问其所用,郑子曰:“新获一丽人,已税得其舍,假具以备用。”笑曰:“观子之貌,必获诡陋。何丽之绝也。” 乃悉假帷帐榻席之具,使家童之慧黠者,随以觇之。俄而奔走返命,气吁汗洽。迎问:“有之乎?”曰:“有。”问:“其容若何?”曰:“奇怪也!天下未尝见之矣。”釜姻族广茂,且夙从逸游,多识美丽,乃问曰:“孰若其美?”童曰:“非其伦也!”遍比其佳者四五人,皆曰:“非其伦。” 是时吴王之女有第六者,则釜之内妹,艳如神仙,中表素推第一。问曰:“孰与吴王家第六女美?”又曰:“非其伦也。”抚手大骇曰:“天下岂有斯人?”遽命汲水澡颈,首膏唇而往。既至,郑子适出。人门,见小童拥答方扫,有一女奴在其门,他无所见。征于小童。小童笑曰:“无之。”周视室内,见红裳出于户下。迫而察焉,见任氏敢身匿于扇间。拽出就明而观之,殆不谬于所传矣。釜爱之发狂,乃拥而凌之,不服。  以力制之,方急,则曰:“服矣。请少回旋。”既缓,则捍御如初。如是者数四,釜乃悉力急持之。任氏力竭,汗若濡雨。自度不免,乃纵体不复抗拒,而神色惨变。釜问曰:“何色之不悦如是?”任氏长叹息曰:“郑六之可哀也!”釜曰:“何谓?”对曰:“郑生有六尺之躯,而不能庇一妇人,岂丈夫哉!且公少豪侈,多获佳丽,遇某之比者众矣。而郑生穷贱耳。所称惬者,惟某而已。忍以有余之心,而夺人之不足乎?哀其穷馁,不能自立,衣公之衣,食公之食,故为公所絷耳。若糠糗可给,不当至是。”釜豪俊有义烈,闻其言,遽置之,敛袄而谢曰:“不敢。”俄而郑子至,与釜相视乐。自是,凡任氏之薪粒牲饩,皆给焉。任氏时有经过,出入或车马舆步,不常所止。日与之游,甚欢。每相狎昵,无所不至,惟不及乱而已。是以釜爱之重之,无所吝惜;一食一饮,未尝忘焉。任氏知其爱己,因言以谢曰:“愧公之见爱甚矣。顾以陋质,不足以答厚意。且不能负郑生,故不得遂公欢:某,秦人也,生长秦城;家本伶伦,中表姻族,多为人宠,以是长安狭邪,悉与之通。或有姝丽,悦而不得者,为公致之可矣。愿持此以报德。”曰:“幸甚!厘中有鬻衣之妇曰张十五娘者,肌体凝洁,常悦者。”因问任氏识之乎。对曰:“是某表姊妹,致之易耳。”旬余,果致之。数月厌罢。任氏曰:“市人易致,不足以展效。或有幽绝之难谋者,试言之,愿得尽智力焉。”曰:“昨者寒食,与二三子游于千福寺。见刁将军缅张乐于殿堂。有善吹签者,年二八,双鬟垂耳,娇姿艳绝。尝识之乎?”任氏曰:“此宠奴也。其母,即妾之内姊也。求之可也。”釜拜于席上。任氏许之。乃出入刁家。月余,促问其计。任曰:“愿得双钗以为赂。”釜依给焉。后二日,任氏与方食,而缅使苍头控青骢以迓任氏。任氏闻召。笑谓釜曰:“谐矣。”初,任氏加宠奴以病,针饵莫减。其母与缅忧之方甚,将徽诸巫。任氏密赂巫者,指其所居,使言从就为吉。及视疾,巫曰:“不利在家,宜出居东南某所,以取生气。缅与其母详其地处,则任氏之第在焉。缅遂请居。任氏谬辞以逼狭,勤请而后许。乃辇服玩并其母,偕送于任氏,至,则疾愈。未数日,任氏密引釜以通之,经月乃孕。其母惧,遽归以就缅,自是遂绝。 他日,任氏谓郑子曰:“公能致钱五六千乎?将为谋利。”郑子曰:“可。”遂假求于人,获钱六千。任氏曰:“有人鬻马于市者,马之股有疵,可买以居之。”郑子如市,果见一人牵马求售,眚在左股。郑子买以归。其妻昆弟见,皆嗤之,曰:“是弃物也。买将何为?”无何,任氏曰:“马可鬻矣,当获三万。”郑子乃卖之。有酬二万,郑子不与。一市尽曰:“彼何苦而贵买,此何爱 而不鬻?”郑子乘之以归;买者随至其门,累增其估,至二万五千也,又不与,曰:“非三万不鬻。”其妻昆弟聚而诟之。郑子不获已,遂卖,卒不登三万。既而密伺买者,征其由,乃昭应县之御马疵股者,死三岁矣,司吏不时除籍,官征其估,计钱六万。设其半以买之,所获尚多矣。若有马以备数,则三年刍粟之估,皆吏得之。且所偿盖寡,是以买耳。任氏又以衣服故,尝乞衣于釜。釜将买全彩与之。任氏不欲,曰:“愿得成制者。”  召市人张大为买之,使见任氏,问所欲。张大见之,惊谓曰:“此必天人贵戚,为郎所窃耳。非人间所宜有者,愿速归之,无及于祸。”其容色之动人也如此。竟买衣之成者而不自纫缝也,不晓其意。 后岁余,郑子武调,授槐里府果毅尉,在金城县。时郑子方有妻室,虽昼游于外,而夜寝于内,方恨不得专其夕。将之官,邀与任氏俱去。任氏不欲往,曰:“旬月同行,不足以为欢。请计日给粮汽,端居以迟归。”郑子恳请,任氏愈不可。郑子乃求釜资助。更与劝勉,且诸其故。任氏良久曰:“有巫者言某是岁不利西行,故不欲俱。”郑子甚惑也,不思其他,与大笑曰:“明智若此,而为妖惑,何哉!”固请之。任氏曰:“倘巫者言可徽,徒为公死,何益?”二子曰:“岂有斯理乎?”恳请如初。任氏不得已,遂行。以马借之,出祖于临皋,挥袂别去。信宿,至马嵬。任氏乘马居其前,郑子乘驴居其后;女奴别乘,又在其后。是时西门围人教猎狗于洛川,已旬日矣。适值于道,苍犬腾出于草间。郑子见任氏然坠于地,复本形而南驰。苍犬逐之。郑子随走叫呼,不能止。里余,为犬所获。郑子衔涕出囊中钱,赎以痊之,削木为记。回睹其马,啮草于路隅,衣服悉委于鞍上,履袜犹悬于镫间,若蝉蜕然。惟首饰坠地,余无所见。女奴亦逝矣。 旬余,郑子还城。釜见之喜,迎问曰:“任子无恙乎?”郑子该然对曰:“殁矣。”釜闻之惊例,相持于室尽哀。徐问疾故。答曰:“为犬所害。”曰:“犬虽猛,安能害人?”答曰:“非人。”骇曰:“非人者何?”郑子方述本末。釜惊讶叹息不能已。明日,命驾与郑子俱适马嵬,发瘗视之,长号而归。追思前事,惟衣不自制,与人颇异焉。其后郑子为总监使,家甚富,有枥马十余匹。年六十五,卒。大历中,沈既济居钟陵,尝与釜游,屡言其事,故知详悉。后釜为殿中侍御史兼陇州刺史,遂殁而不返。 嗟乎,异物之情也有人道焉!遇暴不失节,殉人以至死,虽贤妇人,有不如者矣。惜郑生非精人,徒悦其色而不征其情性。向使渊识之士,必能揉变化之理,察人神之际,著文章之美,传要妙之情,不止于赏玩风态而已。惜哉!建中二年,既济自左拾遗与金吾将军裴冀,京兆少尹孙成,户部郎中崔需,右拾遗陆淳皆滴官东南,自秦徂吴,水陆同道。时前拾遗朱放因旅游而随焉。浮颖涉淮,方舟沿流,昼宴夜话,各征其异说。众君子闻任氏之事,共深叹骇,因请既济传之,以志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