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南遗老集引 - 第 5 页/共 31 页

子罕言利一章,说者虽多,皆牵强不通。予谓利者,圣人之所不言;仁者,圣人之所常言。所罕言者,唯命耳然,而云尔者。予不觧也,姑阙之。      子贡曰:有羙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夫子荅以待贾。南轩曰:待贾者,循乎天理。求善贾,则心已先动矣。其说甚好,此便是义、利之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含昼夜。注疏以为叹时事之不留,古今多取此意。程氏曰: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与道为体运乎,昼夜未尝巳也。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纯亦不已。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意。予谓孔子指水而云,其所寓意未可晓也。诸子之言亦俱说得去,然安知其果然哉。程氏之论,虽有益学者,要为出于臆度,而遂谓自汉以来,无识之者何其自信之笃邪,葢未敢从。      子畏于匡。沈道原曰:君子畏乎在我者,不畏其在天者,不能穷理尽性而取祸,此则在我者,君子所当畏也。既以穷理尽性矣,虽有一朝之患,君子不患矣。然则孔子何为畏匡也?曰:此记者之云耳,犹言作易者,其有忧患乎?以文王与纣之事也。夫穷理尽性,然后能作易,何忧患之有?故匡人之围一事观之,则为可畏;以理考之,则非圣人之所畏也。其说甚佳。      未可与权与,唐棣之华诗。旧说以为一章,谓唐棣之华,偏然反,而复合权道,亦先反常,而后至于大顺。李清臣辨之曰:权之为名,犹物之在权,能不失其轻重而已。其于道之大经,葢未尝戾,而人伦之大经,未尝乱也。公羊氏始有反经之说焉。孔子言可与立,未可与权。既已句断,而别举逸诗之文。彼作诗者因兄弟之乖离,而喻之以唐棣。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葢云兄弟之不亲,由已之友悌不至耳,意谓诗人失辞,所以删而不取。而释者附之于权,以符公羊之说,岂不妄哉。此论为胜。觧诗之义,虽未敢必,而其为两章者,决无疑也。晦庵不知诗之所指,止当阙之,而云上二句本无意义,但以兴起下句,则当矣。程氏曰:自汉以下,更无人识权字,此言亦太峻矣。唐徳宗还自兴元,欲因迎扈军威,使人代李楚琳,陆贽谏曰:若此,则事同胁执议者。或谓之权臣,窃未喻其理。权之为义,取类权衡。易一帅而亏万乗之义,得一方而结四海之疑,乃是重其所轻,而轻其所重,谓之权也,不亦反乎。以反道为权,任数为智,君上行之必失众,臣下用之必陷身,歴代所以多丧乱而长奸邪由此误也。观宣公之论,岂可谓自汉以下无识权字者邪。      乡党一篇,皆圣人起居饮食之常,而弟子私记之。虽左右周旋,莫不中礼节。然亦有本无意义者,而学者求之太过。如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食不语,寝不言之类,此止是端荘重厚耳。不撤姜食,不得其酱不食,止是性之所嗜耳。至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肉败,色恶臭恶者不食,凡人皆然,何必孔子。东坡以为杂记曲礼,非独孔子之事,皆置不说。此固太甚。然如张九成辈,妄为夸诞,务以张大圣人,而不知其非实。至谓与春秋相表里,其不近人情,亦岂足尽信哉。      晦庵释不得其醤不食,曰:恶其不备也。予称君子食无求饱。又以士耻,恶衣食为不足议。夫岂以一物不备而不食哉。彼事事必求义理,则宜其陋之至是也。      晦庵觧食不语,寝不言,云,荅述曰语,自言曰言,此何可分而妄为注释,只是变文耳。      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甞。杨氏曰:不敢尝,慎疾也;必告之,直也。予谓人以善意馈药,而告之以疑,不敢尝,凡人交际皆知其不可,况孔子之于康子乎?且使馈药无廹使面尝之理,何必以此语忤之,当是退而谓人之辞,记者简其文,故一曰字而足耳。      孔子廐焚而不问马。葢其已见,故不必问。初岂有深意哉。特弟子私疑而记之耳。后人因其记之遂妄意而为之说。本不湏着此三字,郑氏以为贵人贱畜而然。夫君子之待畜固轻于人,然不应无情如此。张子韶之说,美矣。至举敝帷不弃等语,以发明忠厚之心,亦所谓矫枉过正。      不疾言,不亲指,孔子在车时,其端重固如此。而说者以为恐惑人不知此事,有何惑人者,若曲礼所谓登城不指,城上不呼,则有此理矣。                              滹南遗老集卷之六 论语辨惑三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孔子不许。东坡曰:古者行礼,视其所有而已,遇其有则脱骖于旧馆人,及其无不舍车于颜渊。胡氏曰:葬可以无椁,骖可以脱而复求,大夫不可,徒行命车不可,以与人而鬻诸市,且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勉强以副其意,非诚心与直道也。君子之用财,頋义可否,岂独视有无而巳哉。予谓胡氏之论,若胜于东坡。然丧具称其家赀,而不以死伤生。古之道也,虽于父母且然,况卑幼者乎?以子之椁而夺师之车,其不量彼,已不识重轻亦甚矣。在礼意人情,自当拒之,何必如胡氏之辨析哉。味夫子才,不才之言,吾不徒行之语,其责诮于路者可见矣。若夫脱骖之赙,则我周之也。我自周之,何所不可。      子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问死。则曰:未知生,焉知死。葢以子路不能切问近思,以尽人事之寔,而妄意幽逺,寔拒而不告也。而宋儒之说,曰:人鬼之情,同死生之理一。知事人,则知事鬼;知生则知死矣。不告者,乃所以深告之。其论信美,但恐圣人言下初不及此意,而子路分上,亦不应设此机也。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邱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说者以为因孔子之言,而不敬子路,故孔子复以此觧之。夫子路之为人,门人知之亦熟矣。鼓瑟一事,虽夫子所不取,亦未为大过也,而遽不敬焉,何好恶之轻乎?盖其所以不敬者,不独在此也。当是两章。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吴氏曰:此章之首,脱子曰二字。或疑下章子曰字,当移于此,通为一章,详其文势,大似有理。或并移回赐事,亦可也。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横渠曰:司马牛多言而躁,就其人之材而言之,便曰其言也讱。告仲弓又别,告颜子又别,樊迟最其下者,故告之以爱人。杨龟山曰:司马牛问仁,而告以其言也讱,则曰斯谓之仁巳乎。问君子而告之以不忧不惧,则曰斯谓之君子巳乎。此非切问近思者,其易于言可知矣。夫人不可易为之,则言之固宜讱也。游定夫曰:夫子荅樊迟,曰先难而后获。荅司马牛,曰其言也讱。皆未可言仁故也。三说甚得夫子本意。   子夏告司马牛以四海皆兄弟,姑以寛觧其忧云耳,非谓真如已之兄弟也。故胡氏以为意圎而语滞,晦庵亦云不得已之词。读者当以意逆志。而杨龟山遂曰:天下归仁,非兄弟而何士,或以无兄弟为忧者,皆自私之过。然则涂人无非我亲,而天属不足贵矣,而可乎。杨氏语録以郭子仪不问发父冢之盗,为能忘物我,伤义既甚,而今复有此论,岂非流入于异端,而不觉耶。林少颕曰:子夏之言,近于墨氏之兼爱意,则广而言有病。又云子夏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已,丧其子而丧其明,何不曰四海之内皆吾子也。予谓林氏既知病其言,则此言不必出。但云何不以寛牛之意,自寛则可矣。      子贡问政,夫子荅以民信之。又曰:民无信不立。夫民信之者,为民所信也;民无信者,不为民信也。为政而至于不为民信,则号令日轻,纪纲日弛,赏不足劝,而罚不可惩,委靡颓堕,无事不能立矣。故宁去食而不可失信,盖理所必至,非徒立教之空言也。注疏甚明,固无以易。而晦庵过为曲说,夫三者初无先后,而曰兵食足而后吾之信可以孚于民。信于民者在我,而曰以民德而言,则信者民之所固有。不立者,国之事也,而曰民有以自立。其义迂回,皆不足取。虽然此一信字,古今误认者多矣,岂独朱氏而巳哉。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由也;至必使无讼。此自三章不相干渉,但记者以类相附耳。尹材曰:子路言简而中理,故片言可使罪人服。子路重然诺,恐不果践言,故无宿诺。此说为是。晦庵曰:子路忠信明决,而人信服之,故能以片言折狱,而所以取信于人者。自夫素无宿诺而飬之,过矣。夫然诺之信,岂所以服罪人者哉。林少颕曰:子路一闻,夫子见与之言,遂有骄恣之心,方且无宿夜,然诺不待明日,必条而行之,欲天下之人信也。孔子见其如此故,复抑之。盖三句只是一叚,与乗桴浮海、衣敝缊袍章同例,其说益迂,不足取也。所谓片言者,特甚之之词。自当以意逆志,而晦庵遂云不待其词之毕,过矣。      樊迟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则继之以举直错枉之言。子夏广之,而及于舜、汤,举伊、皋之效,此一叚皆论知人之智耳。与问仁之意,全不相关。故南轩觧能使枉者直,则曰知人之功用。如此觧不仁者,逺则曰此可见知人之为大,文理甚明。而龟山、晦庵、无垢之徒,皆以为兼仁智而言。其意含糊,了不可暁。岂以樊迟屡疑,子夏深叹,且有逺不仁之说。故委曲求之,而至于是与。窃所不取。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母自辱焉。古今觧者,未尝有异说。而张无垢曰:自者,由也。如自天佑之之自朋友之道,所以不终者,多由取辱之路以交之也。设数以钤制,而不忠告之,取辱也。危言以控阨,而不以善道之,取辱也。制之于巳,然禁之于巳,发非所谓,不可则止,取辱也。平居探其所志,观其所趋,倘有不善之萌,非道之念,则要之以礼,正之以义,所谓不可则止也。其迂谬可笑甚矣,而反以先儒为非,此亦过于厚,而不知君子之中道者。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致兴丧者。子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几近也。即下文不几乎之几耳,三字自为一句,一言得失何遽至于兴丧,然亦有近之者,此意甚明,初无可疑。而晦庵乃训曰:为期,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无谓甚矣。      子贡问当时从政者,子曰: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蘓氏曰:此有谓而言,不知其谓谁。子贡之问必有所指,不然从政之人非一,而举以为斗筲,可乎?此论亦有理。张无垢乃曰:礼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子贡正犯夫子之禁,故夫子自称如此。予谓天子之过,庶人得以议之,而谓士不可非其大夫乎?此说盖出于孙卿,未必圣门之事,就使诚然,但不可昌言于众耳。师弟之闲,真寔语话,何必周谨如是哉。      子贡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晦庵曰:善者好之,而恶者不恶,必其有茍合之行;恶者恶之,而善者不好,必其无可取之实。其说是矣。东坡曰:此未足以为君子也。为问者言也,以为贤于问者而巳。君子之居乡也,善者以劝不善者以耻,夫何恶之有?予谓此论虽髙,然善恶异类犹氷炭也。妬贤丑正,亦小人之天资,岂能尽以媿耻望之哉。使凡不善者皆知见善人而耻之,则世无小人矣。抑孔子之观人,初不以此,若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则亦亲求其实而巳,岂徒取决于乡人之好恶哉。      胡氏曰:宪问一篇,疑皆原宪所记。慵夫曰:论语本无萹名,今之篇亦不成义理,如学而、述而、子罕之类,是何等语。且章自为指,不相附属,岂可以两字冠之?此盖后儒以简册烦多,欲记习之,便因其科节以为号。前辈既已辨之矣。胡氏徒见前章如原宪自称者,遂谓一篇悉原宪所记,此臆度之说,岂可必哉。又疑里仁篇自吾道一贯至君子欲讷于言十章,出曾子门人;公冶长篇多出子贡之徒,益无所据,删之可也。      夫子不荅南宫适之问。说者不一:或谓明理而无所疑,故不荅;或谓嫌以禹、稷比已,故不荅;或谓禹、稷之有天下,止于躬稼,其言不尽,故不荅;或谓为善非以干禄而禄以天下,尤非学者所宜言,故不荅;或谓虽不形言,必有目击首肯之意,是皆臆度,非必其真。张无垢曰:此章全在不荅处,圣人立论,坐见万世之后,要不使有时而穷无力,非所以取天下也。然以有力而得之者,徳固宜其有天下也。而不得者亦多矣。是适言虽美,有时而穷也。夫子将言其非恐害名教,欲言其是,则其病犹适也。故将付之不荅而已,至其既出,而谓之尚徳君子者,盖称其用心耳。此说为善,殊胜诸家也。      或问子西于孔子,子曰:彼哉彼哉。郑大夫公孙夏、椘令尹公子申皆字子西,马注两存之。东坡曰:或谓椘子西,非也。昭王之失国,微子西,椘不国矣。颍濵曰:公孙夏无是言者,非所以当问。此盖椘子西也。昭王欲用孔子,子西知孔子之贤,而疑其不利椘国,遂沮之,使圣人之功不见于世。世之不知孔子者众矣,皆未甞疾。而独于子西者,以其知我而疑我耳。予谓颍濵以公孙夏不足问,固似有理,其自为说亦未当也。夫子之论人,毁誉抑扬,一以至公,而无容心焉。今以沮巳而遂短之,是其言出于私怨也,圣人恐不如是。晦庵曰子西能让椘国,立昭王,而改纪其政,亦贤大夫也。然昭王欲用孔子而子西止之,其后又召白公胜以致乱,则其人可知矣。此说颇安。虽然以子产、管晏而夫子不过称其一节,子西之事业虽有可取,在圣人观之,亦何足多道哉。恐不必深求其故也。      子路问成人章。胡氏以今之成人者,何必然为子路之语。此盖惑于曰字耳。观其文势,殆不然也。      前汉邹阳为梁孝王说王长君云:鲁哀姜薨于□□。子曰:法而不谲以为过也。颜师古曰:言齐人守法,而行不能用权,以免其死。予按:语称桓公,正而不谲,盖总言其行;事直而不诡,贤于晋文耳。邹阳之说,殊为乖戾。然东坡引为证,而又以纳辰嬴,实晋文之谲。其失愈甚。      管仲不死子紏之难。孔子曰如其仁。程子曰桓公兄子紏弟仲私于所事,辅之以争国,非义也。桓公杀之,虽过,而子紏之死,寔当仲始。与之同谋,遂与之同死,可也。知辅之以争,为不义,自免以图后功,亦可也。故圣人不责其死,而称其功。而春秋书之亦曰:公伐齐纳紏,不书子不当立也。齐小白入于齐,系之齐,当有齐也。若使桓公弟子紏兄仲,所辅者,正桓夺其国而杀之,则仲之与桓不可同世之雠也。计其后功而与其事桓,圣人之言无乃害义之甚,启万世反复不忠之乱乎。道学诸公,多主此说。然司马迁、杜元凯皆以子紏为长,而诸子传记言桓公杀兄者多。独汉薄昭尝称桓公杀弟以反国,而韦昭注云子紏兄也,言弟者讳也。今宋儒遂以紏为弟,岂别有所从乎?若止以薄昭为据,则其说固未定也。左传经槩云纳子纠而公、榖之经不书子。夫三家所传,原有得矣。今徒以顺于巳意,遂独是公、榖,则其说亦未定也。其言齐小白入于齐者,彼自是齐人耳,文势固然,恐无他意,则其说又未定也。以未定之说,而断然自谓得圣人之旨,安能使后世必信哉。然则奈何曰不必论也,使子纠果何弟,则三尺之童皆知其不当争,管召固不必死,而子路之徒亦何所疑乎?盖家语亦载此事矣。孔子言之曰:管仲不死,子纠量轻重也。子纠未成君,管仲未成臣,家语浮夸,未必真出于圣人。然其义有可以发明乎此者,夫子纠、桓公皆襄公之庶弟,而非冢嫡,各因畏祸而出奔,当是之时,立者従之,亦唯国人之听而巳。桓公以髙国之召,自莒先入,国人奉以为君,勃无异议,则齐既为桓公之有,子纠虽长而势不得争,寔未成君也。管仲无必死之义,而有匡天下救生民之功。所慊者小,所成者大,孔子权其轻重而论之,故不以管仲为非仁,而亦不以召忽为不当死。邢氏疏义畧得之矣。如其云几近之谓也,言亦可以为仁耳。注疏:晦庵以为谁如其仁,其于辞义俱为不顺。南轩曰:夫子所以称管仲者,皆仁之功也。问其仁而独称仁之功,则其浅深可知。只为子路疑其未仁,子贡疑其非仁,故举其功以告之。若二子问管仲仁乎?则所以告之者,异矣。葢圣人抑扬之意,其说甚善。东坡曰:以管仲为仁,则召忽为不仁乎?曰量力而行之,度徳而处之,管仲不死仁也;召忽死之亦仁也。伍尚归死于父孝也,伍员逃之亦孝也。时有大小耳。此论甚佳。子路、子贡以召忽为仁,管仲为非仁,孔子独明管仲之事,而不论召忽,则召忽之为仁,可知矣。其言匹夫匹妇之谅,此自别指无名而徒死者耳。意不在召忽也,忽岂自经沟渎之类哉。程子又言王魏当死建成,而不当事文皇,此犹不然。是时髙祖固在位也,建成未成君,而文皇之立,寔髙祖之命,则二子因难而死,固好不死而事文皇,亦可也。      胡氏觧孔子请讨陈恒事,云:春秋之义:杀君之贼,人得而讨之。仲尼此举先发后闻可也。呜呼,此何等事,且孔子有何权而得擅发之邪。其纰缪可笑,亦已甚矣。            滹南遗老集卷之七 论语辨惑四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晦庵曰:耻者,不敢尽之意;过者,欲有余之辞。盖以而字,故此生论耳。初若可喜,而义训终不安,止当从旧。      作者七人,虽不见主名,其文势似与上文为一章,子曰字疑衍。      君子固穷,当从注疏。伊川以为固守其穷。好事者或取之,而寔不然。葢子路之意,止疑君子不当穷,而非论处穷也。夫子言固有穷时,但不若小人之滥耳。伊川之义,盖亦在其中,而遂以固字为说,则过矣。      子曰:由知徳者鲜矣。呼其名而告之,以谓人之能是者少耳,意在警子路,亦不可知。然其文势则非直指之也,而说者皆云为愠而发,过矣。且中间有告子贡多学一贯之章,则既已间断,安得通为一时之事哉。盖孔子世家亦载此而一贯语,上加“子贡作色”四字,所以生学者之疑。呜呼,觧经不守其本文,而信传记不根之说,亦见其好异喜凿矣。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南轩曰:春秋之时,风俗虽不羙,然民无古今之异。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亦此民耳。所说甚好,然记者以此属于圣人无毁誉之下义,终龃龉。疑是両章而脱其“子曰”字。      晦庵觧小不忍之义,曰:妇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夫慈爱而无断,妇人之仁也;果敢而轻发,匹夫之勇也。二义不同,岂有一言而兼二义者哉。谓其俱通而并存之,则可矣。然君子未有以残忍之忍教人者,虽王氏尝有此训,详其文义,止从旧注为长。      子谓民之于仁甚于水火。马融曰:水火及仁,皆民所仰而生者,然蹈水火或时杀人,蹈仁未尝杀人,所以仁为甚。王弼曰:民之逺于仁甚于水火,见有蹈水火者,未尝见蹈仁者。邢氏疏两存之,而近世诸儒多从融义。以文义观之,弼说为是。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周式、杨杰以师为众,张九成以让为责,刘原父、吴元长则曰当仁而传道,可以为人师,喈不近人情,不足取。程氏曰:为仁在巳,无与譲若善,名在外,不可不譲。恐夫子之意,亦不及此。唯晦庵云:言当勇往而必为,虽师亦无所让,斯得之矣。葢此乃甚之之辞,非真语师对也,学者当以意逆之。      天下有道,庶人不议,止当如旧说。而张九成以为窥议王室之意,至引髙观见魏政不纲退结豪杰事,此过正之论也。      夫子荅子张恭寛信敏惠章,晦庵载一李氏者之说,曰:此章及六言、六蔽、五羙、四恶之类,皆与前后文体大不相似。其言无谓不足信也。晦庵择取众说,颇为精简,如此等事,何必録哉。      东坡以患得之当,为患不得之。盖阙文也,余以为然。      子以博奕贤于无所用心。晦庵载李氏之说,曰:非教人博奕也,以甚言无所用心之不可耳。可谓能以意逆志矣。杨氏曰:饱食逸居,无所用心,则放僻邪侈,将无所不为,故以是而系其心,岂不犹贤于已乎。南轩亦云:信如斯言,则是圣人真欲使人为之矣。苟其人了不用心,于他善将恃此以为足乎,甚非立教之本意,故不取。      夫子闻子游弦歌一章,本无疑义。王补之曰:子与其徒戏,亦可乎?曰:戏者,人情之所不免,但不为虐而已。而谢上蔡曰:小国寡民而以治天下之道治之,真乃牛刀割鸡耳。圣人之哂,固宜然,恐二三子疑之,因以务大忽小,故从而释之。吕与叔亦云,辨之则愈惑,故自受以为戏。窃谓不然。夫使为上者知所以爱人为,下者知所以敬上,是道也,安往而可废,而谓不当施之小国之间乎。彼其心止,以圣人不应有戏,是故妄生此论。林氏曰,圣人一话一言,无非教者,前言戏之,观子游之对耳,武城之治达天下,可也。其说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