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南遗老集引 - 第 2 页/共 31 页

千户贾侯父墓铭   太一三代度师萧公墓表   清虚大师侯公墓碣   赠昭毅大将军髙公墓碣   四十三卷   进士彭子升墓志   保义副尉赵公墓志   焚驴志   哀鴈词   髙思诚咏白堂记   门山县吏隐堂记   恒山堂记   四十四卷   鄜州龙兴寺明极轩记   茅先生道院记   赵州齐参谋新修悟真庵记   答张仲杰书   道学发原序   扬子法言微旨序   送王士衡赴举序   送吕鹏举赴试序    送彭子升之任冀州序   四十五卷   祖唐臣愚庵序   复之纯交说   移刺仲泽虚舟堂铭   四醉图赞   林下四友赞   王士衡真赞   跋寳墨堂记   跋王进之墨本孝经   上周监察夫人生朝   贫士叹   白髪叹   题渊明归去来图   题赵内翰城南访道图   答郑州辨禅师见戏代髙防御   再到故园述懐   评东坡山谷四絶   评王子端四絶   题宫人围碁图   续附一卷                                                                                       滹南遗老集卷之一 五经辨惑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诗所以羙仲山甫也。疏云:既能明晓善恶,又能辨知是非,以此明哲,择安去危,而保全其身无有祸败。其说甚为明白,盖人之所以陷于祸败以至失身者,由其愚暗妄行不知理义故耳。然世之学者皆认为逺害自全之意,凡以刚直谏诤不容于时者,辄持此说以律之。呜呼,山甫以忠臣遇明主,一篇所颂无非建功立事以自効于公家者,且此语之下,以夙夜匪?以事一人继之,何尝有逺害自全之意哉。予尝深推之,盖中庸有云: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黙足以容。而引此诗为证,学者因之错会耳,殊不知中庸所以引之者,总结上文而非专举一句之义也。      书?无逸言:祖甲知小人之依,享国长久。孔氏以为太甲 ,郑氏以为帝甲,而疏从孔义。盖以因国语说殷事云:帝甲乱之,七代而殒。史记云:帝甲?(淫)乱,殷道复衰也。且曰:太甲称祖者,殷家亦祖其功,故尔子谓。此说未安也。按史记,祖甲,武丁之子,与太甲分明是两人。周公所引自中宗、髙宗以及祖甲,而继之曰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其次第,不应为太甲。然国语、史记皆言其淫乱而致衰陨,周公奚取焉,是不然。书,圣经也。史传出于雑说者也。周公去殷为近,知其事为详;左氏、司马迁为逺。其传闻容有妄焉,与其变易姓名以迁就其事,寕舍史传而从经可也。      左氏立弑君之例,曰凡弑君称君;君无道也称臣,臣之罪也。杜注曰:称君者唯书君名而称国以弒言众所共絶也;称臣者谓书弑者之名以示来世终为不义。斯圣人之意乎?曰:非也。以臣弑君,岂复有例?称臣为臣之罪,则称君者非臣之罪乎;称臣为不义,则称君者果臣之罪乎?君非上圣,谁无失徳?使此说果行,皆可指为无道而杀之矣。长奸?之志,生簒逆之阶。禁其一而开其一,圣人之立教不如是也。论天下之事者,亦权其轻重而巳,人之无道,孰有大于弑君者?释乎此而惩乎彼,是何轻重不伦,所得之不偿所失也。孟子曰: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所贵乎春秋者,正名分,别嫌疑,为乱臣贼子设耳。今乃妄生义例,以为之资不亦垂乎。许悼公之卒也,经言世子止杀之,而三传皆以为进药不尝而已。信斯言也,其防于疑似者一何严耶。至于推刄之贼例,以一已之私而敢为大逆。天地之所不容,禽兽之所不忍者,乃或得以幸免而没其名。春秋人情之书也,若是之类可谓近于人情乎。自传考之称国者,未必无道;称臣者岂皆有道?参差不齐,自相为戾者多矣。姑以一二明之。晋灵之不君,淫刑而厚敛,愎谏而贼贤,传所载也兹不为无道乎,而经书赵盾之名何耶?楚灵之无厌,民怒而叛,从乱如归,兹不为众所絶乎。而经书公子比之名何耶?陈恒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请讨者且曰民之不与者半,陈氏务施而结民心久矣。然而不与者半,则齐侯之恶未为众所絶也,而称国以杀又何耶?经书薛侯弑其君比,而左氏无传。夫既称国以弒薛侯之罪,安得畧而不载。使其无事可载,则孔子之例何为而发哉。宋昭之殒,传言其无道矣。然荀林父伐宋而立文公,则曰以失所称人。晋侯平宋而不讨贼,则曰以无功不叙。杜注曰:昭公虽以无道见弑,而文公犹宜以弑君受讨。君虽不君,臣不可不臣。所以督大教,盖其意亦有所不安者,故反复自救如此。莒弑纪公,左氏谓公生太子仆,又生季佗,爱季佗而黜仆,且多行无礼于国,故仆因国人以弑之。公、谷于此意亦同左氏之例,而皆不着其事。啖助曰:弑君例惩暴君也。施于君臣犹恐害教,但虑暴君无所忌惮,不得已而立此义。岂有父为不道,子可致逆?圣人训典,故当不然。遂削左氏之说,然终不以其例为非也。夫经于被弑之君皆书其名,初无不称君之辨,葢称字不可也,称谥不可也,书其人而不以名繋之,则所称者为谁耶。左氏徒见有时而不着臣之名,遂以有名者为称臣,而无者为称君,亦妄意耳。杜注求合其例,而有不得者皆迁就而为之说。至薛侯无传,则亦漫曰无道而已。近代胡安国既不废此例,而随事揣量,卒无定论,是皆不足据焉。或曰如子之说,则暴君无道,终不当惩乎?曰:此圣人不得已之变,而非所以为训也。以汤、武之徳,对桀、纣之罪,然后可耳。易所以有革命之文,而孟子所以有天吏之论也,春秋之君罪不至于桀、纣,而为逆者皆乱臣贼子也。圣人顾肯于此为训哉。书之称汤、武,盖曰放桀伐纣,而孟子则以为闻诛一夫,而不闻弑君。使春秋果有意焉。其文自当有别。夫既均称为君而加之以弑,岂得以一失臣名而生此义例哉。然则何为有时而不称臣,曰:吾不敢必也。意者文之脱误耳,不然则实出于众意,而不可以一人当之也。要之,既曰弑君则罪有所归矣。一人弑之,罪在一人;众弑之,则罪在众,不容有轻重于其间也。王通曰:三传作而春秋散。欧阳子亦讥学者不从圣人,而从三子。君子之学,亦求夫义理之安而巳。圣人之所必无也,传为经作,而经不为传作,信传而诬经,其陋儒巳矣。      左氏称颕考叔纯孝,爱其母施及荘公,得诗人锡类之义。予谓舍肉遗母,特以发荘公之问而为入言之机耳。而遽谓之纯孝,何也。岂考叔素行别有可见者耶。抑观其为人谋者如此,足以知其孝于亲也耶。不然誉之太过矣。      晋栾盈之诛羊舌虎与冯。虎,叔向弟也。左氏曰:初叔向之母妬叔虎之母羙而不使,其子皆谏其母。其母曰: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彼羙余惧其生龙蛇以祸女,女敝族也。国多大宠不仁,人间之不亦难乎。余何爱焉。使往视寝,生叔虎,羙而有勇力。栾懐子嬖之,故羊舌之族及于难。窃谓此母之言无谓也。深山大泽则固生龙蛇矣,而羙妇必生恶子,岂决定之理耶?殆偶中耳。使其言果当而知虑果及于此,则可谓之贤,而不可谓之妬。寔出于妬,则言虽有验,亦非其情而不足称矣。左氏既以为妬,而又若着其贤者,何也?      师旷对晋侯曰: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之祀,百姓絶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陆氏释音云夲或作之祀,误也。窃详文势恐未必误,而所谓困民之主者,乃复可疑。盖上言神之主,民之望,下言百姓絶望,社稷无主,字皆相应,不宜于此犹以主字属民,且主岂可言困,或者其生字也欤。      汲冡书云伊尹放太甲而自立,太甲潜出杀之,而复立伊尹子伊渉、伊奋。杜元凯特附于左传之末而为之说,曰:左氏称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无怨色。然则太甲虽见放,还杀伊尹,而犹以其子为相也。与尚书所记乖异。不知老叟之伏生或致昏忘,将此古书亦当时雑记,未足以取审也。谓其初有益于左氏,故録之。呜呼,伊尹圣人,其大义贯乎天地,诗、书载之,孔、孟论之,昭如日星,有不可诬者。世之小人往往以私意量之,妄生訾毁,而此说为尤甚。然亦何能夺古今之正论哉。元凯姑欲发明左氏,因遂取之,而反疑圣人之经,亦巳陋矣。案左传之文,初无太甲杀伊尹立其子之意,而元凯云尔者,盖传文乃祁奚救叔向之辞,而叔向之囚,本为叔虎所累,且上文云鲧殛而禹兴,下云管蔡为戮周公右王,故为此附会,以求合亲属不相及之义。抑不思祁奚止取其不以嫌隙废公道而巳,谊湏比类之亲。然则元凯于此不独诬经,而其于左氏亦所谓欲益而反弊也。      左氏春秋传但云左氏而不着其名,世皆以为邱明。初未有疑之者。刘歆谓其好恶与圣人同,而杜预亦称亲受经于仲尼。独唐啖助言别有左氏。其说曰:左氏觧义多谬,其书出于孔氏门人,且论语所引,率前世人若老彭、伯夷等类,非同时而言。左邱明耻之,邱亦耻之。邱明盖如史佚迟任者,后世便谓左氏为邱明,非也。张横渠、程伊川虽未能必左氏之为谁,然亦不主邱明以为莫考也。盖不以助说为过,而宋子京讥其凿,刘器之笑其怪,然则果孰是乎。曰:啖子之论无害也。然亦未免于畏其名。论事者顾是非何如耳,岂可以人而移之?圣贤之言,一是非也;刍荛之言,一是非也。盍亦独论左传之是非而已,其主名不必究也。自今观之,乖戾甚多,使其果出于邱明,可遂以为是乎。刘歆之徒惑于论语之所称,乃谓好恶与圣人同,既以为同时而亲见之,乃谓受经于仲尼,是皆妄意之言也。盖论语称之者,特所耻両端耳。安知余事之尽然,而所谓亲受者,又何所据也。孔子之于人取其一节而称之者,不知其几人而可皆以为圣人之徒耶。且邱明亲见,孰与其弟子门人,彼弟子门人,日承训诲,然往往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邱明何人哉?使亲受其经,岂能尽得圣人之旨哉。然则刘歆之见,固无异于儿童。啖助析辨其失可矣,而必云别左氏,则其意亦以邱明之贤,不应至是耳。故曰未免于畏其名也。      春秋?桓公十四年,春正月,公会郑伯于曹无氷。夏五,郑伯使其弟语来盟。秋八月壬申,御廪灾。上书春正月,下书秋八月,而中云夏五,其脱月字不论可知,而公羊云:夏五者何为闻焉尔。呜呼,髙之觧经类以私意穿凿,诡异百端,曽无忌惮。顾乃于此着疑以示重慎,岂不可笑哉。榖梁云夏五,传疑也。此亦非是。孔子固尝以阙文语人,岂有特着一书以为大典,乃猥存此等而不辨者,况又非所可疑乎,只是后来脱之耳。      春秋襄公二十九年,宋灾伯姬卒。公羊传曰:宋灾,伯姬存焉。有司复曰:火至矣,请出。伯姬曰:不可,吾闻之也妇人夜出不见傅母不下堂。傅至矣,母未至也,逮乎火而死。谷梁、左氏其说畧同。公、榖皆以为夫子贤之。予谓伯姬知礼,而不知礼似贤而近于愚,其志可哀,而其事不可法也。夫授受不亲,男女之正,而嫂溺者必援之以手。事有不幸,而莫能两全,亦权其轻重而处之耳。妇无傅母,宵不下堂者,所以别嫌疑,防淫慝,平居无事之时可也。火至而避,初非失莭之污,就使旁无一人,亦非不禁。况左右有司之重,足以自明,独不能权其轻重,而必守此区区之文乎。予是以哀伯姬之愚,而鄙公、榖之陋也。左氏讥伯姬女而不妇,以为女待人而妇义事。予谓当此之时,虽女亦得以从宜,岂独妇哉。呜呼,夫子中庸之教,朗如白日,坦于夷涂,而世每以矫拂难行,不近人情为竒节,不亦异乎。(此段当有意)      曲礼云: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公侯有夫人、有世妇、有妻、有妾。又云天子之妃曰后,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妇人,庶人曰妻。夫妻者,所以对夫嫡配之总称也。妇人者所以对男子女子之总称也。初无贵贱尊卑之别。今乃以妻列于后、夫人等下而别为一号,专指妇人为士之配。然则天子之后,公侯夫人軰,不谓之妻乎。非士之配者不谓之妇人乎。郑注内则云妻之言,齐也;以礼见问得与夫敌,体也。孔氏引之以为彼是判合齐体者,此言齐者以进御于王时,暂有齐同之义,穿凿可笑如此。      檀弓云:子上之母死而不丧。门人问诸子思曰:子之先君子丧出母乎?曰:然。子之不使白也,丧之何也。子思曰:吾先君子无所失道,道隆则从而隆,道污则从而污。伋则安能为伋也,妻者是为白也。母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孔氏之不丧出母,自子思始。世言孔氏三世出妻,此所谓先君子者,只是伯鱼,而疏义以为夫子。其说牵合,盖不定取。或问子思之处此何如曰非也。夫妇之义虽絶,而母子之恩不废,此圣人忠厚之教也。意者彼于其妇怒之至深,故为是忿激之词,而不顾耳。不然道之失得其责在谁,而自处其污以变世守之礼乎?此不可以为法也。      檀弓云:子路有姊之丧,可以除之矣而弗除。孔子问之。子路曰:吾寡兄弟而弗忍也。孔子曰:先王制礼,行道之人皆弗忍也。予尝怪其文不顺,家语则云:行道之人皆弗忍,先王制礼,过之者俯而就之,不及者企而及之。文乃顺焉。檀弓又云:南宫敬叔反,必载寳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货也丧,不如速贫之愈也。常病其事不详。家语则云:敬叔以富得罪于定公,奔卫,卫侯请复之,载其寳以朝。夫子闻之,曰:若是,其货也不如速贫之,愈富而不好礼,殃也,敬叔以富丧矣,而又弗改,吾惧其有后患也。事乃详焉。经传之间可以互相发明者多矣。是故闻见贵乎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