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自记 - 第 2 页/共 8 页

说法谭经,片石曾闻点头,山龙尚能出听。至言在耳,大道见前,各具慧心,可无领略。      以晋人之风流,维以宋人之道学,人品才情合世格。      良心在夜气清明之候,真情在箪食豆羮之间。故以我索人,不如使人自反;以我攻人,不如使人自露。      蓬窗夜启,月白于霜,渔火沙汀,寒星如聚。忘却客子作楚,但欣烟水留人。      投好太过,丑态毕呈;效颦自怜,真情反掩,。试观广眉,争为半额,楚宫至今可憎。      曹仓邺架,墨庄书巢,虽抉秘于琅嬛,实探星于东壁。人文固天文相映,拥书岂薄福所能。      数无终穷,运不长厄,士君子旋转乾转坤,则否泰为我转轴,何必青道士,延将尽之命,   白鹿真人,生已枯之骨也 。      春夜小窗兀坐,月上木兰,有骨凌冰,怀人如玉,因想高季迪“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二语,此际光景颇似,不独咏在梅花。      雅州有虞美人草,闻唱《虞美人曲》,按拍而舞。余曰:“物之声气偶尔相应,岂英雄附物使然。”卓左车云:“虞美人草犹湘竹也,岂非游魂所托?”余曰:“但竹闻《湘妃怨》未必无风自舞耳。”及读吊虞姬诗:“精魂夜逐剑光飞,,英雄化为原上草”,则草为虞妃所化,亦有据云。      闭门见拒,不如山鸟解呼人;屈意取怜,争似野花能傲客。      英风未畅,转生无聊,幽韵纵扬终归寥落。是以热血有时成碧,雄心无日可灰。      色界难凭,情城难固。专宠则妆成七宝,弛爱则赋买千金。人生时势俱不可恃如此 。      御风而行,布帆无恙,蠃他莲渡杯浮;戴星以往,衣装有泪,输却篮舆山屐。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足敌《秋声》一赋。      才怀济胜,虽布置竹石,具见经纶;骨带烟霞,即特达珪璋,意近丘壑。      仲宣才敏,藉中郎而表誉;正平颖悟,赖北海以腾声。风尘无物色之真,齿牙固声价之地。      无欲者其言清,无累者其言达。口耳巽入,灵窍忽启。故曰不为俗情所染,方能说法度人。      柳宗元披韩退之诗,以蔷薇洗手,古人爱护文才,诚为珍重。今多俟以覆瓿。何古今人之不相及。      积学苦无相知,恒致疑于天眼。不知六丁下视,太乙夜燃,从来动天。笔墨不灵,何与天事。      士人寸笺只字,一经得意,爱惜匪轻。况宝轴琅函,千秋鸿秘,安可造次从事,松雪藏书一法,诚当为律。      浩然苦吟落眉,裴佑深思穿袖,诗赋之工,岂云偶得?宁取十年两句,敢云顷刻千言。      人生顺境难得,独思从愿之汉珠;世间尤物易倾,谁执击人之如意?      花气当香,檀片可以不(艹+热);露华作茗,云脚何以更煎。要知至香至味于何,采真,则不嗅不咀亦然得解。      仙郎吴允兆曰:“凡花白日如睡,清夜明月之下,才见醒态。”允兆因欲颜其斋为“醒花”。余曰:只恐夜深花睡去。“      对人者我任他语言无味,面目可憎。      论游山水者,必先济胜之具。余谓情趣与山水相入,登入自觉神王,不则健足善驰,亦奄然请息矣。      人谓胸中自内丘壑,方可作画。余曰:方可看山,方可作文。      青山在门,白云当户,明月到窗,凉风拂座。胜地皆仙,五城十二楼,转觉拣择。      鉴赏自有真好,知遇岂缘溺情。倘所见既偏,则宋客以燕砾为宝,魏氏以夜光为怪石,二者同病。      生来气无烟火,不必吸露餐霞;运中际少风云,也会补天浴日。      《盗跖篇》曰:“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妄生是非。”故知无事之人,好生是非。      咳吐成珠玉,何妨旁若无人。挥翰走龙蛇,洵是腕中有鬼。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啸傲凌沧州”,“啸起白云飞七泽,歌吟秋水动三湘”,二联可称诗狂。      何地无尘,但能不染,则小河大地,尽为清净道场。如必离境求清,安能三千外更立法界。偈云:对色无色相,视欲无欲意,莲花不着水,清净超于彼。      秋鸟弄春声,音调未尝有异;今人具古貌,气色便尔不同。      斗草春风,才子愁销书带翠;采菱秋水,佳人疑动镜花香。      文何为声色俱清?曰:松风水月,未足其清华。何为神情俱彻?曰: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      邺侯满架,也须董子下帷;子云草《玄》,何如曼倩长牍。      张曲江词云:灵芝无根,醴泉无源。丈夫克自崛起,岂皆由凤雏龙孙?      当厄之与,易于见德;反时之泽,谓之乘机。庚子山曰:“舟楫无岸,海苦为之反风;荠麦将枯,山灵为之出雨。”语极豁达。      三家村里,任教牛斗蚁鸣;一笑风前,不管水流花谢。      峻岭连山,嘉树蔽日,散衿闲往,万翠浮衣带间,顿令山阴道上减观,天台路中失致。      逸字是山林关目,用于情趣,则清远多致,用于事务,则散漫无功。      颜之推《免学》一篇,危语动人,录置案头,当令神骨竦惕,无时敢离书卷。      赏识既主、缪,不知天下有真龙;学力一差,徒与世人讥画虎。要之体认得力,自然下手有方。      文章之妙,语快令人舞,语悲令人泣,语幽令人冷,语怜令人惜,语险令人危,语慎令人密,语怒令人按剑,语激令人投笔,语高令人入云,语低令人下石。是谓骇目洞心,不在修辞琢句。故曰鼓天下之动者在乎神。      云衲高僧,泛水登山,或可借以点缀。如必莲座说法,则诗酒之间,自有禅趣,不敢学苦行头陀,以作死灰槁木。      为园栽植之繁,非徒侈观,实备供具:如花可聚褥,叶可学书,竹可挂衣,茅可为藉,效用自真,颇领佳趣。至于裁菱荷以为衣,将薜荔以成服,纫兰为佩,拾箨为冠,检竹刻诗,倚杉完局,松花当饭,桃实充浆,犹见逸士之取裁,更得草木之知己。      则何益矣,茗战有如酒兵;试妄言之,谈空不若说鬼。      镜花水月,若使慧眼看透;剑光笔彩,肯教壮志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