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语 - 第 5 页/共 10 页

高智周与郝处俊、来济、孙处约同寓于石仲览家。仲览,宣城人,而家于京都,破产以奉四子。尝因夜卧,各言其志。   处俊曰:“愿秉枢轴一日足矣。”智周及济愿亦然。处约于被中遽起曰:“大丈夫枢轴不可冀,愿为通事舍人,殿庭周旋吐纳足矣。”仲览尝引相者观济等,相者曰:“四人皆贵极人臣,而石不及见矣。然来早贵,所惜末途屯踬。(余达)而最寿者。   夫速登者易颠,徐进者少患,天之道也。”顾谓仲览曰:“公因四人而达。”后各从宦州县,及济领吏部,处约以瀛州判佐参选,引注之次,济遽索笔曰:“如志!如志!”注通事舍人。   注毕,下阶叙平生,亦一时之美。智周后为费令,与佐官均分俸禄,累迁中书侍郎知政事。仲览,贞观末授兵部郎中,遂卒。   而济等乃贵,咸如相所言。   魏元忠为二张所构,左授高婴尉。王晙密状以申明之。宋璟时为凤阁舍人,谓晙曰:“魏公且全已尔,今子冒其威严而      理之,坐见子狼狈也。”晙曰:“魏公忠而获罪,晙为义所激,必颠沛无恨。”璟叹曰:“璟不能申魏公之枉,深负朝廷矣。”   裴景升为尉氏尉,以无异效,不居最课。考满,刺史皇甫亮曰:“裴尉苦节若是,岂可使无上考,选司何以甄录也俗号考终为‘送路考’,省校无一成者。然敢竭愚思,仰申清德,当冀中也。”为之词曰:“考秩已终,言归有日。千里无代步之马,三月乏聚粮之资。食唯半菽,室如悬磬。苦心清节,从此可知。不旌此人,无以激动。”时人咸称亮之推贤。景升之考,省知左最,官至青刺。   李福业为侍御史,与桓、敬等匡复皇室。及桓、敬败,福业放于番禺,(匿志)州参军敬元礼家,吏搜获之。与元礼俱死。福业将就刑,谢元礼曰:“子有老亲,为福业所累,愧其深矣。”元礼曰:“明公穷而归我,我得已乎今贻亲以非疾之忧,深所痛切。”见者伤之。   尹思贞为青州刺史,勉百姓农桑,吞有四登者。巡察使路敬潜届于境,部人以原蚕茧书旌。敬潜叹曰:“非善政所致,孰能至此?”遂以闻,玺书旌赏。或问思贞曰:“公敏行者,往与李承嘉忿竞,何几若斯?”思贞曰:“(不能)言者,时或有言。承嘉恃权相侮,仆义不受,然不知言之从何而至矣!”   张柬之,进士擢第,为清源丞,年且七十余。永昌初,勉复应制策。试毕,有传柬之考入下课者,柬之叹曰:“余之命也。”乃委归襄阳。时中书舍人刘允济重考,自下第升甲科,为天下第一,擢第,拜监察,累迁荆州长史。长安中,则天问狄仁杰曰:“朕要一好汉使,有乎?”仁杰对曰:“臣料陛下若求文章资历,则今之宰臣李峤、苏味道,亦足为之使矣。岂非文士龌龊,思大才用之,以成天下之务者乎?”则天悦曰:“此朕心也。”仁杰曰:“荆州长史张柬之,其人虽老,真宰      相材也。且久不遇,若用之,必尽于国家。”则天乃召以为洛州司马。他日,又求贤。仁杰曰:“臣前言张柬之,尚未用也。”则天曰:“已迁之矣。”仁杰曰:“臣荐之,请为相也,今为洛州司马,非用之也。”乃迁秋官侍郎。及姚崇将赴灵武,则天令举外司堪为宰相者,姚崇曰:“张柬之沉厚有谋,能断大事,且其人年老,陛下急用之。”登时召见,以为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年已八十矣。与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崔玄晖等,诛讨二张,兴复社稷,忠冠千古,功格皇天云。   张沛为同州刺史,任正名为录事参军,刘幽求为朝邑尉。   沛奴下诸寮,独呼二人为刘大、任大,若平常交。玄宗诛韦庶人,沛兄涉为殿中监,伏法,并及沛。沛将出就刑,正名时在假内,闻之遽出,止沛曰:“朝廷初有大艰,同州京之左辅,奈何单使一至,便害州将,请以死守之。”于是覆奏,而理沛于狱,曰:“正名若死,使君可忧,不然无虑也。”时幽求方立元勋,居中用事,遂免沛于难。   刘幽求既翊戴睿宗,后为中书令崔湜所构,放于番禺。湜令南海都尉周利贞杀之。时王晙为桂州都督,知利贞希时宰意,留幽求于桂州。利贞屡移牒索之,晙终不遣。湜又切逼晙遣幽求,晙报曰:“刘幽求有社稷大功,穷投于荒裔,无当死之罪,奈何坐观夷灭耶!”幽求惧不全,谓晙曰:“吾忤大臣而见保,恐势不可全,徒仰累耳。”晙曰:“足下所犯,非辜明也。晙如获罪,放于沧海,亦无所恨。”竟不遣,俄而湜诛,幽求复登用也。   韩琬,少负才华,长安中,为高邮主簿,使于都场,以州县徒劳,率然题壁曰:“筋力尽于高邮,容色衰于主簿,岂言行之缺,而友朋之过欤景龙中,自亳州司户应制,集于京,吏部员外薛钦绪考琬,策入高等,谓琬曰:‘今日非朋友之过欤      ’昔尝与魏知古、崔璩、卢藏用听《涅槃经》于大云寺,会食,之旧舍,偶见题壁。诸公曰:‘此高邮主簿叹后时耶’顾问主人,方知足下,即末有含蓄意,祈以相汲,今日方申。”琬谢之曰:“士感知己,岂期十年之外,见君子之深心乎?”   张嘉贞落魄有大志,亦不自异,亦不下人。自平乡尉免归乡里,布衣环堵之中,萧然自得。时人莫之知也。张循宪以御史出,还次蒲州驿。循宪方复命,使务有不决者,意颇病之,问驿吏曰:“此有好客乎?”驿吏白以嘉贞,循宪召与相见,咨以其事积时疑滞者,嘉贞随机应之,莫不豁然。及命表,又出意外。他日,则天以问循宪,具以实对,因请以己官让之。   则天曰:“卿能举贤,美矣。朕岂可无一官自进贤耶!”乃召见内殿,隔帘与语。嘉贞仪貌甚伟,神彩俊杰,则天甚异之。   因奏曰:“臣生于草莱,目不睹阙廷之事。陛下过听,引至天庭,此万代之一遇。然咫尺之间,若披云雾,臣恐君臣之道,有所未尽。”则天曰:“善。”遽命卷帘。翌日,拜监察御史。   开元初,拜中书舍人,迁并州长史、天平军节度使。有告其反者,鞠之无状。玄宗将罪告事者,嘉贞谏曰:“准法:告事不实,虽有反坐,此则不然。天下无虞,重兵利器,皆委边将。   若告事者一不当,随而罪之,臣恐握兵者生心,为他日之患。   且臣备陛下腹心,不宜为臣以绝言事之路。”玄宗大悦,许以衡轴处之。嘉贞因曰:“臣闻时难得而易失,及其过也,虽贤圣不能为时。昔马周起徒步谒圣主,血气方盛。太宗用之尽其才,才五十而终。向用稍晚,则无及已。今臣幸少壮,陛下不以臣不肖,雅宜及时用之。他日衰老,何能为也!”玄宗曰:“卿第往太原,行当召卿。”卒用之为相。在职尚简易,善疏决,论者称之。   姜皎荐源乾(曜,玄)宗见之,骤拜为相,谓左右曰:“      此人仪形庄肃,似萧至忠,朕故用之。”左右对曰:“至忠以犯逆死,陛下何故比之?”玄宗曰:“我为社稷计,所以诛之。   然其人信美才也。”至忠尝与友人期街中,俄而雪下,人或止之。至忠曰:“焉有与人期,畏雪不去。”遂命驾径往,立于雪中,深尺余,期者方至。及登廊庙,居乱后邪臣之间,不失其正。出为晋州刺史,甚有异绩,晚徒失职,为太平公主所引,与之图事,以及于祸害。   玄宗谓宰臣曰:“从工部侍郎有得中书侍郎者否?”对曰:“任贤用能,非臣等所及。”上曰:“苏颋可除中书侍郎,仍令移入政事院,便供政事食。”明日,加知制诰。有政事食,自颋始也。及入谢,固辞。上曰:“朕常欲用卿,每有一好官缺,即望诸宰臣论及,此皆卿之故人,遂无荐者,朕尝为卿叹息。中书侍郎,朕极重惜。自陆象先改后,朕每思无出卿者。”   俄而,弟诜为给事中,颋上表陈让。上曰:“古来有内举不避亲者乎?”颋曰:“晋大夫祈奚是也。”上曰:“若然,朕自用苏诜,何得屡言近日即父子犹同中书,兄弟有何不得卿言非至公也。”他日,谓颋曰:“前朝有李峤、苏味道,时谓之苏李。朕今有卿及李乂,亦不谢之。卿所制文诰,朕自识之。自今已后,进书皆须别录一本,云臣某撰,朕便留箧中也。”至今为故事。      ●卷七   ◆识量第十四   大理卿孙伏伽,自万年县法曹上书论事,擢侍书御史,即御史中丞也。虽承内旨,而制命未下。伏伽自朝还家而卧,不见颜色。斯须侍御史已下造门,子孙惊(喜以)报,伏伽徐起以见之。时人方之顾雍。伏伽与张玄素,隋末俱为尚书令史,既官达后,伏伽谈论之际,了不讳之。太宗尝问玄素,玄素以实对,既出,神彩沮丧,如有所失。众咸推伏伽之弘量。   高丽莫离支盖苏文贡白金,褚遂良进曰:“莫离支弑其君,陛下以之兴兵,将吊伐,为辽东之人报主之耻。古者讨弑君之贼,不受其赂。昔宋督遗鲁君以郜鼎,桓公受之于太庙,臧哀伯谏以为不可。《春秋》书之,百王所法。受不臣之筐篚,纳弑逆之朝贡,不以为愆,何以示后。臣谓莫离支所献不宜受。”   太宗从之。   王方庆为凤阁侍郎知政事,患风俗偷薄,人多苟且,乃奏曰:“准令式:齐縗、大功未葬,并不得朝会。仍终丧,不得参燕乐。比来朝官不依礼法,身有哀惨,陪厕朝贺,手舞足蹈,公违宪章。名教既亏,实玷皇化。请申明程式,更令禁止。”   则天从之。方庆,周司空褒之曾孙,博通群书,所著论凡二百余卷,尤精《三礼》,好事者多访之,每所酬答,咸有典据,      时人编次之,名曰《礼杂问》。聚书甚多,不减秘阁。至于图画,亦多异本。子晙,工札翰,善琴棋,少聪悟而性严整,历殿中侍御史。   徐有功,为秋官郎中、司刑少卿,历居法官,数折大狱,持平守正,不以生死易节,全活者数千百家。有鹿城主簿潘好礼者,慕其为人,乃著论称有功断贤于张释之,其略曰:“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人;有功之断狱,亦天下无冤人。然释之所行甚易,徐公所行甚难。难易之间,优劣可知矣!”君子以为知言。   狄仁杰为内史,则天谓之曰:“卿在汝南,甚有善政,欲知谮卿者乎?”仁杰谢曰:“陛下以臣为过,臣当改之。陛下明臣,臣之幸也。若臣不知谮者,并为友善,臣请不知。”则天深加叹异。   张文瓘为侍中,同列宰相以政事堂供馔珍美,请减其料。   文瓘曰:“此食,天子所以重枢机,待贤才也。若不任其职,当自陈乞,以避贤路,不宜减削公膳,以邀虚名。国家所贵,不在于此。苟有益于公道,斯不为多也。”初为大理卿,旬日决遣疑狱四百余条,无一人称屈。文瓘尝卧疾,系囚设斋以祷焉,乃迁侍中,诸囚一时恸哭。其得人心如此。四子,潜、沛、洽、涉,皆至三品,时人呼为“万石张家”。咸以为福善之应也。   房光庭任侠不拘小节。薛昭坐流放而投光庭,光庭匿之。   既露,御史陆遗逼之急,光庭惧,乃见执政。执政诘之曰:“公郎官,何为匿此人为?”光庭曰:“光庭与薛昭有旧,途穷而归光庭。且其所犯非大故,光庭得不纳之耶若擒以送官,居庙堂者,复何以见待?”执政义之,出为磁州刺史。   神龙初,将合祔则天于乾陵。给事中严善思上疏谏曰:“      汉时诸陵,皇后多不合葬。魏晋已来,始有合葬。伏愿依汉朝之故事,改魏晋之颓纲,于乾陵之旁,更择吉地。”疏奏不纳,有识之士咸是之。   开元初,玄宗诏太子宾客元行冲修魏征撰次《礼记疏》,拟行之于国学,及成,奏上之,中书令张说奏曰:“今上《礼记》,是戴圣所编,历代传习,已向千载,著为经教,不可刊削。至魏,孙炎始改旧本,以类相比,有同钞书,先儒所非,竟不行用。贞观中,魏征因炎旧书,更加厘正,兼为之注。先朝虽加赐赉,其书亦竟不行。今行冲勒成一家,然与先儒义乖,章句隔绝。若欲行用,窃恐未可。”诏从之,留其书于内府,竟不颁下。时议以为:说之通识,过于魏征。   玄宗尝赐握兵都将郭知运等四人天军节度,太原尹王皎独不受,上表曰:“臣事君,犹子事父。在三之义,宁有等差。   岂有经侍宫闱多臣子敢当恩贶?”以死自誓,固辞不受,优诏许之。   张说拜集贤学士,于院厅宴会,举酒,说推让不肯先饮,谓诸学士曰:“学士之礼,以道义相高,不以宫班为前后。说闻高宗朝修史学士有十八九人。时长孙太尉以元勇之尊,不肯先饮,其守九品官者,亦不许在后,乃取十九杯,一时举饮。   长安中,说修《三教珠英》,当时学士亦高卑悬隔,至于行立前后,不以品秩为限也。”遂命数杯,一时同饮,时议深赏之。   李适之性简率,不务苛细,人吏便之。雅好宾客,饮酒一斗不乱,延接宾朋,昼决公务,庭无留事。及为左相,每事不让李林甫。林甫憾之,密奏其“好酒,颇妨政事”。玄宗惑焉,除太子少保。适之遽命亲故欢会,赋诗曰:“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举朝伏其度量。适之在门下也,性疏而不忌。林甫尝卖之曰:“华山之下,有金矿      焉,采之可以富国。上未之知耳。”适之心善其言,他日款曲奏之,玄宗大悦。顾问林甫,对曰:“臣知之久矣。华山,陛下本命,王气所在,不可发掘。故臣不敢言。”适之由是渐见疏退。林甫阴构陷之,贬于袁州,遣御史罗奭就州处置。适之闻命排马牒到,仰药而死。子霅,亦见害。   牛仙客为凉州都督,节财省费,军储所积万计。崔希逸代之,具以闻。诏刑部尚书张利贞覆之,有实。玄宗大悦,将拜为尚书。张九龄谏曰:“不可,尚书,古之纳言,有唐已来,多用旧相居之。不然,历践内外清贵之地,妙行德望者充之。   仙客本河湟一吏典耳,拔升清流,齿班常伯,此官邪也。又欲封之,良为不可。汉法:非有功不封。唐尊汉法,太宗之制也。   边将积谷帛,缮兵器,盖将帅之常务。陛下念其勤劳,赏之金帛可也,尤不可列地封之。”玄宗怒曰:“卿以仙客寒士嫌之耶若是,如卿岂有门籍”。九龄顿首曰:“荒陬贱类,陛下过听,以文学用臣。仙客起自胥吏,目不知书。韩信,淮阴一壮士耳,羞与绛、灌同列。陛下必用仙客,臣亦耻之。”玄宗不悦。翌日,李林甫奏:“仙客,宰相材,岂不堪一尚书九龄文吏,拘于古义,失于大体。”玄宗大悦,遂擢仙客为相。先是,张守珪累有战功,玄宗将授之以宰相。九龄谏曰:“不可。宰相者,代天理物,有其人而后授,不可以赏功。若开此路,恐生人心。《传》曰: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滥爵轻,不可理也。若赏功臣,即有故事。”玄宗乃止。九龄(由是)获谴。   自后朝士惩九龄之纳忠见斥,咸持禄养恩,无敢庭议失。      ◆容恕第十五   崔善为,明天文历算,晓达时务,为尚书左丞。令史恶其明察,乃为谤书曰:“崔子曲如钩,随时待封侯。”高宗谓之曰:“浇薄之后,人多丑政。昔北齐奸吏,歌斛律明月,高纬暗主,遂灭其家。朕虽不明,幸免斯事。”乃构流言者罪之。   李靖征突厥,征颉利可汗,拓境至于大漠。太宗谓侍臣曰:“朕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国家草创,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未尝不痛心疾首,志灭匈奴。今暂劳偏师。无往不捷,单于稽首,耻其雪乎!”群臣皆呼“万岁”。   御史大夫温彦博害靖之功,劾靖军无纪纲,突厥宝货,乱兵所分。太宗舍而不问。及靖凯旋,进见谢罪,太宗曰:“隋将史万岁破突厥,有功不赏,以罪致戮。朕则不然,当舍公之罪,录公之勋也。”   契苾何力,铁勒酋长也。太宗征辽,以为前军总管。军次白雀城,被槊中腰,疮重疾甚。太宗亲为傅药,及城破,敕求得伤何力者,付何力令自杀之。何力奏曰:“犬马犹为主,况于人乎彼为其主致命,冒白刃而刺臣者,是义勇士也。不相识,岂是冤仇?”遂舍之。   裴玄本好谐谑,为户部郎中。时左仆射房玄龄疾甚,省郎将问疾,玄本戏曰:“仆射病可,须问之;既甚矣,何须问也?”有泄其言者。既而随例候玄龄,玄龄笑曰:“裴郎中来,玄龄不死矣。”   刘童为御史,东都留台,时兰謩为留守,辄役数百人修宫内。刘童为盛夏不宜擅役工力,謩拒之曰:“别奉进旨。”童      奏之,诏决謩二十下,谪岭南。童后因他事,左授临朐令。时有敕令上佐县令送租,謩已为司农卿,知出纳。謩雅知童清介,不以曩事嫌恶,乃召仓吏谓之曰:“刘侍御顷在宪司,革非惩违,今亲自送租,固无瑕玷。数州行纳,与刘侍御同行,亦必无欠折。”一切令受纳,更无所问。时人赏謩忠恕。(刘名灵   童)   苏良嗣为洛州长史,坐妻犯赃,左迁冀州刺史。及事释,妻妹诣良嗣,初无恨色,谓之曰:“牧守迁转出入是常,不闻有所累也。”后为荆州长史,高宗使中宫缘江采异竹,植于苑内。中官科船载行,所在纵暴。还过荆州,良嗣因之上疏切谏。   高宗谓则天曰:“吾约束不严整,果为良嗣所怪乎!”诏慰谕,便令弃竹于江中。荆州旧有河东寺,后梁萧詧为其兄河东王所造,良嗣见而惊曰:“此在江汉之间,与河东有何关涉?”遂奏改之。良嗣寡学,深为人所笑。   卢承庆为吏部尚书,总章初,校内外官考。有一官督运,遭风失米,承庆为之考曰:“临运损粮,考中下。”其人容止自若,无一言而退。承庆重其雅量,改注曰:“非力所及,考中中。”既无喜容,亦无愧词。又改曰:“宠辱不惊,考中上。”众推承庆之弘恕。   皇甫文备与徐有功同案制狱,诬有功党逆人,奏成其罪。   后文备为人所告,有功讯之在宽。或谓有功曰:“彼曩将陷公于死,今公反欲出之,何也?”有功曰:“尔所言者,私忿;我所守者,公法。安得以私害公乎?”   娄师德,弱冠进士擢第。上元初,吐蕃强盛,诏募猛士以讨之,师德以监察御史应募。高宗大悦,授朝散大夫,专总边任。前后四十余年,恭勤接下,孜孜不怠,而朴忠沉厚,心无适莫。狄仁杰入相也,师德密荐之。及为同列,颇轻师德,频      挤之外使。师德知之而不憾。则天觉之,问仁杰曰:“师德贤乎?”对曰:“为将谨守,贤则臣不知。”又问:“师德知人乎?”对曰:“臣尝同官,未闻其知人。”则天曰:“朕之用卿,师德实荐也,亦可谓知人矣。”仁杰大惭而退,叹曰:“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容,莫窥其际也。”当危乱之朝,屠灭者接踵,而师德以功名终始,识者多之。初,师德在庙堂,其弟某以资高拜代州都督,将行,谓之曰:“吾少不才,位居宰相,汝今又得州牧,叨据过分,人所嫉也。将何以终之?”弟对曰:“自今虽有唾某面者,亦不敢言,但自拭之,庶不为兄之忧也。”师德曰:“此适为我忧也。夫前人唾者,发于怒也。汝今拭之,是逆前人怒也。唾不拭将自干,何如笑而受之?”弟曰:“谨受教。”师德与人不竞,皆此类也。   杨再思为玄武尉,使于京,舍于客院。盗者窃其囊袋,邂逅遇之,盗者谢罪。再思曰:“足下有遗行,勿复声,恐傍人害足下。但留公文,余(并仰)遗。”不形颜色。时人莫测其量。累官至纳言。则天朝,旱涝,辄闭坊市南门以禳之。再思晨入朝,值一重车将牵出西门,峻而又滑,驭者遽叱牛不前,乃骂曰:“一群痴宰相,不能和得阴阳,而闭坊门,遣我汇行,如此辛苦。”再思徐谓之曰:“你牛亦自弱,不得嗔他宰相。”   陆象先为蒲州刺史,有小吏犯罪,但慰勉而遣之。录事曰:“此例皆合与杖。”象先曰:“人情相去不远,此岂不解吾意。若论必须行杖,当自汝始。”录事惭惧而退。常谓人曰:“天下本自无事,只是愚人扰之,始为烦耳。但静其源,何忧不简?”前后历典数州,其政如一,人吏咸思之。   端午日,玄宗赐宰臣钟乳。宋璟既拜赐,而命医人炼之。   医请将归家炼,子弟谏曰:“此乳珍异,他者不如,今付之归,恐招欺换。”璟诫之曰:“自隐尔心然,疑他心耶仗信示诚,      犹恐不至,矧有猜责,岂可得乎?”   ◆知微第十六   隋吏部侍郎高构,典选铨综,至房玄龄、杜如晦,愕然正视良久,降价抗礼,延入内斋共食,谓之曰:“二贤当兴王佐命,位极人臣。杜年稍减于房耳。愿以子孙为托。”因谓裴矩曰:“仆阅人多矣,未见此贤。”嗟仰不已。贞观初,如晦终右仆射,玄龄至司空,咸如构言。   房玄龄与杜如晦友善,慨然有匡主济时之志。开皇中,随父彦谦至长安。时天下宴安,论者以为国祚无疆。玄龄密告彦谦曰:“隋帝盗有天下,不为后嗣长计,混淆嫡庶,使相倾夺。   今虽清平,其亡可翘足而待。”彦谦惊止之,因谓友人李少适曰:“主上性多忌刻,不纳谏争。太子卑弱,诸王擅威。唯行苛酷之政,不弘远之大略。今虽少安,吾忧其危乱矣。”少适以为不然。大业之季,其言皆验。及义师济河,玄龄杖策谒于军门,太宗以为谋生,每叹曰:“昔光武云:‘自吾得邓禹,人益亲。’寡人有玄龄,亦犹禹也。”佐平天下,及终相位,凡三十二年,号为贤相,然无迹可寻。为唐宗臣,宜哉!   李靖既平突厥,倾其种落,言于太宗曰:“陛下五十年后,当忧北边。”至高宗末,突厥果为患。突厥初平,温彦博议迁其人于朔方,以实空虚之地。魏征以为不可,曰:“夷不乱华,非长久之计。”开元中,六胡果叛,咸如征言。   李勣,少与乡人翟让聚众为盗,以李密为主,言于密曰:“天下大乱,本为饥苦。若得黎阳一仓,大事济矣。”遂袭取之。时在饥饿,就仓者数十万人。魏征、高季辅、杜正伦、郭      孝恪皆客游,勣一见便加礼敬,引之卧内,谈谑无倦。及平武牢,获戴胄,亟推荐,咸至大官。时称勣有知人之鉴。   侯君集得幸于太宗,命李靖教其兵法。既而奏曰:“李靖将反,至隐微之际,辄不以示臣。”太宗以让靖,靖对曰:“此君集反耳。今中夏乂安,臣之所教,足以安制四夷矣。今君集求尽臣之术者,是将有异志焉!”时靖为左仆射,君集为兵部尚书,俱自朝还省。君集马过门数步而不觉,靖谓人曰:“君集意不在人,必将反矣。”至十七年四月,大理囚纥干承基告太子承乾、汉王元昌与侯君集反。太宗大惊,亟命召之,以出期不鞠问,且将贳其死。群臣固争,遽请斩之,以明大法。   谓之曰:“与公长诀矣!”遂歔欷下泣。君集亦自投于地,遂戮于四达之衢。君集谓监者曰:“君集岂反者乎?”蹉跌至此。   昔自潘邸早承羁绁,击灭二虏,颇有微功。为言于陛下,乞令一子以主禋祀。”太宗特原其妻并一子为庶人,流之岭南。   马周,雅善敷奏,动无不中。岑文本谓人曰:“吾观马周论事多矣,援引事类,扬搉古今,举要删芜,言辩而理切。奇锋高论,往往间出,听之靡靡,令人忘倦。然鸢肩火色腾上,必速死,恐不能久矣。”无何而卒,如文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