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语 - 第 4 页/共 10 页

天时人事,可以意知。卿可早降,以取富贵。”君素曰:“主上委公以关中甲兵,付公以社稷名位,若自不思报效,何为人作说客耶!”通曰:“我力屈。”君素曰:“当今力犹未屈,何用多言?”通惭而退。高祖又令其妻至城下,谓之曰:“天命有归,隋祚已尽,君何自若,陷身祸败。”君素曰:“天下名义,岂妇人所知!”引弓射之,恸哭而去。君素寻知事必不济,要在守厄,数谓诸将曰:“隋室倾败,天命有归,吾当断颈以付诸君也。”俄为麾下所杀。后太宗幸河东,嘉其忠节,赠河东刺史。   屈突仲通,隋炀帝所任,留镇长安。义师既济河,通将兵至潼关,以御义师,遂为刘文静所败。通至归东都,不顾家属,文静遣通子寿往喻之。通曰:“昔与汝为父子,今为仇雠。”   命左右射之。乃下马东向哭曰:“臣力屈兵散,不负陛下,天地鬼神,照臣此心。”洎见高祖,高祖曰:“何见之晚也?”   通泣曰:“不能尽人臣之节,于此奉见,为本朝之辱,以愧相王。”高祖曰:“忠臣也。”以为兵部尚书。   萧瑀,贞观初为左仆射。太宗谓之曰:“武德六年已后,太上皇有废立之心而未定也。我当此日,实不为兄弟所容,实有大功而不蒙赏。卿不可以厚利诱,不可以刑戮惧,真社稷臣也。”因赐诗曰:“疾风知劲草,版荡识贞臣。”又谓之曰:“卿之守道眇身,古人无以过也。然善恶大明,有时而失。”   瑀谢曰:“臣特蒙训诫,惟死忠良。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十七年,与长孙无忌等二十四人图形于凌烟阁。   安金藏为太常工人,时睿宗为皇嗣。或有诬告皇嗣潜有异      谋者,则天令来俊臣按之。左右不胜楚毒,皆欲自诬,唯金藏大呼,谓俊臣曰:“公既不信金藏言,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   则引佩刀自割,其五脏皆出,流血被地,气遂绝。则天闻,令舁入宫中,遣医人却内五脏,以桑白皮缝合之,傅药,经宿乃苏。则天临视,叹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不如汝之忠也。”   即令停推。睿宗由是乃免。金藏后丧母,复于墓侧躬造石坟、石塔。旧源上无水,忽有涌出泉。又李树盛冬开花,大鹿挟其道。使卢怀慎以闻,诏旌其门闾。玄宗即位,追思金藏节,下制褒美,拜右骁卫将军,仍令史官编次其事。   李多祚,靺鞨酋长也,少以军功,历右羽林大将军,掌禁兵。神龙初,张柬之谓多祚曰:“将军在北门几年?”曰:“三十年。”柬之曰:“将军击鼓钟鼎食,贵宠当代,岂非大帝之恩。将军既感大帝殊泽,能有报乎大帝之子见在东官,易之兄弟欲危宗社。将军诚能报恩,正在今日。”多祚曰:“苟缘王室,惟相公所使,终不顾妻子性命。”因立盟誓,义形于色,遂与柬之定策诛易之等。以功封辽阳郡王,实八百户。后从节愍太子举兵,遇害,睿宗下诏,追复本官。   张敬之,则天时每思唐德,唯以禄仕,谓子冠宗曰:“吾今佩服,乃莽朝之服耳。”累官至春卿侍郎,当入三品,子弟将通由历于天官。有僧泓者,善阴阳算术,与敬之有旧,谓敬之曰:“六郎无烦求三品。”敬之曰:“弟子无所求,励此儿子耳。”敬之弟讷之,为司礼博士,有疾甚危殆,泓师指讷之曰:“八郎今日如临万仞间,必不坠矣。”皆如其言。   武三思乱政,寿春周憬,慷慨有节概,与驸马王同皎谋诛之。事发,同皎遇害,憬遁于比干庙自刎,临死谓左右曰:“韦后乱国,宠树奸佞。三思干上犯顺,虐害忠良。吾知其灭亡不久,可悬吾头于国门,观其身首异处而出。”又曰:“比干,      忠臣也,傥神道有知,明我以忠见杀。”三思果败。   神龙初,桓彦范与张柬之等发北军入玄武门,斩张易之等,迁则天于上阳宫。柬之勒兵于景运门,将引诸武以诛之。彦范以大功既立,不欲多诛戮,遽解其缚。柬之固争不果。既而权归三思,诸同谋者咸曰:“斩我项者,桓彦范也。”彦范曰:“主上畴昔为英主,素有明断,吾留诸武,使自致耳。今日事势既尔,乃上天之命,岂人事乎?”寻并流放,为三思所害,海内咸痛之。   节愍太子以武三思乱国,起北军诛之。既而韦庶人与安乐公主翊中宗以登玄武门,千骑王欢憙倒戈击太子,太子兵散,走至鄠县,为宗楚客之党所害。三思尝令子宗训与安乐公主凌忽太子,太子积忿恨,遂举兵而死,兆庶咸痛之。   睿宗皇帝即位,悼太子殒身殉难,下诏曰:“曾氏之孝也,慈亲惑于疑听;赵虏之族也,明帝哀而望思。历考前闻,率由旧典。太子,大行之子,元良守器,往罗构间,困于谗嫉,莫顾斧钺,轻盗甲兵,有此诛夷,无不愤惋。今四凶灭服,十起何追,方申赤晕之冤,以抒黄泉之痛。可赠皇太子谥曰节愍。”   先是,宗楚客、纪处讷、冉祖雍等奏言:“相王及太平公主与太子同谋,请收付狱。”中宗命御史中丞萧至忠鞫之,至忠泣而奏曰:“陛下富有四海,贵为天子,岂不能保持一弟一妹,受人罗织。宗社存亡,实在于此。臣虽至愚,窃为陛下不取。   《汉书》云:‘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愿陛下详之。且往者则天欲立相王为太子,相王累日不食,请迎陛下,固让之诚,天下传说。且明祖雍所奏,咸是构虚。”中宗纳其言,乃止。十起未详。      ◆节义第十   高祖命屈突仲通副太宗讨王世充,时通二子俱在充所。高祖谓通曰:“东征之事,今且相属,其如两子何?”通对曰:“臣以朽老,诚不足当重任,但自惟畴昔就执事,岂以两儿为念!两儿若死,自是其命,终不以私害公也。”高祖叹息曰:“徇义之夫,一至于此,可尚也。”   李纲,慷慨有志节,每以忠义自命。初名瑗,字子玉,读《后汉书》,慕张纲为人,因改名曰纲,字文纪。周齐王宪引为参军。及宪遇害,无敢收视,其扶抚柩号恸,躬自埋瘗,时人义之。仕隋太子洗马。太子勇之废也,隋文帝切责宫寮,以其不存辅导。纲对曰:“今日之事,乃陛下过,非太子罪也。   太子才非常品,性本常人,得贤明之士辅之,足嗣皇业。奈何使弦歌鹰犬之徒,日在其侧。乃陛下训导之不足,岂太子罪耶!”文帝奇之,擢为尚书左丞。周齐王女孀居,纲以故吏,每加赡恤。及纲卒,宇文氏被发号哭,如丧其夫也。   高祖入京城,隋代王府寮咸散,唯侍读姚思廉不离王侧。   义师将入殿门,思廉谓之曰:“唐公举义,本匡王室,不宜无礼于王。”众伏其言,于是布列阶下。须臾,太宗至,闻其义,令其扶主至顺阳门,泣拜而去。众咸叹其贞,谓“忠烈之士也”。   节愍太子兵散遇害,宫窃莫敢近者。有永和县丞宁嘉勖,解衣裹太子首号哭。时人义之。宗楚客闻之大怒,收付制狱,贬平兴丞,因杀之。睿宗践祚,下诏曰:“宁嘉勖能重名节,事高栾、向,幽途已往,生气凛然。静言忠义,追存褒宠,可赠永和县令。”   禄山之难,御史中丞卢奕留司东都。禄山反,未至间,奕      遣家属入京,誓以守死。贼至,奕朝服持印坐腰事以见贼徒,谓曰:“为人臣,识忠与顺耳,使不为逆节,死无恨焉。”贼徒皆怆然改容,遂遇害。   ◆孝行第十一   陈叔达,高祖尝宴侍臣,果有蒲萄,(叔达)为侍中,执而不食。问其故,对曰:“臣母患口乾,求之不得。”高祖曰:“卿有母遗乎?”遂呜咽流涕。后赐帛百疋,以市甘珍。   张志宽为布衣,居河东,隋末丧父,哀毁骨立,为州国所称。寇贼闻其名,不犯其闾。后为里尹在县,忽称母疾。县令问其故,志宽对曰:“母尝所害苦,志宽亦有所害。向患心痛,是以知母有疾。”令怒曰:“妖妄之词也!”系之于法。驰遣验之,果如所言,异之。高祖闻,旌表门闾,就拜散骑常侍。   王君操父,大业中为乡人李君则殴死。贞观初,君则以运代迁革,不惧宪纲。又欺君操孤微,必无复仇之志,逐诣州府自露,为君操密藏白刃刺杀之,剔其心肝,咀之立尽。诣刺史自陈,州司以其擅杀,问之曰:“杀人偿死,律有明文,何方自理,以求生路。”君操曰:“亡父被杀二十余年,闻诸典礼,父仇不同天,早愿从之,久而未遂,常惧灭亡,不展冤情。今耻既雪,甘从刑宪。”州司上闻,太宗特原之。   裴敬彝父知周,为陈国王典仪,暴卒。敬彝时在长安,忽涕泣,谓家人曰:“大人必有痛处,吾即不安。今日心痛,手足皆废。事在不测,能不戚乎!”遂急告归,父果已殁,毁瘠      过礼,事以孝闻。累迁吏部员外。   杜审言,雅善五言,尤工书翰,恃才謇傲,为时辈所嫉。   自洛阳县丞贬吉州司户,又与群寮不叶。司马周季重与员外司户郭若讷共构之,审言系狱,将因事杀之。审言子并,年十三,伺季重等酬宴,密怀刃以刺季重。季重中刃而死,并亦见害。   季重临死,叹曰:“吾不知杜审言有孝子,郭若讷误我至此!”   审言由是免官归东都,自为祭文以祭并。士友咸哀并孝烈,苏颋为墓志,刘允济为祭文。则天召见审言,甚加叹异,累迁膳部员外。   孟景休,事亲以孝闻,丁母忧,哀毁逾礼,殆至灭性。弟景祎年在襁褓,景休亲乳之。祭为之丰,及葬时,属寒,跣(而履)霜,脚指皆堕,既而复生如初。景休进士擢第,历监察御史、鸿胪丞。为来俊臣所构,遇害,时人伤焉。   刘审礼为工部尚书,仪凤中,吐蕃将入寇,审礼率兵十八万,与吐蕃将论钦陵战于青海。王师败绩,审礼没焉。审礼诸子诣阙,自请入吐蕃以赎其父,诏许之。次子岐州司兵易从投蕃中省父,比至,审礼已卒。易从昼夜泣血。吐蕃哀其至性,还其父尸。易从徒跣万里,护榇以归,葬于彭城故茔。朝庭嘉之,赠审礼工部尚书,谥曰悼。审礼,刑部尚书德威之子也,少丧母,为祖母元氏所养。元氏有疾,审礼亲尝药膳,事母亦以孝闻。与再从弟同居,家无异爨,阖门二百余口,人无间言。   易从后为彭城长史,为周兴所陷,系于彭城狱,将就刑,百姓荷其仁恩,痛其诬枉,竞解衣投于地曰:“为长史祈福。”有司平准,直十余万。易从一门仁孝,举无与比,而横遇冤酷,海内痛之。子升,年十岁,配流岭南。后六道使诛流人,升以言行忠信,为首领所保,匡救获免。   崔希高,以仁孝友悌,丁母忧,哀毁过礼。为邺县丞,芝      草生所居堂,一宿而葩,盖盈尺,州以闻,迁监察御史,转并州兵曹、冯翊令。贫乏徒荷其仁恤。时有云气如盖,当其厅事,须臾五色错杂,遍于州郭。以状闻,敕编入史。其在并州,听前丛苇,有小鸟如鹪鹌来巢,孕卵五色,旦如鸡子,数日鷇毁雏见,已大于母。月余,五色成文,大如鹅,驯扰闲暇。顷之飞翔,时归旧所。人到于今,号为“兵曹鸟”。   张审素为隽州都督,有告其赃者,敕监察杨汪按之。汪途中为审素之党所劫,对汪杀告事者。汪到隽州,诬审素谋反,构成其罪,遂斩之,籍没其家。子琇与兄瑝年幼,徙岭外,后各逃归。汪后更名万顷,转殿侍御史。开元二十三年,瑝、琇于东都候万顷,手刃之,系表于斧刃,言复仇之状,遂奔逃。   行至汜水,为吏所得。时人皆矜琇等幼穉孝烈,能复父仇,多言合从矜恕。张九龄欲活之,裴曜卿、李林甫固言不可,玄宗以为然,顾谓九龄等曰:“复仇礼法所许,杀人亦格律具存。   孝子之心,义不顾命;国家设法,焉得容此。杀人成复仇之志,赦之亏格律之道。然道路喧议,当须告示。”乃下诏曰:“张瑝兄弟同杀,推问款成,律有正条,俱合至死。近闻士庶颇有喧词,矜其为父报仇,或言本罪冤滥。但国家设法,事存久要,盖以济人,期于止杀。咎繇作士,法在必行;曾参杀人,亦不可恕。不能加以刑戮,肆诸市朝,宜付河南府告示。”瑝、琇既死,士庶痛之,为作哀诔,榜于衢路。市人敛钱于死处造义井,并葬于北邙,恐为万顷家人所发,作疑冢数所于其所。其为时人之所痛悼者如此。      ●卷六   ◆友悌第十二   李勣既贵,其姊病,必亲为煮粥,火爇其须。姊曰:“仆妾幸多,何为自苦若是?”勣对曰:“岂无人耶顾姊年长,勣亦年老,虽(欲长)为姊煮粥,其可得乎?”   冯元常阖门孝友,天下无比。或居兄弟服制,昼则从事,夜则尽会礼堂,虽病亦各卧东西壁,一床而已,除服乃归私室。   历官左右丞,多所厘革,朝无留事。高宗大渐,敕诸长史曰:“朕四体不好,百司奏事,可共元常平章以闻。”其委任如此。   则天深忌之。及高宗崩,四方多说怪妄,以为祥瑞。嵩阳令樊文进瑞石,则天命示百寮。元常奏论其妖妄,不可诬罔士庶。   则天甚不悦,出为陇州刺史,寻构害之。神龙初,诏旌其门为“忠臣门”。元常忠孝正直,冠绝古今,而神理福善,眇然无依,天下咸惜之。元常祖慈明,李密之乱,为贼所执。慈明乃潜使人奉表江都,论贼形势,密义而释之。慈明知天命有归,劝密归国,密不纳。贼帅翟让怒骂慈明,明曰:“天子使我剪除尔辈,不图为贼所执,合杀但杀,何烦骂也!”让大怒,乱斫而死。炀帝闻而伤之,赠银青光禄大夫,谥曰壮武公,拜二子为承务郎。   毕构,为益州长史,兼按察使,多所举正,风俗一变。玄      宗降玺书以慰之:“卿孤洁独行,有古人之风。自临蜀川,弊讹顿易。览卿前后执奏,何异破柱求奸。诸使之中,在卿为最。”乃赐以衣服。终于户部尚书。构性至孝,初丁继亲忧,其萧氏、卢氏两妹,皆在襁褓,亲乳之,乳为之出。及其亡也,二妹皆恸哭,绝者久之,言曰:“虽兄弟无三年之礼,吾荷鞠育,岂同常人。”遂三年服。朝野之人,莫不涕泗。构弟栩,任太府主簿,留司东都,闻构疾,星驰赴京,侍医药者累月。既而哀毁骨立,变服视事,逾年未尝言笑,深为朝野所重。   薛王业母早亡,为贤妃亲自鞠养。开元初,业迎贤妃归私第,以申供养。业同母妹淮阳、凉阳二公主亦早亡,业抚爱其子如己子。玄宗以业孝友,特加亲爱。尝疾,上亲为祈祷;及瘳,幸其第,置酒宴乐,更为初生之欢。因赋诗曰:“昔见漳滨卧,言将人事违。今逢庆诞日,犹谓学仙归。棠棣花重发,鸰原鸟再飞。”其恩遇如此。   陆南金,博涉经史,言行修谨。开元初,太常少卿卢崇道犯赃,自岭南逃归,匿于南金家。俄为仇人所发,侍御史王旭按之。崇道词引南金,旭处以极法。南金弟赵璧请代兄死。南金执称弟实自诬,以身当死。兄弟争死,旭问其故,赵璧曰:“兄长有能干,家亡母未葬,小妹未嫁,自惟幼劣,生无所益,身自请死。”旭上其状。玄宗嘉而宥之。张说、陆象先等咸相钦重,累迁库部员外。南金祖士季,为隋王侗记室兼侍读。侗称制,授侍郎。王充将行篡夺,侗谓士季曰:“隋有天下三十余载,朝庭文武遂无忠烈乎?”士季对曰:“见危授命,臣之夙心。今请因其启事,便加手刃。”后事泄,充遂亭士季侍读。   贞观初,为太学博士而卒。      ◆举贤第十三   李大亮,隋末为贼所获,同辈余人皆死,贼帅张弼见而异之,独释与语,遂定交于幕下。大亮既贵,每怀张弼之恩。贞观末,张弼为将作丞,自匿不言。大亮过诸途而识之,持弼而泣,悉推家产以遗之,弼辞而不受。言于太宗曰:“臣有今日之荣贵,乃张弼之力也。乞回臣之官爵以复之。”太宗即以弼为中郎,俄迁代州都督。大亮性志忠谨,虽妻子不见惰容,外若不能言而内刚烈。房玄龄每称曰:“李大亮忠贞文武,有大将节,比之周勃、王陵矣。”后收葬五宗之无后者三十余柩,送终之礼,莫不备具。所赐赏分遗亲戚,事兄嫂如父母焉。临终,叹曰:“吾闻礼:男子不死妇人之手。”于是命屏妇人,(言毕)而卒。家无余财,无珠玉以为含。亲戚孤遗,为大亮鞠养,而服之如父者五十人。天下叹伏之。   高祖以唐公举义于太原,李靖与卫文升为隋守长安,乃收皇族害之。及关中平,诛文升等,次及靖。靖言曰:“公定关中,唯复私仇;若为天下,未得杀靖。”乃赦之。及为岐州刺史,人或希旨,告其谋反。高祖命一御史按之,谓之曰:“李靖反,且实便可处分。”御史知其诬罔,与告事者行数驿,佯失告状,惊惧,鞭挞行典,乃祈求于告事者曰:“李靖反状分明,亲奉进旨,今失告状,幸救其命,更请状。”告事者乃疏状与御史,验与本状不同。即日还以闻。高祖大惊,御史具奏,靖不坐。御史失名氏,惜哉!   封德彝,在隋见重于杨素。素乃以从妹妻之。隋文帝令素造仁智宫,引德彝为土工监。宫成,文帝大怒,曰:“杨素竭      百姓之力,雕饰离宫,为吾结怨于天下。”素惶恐,虑得罪。   德彝曰:“公勿忧,待皇后至,必有恩赏。”明日,果召素,良久方入对。独孤皇后劳之曰:“大用意,知吾夫妻年老,抚以娱心,盛饰此宫室,岂非孝顺。”赏赉甚厚。素退问德彝曰:“卿何以知之?”对曰:“至尊性俭,虽见而怒,然雅听后言。妇人唯丽是好,后心既悦,圣虑必移。所以知耳。”素叹曰:“揣摩之才,非吾所及也。”素时勋略在位,下唯激赏德彝,无其床曰:“封郎后时,必据吾座。”后素南征,泊海曲。   素夜召之,德彝落海,人救而免,乃易衣见素。深加嗟赏,亟荐用焉。   薛收,隋吏部侍郎道衡之子,聪明博学。秦府初开,为记室参军。未几卒,太宗深追悼之,后谓房玄龄曰:“薛收不幸短命,若在,以中书令处之。”   魏征、王珪、韦挺俱事隐太子,时或称东宫有异图,高祖不欲彰其事,将黜免宫寮以解之。流挺、珪于隽州,征但免官。   而征言于裴寂、封德彝曰:“征与韦挺、王珪,并承东宫恩遇,俱以被责退。今挺、珪得罪,而征独留,何也?”寂等曰:“此由在上,寂等不知。”征曰:“古人云,成王欲杀召公,周公岂得不知?”无何,挺等征还。   马周,少落拓不为州里所敬,补州助教,颇不亲事。刺史达奚怒杖之,乃拂衣去曹州,为浚仪令崔贤育所辱,遂感激,西之长安,止于将军常何家。贞观初,太宗命文武百官陈时政利害,何以武吏不涉学,乃委周草状。周备陈损益四十余条,何见之,惊曰:“条目何多也不敢以闻。”周曰:“将军蒙国厚恩,亲承圣旨,所陈利害,已形翰黑,业不可止也。将军即不闻,其可得耶!”何遂以闻。太宗大骇,召问何,遽召周,与语甚奇之。直门下省,宠冠卿相,累迁中书令。周所陈事:      六街设鼓以代传呼,飞驿以达警急,纳居人税及宿卫大小交,即其条也。太宗有事辽海,诏周辅皇太子,留定州监国。及凯旋,高宗遣所留贵嫔承恩宠者,迓于行在。太宗喜悦问高宗,高宗曰:“马周教臣耳。”太宗笑曰:“山东辄窥我。”锡赉甚厚。及薨,太宗为之恸,每思之甚,将假道术以求见,其恩遇如此。初,周以布衣直门下省,太宗就命监察里行,俄拜监察御史。“里行”之名,自周始也。   岑文本,初仕萧诜,江陵平,授秘书郎,直中书校省。李靖骤称其才,擢拜中书舍人,渐蒙恩遇。时颜师古谙练故事,长于文诰。时无逮,冀复用之。太宗曰:“我自举一人,公勿复也。”乃以文本为中书侍郎,专与枢密。及迁中书令,归家有忧色。其母怪而问之,文本对曰:“非勋非旧,滥登宠荣,位高责重,古人所戒,所以忧耳!”有来贺者,辄曰:“今日也,受吊不受贺。”辽东之役,凡所支度,一以委之,神用顿竭。太宗忧之曰:“文本与我同行,恐不与我同反。”俄病卒矣。   太宗尝问侍臣曰:“朕子弟孰贤”魏征对曰:“臣愚,不能尽知,唯霍王元轨数与臣言,臣未尝不自失。”太宗曰:“卿以为前代谁比?”征曰:“经学文雅,亦汉之宣、平;至如孝行,古之曾、闵也。”由是宠遇弥厚,令聘征女为妃。   元轨,高祖子也,高祖崩,毁瘠过礼,恒衣布衣,示有终身之戚。尝使国令征赋,令曰:“请依诸王国赋贸易取利。”   元轨曰:“汝为国令,当正吾失,反说吾以利也。”令惭而退。   则天时,越王贞举兵。元轨随例配流,行至陈仓,死于槛中,天下冤痛之。   岑文本,太宗顾问曰:“梁陈名臣,有谁可称复有子弟堪引进否?”文本对曰:“顷日隋师入陈,百司奔散,莫有留者,      唯袁宪独坐在后主之傍。王充将受禅,群寮劝进,宪子承家托疾,独不署名。此之父子,足称忠烈。承家弟承序,清贞雅操,实继兄风。”乃由是召拜晋王友记。高宗更赠金紫光禄大夫,吏部尚书。   随弘智,事父以孝闻,学通《三礼》、《汉》、《史》。   武(德中)为詹事府主簿,与诸司同修六代史。又同令狐德棻、袁朗等修《艺文类聚》。事兄弘安,同于事父,凡所动止,咨而后行。累迁黄门侍郎。高宗令弘智于百福殿讲《孝经》,召宰臣已下听之。弘智演畅微言,略陈五孝,诸儒难问相继,酬应如响。高宗怡然曰:“朕颇耽坟籍,至于《孝经》,偏所留意。然孝之为德,弘益实深,故云‘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   ’是知《孝经》之益为大也。”顾谓弘智曰:“宜略陈此经切要者,以辅不逮。”弘智对曰:“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微臣愿以此言奉献。”高宗大悦,赐彩二百疋,迁国子祭酒,《文集》二十卷,行于代。   季逊为贝州刺史,甘露遍于庭中树。其邑人曰:“美政所致,请以闻。”逊谦退,寝其事。历官十七政,俸禄先兄弟嫂侄,谓其子曰:“吾厚尔曹以衣食,不如厚之以仁义,勿辞敝也。”天下莫不嗟尚。   姚崇初不悦学,年逾弱冠,常过所亲,见《修文殿御览》,阅之,喜,遂耽玩坟史,以文华著名。历牧常、扬,吏并建碑纪德。再秉衡轴,天下钦其公直。外甥任奕、任异,少孤,养在崇家,乃与之立家产,谓之曰:“汝,吾无间然矣,惜殊宗而代疏矣。”命与其子同名,冀无别也。时人多之。   张楚金,年十七,与兄越石同以茂才应举。所司以兄弟不可两收,将罢越石。楚金辞曰:“以顺则越石长,以才则楚金不如,请某退。”时李绩为州牧,叹曰:“贡才本求才行,相      推如此,可双举也。”令两人同赴上京,俱擢弟,迁刑部尚书。   后为周兴构陷,将刑,仰天叹曰:“皇天后土,岂不察忠臣乎奈何以无辜获罪!”因泣下。市人为之歔欷,须臾阴云四塞,若有所感。旋降敕免刑,宣未讫,天开朗,庆云纷郁。时人感其忠正孝悌之报。   狄仁杰为儿童时,门人被害者,县吏就诘之。众咸移对,仁杰坚坐读书。吏责之,仁杰曰:“黄卷之中,圣贤备在,犹未对接,何暇偶俗人而见耶!”以资授汴州判佐,工部尚书阎立本黜陟河南,仁杰为吏人诬告,立本惊谢曰:“仲尼云:‘观过,斯知仁矣。’足下可谓海曲明珠,东南遗宝。”特荐为并州法曹。其亲在河阳别业,仁杰赴任,于并州登太行,南望白云孤飞,谓左右曰:“吾亲所居,近此云下。”悲泣伫立,久之,候云移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