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忧集 - 第 15 页/共 20 页
后驾幸木兰打围,群臣方驰逐,有一熊突至御前,连伤侍卫数人。七额驸向前与熊手搏,良久,为熊擒去坐身下,不得脱。额驸急屈右足,竭力跌熊去,仆于山足,糜烂而死。然其足自是跛矣。
瞿式耜
初,王师入桂林,瞿公方巾燕衣,危坐署中。胡一清联马入,劝之去。公举杯曰:“能饮酒乎?”一清曰:“今日岂饮酒时?”遂跃马去。适总督楚师司马张同敞自灵州回,公喜曰:“敞至,吾死不孤矣。”敞曰:“公将何行?”公曰:“封疆之臣,知有封疆,封疆既失,更复何去?”敞曰:“将欲得当以他图也。公有命,敞敢不死!”遂止,饮酒。督标致远将军戚良勋牵马请公出城,再图恢复。家人泣请少忍须臾,待次公子之至。皆不许。遂被执,见定南王孔有德。有德曰:“公阁部耶?好阁部。”公曰:“汝王子耶?好王子。”有德箕踞地上,顾曰:“坐。”公曰:“我不惯胡坐。”有德肃然起,且揖之。见同敞,左右命之跪,同敞大骂。旁武士或以刀背折足,强之跪,同敞不屈,牵去将斩之。公正色叱曰:“张司马国之大臣,不得无礼!死则我同死。”有德素重公,悚然遂止。说降百端,卒不屈。有德愈重之,馆二公于别所。防御甚严,而供张饮食如上宾,二公赓和自若。
会公遣死士遗焦琏书,极言清兵赢弱,劝琏急提兵抵桂,且曰:“中兴大计,无以我为念。”逻卒得之以献,有德大恐。闰十一月十七日晨,请二人。公方食,食撤,公笑曰:“与总督多活四十一日,今事毕矣。”同敞曰:“快哉此行!今日得死所。”见者皆为泣下。二公颜色不变,扬扬如平常。总督藏一白网巾于怀,至是服之,曰:“为先帝服也,将服此以见先帝。”至独秀岩下,公指曰:“一生只爱泉石,愿死于此。”整衣冠争就刃。
被杀时,大雷冬发,远近士女皆为流涕。马蛟麟莅杀,雅重公,命以芦席覆之。越三日,侍御姚端,公门下士也,与杨爇入王邸,谋殓两公。启视,见公刃血在颈,身首不殊,面色不变,抚之而哭曰:“忠魂俨在,知某等殓公乎?”忽张目左右视,杨抚之曰:“次子来见公耶?长公子失所耶?”目犹视,端叩首曰:“我知师心矣。天子已幸南宁,师徒云集,焦侯无恙。”目始瞑。遂具衣冠,浅葬二公于风洞山之旷地,筑室于旁,守墓不去云。
公孙翰林院检讨昌文,于十月遣诣永明王,辞临桂伯世爵,且陈桂林不可守状。闻警辞归。先是,浙人魏元翼以墨吏黜,心恨昌文,将甘心焉。未至一日,元翼家中铁索铿然,绕室有声。元翼伏地请罪,忽作吴语曰:“汝不忠不义,乃欲杀我孙耶?”元翼叩头乞缓三日,少毕家事。又忽楚语曰:“此不义奴,速杀之,何问焉?”九窍流血而死。
有德疾,遣将祷于城隍,忽见“宫侯司马”四大字。入殿,见总督南面俨然,大惊,拜之。归以告有德,有德骇然,为供双忠神位于铁佛寺。昌文适至,有德因厚礼之。昌文遂迁留守柩于明月洞,清凝亦迁总督之柩,与夫人合葬焉。
初,安仁王英明特达,才略过人,有知人之鉴。尝曰:“居安可寄社稷,临难不夺大节者,惟瞿先生一人而已。”一日宴罢,夜半疾作。急召公入,付以后事。执手流涕曰:“孤负先生。”顾永明王曰:“国家事一听先生处分。”且自言其前世曰:“孤再生伽蓝,而王第一罗汉也,先生好辅之。”言毕而薨。相传永明王尝至宝鼎寺,礼肉身无量佛,佛忽起立。然则罗汉后身之说,果不诬也。
后王师袭绩溪,执督师御史金声。被杀时,洪承畴监斩,既死,尸不仆。洪入院,见声衣冠俨然危坐。洪惊入内,恍惚不敢出者数日。此与瞿留守、张司马之身后现示者仿佛相似。盖忠魂义魄,固当如河岳日星,不容掩抑也!
外史氏曰:余尝读沈廷芳《重修明兵部右侍郎左公祠碑铭》,后《自记》曰:“顺治二年闰月二十日,公授命。是日莱阳乡人见公衣白衣,乘白驴,进南门至家。夫人刘淑人问公:“归来乎?”曰:“吾为兴朝所囚。”问以他事,则曰:“吾方可已乱矣。”时北窗下有木榻,公坐良久,乃去。其乡人仍见公由南门出。无何,懋泰遣人御公柩归矣。越日,公所知从南来,云是日暮遇公于扬州,言欲往南京谒先帝,衣饰与所乘皆同。盖公之忠诚,生死不忘君国如此。至今乡人称大忠先生。吾闻诸赵元睿。”云云。
按:公之与陈洪范、马少愉衰绖入都也,请祭告诸陵及改葬先帝。不可,则陈太牢于廷,哭而奠之。旋遣还出都。洪范请留公勿遣,乃追还,改馆太医院。公题院门曰:“生为大明忠臣,死为大明忠鬼。”又画苏子卿像悬壁间。继闻南京失守,公南向恸哭,绝粒七日,呕血。题诗有云:“寸丹冷魄消难尽,荡作寒烟总不磨。”及谕降不从,遂与从行兵部司务陈用极等俱被杀。公仆左夏、王联州争死,亦并杀。
从来精忠大节,要皆有其素定者,故没世犹有生气如此。或谓南都不亡,则公可不死。然公即不死,亦终为郝经之馆于真州耳,岂遂能背主屈节乎?盖玉可碎也,不可毁其白,此则数公之所同也。若碑后所记,则公之灵爽尤为凛然,故兼录之。
孙延龄
李定国攻桂林,孔有德谓夫人曰:“我受国厚恩,誓以身殉,若辈亦早为计。”夫人曰:“君无虑我不死。”指其子及女曰:“第儿曹何罪,而亦遭此劫乎!”嘱老妪负之去,泣而送之曰:“此子苟脱于难,当度为沙弥。无效乃父,一生驰驱南北,下场有今日也。”言毕自经。有德纵火焚其府,拔剑自刎死。子寻为定国军士所获,死于安隆。女以幼,养于军中。
广西平,女得归。世祖与太皇太后悯有德殁于王事,令送入宫,为太后养女,名孔四贞。四贞年十六,太后为择婿,四贞自陈有夫。盖有德存日,已字孙偏将之子延龄矣。因下诏求得之,奉太后命为夫妇,赐第西华门外。广西之再定也,上念孔后无人,并虑孔师无主,乃封四贞为和硕格格,掌定南王事,遥制广西军。延龄为和硕额驸内辅政大臣,世袭一等阿思尼哈番。
延龄美丰姿,晓音律,长于击刺。体劲捷,能超九尺屏风。惟不喜读书,然偶有章奏,辄能斟酌可否。与人交,必尽其诚,能容人过失。四贞美而才,自以太后养女,又掌藩府事,视延龄蔑如也。延龄以太后故,貌为恭谨,以顺其意。四贞喜,出入宫掖,日誉其能。太后亦善视之,宠赉亚于亲王。四贞不知以计愚之,谓其和柔易制,事益专决。延龄内愈不平,日思所以夺其权。
会三都统戴良臣等专权,四贞大悔恨,仍与延龄和好。以良臣等僭乱不法事诉于上,三都统亦讦之。上命督臣金光祖究其事,大臣皆不直延龄。
十二年,吴三桂反,以书招延龄。延龄招良臣等议事,伏力士掷盏为号,尽缚斩之。即举兵,三桂封为临江王。广西提督马雄亦降。雄本三都统之助,延龄畏其逼。四贞日夜感上恩,劝其归顺。计且决矣,雄探得之,密告三桂。三桂命其侄世宾为金吾大将军,领兵以恢复广东为名,驻节桂林城外。延龄出迎,叙故旧,相得甚欢。及送之辕门,有苗兵数十,突起马首。延龄于马箠中出利刃奋击,毙数人,力不支,为所杀。世宾送其头于马雄,雄对之掀髯大笑曰:“延龄亦有今日乎!”头忽瞋目张口,跃起直扑雄身。雄大叫曰:“延龄杀我!”呕血数升而死。
此与《三国演义》言吴斩关公,送其首于曹操,操开函问“云长别来无恙”事绝相类。然被固附会无稽语,而延龄事则载之四王合传者也。呜呼!其果然耶?
四贞幼曾为三桂养女,遂拘之入滇,其子亦为世宾所杀。云南平,四贞归京师,奉有德祀焉。
缢鬼
秀水汪如洋,号云壑。未第时,馆于邑某绅家。尝夜读至二鼓后,一少妇缟袂素裳推扉入。汪讶之,起诘所自。妇言故与主人女芳姑稔,将假迳寻旧好焉。汪以形迹可疑,阻之。
妇争之不得,返身蹲户外,以手探槛下,移时始去。汪益疑,急返,移灯往视,得一圈,围尺许。携还,向灯审其物,非绳非带,如环无端。心知有异,即就火爇之,腥秽之气,触鼻难耐。
忽闻哭声自内出,询馆僮,知主人女已以自缢死。正惊诧间,前妇突至槛前,觅其圈不得,复入,向汪索取。汪对云:“顷已焚却。”且叱其速退。妇怒曰:“与君素无仇怨,何忍下此毒手?然君贵人也。”痛哭而去。未几,馆僮又来报,主人女顷已解救复苏矣。
汪后中庚子会状,出为云南学差,旋卒。卒时有老僧至门,呼之归去,先生亦自言前生峨眉山僧也。
乍浦之变
去年夏,英夷破乍浦,杀掠之惨,积胔塞路,或弃尸河中,水为不流。其最可惨者,尤莫如妇女。匪有黑白二种,黑者愚蠢殆如犬羊,听白者所驱使,亦不知畏死。故临阵必使施放鸟枪。然破城时,亦知淫掠。凡所掠妇女,少艾者必以供白鬼,黑者则自取老丑者多。有以数人迭淫一人而死者。
有杨生者,少年才俊,入邑庠。娶妇某氏,慧丽绝伦,至是才逾年耳。前一日,妇闻警,促生即往觅舟先遁,谓若待城破,将恐求死不得也。生恋家,未忍决去。及夷匪至,始出觅舟,而满城大乱,舟已不可得。急返,闻妇哀号声彻外。趋入,见黑鬼六七人,捽女发,将按淫焉。生跪为祈免,群匪怒,即捉生手足钉于门上。旋捉女,褫其下衣,迭就淫之。良久,宛转呼号而死,乃弃之。后搜得仆妇数人,皆毙之而出。有老仆匿于床下,至是跃出,拔去其钉,抱生下。生不能起立,枕妇尸痛哭。久之,蹒跚出门,意将觅死。适遇白鬼数人,询知状,携生归。令认取黑鬼七人,杀之。
有郭某者,汉奸也,素为夷匪所倚,掌兵权。犒以三十金,俾另娶。生携还,以其金命老仆往市两棺至。将妇殓讫,长号数声,以头触棺死。老仆即取空棺殓之,而自缢焉。其他遭其毒者,亦不胜举。顷阅《扬州十日记》,历叙城破被难之苦,令人不忍卒读。乱离之际,大体一辙也。
又闻白鬼性亦淫毒,殆不下黑鬼。其所得妇女,嬖爱特甚。每日必用鼓乐交拜,坐筵一番,如新婚者然。顾颇好文墨,每入人家,遇名人书画,如获拱壁,争取无少遗焉。
虎尾自鞭
广陵某翁,尝挈其子游楚。路入九疑,偶日暮,借宿僧楼。时十月之望,羁思无聊,倚窗观月。忽风起,山术皆震动,叶簌簌落,见一虎跃入后园,坐大石上,俄而大哭,声极凄楚。既乃自舒其尾,鞭背数百乃去。父子大恐,不敢复睡。坐而待旦,以语寺僧。曰:“此间常事也。”因问虎何哭,曰:“虎之性健忘,方食人时,不知其为人也,觉已晚矣。然其所食人,爪独不能化,常梗胸中。当清夜月明,必自悔,悔必哭。意谓天地好生,而我食之,故鞭其背以自惩。然遇风发威震时,适有人至,则故态复萌矣。”
外史氏曰:余自幼即闻父老言,虎之食人,必自踵而上。食至首,乃知为人,则为之下泪弃去。当时已觉其为诳己也。
后读唐代丛书,穆宗时,有孙生与李生某者,素友善。一日李生忽亡去,其家觅之,久不得,相传已化为虎。后孙生以事出京,道经华阴山下。忽遇一虎于丛草中呼生,问:“故人无恙?”兼述己之为虎,问及家中消息,继以痛哭。生乃呼之出见,答以自惭形秽,恐惊故人,故不愿见。其言每有所遇,亦知不可食,但馋涎不能自主。且嘱其勿复至,恐适遭饿吻也。生悚然谨诺。乃口占七律二首赠生,大哭而去。其所言食人之故,与此小异,而其所以自恨为兽,则无不同也。
余独怪世之虎而冠者,其健忘既有甚于虎,而其忍于横噬以杀人者,初不知所悔也。呜呼!虎犹如此,奈何名之曰人,而反不如虎乎?
夷船
数年前,传闻琼州境外忽来一船。其长逾于洋船,大称之。上有三层,楼橹帆樯,壮丽高大,行疾于风,而舟中不见一人。中置铜铳,周径丈许,亦能无人自放,中国大炮远不及也。于时人情汹汹,以为必有岛夷将与内地为患,故为是先声以示威云。
按:海外惟荷兰最长于用舟与铳。其舟大者长三十丈,广五六丈,板厚二尺余,鳞次相衔。树五桅舶上,以铁为网,外漆打马油,光莹可鉴。舟设三层,旁置小窗,各置铜镜其中。每铳张机,临放推窗以出,放毕自退,不假人力。桅之下置大铳,长三丈余,中虚如四尺车轮。云发此可洞裂石城,震数十里,敌迫则裂此自沉,不能为虏也。其役使有乌鬼,尝居高自投于海,徐行出涛中,如履平地。舵后铜盘长大径数尺,译言照海镜,识此可海上不迷。
今英夷犯断,自六月望后来定海。闻其总兵百美及布尔利所驾船,尚泊招宝山不去。其船并长数十丈,其形制与荷兰之船无异。而其中船板俱用铜包。我军尝遣善泅者潜行水底,至彼钻之,不能入。据杨炳南《海录》云:英吉利国即红毛番,而《外洋考》谓红毛自称和兰,则此船即来自英夷者矣。
闽中红夷本日本属国,旧往来闽地市易。明神庙末年,辄筑堡于海堧,为久驻之所。甲子春,有漳州李姓者自日本归,云日本国王婿也。盖李本闽中优人,先因渡海失风,漂至日本。日本主爱其人物秀丽,以女侄妻之。数年,思归祀其祖,故返。时抚臣南居益闻知,召询岛中事,且以解散红夷请画策。李云:“此系我国属役者,谕之当去。”随传命使归,各弃堡去,遂隳其所筑。闽中腹心之患顿释。是当时虽为海堧之忧,然止为日本属国。不似今之强大,竟至与中国抗衡也。
附录
据《外洋考》及《海录》:英夷即荷兰遗种,亦即红毛番。《外洋考》言其长技惟舟与铳;《海录》亦言其最善连珠枪,而舟制尤极机巧。其兵制颇得《周礼》遗意。俗奉天主教,其于内地诸神,从无敬礼者。惟见庙中所塑白无常鬼,必瞻拜顶礼。其他虽孔圣像,亦任意亵玩,甚有摧为薪者。
相传前年寇宁波时,其陆路统帅布尔利入城隍庙,曾褫去城隍冠服,将改其服色。及还舟,忽自投作神语曰:“吾奉上帝命为斯土神,虽本朝未尝以国制加我,必欲令我易服。汝辈犬羊,辄敢毁裂我冠服乎?”言毕,即取佩刀自刺而死。于是诸夷震悚,次日仍如旧制制作衣冠,备牲札送至庙。为神像穿戴毕,相与罗拜谢罪,然后去。此其事虽近怪,然亦其慢神之一征也。
瓮间手
《七修类稿》云:余尝纂《谈圃》,载元丰间修城,掘得一物,活而如人,但无眉目,或谓之太岁。正德末,崇德地名高田村(今属桐乡)民家,掘地得活小儿,即时烧死。此又不知何异也。余谓此或人之所埋,本不足异。
余二姊家张氏之族,有同居娣妇某氏者,素病咯血。一日,日方中,至厨下午炊,瞥见墙下水瓮之侧一手伸出,五指皆备,俨然人也。妇大骇,方呼众往视,倏已不见。众即其处掘之,无所得。然妇自是常心悸,未几竟死。
按《熙朝新语》:徐太史用锡未第时,偶如厕,见大肉块,遍身有眼。因记书言鞭太岁者,可转祸为福,遂击之。每击一眼,则遍身眼愈明灼。自是领乡荐连捷,官至侍讲。则谓太岁如人而无目者非矣,抑其类有不一欤?
挖眼
《明史稿》载:韩雍(长洲人)征广西瑶僮,尝与僚属论兵辕门,取俘斩数人,探心脑啖之,立尽。见者失色,而雍谈笑自若。此真威克厥爱者也。
顷有督抚某公镇海疆者,凡遇剧贼,辄抉其目珠。尝微行至茶肆中,见一英吉利人,方与同伴相争,拔刀欲刺,同伴逃去。其人将追杀之,问之,其人言本将往杀其仇家某,而某独为之劝阻,故将先刺之。某公好言曰:“杀人者死,汝国中之法亦然。今其劝汝者爱汝也,汝奈何欲杀之也?”其人大恚曰:“汝何人?敢来为渠游说乎?可亟去,勿尝吾刃。”
某公即返至署,立饬捕役数辈,往拘其人至。公衣冠坐堂皇,喝令抬头。其人仰视,始悟即肆中所遇也,乃慴伏不敢动。公即起,至阶前,一手捽其发,扠两指插入目中,则血淋漓,双珠随手出矣。随乃撩襟拭其指血,且拭且骂曰:“贼匪,先教汝知本部院手段,待拿汝同伴并诛可也。”凡抉目,公必亲自举手。抉毕,辄以衣襟拭其指,故襟上尽赤如胭脂。盖此事隶役莫能任使也。
窃谓此法以处剧盗大猾,纵不即行诛戮,亦可杜其后患,非但以立威也。然公今已以淫刑为御史所参矣。
狐妖
国初时,邑中某为其戚招饮,迨暮始归。过铁店巷,遇一美鬟,莲步蹇涩,姗姗然来。时秋雨乍收,路淖,女乞某负过淖处。某喜诺,径负至家。女询知为其家,双波斜转而笑曰:“痴儿负我来,欲何为?”某亦笑曰:“卿试猜之。”女曰:“然则子宜僵矣。”某狂喜,挽与入帷,略亦不拒。狎昵既毕,女顾见四壁萧然,床中敝衾败荐,嗤之曰:“一寒至此,而犹思作风流措大耶!”生觉有惭色,已复疑其为妖。女已知之,曰:“我诚非人,然不为汝祸,勿怖也。”某心恋其美,即亦不惧,惟以其荏弱不堪糟糠为虑。女曰:“但能共矢白头,此亦易耳。”某益喜。
次日偶出门,比归室中,几榻衾褥,灿然一新。惊问所自,女曰:“适借之姊家尔。”至晚膳,某叹曰:“有客无酒,相对亦属无聊。”女不答。一转眼,则斗酒只鸡,胪列几上矣。自是凡某有所需,无不应手至。某尝戏问曰:“卿具此神通,何难为致千金,—洗酸态?”对曰:“妾与君有夙缘,故冒嫌为此。凡人饮啄有定,过此恐不为君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