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笺疏 - 第 77 页/共 86 页

〔二〕嘉锡案:此所谓媒尼,疑是支妙因,详识鉴篇「王忱死」条注。   〔三〕李慈铭云:「案曾当作会。」      纰漏第三十四   王敦初尚主,敦尚武帝女舞阳公主,字修袆。如厕,见漆箱盛干枣,本以塞鼻,王谓厕上亦下果,食遂至尽。既还,婢擎金澡盘盛水,琉璃?盛澡豆,〔一〕因倒箸水中而饮之,谓是干饭。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   【笺疏】   〔一〕千金方六下面药篇有「洗手面令白净悦泽澡豆方:每日常用,以浆水洗手面甚良」。又有「洗面黑不凈澡豆洗手面方:用洗手面,十日色白如雪,三十日如凝脂。神验。」又有「洗面药澡豆方:每旦取洗手面,百日白凈如素。」又有「澡豆治手干燥少润腻二方、澡豆方、桃人澡豆主悦泽去□黯方。」   元皇初见贺司空,言及吴时事,问:「孙皓烧锯截一贺头,是谁?」司空未得言,元皇自忆曰:「是贺劭。」邵即循父也。皓凶暴骄矜,邵上书切谏,皓深恨之。亲近惮邵贞正,谮云谤毁国事。被诘责。后还复职。邵中恶风,口不能言语,皓疑邵托疾,收付酒藏,考掠千数,卒无一言。锯杀之。司空流涕曰:「臣父遭遇无道,创巨痛深,无以仰答明诏。」〔一〕礼记:「创巨者其日久,痛深者其愈迟。」元皇愧惭,三日不出。   【校文】   注「锯杀之」「锯」,景宋本作「遂」。   【笺疏】   〔一〕程炎震云:「晋书六十八循传,臣父作先父,创巨上有循字。明诏二字无。盖以元帝为安东时,循非王国官,不当称臣也。」   蔡司徒渡江,〔一〕见彭蜞,〔二〕大喜曰:「蟹有八足,加以二螯。」〔三〕令烹之。既食,吐下委顿,方知非蟹。后向谢仁祖说此事,谢曰:「卿读尔雅不熟,几为劝学死。」〔四〕大戴礼劝学篇曰:「蟹二螯八足,非蛇蟺之穴无所寄托者,用心躁也。」故蔡邕为劝学章取义焉。尔雅曰:「螖蠌小者劳,即彭蜞也,似蟹而小。」今彭蜞小于蟹,而大于彭螖,即尔雅所谓螖蠌也。然此三物,皆八足二螯,而状甚相类。蔡谟不精其小大,食而致弊,故谓读尔雅不熟也。   【笺疏】   〔一〕程炎震云:「晋书七十七谟传云:『避乱渡江,时明帝为东中郎将,引为参军。』盖建兴中。」   〔二〕北户录一曰:「儋州出?蜞。」注引证俗音曰:「有毛者曰?蜞,无毛者为彭滑,堪食。俗呼彭越,讹耳。」并引世说此条为证。   〔三〕李慈铭云:「案螯俗字。说文蟹字注作敖。荀子、大戴亦俱作螯。」   〔四〕李氏晋书札记四云:「大戴礼劝学云『蟹二螯八足』,荀子劝学篇云『蟹六跪而二螯』,跪即足也,六亦八之误。大戴劝学即本荀子。后蔡邕用之作劝学篇,如急就、凡将之流。其文盖四字为句。『蟹有八足,加以二螯』二语,疑即劝学篇语。谟为邕之从曾孙行,故诵其语。而谢尚以为劝学死嘲之。」嘉锡案:李氏此解,最为明晰。魏书刘芳传及文选注、类聚、御览、法书要录诸书引蔡邕劝学篇,皆四字句,可证也。又案:小学钩沈五王念孙校云:「案『蟹有八足,加以二螯』,即蔡邕劝学篇文,与『鼫鼠五能,不成一技』,皆取义于大戴礼劝学篇。其断四字为句,亦正相似。司徒熟于蔡邕劝学篇『蟹有八足,加以二螯』之语,不熟于尔雅释鱼螖蠌之文,因而误食彭蜞。故曰『读尔雅不熟,几为劝学死』也。」然则王怀祖已先言之,李氏偶未考耳。   任育长年少时,甚有令名。武帝崩,选百二十挽郎,〔一〕一时之秀彦,育长亦在其中。王安丰选女婿,从挽郎搜其胜者,且择取四人,任犹在其中。童少时神明可爱,时人谓育长影亦好。自过江,便失志。王丞相请先度时贤共至石头迎之,犹作畴日相待,一见便觉有异。坐席竟,下饮,〔二〕便问人云:「此为茶?为茗?」觉有异色,乃自申明云:「向问饮为热,为冷耳。」尝行从棺邸下度,〔三〕流涕悲哀。王丞相闻之曰:「此是有情痴。」晋百官名曰:「任瞻字育长,乐安人。父琨,少府卿。瞻历谒者、仆射、都尉、天门太守。」   【笺疏】   〔一〕亡友高阆仙步瀛曰:「北堂书钞设官部八引续汉书百官志曰:『辒车拂挽为公卿子弟,六卿。十人挽两边。白素帻,委貌冠,都布衣也。』(今续汉志无此文)可见挽郎之设,起于后汉。世说曰:『武帝崩,选百二十挽郎。』书钞又引晋要事曰:『咸康七年,尚书仆射诸葛恢奏:「恭皇后今当山陵,依旧公卿六品清官子弟为挽郎,非古也。岂牵曳国士,为之役夫,请悉罢之。」』此晋时挽郎也。南齐书高逸传:『何求元嘉末为宋文帝挽郎。』周书檀翥传:『年十九,为魏孝明帝挽郎。』此南北朝时挽郎也。唐代尚沿之。」嘉锡案:续汉书礼仪志下大丧礼曰:「载车着白系,参缪绋,长三十丈,大七寸,为挽六行,行五十人。公卿以下子弟凡三百人,皆素帻,委貌冠,衣素裳。」书钞所引,疑即此条,误作百官志。其不同处,当是别引他书,传写谬乱耳。后汉挽郎三百人,晋武只百二十,已减于旧。晋书礼志曰:「成帝咸康七年,皇后杜氏崩。有司奏依旧选公卿以下六品子弟六十人为挽郎。诏停之。孝武帝太元四年,皇后王氏崩,有司奏选挽郎二十四人。诏停之。」其数更锐减,且停罢不行矣。不知何时?复行选用也。   〔二〕李详云:「详案陆羽茶经引此并原注云:『下饮,谓设茶也。』」   〔三〕嘉锡案:棺邸者,卖棺之店也。唐律疏议卷四曰:「居物之处为邸,沽卖之所为店。」示儿编卷十七引作「棺底下」,无「度」字,非是。   谢虎子尝上屋熏鼠。虎子,据小字。据字玄道,尚书褒第二子。年三十三亡。胡儿既无由知父为此事,闻人道「痴人有作此者」。戏笑之。时道此非复一过。太傅既了己之不知,因其言次,语胡儿曰:「世人以此谤中郎,亦言我共作此。」中郎,据也。章伸反。按世有兄弟三人,则谓第二者为中。今谢昆弟有六,而以据为中郎,未可解。当由有三时,以中为称,因仍不改也。胡儿懊热,一月日闭斋不出。太傅虚托引己之过,以相开悟,可谓德教。   【校文】   注「褒」景宋本及沈本作「裒」。   殷仲堪父病虚悸,闻床下蚁动,谓是牛斗。殷氏谱曰:「殷师字师子。祖识、父融,并有名。师至骠骑咨议,生仲堪。」续晋阳秋曰:「仲堪父曾有失心病,仲堪腰不解带,弥年父卒。」孝武不知是殷公,〔一〕问仲堪「有一殷,病如此不?」仲堪流涕而起曰:「臣进退唯谷。」大雅诗也。毛公注曰:「谷,穷也。」   【笺疏】   〔一〕程炎震云:「此公字作父字解。」   虞啸父为孝武侍中,帝从容问曰:「卿在门下,初不闻有所献替。」虞家富春,近海,谓帝望其意气,〔一〕对曰:「天时尚?,?鱼虾□未可致,〔二〕寻当有所上献。」帝抚掌大笑。中兴书曰:「啸父,会稽人,光禄潭之孙,右将军纯之子。〔三〕少历显位,与王廞同废为庶人。义旗初,为会稽内史。」〔四〕   【校文】   「虾□」「□」,景宋本作「?」。   【笺疏】   〔一〕程炎震云:「意气二字恐误,晋书但云『谓帝有所求』。」   〔二〕李慈铭云:「案□当作?。说文:『□,藏鱼也。』玉篇:『□,仄下切,藏鱼也。』又『鲊,同上。』释名:『鲊,葅也。以盐米酿鱼如菹,熟而食之也。』广韵:『鲊,侧下切。』晋书虞啸父传作『虾鲊』。?,说文、玉篇俱无此字。广韵十三祭:『?,鱼名,可为酱。征例切。』」   〔三〕李详云:「晋书虞潭传:『子仡嗣,官至右将军司马。仡卒,子啸父嗣。』是名仡,不名纯。右将军司马又与右将军有异也。」   〔四〕程炎震云:「与王廞同废为庶人。晋书云:『有司奏啸父与廞同谋。』此当脱谋字。晋书云:『桓玄用事,以为太尉左司马,迁护军将军,出为会稽内史。义熙初去职。』与此不同。」   王大丧后,朝论或云「国宝应作荆州」。晋安帝纪曰:「王忱死,会稽王欲以国宝代之。孝武中,诏用仲堪,乃止。」国宝主簿夜函白事,云:〔一〕「荆州事已行。」国宝大喜,而夜开合,唤纲纪话势,〔二〕虽不及作荆州,而意色甚恬。晓遣参问,都无此事。即唤主簿数之曰:「卿何以误人事邪?」   【校文】   「而夜」景宋本及沈本作「其夜」。   【笺疏】   〔一〕程炎震云:「王忱死时,国宝为中领军,故其属官得有主簿。」   〔二〕李详云:「详案:文选三十六李善注:『纲纪,谓主簿也。』又引虞预晋书:『东平主簿王豹白事,齐王曰:「况豹虽陋,故大州之纲纪也。」』观此条下唤主簿,是主簿即纲纪也。」      惑溺第三十五   魏甄后惠而有色,先为袁熙妻,甚获宠。曹公之屠邺也,令疾召甄,左右白:「五官中郎已将去。」公曰:「今年破贼正为奴。」魏略曰:「建安中,袁绍为中子熙娶甄会女。绍死,熙出在幽州,甄留侍姑。及邺城破,五官将从而入绍舍,见甄怖,以头伏姑膝上。五官将谓绍妻袁夫人:『扶甄令举头。』见其色非凡,称叹之。太祖闻其意,遂为迎娶,擅室数岁。」世语曰:「太祖下邺,文帝先入袁尚府,见妇人被发垢面垂涕,立绍妻刘后。文帝问,知是熙妻,使令揽发,以袖拭面,姿貌绝伦。既过,刘谓甄曰:『不复死矣。』遂纳之,有子。」魏氏春秋曰:「五官将纳熙妻也,孔融与太祖书曰:『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太祖以融博学,真谓书传所记。后见融问之,对曰:『以今度古,想其然也。』」   【校文】   注「出在幽州」「在」,景宋本及沈本作「任」。   注「见甄怖」沈本无「见」字,「甄」下有「惊」字。   注「有子」景宋本作「有宠」。   荀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以是获讥于世。粲别传曰:「粲常以妇人才智不足论,自宜以色为主。骠骑将军曹洪女有色,粲于是聘焉。容服帷帐甚丽,专房燕婉。历年后妇病亡。未殡,傅嘏往喭粲,粲不明而神伤。〔一〕嘏问曰:『妇人才色,并茂为难。子之聘也,遗才存色,非难遇也,何哀之甚?』粲曰:『佳人难再得!顾逝者不能有倾城之异,然未可易遇也。』痛悼不能已已。岁余亦亡。亡时年二十九。粲简贵,不与常人交接,所交者一时俊杰。至葬夕,赴期者裁十余人,悉同年相知名士也。哭之,感恸路人。粲虽褊隘,以燕婉自丧,然有识犹追惜其能言。」奉倩曰:「妇人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裴令闻之曰:「此乃是兴到之事,非盛德言,冀后人未昧此语。」何劭论粲曰:「仲尼称『有德者有言』。而荀粲减于是,力顾所言有余,而识不足。」   【校文】   注「力顾」「力」,景宋本及沈本作「内」。   【笺疏】   〔一〕李慈铭云:「案明字误。三国志荀彧传注作不哭。」   贾公闾充别传曰:「充父逵,晚有子,故名曰充,字公闾,言后必有充闾之异。」后妻郭氏酷妒,有男儿名黎民,生载周,充自外还,乳母抱儿在中庭,儿见充喜踊,充就乳母手中呜之。〔一〕郭遥望见,谓充爱乳母,即杀之。儿悲思啼泣,不饮它乳,遂死。郭后终无子。晋诸公赞云:「郭氏即贾后母也。为性高朗,知后无子,甚忧爱愍怀,每劝厉之。临亡,诲贾后,令尽意于太子,言甚切至。赵充华及贾谧母,〔二〕并勿令出入宫中。又曰:『此皆乱汝事!』后不能用,终至诛夷。」臣按:傅畅此言,则郭氏贤明妇人也。向令贾后抚爱愍怀,岂当纵其妒悍,自毙其子。〔三〕然则物我不同,或老壮情异乎?   【校文】   注「甚忧爱愍怀」「忧」,沈本作「抚」。   【笺疏】   〔一〕程炎震云:「『充就乳母手中呜之』,晋书充传作『充就而拊之』。」   周祖谟曰:「『呜之』者,亲之也。」   〔二〕李慈铭云:「案赵充华,赵粲,武帝充华也。贾谧母,贾午,韩寿妻也。」   〔三〕嘉锡案:晋书愍怀太子传言:贾后母郭槐欲以韩寿女为太子妃而寿妻贾午及后皆不听。又载太子被废后与妃书曰:「鄙虽愚顽,欲尽忠孝之节,虽非中宫所生,奉事有如亲母。自为太子以来,敕见禁检,不得见母。自宜城君亡,不见存恤,恒在空室中坐。」宜城君者,郭槐也。此书出自太子之手,固当可信。然则槐之抚爱愍怀,谅非虚语。世说及晋书所载槐之妒悍或晋人恶充父女者过甚之辞也。   孙秀降晋,〔一〕晋武帝厚存宠之,太原郭氏录曰:〔二〕「秀字彦才,吴郡吴人,为下口督,甚有维恩。孙皓惮欲除之,遣将军何定溯江而上,辞以捕鹿三千口供厨。秀豫知谋,遂来归化。世祖喜之,以为骠骑将军、交州牧。」妻以姨妹蒯氏,室家甚笃。妻尝妒,乃骂秀为「貉子」。〔三〕晋阳秋曰:「蒯氏襄阳人,祖良,吏部尚书。父钧,南阳太守。」秀大不平,遂不复入。蒯氏大自悔责,请救于帝。时大赦,群臣咸见。既出,帝独留秀,从容谓曰:「天下旷荡,蒯夫人可得从其例不?」秀免冠而谢,遂为夫妇如初。   【笺疏】   〔一〕程炎震云:「泰始六年十二月,孙秀来奔。」   〔二〕李详云:「详案:此何法盛中兴书也,传写遗其书名。法盛中兴书于诸姓各为一录:如会稽贺录、琅琊王录、陈郡谢录、丹阳薛录、浔阳陶录等,凡数十家。此郭氏录当衍氏字。」   〔三〕程炎震云:「、貉同字。蜀志关羽传注引典略:『羽骂孙权为子。』御览二百四十九引后秦记曰:『姚襄遣参军薛瓒使桓温,温以胡戏瓒。瓒曰:「在北曰狐,居南曰。何所问也?」』」晋书陆机传:「宦人孟玖弟超为小都督,纵兵大掠。机录其主者。超直入机麾下夺之,顾谓机曰:『貉奴,能作督不?』」章炳麟新方言二曰:「说文:『貉,北方豸种。』今江南运河而东,相轻贱则呼貉子,貉音如马。若肆师甸祝,以表貉为表禡矣。」嘉锡案:魏、晋以降,北人牵骂吴人为貉子。关羽、孟超之言,可以为证。然北史王罴传云:「神武遣韩轨、司马子如宵济袭罴,罴持一白棒大呼而出曰:『老罴当道卧,貉子那得过!』」则只是寻常詈人之词。轨,太安狄那人。子如,河内温人。并非吴人也。   韩寿美姿容,贾充辟以为掾。充每聚会,贾女于青璅中看,见寿,说之。恒怀存想,发于吟咏。后婢往寿家,具述如此,并言女光丽。寿闻之心动,遂请婢潜修音问。及期往宿。寿蹻捷绝人,踰墙而入,家中莫知。晋诸公赞曰:「寿字德真,南阳赭阳人。〔一〕曾祖暨,魏司徒,有高行。」寿敦家风,性忠厚,岂有若斯之事?诸书无闻,唯见世说,自未可信。自是充觉女盛自拂拭,说畅有异于常。后会诸吏,闻寿有奇香之气,是外国所贡,一箸人,则历月不歇。十洲记曰:「汉武帝时,西域月氏国王遣使献香四两,大如雀卵,黑如桑椹,烧之,芳气经三月不歇。」盖此香也。充计武帝唯赐己及陈骞,余家无此香,疑寿与女通,而垣墙重密,门合急峻,何由得尔?乃托言有盗,令人修墙。使反曰:「其余无异,唯东北角如有人迹。而墙高,非人所踰。」充乃取女左右婢考问,即以状对。充秘之,以女妻寿。郭子谓与韩寿通者,乃是陈骞女,即以妻寿,未婚而女亡。寿因娶贾氏,故世因传是充女。〔二〕   【笺疏】   〔一〕程炎震云:「赭阳,晋书谧传作堵阳。」   〔二〕类聚卷三十五引臧荣绪晋书曰:「贾充后妻郭氏,又生二女,少有淫行。年十四五,通于韩寿,充未觉。时外国献奇香,世祖分与充,充以赐女。充与寿坐,闻其衣香,心疑之。充家严峻,墙高丈五,荐以枳棘。周行东北角,有如狸鼠行迹。充潜知,杀婢,遂以女妻之。」疑即因世说加以粉饰。唐修晋史全本臧书,故亦以为充女也。御览五百引郭子云:贾公闾(宋本误作问)女悦韩寿,问婢:『识不?』一婢云:『是其故主。』女内怀存想。婢后往寿家说如此。寿乃令婢通己意,女大喜,遂与通。」嘉锡案:孝标方引郭子,谓寿所通者是陈骞女,以驳世说。若如御览所引,则正与世说合。一书之中,岂得自相违异?疑「贾公闾」三字本作「陈休渊」,宋人校御览者据世说妄改之。御览九百八十一又引郭子曰:「陈骞以韩寿为掾,每会,闻寿有异香气,是外国所贡,一着衣,历日不歇。骞计武帝唯赐己及贾充,他家理无此香。嫌寿与己女通,考问左右,婢具以实对。骞以女妻寿。寿时未婚。」按此是郭子本文。孝标以其文与世说多同,遂?括引之耳。御览所引未全,故无女亡娶贾氏之语。晋书陈骞传云:「弟稚与其子舆忿争,遂说骞子女秽行。骞表徙弟,以此获讥于世。」李慈铭晋书札记三云:「世说注引郭子,言韩寿私通者乃骞女,即此所谓『子女秽行』也。」   王安丰妇,常卿安丰。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遂恒听之。   王丞相有幸妾姓雷,颇预政事纳货。蔡公谓之「雷尚书」。语林曰:「雷有宠,生恬、洽。」   【校文】   注「生恬、洽」景宋本及沈本俱作「生洽、恬」。      仇隙第三十六   孙秀既恨石崇不与绿珠,干宝晋纪曰:「石崇有妓人绿珠,〔一〕美而工笛,孙秀使人求之。崇别馆北邙下,〔二〕方登凉观,临清水,使者以告。崇出其婢妾数十人以示之曰:『任所以择。』使者曰:『本受命者,指绿珠也,未识孰是?』崇勃然曰:『绿珠,吾所爱,不可得也!』使者曰:『君侯博古知今,察远照迩,愿加三思。』崇不然。使者已出又反,崇竟不许。」又憾潘岳昔遇之不以礼。后秀为中书令,岳省内见之,因唤曰:「孙令,忆畴昔周旋不?」秀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岳于是始知必不免。王隐晋书曰:「岳父文德,〔三〕为琅邪太守,孙秀为小吏给使,岳数蹴蹋秀,而不以人遇之也。」〔四〕后收石崇、欧阳坚石,同日收岳。晋阳秋曰:「欧阳建字坚石,渤海人。有才藻,时人为之语曰:『渤海赫赫,欧阳坚石。』初,建为冯翊太守,赵王伦为征西将军,孙秀为腹心,挠乱关中,建每匡正,由是有隙。」王隐晋书曰:「石崇、潘岳与贾谧相友善,及谧废,惧终见危,与淮南王谋诛伦,事泄,收崇及亲期以上皆斩之。初,岳母诫岳以止足之道,及收,与母别曰:『负阿母!』崇家河北,收者至。曰:『吾不过流徙交、广耳!』及车载东市,〔五〕始叹曰:『奴辈利吾家之财。』收崇人曰:『知财为害,何不蚤散?』崇不能答。」石先送市,亦不相知。潘后至,石谓潘曰:「安仁,卿亦复尔邪?」〔六〕潘曰:「可谓『白首同所归』。」语林曰:「潘、石同刑东市,石谓潘曰:『天下杀英雄,卿复何为?』潘曰:『俊士填沟壑,余波来及人。』」潘金谷集诗云:「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乃成其谶。   【笺疏】   〔一〕岭表录异上曰:「白州有一派水,出自双水山。合容州江,呼为绿珠井,在双角山下。昔梁氏之女有容貌,石季伦为交趾采访使,以真珠三斛买之。梁氏之居,旧井存焉。」嘉锡案:晋书石崇传,崇未尝至交州。据通典三十二,唐开元十二年始置采访处置使,晋时亦无此官。崇于惠帝时尝以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兼南蛮校尉。其买绿珠,或在此时。续谈助五抄乐史绿珠传云:「越俗以珠为上宝,生女名珠娘,生男名珠儿。绿珠之名,由此而称。」   〔二〕洛阳伽蓝记一曰:「昭仪尼寺在东阳门内一里御道南,有池,京师学徒谓之翟泉。后隐士赵逸云:『此地是晋侍中石崇家池。』池南有绿珠楼。于是学徒如寤,经过者想见绿珠之容也。」嘉锡案:伽蓝记所言「在洛阳城内」,与此所言「北邙别馆」,盖非一地。   〔三〕程炎震云:「晋书五十五岳传云:『父芘』,则文德盖其字也。」   〔四〕李详云:「详案:文选潘岳金谷集诗善注引隐书作『不以仁遇』,为是。人、仁古通。」   〔五〕李慈铭云:「案车载下脱一诣字,当据晋书石崇传补。」   〔六〕程炎震云:「石、潘之死,通鉴系之永康元年。崇年五十二。岳秋兴赋云:『晋十有四年,余春秋三十有二。』则是年五十四。」   刘玙兄弟少时为王恺所憎,〔一〕尝召二人宿,欲默除之。令作坑,坑毕,垂加害矣。石崇素与玙、琨善,闻就恺宿,知当有变,便夜往诣恺,问二刘所在?恺卒迫不得讳,答云:「在后斋中眠。」石便径入,自牵出,同车而去。语曰:「少年,何以轻就人宿?」刘璨晋纪曰:「琨与兄玙俱知名,游权贵之间,当世以为豪杰。」   【校文】   注「权贵之间」「间」,沈本作「门」。   【笺疏】   〔一〕李慈铭云:「案玙,晋书作舆。」   王大将军执司马愍王,夜遣世将载王于车而杀之,当时不尽知也。晋阳秋曰:「司马丞字符敬,谯王逊子也。为中宗相州刺史,〔一〕路过武昌,王敦与燕会,酒酣,谓丞曰:『大王笃实佳士,非将御之才。』对曰:『焉知鈆刀不能一割乎?』敦将谋逆,召丞为军司马,丞叹曰:『吾其死矣!地荒民解,势孤援绝。赴君难,忠也;死王事,义也。死忠与义,又何求焉?』乃驰檄诸郡,丞赴义〔二〕。敦遣从母弟魏乂攻丞,王廙使贼迎之,薨于车。敦既灭,追赠骠骑,谥曰愍王。」虽愍王家,亦未之皆悉,而无忌兄弟皆稚。无忌别传曰:「无忌字公寿,丞子也。才器兼济,有文武干。袭封谯王,卫军将军。」王胡之与无忌,长甚相昵,胡之尝共游,无忌入告母,请为馔。母流涕曰:「王敦昔肆酷汝父,假手世将。司马氏谱曰:「丞娶南阳赵氏女。」王廙别传曰:「廙字世将。祖览、父正。廙高朗豪率。王导、庾亮游于石头,会廙至,尔日迅风飞颿,廙倚船楼长啸,神气甚逸。导谓亮曰:『世将为复识事。』亮曰:『正足舒其逸耳。』性倨傲,不合己者面拒之,故为物所疾。加平南将军,薨。」吾所以积年不告汝者,王氏门强,汝兄弟尚幼,不欲使此声着,盖以避祸耳!」无忌惊号,抽刃而出,胡之去已远。   【笺疏】   〔一〕李慈铭云:「案丞晋书作承,元敬作敬才。相当□湘。」   〔二〕李慈铭云:「案军司马,晋书作军司是也。魏、晋有军司,主一军之事,以高秩重望者居之。承既藩王,又为方伯,故敦以为军司,不当为军司马也。地荒民解,晋书作地荒人鲜。解乃鲜字之误。诸郡下衍丞字,或是亟字之误。」   应镇南作荆州,〔一〕王隐晋书曰:「应詹字思远,汝南南顿人,璩曾孙也。为人弘长有淹度,饰之以文才。司徒何充叹曰:『所谓文质之士!』累迁江州刺史、镇南将军。」王修载、谯王子无忌同至新亭与别,坐上宾甚多,不悟二人俱到。有一客道:「谯王丞致祸,非大将军意,正是平南所为耳。」无忌因夺直兵参军刀,便欲斫。修载走投水,舸上人接取,得免。中兴书曰:「褚裒为江州,无忌于坐拔刀斫耆之,褒与桓景共免之。〔二〕御史奏无忌欲专杀害,〔三〕诏以赎论。」前章既言无忌母告之,而此章复云客叙其事,且王廙之害司马丞,遐迩共悉,修龄兄弟,岂容不知?孙盛之言,皆实录也。〔四〕   【校文】   注两「褒」字景宋本俱作「裒」。   注「孙盛之言」「孙」,景宋本作「法」,是。   【笺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