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笺疏 - 第 44 页/共 86 页
「□」沉本作「虨」。
【笺疏】
〔一〕程炎震云:「『淳』,当据晋书作『惇』。」
谢太傅道安北:「见之乃不使人厌,然出户去,不复使人思。」安北,王坦之也。续晋阳秋曰:「谢安初携幼释同好,养志海滨,襟情超畅,尤好声律。然抑之以礼,在哀能至,弟万之丧,不听丝竹者将十年。及辅政,而修室第园馆,丽车服,虽期功之惨,不废妓乐。王坦之因苦谏焉。」按谢公盖以王坦之好直言,故不思尔。
【校文】
注「幼释」景宋本作「幼稚」。案「释」当是「稚」字之误。
谢公云:「司州造胜遍决。」宋明帝文章志曰:「胡之性简,好达玄言也。」
刘尹云:「见何次道饮酒,使人欲倾家酿。」〔一〕充饮酒能温克。
【笺疏】
〔一〕晋书何充传亦载此语。然书钞一百四十八引郑子,乃作何幼道。并有注云:「何唯,字幼道也。」嘉锡案:「郑子」当作「郭子」。「唯」当作「准」。何准字幼道,见栖逸篇注引中兴书及今晋书外戚传。郭子为晋郭澄之所撰,见隋志。其注则齐贾渊所作,见南齐书文苑传。时代早于二刘,而所记不同,盖传闻异辞也。考中兴书言:「准散带衡门,不及世事,于时名德皆称之。」而政事篇注引晋阳秋曰:「何充与王蒙、刘惔好尚不同,由此见讥于当世。」则刘尹此言,似当为幼道而发,岂后人以准名不如充,遂移之次道耶?
老学庵笔记十曰:「晋人所谓『见何次道饮酒,令人欲倾家酿』,犹云:『欲倾竭家赀,以酿酒饮之也。』故鲁直云:『欲倾家以继酌。』」嘉锡案:唐李翰蒙求曰:「刘恢倾酿,孝伯痛饮。」详其文义,则所谓倾酿者,乃欲倾倒其家酿,而非倾家赀以酿酒也。杨守敬日本访书志十一曰:「倾家酿何等直捷,乃增成倾家赀以酿酒,迂曲少味矣。山谷诗翦截为句,亦非务观之意。」
谢太傅语真长:「阿龄于此事,故欲太厉。」修龄,王胡之小字也。刘曰:「亦名士之高操者。」胡之别传曰:「胡之治身清约,以风操自居。」
王子猷说:「世目士少为朗,我家亦以为彻朗。」〔一〕晋诸公赞曰:「祖约少有清称。」
【笺疏】
〔一〕刘盼遂曰:「『我家』似指其父右军也。本篇『谢公问孙僧奴,「君家道卫君长云何」。』排调篇『嘉宾谓郗仓曰:「人以汝家比武侯,复何所言?」』皆以家为父。」嘉锡案:谢问孙语,见品藻篇,非本篇也。
谢公云:「长史语甚不多,可谓有令音。」王蒙别传曰:「蒙性和畅,能清言,谈道贵理中,简而有会。商略古贤,显默之际,辞旨劭令,往往有高致。」
谢镇西道敬仁「文学镞镞,无能不新」。语林曰:「敬仁有异才,时贤皆重之。王右军在郡迎敬仁,叔仁辄同车,常恶其迟。后以马迎敬仁,虽复风雨,亦不以车也。」
刘尹道江道群「不能言而能不言」。江灌已见。
林公云:「见司州警悟交至,使人不得住,亦终日忘疲。」王胡之别传曰:「胡之少有风尚,才器率举,有秀悟之称。」
世称:「苟子秀出,阿兴清和。」苟子已见。阿兴,王蕴小字。
简文云:「刘尹茗柯有实理。」〔一〕柯,一作打,又作仃,又作打。
【校文】
注「一作打」「打」,景宋本及沉本俱作「朾」。
【笺疏】
〔一〕李详云:「详案黄生义府引此,谓此种语言当即襄阳人歌山简之茗艼。茗艼即酩酊,后转声为懵懂,皆一义。此云『茗柯有实理』,言当其醉中亦无妄语。传写讹误,其义遂晦。」嘉锡案:黄说是也。考释慧琳一切经音义三十曰:「?懵,考声云:精神不爽也。字书:惛昧也。」卷四十二又曰:「?懵,上邓登反,下墨崩反。字书:失志貌也。」?懵即茗艼,亦即懵懂。此言真长精神虽似惛懵,而发言却有实理,不必是醉后始可称茗艼也。黄氏必并山简事言之,微失之拘。焦循易余钥录十九曰:「世说赏誉篇『刘尹茗柯有实理』,刘峻注『柯一作打,一作仃』,按作打、仃是也。任诞篇载山季伦歌云:『日暮倒载归,茗艼无所知。』茗仃即茗艼。言无所知而有实理,如酒醉无所知称酩酊。打,撞也。今俗写作钉(原注去声),而读打为大上声,而以打撞为顶撞,乃钉字古为金银之称,今俗作锭,即钉字也。茗打、茗艼则皆当日方言,而假借为文耳。或解作茶茗之枝柯则戾矣。」嘉锡又案:本书注中凡一作某,皆宋人校记,说详凡例。焦氏以为刘峻注者,非也。茗艼为叠韵,乃形容之词,本无定字。故焦氏以为作打、作仃皆可。宋本云一作朾。说文:「朾,橦也。从木,丁声。宅耕切。」盖即打之本字。原本当作朾,其作柯者,传写误耳。
通雅卷六曰:「酩酊一作茗艼。茗艼,晋山简传作酩酊,世说作茗艼。升庵引简文帝曰:刘尹茗仃有实理,今本一作茗柯误。」
谢胡儿作著作郎,〔一〕尝作王堪传。晋诸公赞曰:「堪字世冑,东平寿张人,少以高亮义正称。为尚书左丞,有准绳操。为石勒所害,〔二〕赠太尉。」不谙堪是何似人,咨谢公。谢公答曰:「世冑亦被遇。堪,烈之子,晋诸公赞曰:「烈字阳秀,蚤知名。魏朝为治书御史。」阮千里姨兄弟,潘安仁中外。安仁诗所谓『子亲伊姑,我父唯舅』。是许允婿。」岳集曰:「堪为成都王军司马。岳送至北邙别,作诗曰:『微微发肤,受之父母。峨峨王侯,中外之首。子亲伊姑,我父唯舅。』」〔三〕
【校文】
景宋本于「堪烈之子」下,另析为一条。
【笺疏】
〔一〕晋书职官志:著作郎一人,谓之大著作郎,专掌史任。又置佐著作郎八人。著作郎始到职,必撰名臣传一人。
〔二〕程炎震云:「晋书怀纪:『永嘉四年二月,石勒袭白马,车骑将军王堪死之。』」
〔三〕嘉锡案:类聚二十九有晋潘岳北芒送别王世冑诗,只八句。文馆词林一百五十二载其全篇,题作赠王冑,凡五章。见于类聚者,乃其末章。本注所引,则首章也。尚有二句曰:「昆同瓜瓞,志齐执友。」
谢太傅重邓仆射,常言「天地无知,使伯道无儿」〔一〕。晋阳秋曰:「邓攸既弃子,遂无复继嗣,为有识伤惜。」
【笺疏】
〔一〕嘉锡案:伯道弃子事,详见德行篇「邓攸始避难」条。晋书九十史臣曰:「攸弃子存侄,以义断恩。若力所不能,自可割情忍痛,何至预加徽纆,绝其奔走者乎?斯岂慈父仁人之所用心也?卒以绝嗣,宜哉!勿谓天道无知,此乃有知矣。」
谢公与王右军书曰:「敬和栖托好佳。」中兴书曰:「洽于公子中最知名,与颍川荀羡俱有美称。」
吴四姓旧目云:「张文、朱武、陆忠、顾厚。」吴录士林曰:「吴郡有顾、陆、朱、张,为四姓。三国之间,四姓盛焉。」
【校文】
「旧目」「目」,景宋本及沉本作「日」。
谢公语王孝伯:「君家蓝田,举体无常人事。」按述虽简,而性不宽裕,投火怒蝇,方之未甚。若非太傅虚相褒饰,则世说谬设斯语也。
许掾尝诣简文,尔夜风恬月朗,乃共作曲室中语。襟怀之咏,偏是许之所长。辞寄清婉,有逾平日。简文虽契素,此遇尤相咨嗟。不觉造,共叉手语,达于将旦。既而曰:「玄度才情,故未易多有许。」续晋阳秋曰:「询能言理,曾出都迎姊,简文皇帝刘真长说其情旨及襟怀之咏。每造赏对,夜以系日。」
【校文】
「」景宋本作「膝」。
殷允出西,郗超与袁虎书云:「子思求良朋,托好足下,勿以开美求之。」中兴书曰:「允字子思,陈郡人,太常康第六子。恭素谦退,有儒者之风。历吏部尚书。」世目袁为「开美」,故子敬诗曰:「袁生开美度。」
谢车骑问谢公:「真长性至峭,何足乃重?」答曰:「是不见耳!〔一〕阿见子敬,尚使人不能已。」语林曰:「羊驎因酒醉,抚谢左军谓太傅曰:『此家讵复后镇西?』太傅曰:『汝阿见子敬,便沐浴为论兄辈。』」推此言意,则安以玄不见真长,故不重耳。见子敬尚重之,况真长乎?
【笺疏】
〔一〕程炎震云:「刘惔卒时,谢玄才六七岁,故不见也。」
谢公领中书监,王东亭有事应同上省,〔一〕王后至,坐促,王、谢虽不通,〔二〕太傅犹敛容之。王、谢不通事。别见。王神意闲畅,谢公倾目。还谓刘夫人曰:「向见阿瓜,故自未易有。按王询小字法护,而此言阿瓜,未为可解,傥小名有两耳。虽不相关,正是使人不能已已。」
【校文】
「阿瓜」「瓜」,景宋本及沉本俱作「众」。
注「王询」「询」,沉本作「珣」,是。
【笺疏】
〔一〕程炎震云:「太元元年正月,谢安为中书监,王恂于时盖为黄门侍郎。」
〔二〕王东亭与谢公交恶,见伤逝篇。
王子敬语谢公:「公故萧洒。」谢曰:「身不萧洒。君道身最得,身正自调畅。」续晋阳秋曰:「安弘雅有气,风神调畅也。」
【校文】
注「气」景宋本及沉本俱作「器」。
谢车骑初见王文度曰:「见文度虽萧洒相遇,其复愔愔竟夕。」〔一〕
【笺疏】
〔一〕左氏昭十二年传:「祈招之愔愔,式招德音。」注云:「愔愔,安和貌。」
范豫章谓王荆州:范宁、王忱并已见。「卿风流俊望,真后来之秀。」王曰:「不有此舅,焉有此甥?」
子敬与子猷书,道「兄伯萧索寡会,遇酒则酣畅忘反,乃自可矜」。
张天锡世雄凉州,以力弱诣京师,虽远方殊类,亦边人之桀也。〔一〕天锡已见。闻皇京多才,钦羡弥至。犹在渚住,司马著作往诣之。未详。言容鄙陋,无可观听。天锡心甚悔来,以遐外可以自固。王弥有俊才美誉,当时闻而造焉。续晋阳秋曰:「?风情秀发,才辞富赡。」既至,天锡见其风神清令,言话如流,陈说古今,无不贯悉。又谙人物氏族,中来皆有证据。〔二〕天锡讶服。〔三〕
【笺疏】
〔一〕李慈铭云:「案天锡为轨曾孙。晋书轨传称:『轨为安定乌氏人,汉张耳十七代孙。家世孝廉,以儒学显。』是则张氏非殊类矣。临川生长江东,外视诸国,故有此言耳。」
〔二〕李慈铭云:「案『中来』当是『中表』之误。魏、晋以来,重婚姻门望。上『谢胡儿欲作王堪传咨谢公』一条,谢公便历举其中外姻亲,即此可证。」嘉锡案:隋志有齐永元中表簿五卷。可见六朝人之重中表。
〔三〕嘉锡案:晋书孝武帝纪:「太元元年秋七月,苻坚将苟苌陷凉州,虏刺史张天锡,尽有其地。」又张轨传云:「苻坚先为天锡起宅,至以为尚书,封归义侯。坚大败于淮肥时,天锡为苻融征南司马,于阵归国。诏以为散骑常侍、左员外。」本书言语篇亦云「张天锡为凉州刺史,称制西隅。既为苻坚所禽,用为侍中。后于寿阳俱败,至都,为孝武所器」,注引张资凉州记,与晋书略同。建康实录九云:「太元八年十月乙亥、玄、琰与桓伊等涉肥水决战,大破秦军于淝南。临阵斩苻融,而朱序、张天锡俱奔归。十一月乙未,以天锡为员外散骑常侍。」以诸书考之,天锡自亡国后,身为降虏,既已八年,至黜为苻融僚属。乘坚之败,始得奔逃归晋。本条乃云「天锡世雄凉州,以力弱诣京师」。似天锡与苟苌战败后,即已归晋者,殆类目不睹史册人语。又云「天锡心甚悔来,以遐外可以自固」,尤非事实。天锡国破家亡,羁旅异域,凉州已入秦版图,尺土一民,非其所有,不知何地可以自固?苻坚之败,慕容拓跋并乘机复国,姚苌、吕光亦崛起自立,诚枭雄奋发之秋,而天锡非其人也。孝武纪云:「太元九年十二月,苻坚将吕光称制于河右,自号酒泉公。十年九月,吕光据姑臧,自称凉州刺史。」又吕光载记云:「初苻坚之败,张天锡南奔,其世子大豫为长水校尉王穆所匿。是月,大豫陷昌松郡,进逼姑臧,光出击破之。大豫奔广武,广武人执送之,斩于姑臧市。」向使天锡不临阵奔晋,而竟扈从还,反复于丧乱之中,则非燕、秦之累囚,即父子同死吕光之手耳。凉州山河虽固,宁复有托足地乎?此条首赞天锡为边人之杰,末乃盛称僧弥才美,盖即王氏子弟之所为。此辈?屐风流,不知外事,苟欲张大其词,以见其祖为远方豪杰所倾服。其实天锡弒君之贼,亡国之余,末年形神昏丧,甘为司马元显弄臣,庸劣若斯,亦何足道?从来好事之徒喜假借外人以邀声誉,梯航偶通,辄以为一佛出世。考其始末,大都不过如此。岂真天仙化人,来自清都紫微也哉!
王恭始与王建武甚有情,后遇袁悦之间,遂致疑隙〔一〕。晋安帝纪曰:「初,忱与族子恭少相善,齐声见称。及并登朝,俱为主相所待,内外始有不咸之论。恭独深忧之,乃告忱曰:『悠悠之论,颇有异同,当由骠骑简于朝觐故也。将无从容切言之邪?若主相谐睦,吾徒得戮力明时,复何忧哉?』忱以为然,而虑弗见令,乃令袁悦具言之。悦每欲间恭,乃于王坐责让恭曰:『卿何妄生同异,疑误朝野?』其言切厉。恭虽惋怅,谓忱为构己也。忱虽心不负恭,而无以自亮。于是情好大离,而怨隙成矣。」然每至兴会,故有相思。时恭尝行散至京口谢堂,〔二〕于时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恭目之曰:「王大故自濯濯。」
【校文】
注「弗见令」「令」,景宋本及沉本俱作「用」。
注「于王坐责让」「责」,景宋本作「嗔」。
注「构己」「构」景宋本作「构」。
【笺疏】
〔一〕嘉锡案:观忿狷篇「王大王恭」条。因大劝恭酒,恭不为饮,逼之转苦,至各呼左右,便欲相杀,其怨隙可见。
〔二〕程炎震云:「太元十五年,王恭为青、兖二州刺史,镇京口。」
司马太傅为二王目曰:「孝伯亭亭直上,阿大罗罗清疏。」恭,正亮沉烈;忱,通朗诞放。
【校文】
注「沈烈」景宋本及沉本俱作「亢烈」。
王恭有清辞简旨,能叙说,而读书少,颇有重出。中兴书曰:「恭虽才不多,而清辩过人。」有人道孝伯常有新意,不觉为烦。
殷仲堪丧后,桓玄问仲文:「卿家仲堪,定是何似人?」仲文曰:「虽不能休明一世,足以映彻九泉。」〔一〕续晋阳秋曰:「仲堪,仲文之从兄也,少有美誉。」
【笺疏】
〔一〕嘉锡案:左氏宣三年传:「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德之休明,虽小,重也。』」桓玄夙轻仲堪,侮弄之于前,又屠割之于后,乃复问其为人于仲文者,欲观其应对耳。盖仲堪为仲文之兄,而灵宝之仇,过毁过誉,皆不可也。休明一世,意以指玄。言仲堪平生之功业,虽不及玄,然固是一时名士,故身死之后,犹能光景常新。
品藻第九
汝南陈仲举,颍川李元礼二人,〔一〕共论其功德,不能定先后。蔡伯喈续汉书曰:「蔡伯喈,陈留圉人。通达有俊才,博学善属文,伎艺术数,无不精综。仕至左中郎将,为王允所诛。」评之曰:「陈仲举强于犯上,李元礼严于摄下。犯上难,摄下易。」张璠汉纪曰:「时人为之语曰:『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模楷李元礼。』」仲举遂在三君之下,谢沉汉书曰:「三君者,一时之所贵也。窦武、刘淑、陈蕃,少有高操,海内尊而称之,故得因以为目。」元礼居八俊之上。薛莹汉书曰:「李膺、王畅、荀绲、朱寓、〔二〕魏朗、刘佑、杜楷、赵典为八俊。」英雄记曰:「先是张俭等相与作衣冠纠弹,弹中人相调,言:『我弹中诚有八俊、八乂,犹古之八元、八凯也。』」〔三〕谢沉书曰:「俊者,卓出之名也。」姚信士纬曰:「陈仲举体气高烈,有王臣之节。李元礼忠壮正直,有社稷之能。海内论之未决,蔡伯喈抑一言以变之,疑论乃定也。」〔四〕
【校文】
注「朱寓」「寓」,景宋本及沉本作「宇」。
注「刘佑」「佑」,沉本作「佑」。
【笺疏】
〔一〕李慈铭云:「案二人疑士人之误。」
〔二〕程炎震云:「宋本朱寓作朱宇,与范书合。」
〔三〕张俭等二句宋本疑有误。袁本亦不甚可解。
〔四〕御览四百四十七引士纬,与世说及注略同。
庞士元至吴,吴人并友之。蜀志曰:「周瑜领南郡,士元为功曹。瑜卒,士元送丧至吴,吴人多闻其名,及当还西,并会阊门与士元言。」见陆绩、文士传曰:「绩字公纪,幼有俊朗才数,博学多通。庞士元年长于绩,共为交友。仕至郁林太守。自知亡日,年三十二而卒。」顾劭、全琮环济吴纪曰:「琮字子黄,吴郡钱塘人。有德行义概,为大司马。」而为之目曰:「陆子所谓驽马有逸足之用,顾子所谓驽牛可以负重致远。」或问:「如所目,陆为胜邪?」曰:「驽马虽精速,能致一人耳。驽牛一日行百里,所致岂一人哉?〔一〕」吴人无以难。「全子好声名,似汝南樊子昭。」〔二〕蒋济万机论曰:「许子将褒贬不平,以拔樊子昭而抑许文休。刘晔难曰:『子昭拔自贾竖,年至七十,退能守静,进不苟竞。』济答曰:『子昭诚自幼至长,容貌完洁。然观其插齿牙,树颊颏,吐唇吻,自非文休之敌。』」
【校文】
注「琮字子黄」沉本作「琮字子璜」。
【笺疏】
〔一〕嘉锡案:荀子劝学篇曰:「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是则驽马所以为人用者,以其能长行而不舍耳,本不望其奔逸绝尘也。若驽马而有逸足之用,则虽不能如骐骥一日千里;而在众马之中,固已出群矣。此言陆绩之奉公守职,不惟能尽力匪懈,其才亦有过人者。但不过庸中佼佼,未得为一代之英杰也。又案:驽之为言,奴也。本以称马之凡下者。玉篇:「驽,乃呼切,最下马也。骀也。」汉书王陵传曰:「陛下不以臣驽下。」师古曰:「驽,凡马之称,非骏者也。」楚辞谬谏注曰:「驽,顿马也。」吕氏春秋贵卒篇曰:「所为贵骥者,为其一日千里也。旬日取之,与驽骀同。」注云:「驽骀十日亦致千里。」淮南子齐俗训曰:「夫骐骥千里,一日而通;驽马十舍,旬亦至之。」然则驽马一日所行,不过百里矣。今士元乃谓「驽马有逸足之用,驽牛可以负重致远」,是驽之名非复凡下之称,而驽马所行亦不止百里。昔人以驽下自谦,而今翻以题目名士,盖所谓美恶不嫌同辞也。礼记杂记下曰:「凶年则乘驽马。」郑注:「驽,马六种,最下者。」正义曰:「马有六种,六曰驽马,负重致远所乘。」案六马之名见周礼夏官校人。彼注谓「驽马给宫中之役」,而孔疏以为「负重致远所乘」者,盖「宫中」乃「官中」之误。谷梁庄二十九年疏正引作「官」(孙诒让说)。驽马既用以给官役,故知其为负重致远之所乘也。夫欲求其神骏,则驽马固不如骐骥,而驽牛亦自不如善走之快牛。然千里马、八百里驳不易得,得亦不可以驾盐车。负重致远,乃专恃驽牛马,斯其为用,亦已大矣。士元之于绩、劭,许其有实用,而不许其能致千里,故题目之如此耳。驽马固不能追风绝景,然使与牛并驱,便觉神速莫及。但其筋骨,远不如牛。充其力之所极,不过能载送一人耳。牛行迟缓,固不如马之善走,然穷日之力,亦能及百里。而其负重载,动至千斤,百货转输,惟牛是赖,夫岂驽马之所能及哉?盖绩性俊快。而劭厚重。统言二人,虽各有短长,而劭之干济,非绩所及也。其后劭为豫章太守,风化大行。而绩在郁林,但笃志著述,虽并蚤卒,未竟其用。统之所评,谅不虚矣。
〔二〕程炎震云:「据蜀庞统传注,此文出于张勃吴录。」嘉锡案:「吴人无以难」,乃张勃记事之词。「全子」以下,又为士元语。此种文法于古有之。俞樾古书疑义举例三有叙论并行例,举左传、史记各二条。如僖三十三年左传:「秦伯素服郊次,乡师而哭曰:『孤违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孤之过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德。』」前后皆穆公语,中间着「不替孟明」四字,乃左氏记事之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