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仕遗规 - 第 18 页/共 25 页
若不思可否而轻诺之。事不可行。则不能践厥言矣。予是以悔也。噫。由前之悔。原于弗觉。今尚可诿于弗觉乎。
又曾读大学诚意章。毛竦泣出。掩卷深思曰。尔闲居岂无流于不善而不自知乎。抑知之竟不羞耻而冒为之乎。千古小人。肺肝如见。尔肺肝岂能独深藏而不令人见也。欲人勿知。莫如勿为。慎之哉。举目皆我视。举手皆我指。纵有逃于视之指之者。而鬼神己指视于冥冥中。为谴愈大矣。王少湖曰。学者须于人情所甚难处。打得过。方是学问。若平日虽晓得。临时却打不过。无贵乎学问矣。如处大拂逆。无忿怒意。处大变故。无惊乱意。处大困穷。无忧闷意。处甚卑贱。无轻亵意。见甚贵显者。无沮丧意。处大纷杂大烦劳。无厌恶意。当众人大崇敬。无自喜自满意。见甚相狎者。无轻慢意。处幽独之地。无自肆意。声色货利满前。无动心意。凡此皆于人所甚难处。打得过也。此非平日学问。大本原明白。主宰立得定。涵养工夫深。岂能如此。义理与客气常相胜。只看消长分数多少。为君子小人之别。
治怒难。治惧亦难。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
尹和靖曰。克己在克其所好。如好色即于色上克。好酒即于酒上克。人只看得事事皆好。便没下手处。然须择其偏好甚处失克。
朱子曰。人之病痛一个人是一样。须仔细体察。自觉自病。便自治之。不须问人。亦非人所能预也。
人之为学。最当于矫揉气质上用工夫。如懦者当强。急者当缓。视其偏而用力焉。人有终身好学。而气质不变者。学非其学也。
知得如此是病。即便不如此是药。若更问何由得如此。则是骑驴觅驴。只成一场闲话说矣。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要做好人。上面煞有等级。要做不好人。则立地便至。
曰如登。便有一步高于一步。难于一步之意。曰如崩。便有一步易于一步。下于一步之势。可畏哉。
古人云。人之情犹水也。规矩礼法为堤防。堤防不固。必至奔溃。又曰。骏马驰奔而不敢肆足者。衔辔之御也。小人强横而不敢肆惰者。刑法之制也。意识流浪而不敢攀援者。觉照之功也。学者无觉照。犹骏马无衔辔。小人无刑法。何以绝贪欲。治妄想乎。
吴康斋曰。凡处顺不可喜。喜心生。骄侈之所由起也。处逆不可厌。厌心生。即怨尤之所由起也。
卧云子曰。圣贤贵刚。盖以制欲。非以制人。今人贵刚。用以制人。不以制欲。以制欲则为天德。以制人则为强梁矣。
人之不幸。偶一失言而人不察。偶一失谋而事幸成。偶一恣行而获小利。后乃视为故常。恬不为意。以致败行丧检。此莫大之患也。
高忠宪公曰。受些穷光景。每事节省尽过得。临事着一苟字便坏。自身享用。着一苟字便安。吾一生得此力。
邵子存为先人营葬。求助当道。魏庄渠贻书曰。令先公正人。汝为冢嗣。必也遵礼执义。生者不愧。死者愈安。乃可谓孝。今不免俯徇俗态。令先公难瞑目矣。义助之事。一则没了朝廷厚恩。二则坏令先公清德。三则汝还做人否。大巡是令先公门人。若不能自持。有所请托。则汝不成人矣。
许台仲曰。主妇职在中馈。烹饪必亲。米盐必课。日守闺阈。躬督纺织。至老勿踰中门。下及侍女。亦同约束。如有恣性越礼。游山涉湖。赛神烧香。出露体面。即非士族家法。子孙必泣谏之。丈夫必痛遏之。
顾泾阳戒其长君曰。今考试在即。吾终不以汝名闻于有司者。吾自有说。就义理上看。男儿顶天立地。如何向人开口道个求字。就命上看。穷通利钝。堕地已立。若可以势求。可以贿求。那不会求的。便没分造化。亦太炎凉矣。就吾分上看。再仕再不效。有邱山之罪。犹然安享太平。在昔圣贤。往往流离颠沛。不能自存。我何人斯。不啻过分矣。更为汝干进。是无厌也。就汝分上看。若肯刻苦读书。工夫透彻。科甲亦自不难。何有于一秀才。若更肯寻向上去。要做个人。即如吴康斋胡敬斋两先生。只是布衣。都成大儒。连科甲亦无用处。汝识得此意。便是一生真受用也。
致仕家居。为子弟应考求托。恶习已久。难得此平情至论。
颜氏家训曰。人之爱子。多不能均。不知贤俊者固可赏爱。而愚鲁亦宜矜怜。有偏宠者。厚之适以祸之。共叔之死。母实为之。赵王之戮。父实使之。刘表之倾宗覆族。袁绍之地裂兵亡。可为鉴也。
顾豫斋致政归。呼其子问之曰。汝曾学吃亏否。林退斋临终训子弟曰。汝等只要学吃亏。
劝子弟学吃亏。非有远识者不能。时时事事虑子弟吃亏。而以得便宜喜者。非爱子弟者也。
程子曰。凡人家法。须月为一会以合族。古人有花树韦家宗会。可取也。吉凶嫁娶之类。更须相与为礼。使骨肉之意常相通。骨肉日疏者。只为不相见。情不相接耳。刘漫堂每月朔治汤饼会族人。曰今日会饮。善相劝。过相规。或有事抵牾者。彼此一见。自相忘于杯酒闲耳。
朱子曰。朋友不善。情意自是当疏。但疏之以渐。若无大故。则不必峻拒之。所谓亲者无失其为亲。故者无失其为故也。
王阳明曰。朋友之交。以相下为主。故相会之时。须虚心逊志。相亲相敬。或议论未合。要在从容和蔼。相感以诚。不得动气求胜。长傲遂非。又曰朋友须箴规指摘处少。诱掖奖劝意多。
黄陶庵曰。交道之丧久矣。高者不过鬬炫诗文。下者乃至征逐酒食。其聚会也。或甘言巧笑以取悦。或深情厚貌以相遁。求其责善辅仁者。善百不得一焉。近有同志斯道者十余人。为直言社。诸子奋志进修。苟一言不合乎道。一行未得乎中。小经指摘。立自刻责。饮食俱忘。
胡振曰。富贵之家。常有穷亲戚往来。便是忠厚。今人以贫贱亲戚。常上富贵之门。则为削色。为不祥。予以为此正有光。吉祥之事。所谓大将军有揖客。顾不重耶。
宋时有人丧父。梦父曰。汝但学镇江太守葛繁足矣。其人往谒。葛曰。吾始者。日行一利人事。或二或三或至十数。今四十年。未尝少废。又问何为利人事。公指坐凳曰。此物置之歪。则碍人足。吾为正之。若人渴。吾与之杯水。皆利人事也。自卿相至乞丐。皆可行。行之悠久。乃有益耳。
袁了凡曰。有财有势者。其作福易。易而不为。是自暴也。易而愈为。是锦添花也。无财无势者。其作福难。难而不为。是自弃也。难而肯为。是一当百也。
薛西原好施。人有疾。亲为简方合药。尝解棉衣以衣寒者。或曰。焉得人人而济之。曰。但不负此心耳。又曰。天地闲福禄。若不存些忧勤惕厉的心。聚他不来。若不做些济人利物的事。消他不去。
林和靖曰。费多金为一瞬之乐。孰若散而活冻饿之人。处微躯于广厦之闲。何如庇寒士一席之地。
樵说。天不能家喻户晓。贤一人以诲众人之愚。不能家瞻户给。富一人以济众人之贫。
高忠宪曰。昔日语科第。动曰半积阴功半读书。然阴功非但分人以财。孜孜汲汲。惟以救人济人为事。行之既久。此意纯熟。动念即是。方是阴功。此乃仁心也。仁心充足。仁术广被。百祥咸集。科第在其中矣。
家训曰。世闲好事。莫如救难怜贫。若不遭天祸。施舍能费几何。故济人不在大费己财。但以方便存心。残羹剩饭。亦可救人之饥。破衣败絮。亦可救人之寒。酒筵省得一二品。馈赠省得一二器。衣服少置一二套。长物省去一二件。切切为贫人算计。存些赢余。以济人急难。去无用可成大用。积小惠可成大德。此为善中一大功课也。
范文正在淮扬。有孙秀才上谒。公助钱一千。明年复谒。又助一千。因问何汲汲如此。孙蹙然曰。母老无复养。若日得百钱。则甘旨足矣。公曰吾为子补学职。月得三千以供养。子能安于学乎。孙大喜。后十年有孙明复先生。以春秋授□。道德高迈。朝廷召至。则前索助者也。公乃叹贫之累人。虽才如明复。犹将汨没。况其下者乎。
□康公为刑部主政。宿狱中。细访诸囚。情罪均无辜者若干人。密疏其事。以白堂官。后临审。堂官摘其语询诸囚。无不服者。释冤抑十余人。一时辇下咸颂尚书之明。
朱子曰。读书则实究其理。行己则实践其迹。念念向前。不轻自恕。则在我者虽甚孤高。然与他人原无干预。亦何必私忧过计。而陷于同流合污之地乎。
程子曰。人恶。多事。世事虽多。尽是人事。人事不教人做。更教谁做。先辈曰。一味不耐烦。是学者大病。日用应酬。虽极鄙琐。能从此处寻出一团精细光景。纔是学问工夫。若徒避事避人。自图安静。此暴弃之尤也。
真西山曰。赵文子之贤。出于天资。而未尝辅之学。故志不能帅气。年未及耋。而偷慢形焉。其视毕公弼四世而克勤小物。卫武过九十而以礼自防。何相去之远也。此无他。有理义以养其心。则虽老而神明不衰。苟为不然。则昏于豢养。败于戕贼。未耄而巳衰矣。
黄陶庵曰。居承平之世。不知有丧乱之祸。处庙堂之安。不知有战阵之危。保俸禄之厚。不知有稼穑之苦。居吏民之上。不知有役使之劳。故难以应务经世。
陈几亭曰。忧勤惕厉四字。反之便是般乐怠敖。大圣大贤。只是忧勤。乡人鄙夫。只是般乐。民安物阜。只因忧勤。纲解纽弛。只因般乐。非但此也。士子习举业者。一火铸就。亦为忧勤。断续无成。亦为般乐。四民温衣饱食。亦在忧勤。破家丧身。亦在般乐。此八字彻上彻下。舜禹讫于途人。帝王讫于氓庶。为人在世。不有益于养。必有益于教。不然。即天地闲一蠹物。贫贱闲游为小蠹。富贵闲享为大蠹。
王阳明云。人在仕途。比之退处山林时。其工夫之难十倍。非得良友时时警发砥砺。则其平日志向。鲜有不潜移默夺。弛然日就于颓靡者。
陆象山云。吾家合族而食。每轮差子弟管库三年。某当其职。所学大进。可知学者于烦冗事务劮。皆是进德修业之处。不可错过。
周文襄公忱。巡抚江南。诸郡钱谷巨万。一屈指无遗算。尝为册。厯记日所行事。及阴晴风雨。有告报辄据讯诘。人莫能欺。每出会计。视地丰凶事。缓急为张弛。调剂变通。民无逋负。官无后累。
三吴赋繁事宂。人皆云官斯地者。止能主持大纲。不能亲及细务。殊不知人多智巧。事多变幻。细事不理。酿成大事。故以细而实大也。惟耐烦乃能不烦。畏事益觉事多。周文襄所以为不可及。
范文正用士。多取气节。而阔略细故。辟置幕客。多取居谪籍者。或疑之。公曰。人有才能而无过。朝廷自应用之。若其实有可用之才。不幸陷于吏议深文。不因事起之。遂为废人矣。公尝称诸葛武侯能用度外人。然后能周大事。
或问奏议似属空言。比见之行事者。善力得无减乎。袁了凡曰。善念满时。鬼神已知。况行事所以施济下民。奏议所以转移主意。一人有庆。四海永赖。其为福德。宁可计算。言事及覆旨者。但实以天下生全。万世太平为心。则婉转恳至。自有效验。锄邪扶正。自有神鉴。不然而矜名负气。致天子愎谏。权贵褊心。其害事亦正不少。此皆直道。犹恐有失。若借事权以报私怨。植邪党以排正人。逢主意而希奥旨。则更不可言矣。
了凡先生。以祸福训世。以功过律官。故于善念充满。鬼神鉴察。谆谆及之。实至理。非报应也。
齐昭帝斩人于前。问王晞曰。此人合死否。对曰。罪实合死。但恨不得死地。臣闻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殿廷非杀戮之所。帝改容曰。自今当为王公改之。
魏征与上语教化。征曰。久安民骄佚。佚则难教。久乱民愁苦。苦则易化。上深然之。封德彝非之曰。三代以还。人渐浇漓。故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盖欲化而不能。岂能之而不欲耶。征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顾所行何如耳。上卒从征言。天下大稔。斗米不过三四钱。终岁断死刑只二十九人。帝谓魏征曰。此行仁义之效也。惜不令封德彝见之。又尝上十渐疏。谓帝渐不克终。帝以疏列为屏障。时时观省。至文宗时。孙魏謩复为相。令献其祖笏。以比甘棠云。
刘晏领盐铁转运使。尽得诸道利弊。尝言士有爵禄。则名重于利。吏无荣进。则利重于名。故检劾出纳。一委士人。吏惟奉行文书而已。
又曰。王者爱人。不在赐予。当使之耕耘织纴。常岁平敛之。荒年蠲救之。又时其缓急而先后之。州县荒歉有端。先令蠲某物。贷某户。民未及困。而奏报已行。盖善治病者。不使至危惫。善救灾者。不坐待赈给也。
薛一良疏曰。自古有文臣不爱钱之语。试思何处非用钱之地。何官非爱钱之人。论者俱咎守令不廉。然守令亦安得廉。俸薪几何。上司督取几何。非从天降地出。而欲守令之廉得乎。惟逮其己甚者。使诸臣惧钱为祸。庶几其不爱耳。
王阳明云。今人病痛。大段只是傲。千罪万恶。皆从傲上来。傲则自高自是。不肯屈下。傲之反为谦。谦字便是对证之药。非但外面卑逊。须是中心恭敬。常见自己不是。真能虚己受人。尧舜只是谦到至诚处。便是允恭克让。温恭允塞也。
吕犹龙曰。刘忠宣理边饟之法诚善。然使不召边上父老。日夕讲究。如何得知。能如此虚心访问。实心从善。何官不治。何事不济。
高忠宪曰。贫贱之心歉。富贵之气盈。心歉者善言易入。气盈者惟佞谀可投。二者之闲。相去远矣。在易大过之九三。以过刚而自用。其爻曰。栋桡凶。六二以虚中而取人。其爻曰。或益之十朋之龟。夫子曰。栋桡之凶。不可以有辅也。或益之。自外来也。夫天下惟外来之益。其益无方。至于使人不可以有辅。凶可知矣。
郑人游乡校以论执政。然明劝子产毁乡校。子产曰。夫人朝夕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其毁之也。
葛守礼为陕西布政。当大计。有小吏填老病当罢。葛请留之。吏部曰。计簿出自藩司。何自忘也。葛曰。此边吏。去省远。徒取文书登簿。今见其人。方知误填。过在布政司。何可使小吏受枉。冢宰惊服曰。谁肯于吏部堂上自陈过误耶。即此可谓贤矣。
徐文贞由翰林督学浙中。年末三十。一士子用颜苦孔之卓。徐批文杜撰。置四等。此生将领责。执卷请曰。此句出扬子法言。非杜撰也。徐起立曰。本道侥幸太早。未尝学问。今承教多矣。改置一等。一时翕然。称其雅量。
杨龟山曰。为政要威严。使事事整齐甚易。但失于不宽。便不是古人佳处。孔子言居上不宽。吾何以观之。又曰。宽则得众。若使宽非常道。圣人不只如此说了。今人只要事事如意。故觉得宽政闷人。不知权柄在手。不是使性气处。何尝见百姓不畏官人。但见官人多虐百姓耳。然宽亦须有制始得。若务宽大。则胥吏舞文弄法。不成官府。须要权常在己。操纵予夺。总不由人。尽宽不妨。
宋熙宁中新法方行。仕者皆欲投劾而归。邵康节谓诸门人故旧曰。今日正贤者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受一分之赐矣。
薛文清曰。为政通下情。不独是成物。亦是成己。盖我不知利在何处。弊在何处。而下以利弊输于我。故下情者我师也。通下情者。能自得师者也。不通下情。而徒恃己之聪明。则聪明之作用。反为左右之借资。故曰通下情为急。
魏庄渠曰。今世仕宦堪以庙食百世者。惟守令则然。令尤亲民矣。然百世仅一二见者何哉。卑者汨利。高者骛名。而实惠及民者寡耳。为民父母。毋谓民顽。毋嫌才短。才之短也。勤以补拙。问以求助。
高忠宪公云。州县官表率一方。宜先简俭以挽奢靡之俗。即宴会名刺。当照宪约。与本地搢绅。彼此遵行。节财用于易忽。移风俗于不觉矣。
身先作则。久久行之。自渐移易。毋遽以一时难于移易而中变也。
张居正请捐积逋。曰。所谓带征者。将累年拖欠搭配分数。与现年钱粮一并催征也。夫百姓一年所入仅足供当年之数。不幸遇荒。父母冻饿。妻子流离。现年钱粮尚不能办。岂复有余力。完累岁之积逋。有司规避参罚。往往将现年所征。挪作带征之数。名为完旧欠。实则减新收也。今岁之所减。又是将来之带征。况头绪烦多。年分混杂。不才官吏。因而猎取侵渔。夫与其敲扑穷民。以入奸贪之橐。孰若施浩荡之恩。捐与小民。而使其戴上之仁哉。
刘晏造转运船。每船破钱一千贯。或言虚费太多。晏曰。大国不以小道理经久之谋。宜留有余。以资众力。则官物坚牢矣。置十船场。专知官十员。皆足自赡。船无破坏。饟运不缺。后有杜侍御者。矫其法。止给合用实数。专知官皆冻馁。船场遂破。饟运不继。不久遂有黄巢之乱。以此知天下之大计。未尝不成于大度之君子。而败于浅见之小人。
刘晏以户口滋多。赋税自广。故其理财。常以养民为先。诸道各置知院官。每旬日具州县雨雪丰歉之状白。使有司丰则贵籴。歉则贱粜。或以谷易杂货。供官用。及于丰处卖之。知院官始见不稔之端。先申应捐免救助之数。及期。晏即奏行。应民之急。不待其困毙流亡。然后赈之。由是民得安业。户口蕃息。
晏以理财为养民。一切兴作。皆久远之计。可以为法后世。有疵晏为言利臣。谓之辩言乱政可也。
余肃敏曰。人臣事君。当随事尽力。凡有建树。即近且小。亦须为百年计。又曰。大臣谋国。遇大利害。当以身任之。慎毋养交市恩。为远怨自全之地。
晋武帝平吴后。诏天下罢军役。州郡悉去兵。山涛以不宜去州郡武备。其论甚精。帝以为然。而不能用。及永宁之后。寇盗纷起。郡国皆无备不能制。天下遂大乱。如涛言。
崔允欲尽诛宦官。上独召韩偓问之。对曰。事禁太甚。若择其尤无量者。置之于法。抚谕其余。择其忠厚者。使为之长。有善则奖。有恶则惩。则咸自安矣。岂可尽诛耶。夫帝王之道。当以厚重镇之。公正御之。至于琐细机巧。此机生则彼机应。终不能成大功。上深以为然。
王鬷使契丹。过真定。曹玮为总管。谓曰。君异日当柄用。愿留意边防。吾尝使人觇赵元昊。状貌异常。他日必为边患。鬷未以为然。及元昊反。边事大急。上以鬷无所建白。罢之始叹玮明识。
熙宁中。高丽入贡。所经州县。悉索地图。山川道路。形势险要。无不备要。至扬州取地图。是时丞相陈公。出守扬州。绐使者欲取两浙所供图。仿其规模供造。及图至。都聚而焚之。具以事闻。
平乐太守周祈。给饟稍迟。官军遽杀人行劫。上欲重处祈。申文定公奏曰。给饟稽迟。官军应诉之督抚。此辈闻广东厚饟。遂欲叛归。而以稽饟为名耳。今若罪祈。官军谓主官在其掌握中矣。九边军数十万。饟或迟缺。若闻风效尤。督抚务姑息以幸无事。将如唐之将帅畏偏裨。偏裨畏士卒。岂不深可虑哉。
明孝宗尝召刘大夏谕曰。事有当行当罢者。卿可以揭帖密进。大夏对曰。不敢。臣下以揭帖进。朝廷以揭帖行。是亦前代斜封墨敕之类也。陛下当远法帝王。近法祖宗。公是公非。与众共之。外付之府部。内咨之阁臣可也。如用揭帖。日久视为常规。万一匪人冒居要职。亦以此行之。害何可胜言。上称善。
张旻下令太峻。兵惧。谋为变。上召二府议之。王旦曰若罪旻。则自今帅臣。何以御众。急捕谋者。又震惊都邑。若擢旻以枢密使。解兵柄。反侧者当自安矣。上谓左右曰。王旦善处大事。
张崌崃曰。君子而贫贱。命也。使其为小人焉。昏夜乞哀。犹然贫贱也。其幸而为君子。则其自取也。小人而富贵。命也。使其为君子焉。进礼退义。犹然富贵也。其不幸而为小人。则亦其自取也。
为君子。为小人。总在人之自取。并不关乎命。故圣人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所谓小人枉自做小人。君子乐得做君子。
高景逸曰。滋味入口经三寸舌耳。自喉以下。珍羞粗粝。同于冥然。柰何以三寸之爽。轻戕物命乎。岂惟口腹。百年光景。三寸滋味耳。有以须臾之守。垂芳百世。有以须臾之纵。遗臭万年。亦可思矣。
尹和靖应进士举。发策者。议诛元佑大臣。尹读之。慨然曰。是尚可以干禄乎哉。不对而出。归告其母。母曰。吾知汝以善养。不知汝以禄养也。伊川闻之曰。贤哉母也。
潘良贵立朝侃侃。蔡京父子令亲故道意。良贵正色谢绝之。高宗朝。吕颐浩欲引入两省。良贵即日乞休补。退语人曰。宰相进退人才。以为贤耶。自当擢用。何可握手密语。先示私恩。若士大夫受其牢笼。则他日立朝。何以展布。
张南轩曰。责己须备。人有片善。皆当取之。如晏平仲事君临政。未必皆是。然善与人交。圣人便取之。子产有君子之道四。其不合道处想多。只此四者。便是我之师。责己而取人。不惟养我之德。亦与人为善也。
冯时可曰。一事逆而心憎。一言拂而心衔。甚至经年怀之而不释。易世志之而不忘。若然者。四海之中无乐地。百年之内无泰时。
杨忠愍公曰。与人相处之道。第一要谦下诚实。同干事则勿避劳苦。同饮食则勿贪甘美。同行走则勿择好路。同睡寝则勿占床席。宁让人。勿使人让我。宁容人。勿使人容我。逐处曲尽恕道。所谓终身可行也。
士君子原不当取怨于小人。而大节所在。不宜附和。不可诡随。得失荣辱不必太认真。亦知命之大端也。○非谓人当冒险寻事。但素明此义。一旦遇大节。亦不至于专计利害。犯名义也。
人之过有从事上改者。强制于外。病根终在。善改过者。未禁其事。先格其理。如好怒。必思曰。人有不及。情所宜矜。悖理相干。于我何与。又思天下无自是之圣贤。亦无尤人之学问。行有不得。皆己之德未修。感未至也。悉以自反。则谤毁之来。皆吾磨练玉成之地矣。过有千端。惟心所造。吾心不动。过安从生。正念时时现前。邪念自然污染不上。此精一之真传也。然不得执此自高自画。过无穷尽。改过岂有尽时。蘧伯玉年五十而犹知四十九年之非。古人改过之学如此。
江阴张畏岩。积学工文。揭榜无名。大骂试官瞇目。一道者在旁微哂曰。相公文必不佳。张怒曰。汝不见我文。乌知不佳。道者曰。作文贵心平气平。今听骂詈之词。不平甚矣。文安得工。张屈服。就而请教。道者曰。命不该中。文虽工无益也。造命者天。立命者我。力行善事。广积阴功。而又加意谦谨。何福不可求。张曰。我贫儒也。安得钱来行善事。积阴功乎。道者曰。善事阴功。皆由心造。常存此心。功德无量。即如谦虚一节。并不费钱也。张由此感悟。折节自持。后登高选。人行一善事。止于本身增一功德。若劝化得一人为善。则世界上遂多一善人。若劝化一恶人为善。则世界上少一恶人。又多一善人。其人又可转相劝化。以至于千百人。若笔之于书。直可劝化千百世。善根流传。永无穷尽。虽然。有其本焉。言者。心之声也。心诚则人动。心通则人格。心平则人理。不然。本之不正。晓晓焉。穷先贤之绪论。忝流辈之指南。岂惟人掩耳而过之。正犯太上所训口是心非之戒耳。
◆王朗川汇纂忠敬录 【 名之鈇号朗川湖南湘阴人】
谨按圣门论为臣者。曰事君以忠。忠者。尽心而不敢欺之谓也。又曰敬其事而后其食。敬者小心而不肯苟之谓也。夫伦类甚众。无时无事。不当尽心。不独事君也。然臣之于君。分则尊而地则远也。势虽严而情或疏也。其尽心与否。一时无从见得。故事君莫要于尽心。则莫要于忠也。至于天颜咫尺。靖共匪懈。平时致敬。犹属空言。故必曰敬其事。而后敬为实在。于事有济。予向详玩圣言。考古证今。忠而属于事君。敬而征之于事。乃切当不易之论。未有事不尽心。而可以言事君者。未有于事不敬。而空言小心。可以言敬君者也。湘南王君朗川。与其弟观察玉??也。潜心励学。著书训世。所辑言行汇纂。有忠敬一门。录先儒名臣言行。深得此意。予于别集中有切于忠君敬事者。亦采录之。所冀未仕之学者。先端其志趋。认真路径。戒欺求慊。毋涉虚言饰美之恶习。及乎筮仕。随地随事。尽心矢敬。杜绝欺慢。勉为公忠励翼之纯臣。纵遇合不能一辙。而于心不敢欺。于事不肯苟。亦可以无忝臣道矣。
廉希宪立朝谠正。世祖常令受帝师僧八思戒。希宪对曰。臣已受孔子戒。世祖曰。汝孔子亦有戒乎。希宪曰。为臣当忠。为子当孝。孔子之戒。如是而已。
江公望谓右司谏陈佑曰。榻前一砖之地。是人臣对君父极言天下事去处。惟上不欺天。中不欺君。下不欺心。则可免戾。佑他日为上诵之。上以为名言。
官不论大小内外。文武大臣。位尊望重。担荷非轻。即一州一县。各司钱谷刑名重寄。闲曹杂职。各有地方职守。应行事宜。重禄以养之。恤尔身家也。忠信以待之。开诚布公也。恩荣福荫。上及父母。下逮妻孥。高厚宏慈。捐糜踵顶。不足云酬。而乃忍于欺。敢于欺。于汝安乎。乘此一点不安之心。就是可转之机会。若能警惕创惩。洗濯此心。勉供厥职。迷途之复。天地神明。其共鉴之。否则恬不知耻。良心汨没。忍于欺。敢于欺。而且安于欺。孟子所云夜气不足以存者。必斯人也。
人臣之事君者。一念耳。所以分其念。使不顾君父者。有数端焉。曰身家。曰爵位。曰权势。曰恩怨。曰名誉。惟忠则尽其心而无欺。无欺则至诚。至诚则可以感天地。动鬼神。尚何有数端之私。得而闲之哉。
朱子曰。凡古圣贤说性命。皆是就实事上说。如言尽性。便是尽得此君臣父子三纲五常之道。言养性。便是养得此道而不害。至微之理。至着之事。一以贯之。略无余欠。非虚语也。
又曰。人固有终身为善而自欺者。须是要打迭得净。即如事君者。非不日行好事。但沽名钓誉。掠美市恩。隐君之德。扬己之休。皆不忠之罪也。
古之人有事势难以直陈。而纡回迁就其词以感动之者。此其旁引曲喻。审几观变。有胆有智。不无微权。但聪明智巧。甚难效嚬。一味老实头干去。亦可幸告无罪。且圣主明并日月。岂反受诸臣之笼络。若伺君父之意而逢迎之。则心术大坏。罪不容逭矣。
莫错看了忠是惊天动地的事。圣贤论忠之道。不在气节之奇。而在义理之正。忠庸德也。只要无一事不可对人。无一念不可对君。则忠之道得矣。
潘仲谋曰。君恩最大。无论平时践土食毛。莫非皇恩。当胶庠造就。以至厯官受爵。显及祖宗。荣施三党。或待以腹心。隆以司牧。不过欲得养士报耳。身受国恩。惟知自顾身家。问心何忍。然臣道不一。为宰辅。则以格心佐治为忠。为言官。则以谏诤匡弼为忠。为刑官。则以执法平允为忠。为有司。则以爱民勤职为忠。为武臣。则以宣力靖乱为忠。当荐举。司文柄。则以为国得人为忠。事难枚举。惟务真实对君。举动一念。不为自己身家。不避豪强。不徇情面。不希冀富贵。并不求忠直声誉。或委曲济事。而非阿附。或执法不回。而非矫激。只要实有益于国计民生。且视吾君真是为尧为舜之君。不敢萌悠忽念。如是始可以报君恩。至于大节不夺。见危授命者。代不乏人。如关壮缪。张睢阳。岳武穆。文文山。于忠肃。杨椒山。其尤着也。运际坎坷。抱恨千载。固为臣子者所不忍言。亦不过了得臣子本分内事。然撑万古之纲常。存两闲之正气。又不仅食人之禄。死人之事云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