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纪 - 第 8 页/共 62 页

〔二〕 原误作“西河”,迳改之。 〔三〕 尉他即赵佗。因其秦时行南海尉事,故亦称尉佗。他为佗之隶变。尉他后虽受汉封为南粤王,却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其使天子,称王朝命如诸侯。 〔四〕 “天文”,范书作“图书” ,即河图赤伏符。 〔五〕 道术博物之士,范书作“谷子云、夏贺良等”。按汉书谷永传永曰:“陛下承八世之功业,当阳数之标季,涉三七之节纪,遭无妄之卦运,直百六之灾阨。”又哀帝纪曰:“待诏夏贺良等言赤精子之谶,汉家历运中衰,当再受命,宜改元易号。”   是夏,窦融及五郡太守遣使诣阙。上先闻五郡全,实在隗嚣、公孙述之间,常欲招引之,会得其表,甚悦。遣使拜融为凉州牧,玺书褒纳之。   秋八月,吴汉破昌虑,军士高扈斩梁王纡降。苏茂奔张步,董宪、庞萌走之朐。汉复守之。   冬十月,上幸鲁,使大司空祠孔子。   使耿弇诸将击张步。步盛兵祝阿,列营钟城。弇攻祝阿,拔之,开其角,令奔钟城,皆空壁走。将军费敢以精兵守巨里,弇令军中益治攻具,将攻巨里。 步济南王费邑闻之,将兵救巨里。弇告诸将曰:“此即所求者。野兵不击,何以城为。所以治攻具者,欲以诱致邑耳。”弇分兵守巨里,自与邑战,大破之。弇乃收 所斩级以归示巨里城中,城中恟惧,夜空城走。弇收其积聚,纵兵击诸未下者,平三十余营〔一〕。 〔一〕 范书耿弇传作“平四十余营 ”。   时张步都剧,使弟蓝将兵守西安,西安距临淄三十里〔一〕。弇引营居临淄、西安之间。西安城小而兵精,临淄名大而不实,弇令军中曰:“后五日攻西 安。 ”蓝闻之,晨夜为守备。至其夜半〔二〕,令军皆食,会明至临淄城。军吏争之!以为攻临淄而西安必救,攻西安,临淄不能救。弇曰:“然吾故攻西安〔三〕;今 自忧城守〔四〕;而吾攻临淄,一日必拔,何救之有?吾得临淄则西安孤,蓝与剧断绝,必复亡去,所谓击一而得两者也。且西安城坚兵精,攻之未可卒下,众必多 死伤。正使得其城,张蓝引兵奔临淄,如是临淄更彊。勒兵凭城,观人虚实。吾深入敌境,后无转输,旬日之间,不战而困。诸君适不见是耳。”弇遂攻临淄,拔 之。张蓝闻临淄拔,果将其众走。 〔一〕 东观记、范书耿弇传均作“ 四十里”。 〔二〕 “其”,东观记、范书均作 “期”。袁纪上文作“后五日攻西安”,故此“其”当作“期”。 〔三〕 范书耿弇传及通鉴“然”上有“不”字,东观记与袁纪同。 〔四〕 疑“今”系“令”之讹。   剧去临淄九十里,弇令军中无得掠剧下,须步至临淄乃击之。步闻弇言大笑曰:“以尤来、大彤十余万众,吾皆破之。今大兵少于彼〔一〕,又皆疲劳, 何足破乎!”弇上书曰:“臣据临淄,深堑〔高〕垒〔二〕,张步必自来攻臣。以逸待劳,以实击〔虚〕(步)〔三〕,旬日之间,步首自可获。”上然其计。步果 与三弟、故大彤帅重异将二十万众〔四〕,至临淄。弇令都尉刘歆、泰山太守陈俊勒兵城上,分阵城下。贼至北门,歆、俊兵皆交,步等乘虚并入,攻弇营。弇登台 望之,见其营扰,乃下台安之。既而将精兵击步于东〔城〕下〔五〕,大破之。飞矢中弇股,引刀截之,军中无知者。弇欲以疲步兵,明日将战,陈俊曰:“步兵 多,且可须上至。”弇曰:“上至,臣子当击牛酾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贼遗君父邪〔六〕?”遂纵兵合战,复大破之。弇度步已困,乃罢兵置左右翼。步夜果引去, 伏兵夹击,死者城中沟堑皆满,得辎重二千余两。弇纵兵追击,至钜昧水上,八十余里僵尸相属。 〔一〕 范书耿弇传“大兵”作“大耿兵”,注曰:“弇,况之长子故呼为大耿。”袁纪恐脱“耿”字。 〔二〕 堑可深,垒岂可深!范书耿弇传注引袁山松书作“深堑高垒”,故据以补。 〔三〕 据黄本改。袁山松书亦作“ 虚”。 〔四〕 重异,黄本作“董异”。然范书、通鉴均作“重异”,而东观记作“大彤帅樊重” ,未知孰是。 〔五〕 据范书耿弇传补。 〔六〕 “遗”本作“遣”,据黄本迳改之。   后数日,上至临淄劳军,百官列坐。上谓弇曰: “将军正韩信也。韩信击历下以着名〔一〕,今将军攻祝阿以发迹。此非齐西界邪?”弇曰:“历下即历城,在祝阿东五十里,皆齐西界也。”上曰:“ 将军尝为吾言,因上谷兵以击涿郡、渔阳〔二〕,进击富平、获索,因东攻张步,平齐地。以为落落难合〔三〕,今皆如将军策。有其志者,事竟成也。将军有定齐之功,功出于大司马,明如日月也。” 〔一〕 史记淮阴侯列传曰:“齐已听郦生,即留纵酒,罢备汉守御。信因袭历下军,遂至临灾。” 〔二〕 “因”本作“困”据南监本迳改之。 〔三〕 李贤曰:“落落,犹疏阔也。”   张步既破,走还剧。而苏茂适至,让步曰:“我南阳兵精,不可待茂邪?”〔一〕步曰:“负卿何言!兄弟走平寿。”上曰:“能相斩降者,封之。”步乃斩苏茂,肉袒军门降。弇勒兵入城,树十二郡旗,各以本郡诣旗下,众尚十余万,辎重七千余两。封步为安丘侯。 〔一〕 按范书张步传曰:“茂让步曰:‘以南阳兵精,延岑善战,而耿弇走之。大王奈何就攻其营?既呼茂,不能待耶?’”又茂乃陈留人,更始之讨难将军。曾降光武,复杀淮阳太守而叛,称臣于永,不得自称“我南阳兵精”。袁纪此句必多有脱误。   于是琅邪未平,徙陈俊为琅邪太守。齐地素闻俊名,始入界,盗贼大散。顷之,张步兄弟谋反,亡归琅邪,俊擒讨,尽诛之。上美其功,赐俊玺书曰: “将军元勋大着,威振青、徐,两州有警,实得征之。”俊抚贫弱,悉有义〔一〕,令行郡中,百姓歌之。数上书,自请击陇蜀,上报曰:“东州新平,大将军之功 也。负海猾夏,盗贼之处,国家以为重忧,且勉镇抚之。” 〔一〕 范书陈俊传、北堂书钞卷七引续汉书均作“表有义”,袁纪作“悉”恐误。   初起太学宫。   十二月,卢芳自称天子,入居九泉,略有数郡。   初,上问来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阳称帝,吾方务静关东,西略未知所任,计将何如?”歙因自请曰:“臣尝与隗嚣相遇关中,其人始建为汉之计。今 阶下圣德隆兴,臣愿得奉一节,开以丹青之信,〔一〕嚣必归命,则公孙自亡,势不足图也。”上然之,使歙持节喻指,往来数年矣。 〔一〕 杨树达曰:“说文丹部青下云‘丹青之信言必然’。”   于是歙复与马援使喻隗嚣,嚣与马援卧起,问京师善恶。援答曰:“前到京师,凡数十见〔一〕,每侍对,夜至天明,援事主未常见也。材德惊人,勇略 非人敌。开心见诚,好丑无所隐,图画天下事良备,量敌决胜,阔达多大略,与高帝等。经学博览,政事文辩,未睹其比也。”嚣曰:“必如卿言,胜高帝邪?”援 曰: “不如也。高帝大度,无可无不可〔二〕;今上好吏事,动循轨度,又不饮酒,所不如也。”嚣大笑曰:“若是,反不胜邪?”嚣虽内不信,不得已遣太子恂入侍, 拜为胡骑校尉,封镌□侯。援亦将家至京师,上书求将宾客屯田上林中。因宣扬国威,招来豪杰,以立尺寸之功,上许焉。 〔一〕 东观记作“十四见”,范书与袁纪同。 〔二〕 语见论语微子篇。   是冬,大司徒伏湛免,尚书令侯霸为司徒。   霸字君房,河南密人也。矜严有威容,家累千金,不事产业,笃志诗书。成哀间,仕为郎。王莽时,历职有称,为临淮太守〔一〕。莽败,霸保郡自守, 吏民安之。更始初,遣谒者征霸,百姓老弱相携啼泣,遮使者车,或当道卧。皆曰:“愿乞复留侯君期年。”民至戒乳妇勿举子,侯君当去,俱不能全耳。谒者恐霸 就征,失亡临淮,于是不敢〔授〕(受)玺书〔二〕,具以状闻。会更始败,世祖即位,征霸为尚书令。是时朝廷新立,制度草创,政令有不便于民者,霸辄奏省 之。 〔一〕 临淮太守,莽时改作“淮平大尹”,此从汉称。 〔二〕 据东观记及范书改。   霸辟太原人闵仲叔〔一〕,既至,霸劳问之〔二〕,不及政事。〔仲〕叔对曰〔三〕:“始得明公辟,且喜且惧。何者?喜于为明公所知,惧于虚薄,不 能宣益拾遗。今未越府阃〔四〕,喜惧才半。亲知政教,已见掾吏。及见明公,喜惧皆去。何则?望明公问属何以明政美俗,调阴阳,训五品〔五〕,令宇内乂安 也。以〔仲〕叔为不足问邪?不当辟也。如以为任用而不使陈之,则为失人。智者不私人以位,亦不失人,是以喜惧皆去。”因自劾去。后博士征不至,终于家。 〔一〕 李贤注引谢承书曰:“闵贡字仲叔。” 〔二〕 李贤曰:“劳其勤苦也。” 〔三〕 称字不当仅呼末字,范书作 “仲叔”,故补之。下同。 〔四〕 阃音捆,即门槛。府阃,府门也。 〔五〕 书尧典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传曰:“五品谓五帝。”疏曰:“品谓品秩,一家之内,尊卑之差,即父、母、兄、弟、子是也。教之义、慈、友、恭、孝,此事可常行,乃为五常耳。 ”   太子少傅王丹被征将至,侯霸遣子昱迎拜之,丹下车答拜。昱曰:“家公欲与公俱定恩分〔一〕,何为拜子孙邪?”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许也。” 〔二〕丹常受人言,有所荐及举者有罪,丹坐免官,终不言,客甚惭,自绝于丹。丹俄为太子太傅,使人呼客见之:“何遇丹之薄也?”〔三〕客自安如故。其子有 同门生遭亲丧,白丹欲奔之,丹挞之五十。或问其故,丹曰:“世称鲍叔、管夷吾〔四〕,次则百里奚、蹇叔〔五〕,近则王阳、贡禹〔六〕,历载弥久,如此其难 也。张、陈凶其终〔七〕,萧、朱隙其末〔八〕,故敕子孙,友道难立,非保慎不惑,焉能终乎?” 〔一〕 惠栋曰:“丹时为三公,故曰家公。”杨树达曰:“家公,犹今人称‘家君’,谓其父也。”杨说是。“家公”乃昱自称其父霸也,非谓王丹。 〔二〕 王先谦曰:“丹盖因霸为中常侍任子,又仕王莽,故轻之。” 〔三〕 范书王丹传“何遇”上有“ 谓曰”二字,袁纪当有脱字。 〔四〕 史记管晏列传曰:管夷吾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后鲍叔事公子小白,管夷吾事公子纠。小白立为桓公,纠死,夷吾囚。鲍叔进夷吾,任政于齐,桓公以霸。管夷吾曰:“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于 是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 〔五〕 史记秦本纪曰:秦穆公闻百里奚贤,以五羖皮赎之于楚,授以国政。百里奚让曰: “臣不及臣友蹇叔,蹇叔贤而世莫知。”于是穆公使人厚币迎蹇叔,以为上大夫。 〔六〕 王吉与贡禹俱昭宣时琅邪人。汉书王吉传曰:“吉与贡禹为友,世称‘王阳在位,贡公弹冠’,言其取舍同也。” 〔七〕 张,张耳;陈,陈余。史记张耳陈余传曰:战国时,张耳、陈余俱为大梁人。余年少,父事张耳,两人相与为刎颈交。秦末,张耳以陈余不肯救赵,收余兵,遂有郤。楚汉相争时,张耳随韩信击赵,破井陉,斩陈余泜水上。 〔八〕 汉书萧望之传曰:萧育少与陈咸、朱博为友,着闻当世。往者有王阳、贡禹,故长安语曰“萧朱结绶,王贡弹冠”,言其相荐达也。朱博攀援咸、育而进,虽晚出而先至将军上卿,位极亚相。育与博遂有隙,不能终,故世以交为难。   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王莽时,连征不至,避世陇西,隐居养志。家累千金,好施周急。每岁时农毕,察彊力多收者,载酒肴而劳之。其堕懒不收者, 耻不获劳,无不力田者。聚落化之,遂以殷富。闾里犯罪者,喻其父兄而致之法。丧忧者,量其资财,为之制度,丹亲任其事。行之十年,民皆敦厚。陈遵者,豪杰 之士也。遵友人丧,亲赙缣百匹,丹独送缣一匹,曰:“如丹是缣,皆出机杼也。”遵有惭色,欲与丹相结,丹未之许也。更始时,遵北使匈奴,过辞于丹,丹谓遵 曰: “俱遭乱世,唯我二人为天地所遗。今子使绝域,无以相赠,赠子以不拜〔一〕。”其高抗不屈,皆此类也。卫尉铫期、执金吾寇恂亦慕而友之,名重当世。顷之逊 位,卒于家。 〔一〕 东观记曰:“遂揖而别,遵甚悦之。”按史记汲黯传曰:“ 大将军青既益尊,然黯与亢礼,曰:‘夫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邪?’”王丹长揖不拜,正用汲黯故事,故遵悦而去。   是岁,征会稽严光〔一〕、太原周党。 〔一〕 沈钦韩曰:“吴志注会稽典录曰:‘征士余姚严遵,王莽征聘,抗节不行。’董斯张曰:光本新野人,避乱会稽。任延传云:‘ 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乱江南者,皆未还中土。会稽颇称多士,延为会稽都尉,如董子仪、严子陵皆待以师友之礼。’以此证之,子陵非会稽人明矣。”   光字子陵,少与世祖同学。世祖即位,下诏征光。光变名姓,渔钓川泽。至是复以礼求光,光不得已,舁疾诣京师〔一〕。上就见光曰:“子陵不可相助邪? ”光卧而应曰:“士固有执节者,何至相逼乎?”天子欲以为三公,光称病而退,不可得而爵也。 〔一〕 说文曰:“舁,共举也。读若余。”   党字伯况,举动必以礼。赤眉之乱,所在残破,至太原,闻党德行,不入其邑,由是名重天下。三征然后至,党着短布单衣,榖皮绡头〔一〕,见于尚 书。欲令党改冠服,党曰:“朝廷本以是故征之,安可复更邪?”遂见,自陈愿守所志,上听之。诏曰:“许由不仕有唐〔二〕,帝德不衰;夷齐不食周粟〔三〕, 王道不亏。不忍使党久逡巡于污居之朝,其赐帛四十匹,遣归田里。”博士范升奏毁党曰:“臣闻尧不须许由、巢父而天下治,周不待伯夷、叔齐而王道成。巍巍荡 荡,至今不绝。臣伏见太原周党,使者三聘,乃肯就车。陛下亲见,诣庭,党伏而不谒。偃蹇自高,逡巡求退,钓采华名,以夸主上。臣愚以为党等不达政事,未足 进用。臣愿与党并论云台之上〔四〕,考试图国之道。不如臣言,请伏虚诬之罪。”书奏,天子示公卿。诏曰:“自古尧有许由、巢父,周有伯夷、叔齐,自朕高祖 有南山四皓〔五〕,自古圣王,皆有异士,非独今也。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食朕禄,亦各有志焉。”党既退,着书上下篇,终于沔池〔六〕,百姓贤而 祠之。 〔一〕 李贤曰:“说文:‘绡,生丝也,从系肖声,音消。’案:此字当作‘幧’,音此消反,其字从巾。古诗云:‘少年见罗敷,脱巾着幧头。’郑玄注仪礼云:‘如今着幓头,自项中而前,交额上,却绕髻也。’而此乃以榖树皮为绡头也。” 〔二〕 史记伯夷列传曰:“说者曰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耻之逃隐。”正义引皇甫谧高士传曰:“许由字武仲。尧闻致天下而让焉,乃退而遁于中岳 颍水之阳,箕山之下隐。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于颍水滨。时有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 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污吾犊口。 ’牵犊上流饮之。” 〔三〕 夷齐,即伯夷、叔齐也。武王灭殷,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不食周粟,遂饿死于首阳山。事见史记本传。 〔四〕 续汉志曰:“云台,国家之所造,图书、术籍、珍玩、宝怪藏焉。” 〔五〕 四皓,即东园公、角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汉高祖求之数岁,皆匿逃不就。高祖欲废太子而立赵王如意。 吕后从张良计,卑辞厚礼,迎此四人营护太子。高祖见而大惊,废立事遂寝。事见史记留侯世家。因四人隐匿于熊耳山中又称商山故史称“商山四皓”。又陈留耆旧 传曰:“避地南山。”陶渊明诗亦曰“黄绮之南山。”则以商山在长安南,故又称其为南山矣。 〔六〕 惠栋曰:“袁纪‘终于沔池 ’,疑即渑池也。”按范书逸民传作“黾池”。   是时太原王霸、北海逢萌亦隐居养志,俱被聘。霸到尚书,拜不称臣。问其故,答曰:“天子有所不臣,诸侯有所不友。”〔一〕遂以疾归,茅屋蓬户, 不厌其乐。萌少给事亭长,慨然叹曰:“大丈夫焉能为人役哉。”遂去就师。闻王莽居摄,子宇谏莽,杀之。萌会友人曰:“三纲绝矣,祸将及人。”即解衣冠挂东 都城门,将家属客于辽东。天下定,乃还琅邪不其山中〔二〕,以德让导邻里,聚落化之。诏书征萌上道,迷不知东西,萌曰:“朝廷所以征我者,以吾聪明睿智, 有益于政耳。今方面尚不知,安能济政?”即归,后连征不起。 〔一〕 礼记儒行篇曰:“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诸侯。”王霸之言,盖本于此。 〔二〕 范书逸民传作“乃之琅邪劳山”。按御览卷四二引伏琛齐记曰:“不其城南二十里有大劳山、小劳山,在海侧。”又按续汉郡国志,东莱郡有不其侯国,旧属琅邪郡。刘昭注引三齐记曰:“郑玄教授不其山。”则劳山因其所在侯国之名而称不其山,袁纪用其别名也。     袁宏曰:夫金刚水柔,性之别也;员行方止,器之异也。故善御性者,不违金水之质;善为器者,不易方员之用。物诚有之,人亦宜然。故肆然独 往,不可袭以章服者,山林之性也;鞠躬履方,可屈而为用者,庙堂之材也。是以先王顺而通之,使各得其性,故有内外隐显之道焉。末世凌迟治乱多端,隐者之 作,其流众矣。或利竞滋兴,静以镇世;或时难迍邅〔一〕,处以全身;或性不和物,退以图安;或情不能嘿,卷以避祸。凡此之徒,有为而然,非真性也。而有道 之君,皆礼而崇之,所以抑进取而止躁竞也。呜呼!世俗之宾,方抵掌而击之,以为讥笑,岂不哀哉! 〔一〕 易屯曰:“屯如邅如。”疏曰:“屯是屯难,邅是邅回。”迍邅一词,谓时运艰难,畏难而徘徊也。   自王莽末,天下旱蝗,稼谷不成。至建武之初,一石粟直黄金一斤〔一〕,而人相食。二年秋,野谷旅生〔二〕,野蚕成茧,民收其实,以为衣粮。是岁,野谷生渐少,南亩益垦矣。 〔一〕 范书作“黄金一斤,易粟一斛”。东观记与袁纪同。 〔二〕 晋灼曰:“野生曰旅。” 六年(庚寅、三〇)   春正月丙辰,改舂陵为章陵,复比丰、沛。   刘隆等破舒城,斩李宪。   二月,吴汉拔朐城,董宪、庞萌逃出,汉执其妻子。宪流涕谢吏士曰:“妻子皆已得矣。久苦诸公。” 将十余骑欲从间道诣上降,追兵至,皆斩之。于是天下粗定,唯陇蜀未平。   上乃休诸将于洛阳,分军士于河内,数置酒,会诸将,辄加赏赐。每幸郡国,见父老掾吏,问数十年事,吏民皆惊喜令自以见识,各尽力命焉。初,军旅间贼檄日以百数,上犹以余暇讲诵经书,自河图洛书,谶记之文,无不毕览。   王元说隗嚣曰:“天下成败未可知,天水完富,士马最彊。宜北取西河,东收关中,按秦旧迹,表里河山。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世之 一时也。既不能为此,且畜养士马,据隘自守,旷日持久,以待四方之变,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要之,鱼不可以脱于泉〔一〕,一失权柄,神龙还与螾同 〔二〕。前更始都长安,四方向应,以为真定也。一朝坏败,大王几无所据。今南有公孙,北有文伯,江湖海滨,王公十数,而欲信儒生之语〔三〕,弃千乘之基, 羁旅危国,以求安全,是由覆车之轨,计之不可者也。”嚣心然之。 〔一〕 见老子三十六章。“泉”作 “渊”,袁纪作“泉”乃唐人避讳所改。 〔二〕 语出慎子。螾,蚯蚓也。 〔三〕 按儒生指班彪、郑兴。班彪作王命论以讽嚣;郑兴谏嚣止称王,又阻嚣广置职位以自尊高。详见后文。   是时公孙述遣兵出江关,败南郡〔一〕。上因欲从天水伐蜀,从褒、斜,江关路远而多阻,莫若从西州,因便以举,则兵彊财富。嚣虽遣子入侍,而心怀 两端,常思王元之言,欲据一方,不欲早定。乃复上书,盛言:“蜀道危险,栈阁败绝〔二〕,丈尺之地,侧不得通。述性严酷,上下相患,须其罪恶孰着,大呼向 应之势也。” 〔一〕 范书公孙述传曰:“六年,述遣戎与将军任满出江关,下临沮、夷陵间,招其故众,因欲取荆州诸郡,竟不能克。”戎者,田戎也。南郡即属荆州。据此则袁纪“败”下恐脱“于”字。 〔二〕 李贤曰:“栈阁者,山路悬险,栈木为阁道。”   来歙素刚,闻嚣有异议,遂发愤责嚣曰:“国家以君为知臧否,晓兴废,故为手书,以畅圣意。既遣伯春〔一〕,复用邪惑之言,族灭之计,叛主负子, 背忠信,伤仁义。吉凶之决,在于今日。”欲前刺嚣,而左右兵多,嚣欲害歙,歙持节就车。嚣逾怒,欲杀歙,王遵谏曰:“愚闻为国者慎名与器,为家者畏怨重 祸。各器俱慎则下伏其令,怨祸不轻即家受其福〔二〕。今将军遣子质汉,而外怀他心,名器逆矣。既违其命,又杀其使,轻怨祸矣。古者列国兵交,不绝其使,所 以重兵贵和而不任战也。春秋传曰:交兵,使通可也〔三〕。何况持王命质而犯之哉?上不合于正义,内不周于长利,苟行盗贼之短策,又何是非之能识!加以伯春 委身,已在阙庭,而屠汉使,此践机试剑,授刃于颈也。君叔虽单居〔四〕,陛下之外兄也〔五〕。屠之未损于汉,而随以族败。昔宋执楚使,遂有易子之祸 〔六〕。小国犹不可辱,况万乘之主乎?”歙知党多在西州,救助非一,遂得免。王遵亦豪杰士也,既而降汉,封上雒侯。 〔一〕 伯春,隗嚣长子恂之字,时在洛阳为人质。 〔二〕 “怨祸不轻”,范书来歙传作“轻用怨祸”。不轻,重视之意。怨祸不轻即谨慎对待,不加重怨祸,故能家受其福。联系下文,袁纪是。 〔三〕 成公九年左传曰:“兵交,使在其间可也。” 〔四〕 范书来歙传作“单车远使” 。 〔五〕 李贤曰:“光武之姑子,故曰外兄也。” 〔六〕 宣公十四年左传曰:楚子使申舟聘于齐,曰“无假道于宋”。及宋,华元曰:“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杀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 亡也。亡一也。”乃杀申舟。又宣公十五年左传曰:楚师欲久围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楚帅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 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   初,嚣问班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天下分裂,数世然后始定。意者纵横之事复起于今日乎?将承运迭兴,在一人也?愿先生论之。”对曰“周之 兴废,与汉不同。周立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彊大,故其末流有纵横之事,其势然也。汉家乘秦之制,郡县治民,臣无百年之柄。至成帝,假借外家, 哀平短祚,国嗣三绝〔一〕。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故王氏之贵,倾擅朝廷,能窃号位,而不根于民,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思汉。十余年间,天下中外骚 扰〔二〕,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而同辞。方今雄杰跨州城者,皆无七国世业之资。诗云:‘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视四方,求民之瘼。’〔三〕 今民讴吟思汉,向仰刘氏,已可知矣。”嚣曰:“先生言周、汉之势可也;至于但见愚民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谓汉家复兴,疏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得之 〔四〕,时民复知汉乎?” 〔一〕 李贤曰:“哀帝在位六年,平帝在位五年,故曰短祚。成、哀、平俱无子,是三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