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经世文编 - 第 78 页/共 219 页

好名论  阙名 人君不可有独好其名之心。不可使天下无好名之心。好其实故不得独好其名。因名以责实。故不得不使天下好名。今夫天下善恶二端而已矣。治天下。使天下迁善远恶而已矣。有善无恶者。人之性。名为善而喜。名为恶而恶者。人之情。今使天下浑浑焉不知名之可好。则善不足以为喜。恶不足以为恶。喜与恶不加于其情。则其为恶也。与为善无以别。而亦渐失其性。故夫名者先王动天下之微权也。先王因民之所好而采章服物以荣之。爵禄庆赏以劝之。表宅锡闾以奖异之。若曰使人迁善而恶自远。是以不纯任刑罚而任礼教。名与礼相近而远于刑。故名者所以助礼之行。而操于刑之先者也。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使天下之民。日循循焉归于吾礼教之中。则刑罚可以措而不用。而天下固已大治。故曰名者先王动天下之微权也。然其始特不可有自好其名之心。自好其名则直以为名焉已耳。自好其名而或靳天下之名。此其意已近于刑而远于礼。欲天下之治不可得也。故王道以无欲为本。   乡愿论  阙名 乡愿最恶者狂獧。有问于乡愿者曰。是人也可杀与。曰可。可举而用之与。曰可。问于狂獧。狂獧不然。可可否否。无所隐避。于是乡愿好其与己同。恶其与己异。故曰乡愿最恶者狂獧也。夫人至于可杀。恨之至也。至于可举而用之。爱之至也。使其不顾人之可杀与否。因其恨而杀之。则所杀者或为君子。不顾其人之可举用与否。因其好而举而用之。则所举用者或为小人。乡愿之心。阴私险巧。惟知趋利避害。不察事之可否。理之是非。阉然自媚于世。佯为无所甚好。无所甚恶。而阴以行其所好所恶之心。故天下之好恶。莫有甚于乡愿者也。孔子以为德之贼。不信然与。夫使天下无狂獧。则是君子可杀。而小人可举用也。幸而有一狂者獧者。乃不幸而为乡愿之所恶。则是乡愿之祸。不至尽杀天下之君子不尽举用天下之小人不止。始于一人之好恶。而流毒于天下国家。自古以还。天下之事坏于小人者十二三。坏于乡愿者十常八九。乡愿者小人之渠魁也。而其祸自恶狂獧始。有天下国家者。当亟黜乡愿。乡愿黜则狂獧兴矣。狂獧兴则天下之为君子小人者。各得其理矣。易曰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书曰惇德允元。而难壬人。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此之谓也。然则何以辨之。书不云乎。有言逆于女心。必求诸道。有言孙于女志。必求诸非道。求诸道者。所以辨狂獧也。求诸非道者。所以辨乡愿也。昔楚文王有疾。告大夫曰。筦饶犯我以义。违我以礼。与处不安。不见不思。然吾有得焉。必以吾时爵之。申侯伯吾所欲者劝我为之。吾所乐者先我行之。与处则安。不见则思。然吾有丧焉。必以吾时遣之。观楚文王之御二臣者。是又辨乡愿狂獧之大端也。辨之。则乡愿之好恶。岂至毒天下哉。   除奸异之文集  管同 君子与小人。不可以并处。君子与小人并处。非君子去小人。则小人必害君子。然自吾观之。自古及今。小人害君子。如善射者然。发十而中者八九。君子欲去小人。发矢者十。幸而中者一二而已。甚矣小人之难除。而君子之易见伤也。虽然。此何故也。君子持正。不能如小人之善悦其君。孤立无朋。不能如其多羽翼。临事则听命。无金帛货财。赂要人而求辅助。直于言而刚于色。不能诡伪欺诈。宛转以求必胜。是数者皆不及小人。而小人兼之。此胜负之所以不战而分已。而吾以为犹不止此。天下之事有道焉。有机焉。非道也无以得事之正。非机也无以济事之成。自古君子于小人。平时则疾怒之状。见于颜色。若不可与朝夕处。一旦欲攻击。则谋之他人。考其事实。迟濡隐忍。不能遽发。至于起而攻之。又必昌言于朝。细数其罪。若结讼而上待听断者然。吁。吾谋未成。而彼也预防而为之地者。亦已久矣。若夫小人则不然。彼平日自知不为君子喜。朝夕思虑经营。待君子之攻吾而为之备。一旦决发。则骤如雷霆。疾如风雨。巧乎若逢羿弯弓。射跛挛之童稚。呜呼。窦武屠于曹节。王涯戮于仇士良。元佑诸贤窜于惇京。天启诸贤戮于崔魏。吾读史至此。未尝不废书而流涕也。彼君子者何其失机。而小人者何其机之捷也。天下之人。死于病者十仅三四。而死于医者十尝七八。痈疽大病也。而未尝遽死也。无扁鹊之技。而决而溃之。则其人乃立死。世之小人。其始意止于患得失。彼既知不为君子所容。则日夜谋为自保之计。而倒行逆施。无所不至。窦武王涯之难。身虽死。国犹延。若夫何进之诛宦官。则身死君奔。而国祚几亡于是日矣。且夫遇小人者。不攻则已。茍欲攻之。则势当必胜。胜之如何。曰深警捷速。如小人之所以害君子者。而其术得已。夫深警捷速在小人害君子则为奸为邪。而君子用以去小人则为忠为正。吾请证之。昔宋丁谓陷寇准。排李迪。天下哗然不安。莫能去也。及真宗崩。谓为山陵使。王曾乃入白太后。谓谓包藏祸心。故擅移皇堂于绝地。太后大怒。而谓几立诛。明御史攻严世蕃也。疏入沈炼杨继盛事。徐阶曰。若如是。严公子骑段出都门矣。手削其。独用通海寇。及南昌地有王气。购为嵩茔等事。疏一上而世蕃弃市。夫谓固奸邪。曾所言岂事实哉。然而必如是者。不出此则谓不可去。其用意正与徐阶同。所谓机也。而儒者或曰。事不当求必成。曾所为不足法。呜呼。去小人者为身耶。为家耶。为一己之名节耶。为君父之忧国家之患耶。今夫擒虎豹者毒弓矢。设械。以求必获。而人不以为非者。除害故也。进猎者而告之曰。是非仁术。汝其袒裼搏之。猎者死而虎豹之害日深矣。   论用人  陆世仪 人才极难得也。善用人者必审定其才之所宜。授之以职。而终身任之。务使竭尽其材。以唐虞之际。而致治止于五人。此人才之难得也。以五臣之圣而各专一事。此才之各有所宜也。且各专一事而至于终身不易。此任之而竭尽其才也。今治不及唐虞。而三岁试士。多至四百。则人才何其多。圣不及五臣。而吏户兵刑无所不堪。则才何其大。历官如传舍。旦至暮去。而动辄奏绩。又何其才之易竭也。噫。 近行荐举。最是良法。然有三弊。一曰行之太拘。荐举之法。所以通科目之穷。破资格之弊也。今必曰某官得荐。某官不得荐。某官荐得任某职。某官荐不得任某职。是仍重科目。仍拘资格也。一曰任之无法。善恶有类。邪正有党。君子所荐。大抵多君子。小人所荐。大扺多小人。今不立法详试而任之。且宜兵而工。宜礼而刑。用违其才者。又不可胜计也。即有真才。亦乌能用乎。一曰绳之太急。连坐之法。所以待小人。非所以待君子。故同是人也。或始终变节。或穷达易操。当其举之。未可谓非也。举之而受举者变节易操。则非举之者之罪也。而乌得一概论也。且仕途倾险。诡谲百出。或丛忌举主。而阴中伤所举之人。或倾排所举之人。而并累及乎举主。种种株连。为害不可胜道。则虽有贤士在下。举主亦安能不顾身家。不惜禄位。奋然以举之乎。无怪乎勉强塞责。而以柔滑善媚之徒。虚应故事也。 观筛米得取人之法焉。虽节阔目。不无遗珠之叹。然往往拔十得五。又观匠人得教人与器使之道焉。材之大小枉直不一。而规矩绳墨之法无不一。故能使之咸就条理。至于奇瑰之材。不可拘以绳墨者。则又随材而器使之。故天下无不可用之才。而亦无不可成之事。今之时教法废矣。而器使之道。则又弃而不讲。使细者为梁。短者为柱。大者为椽。长者为节。乃谓天下无材。谓天下之事必不可成。岂不冤哉。然则如之何。曰宽收而严试。久任而超迁。用人之要。无以外此矣。 旧制。举进士。必分试九卿衙门观政。每衙门约三十余人。堂长司僚。与之朝夕而试之事。会其实以上于天官。天官籍注以定铨选。随材授职。职必久任。故洪永时得人为盛。今之观政。则不过随班作揖而已。名存实亡。可慨也夫。 用人之法。古今不同。三代以上开诚布公。主于用君子。虽或间容小人。然君子易于展布。三代以后。禁制束缚。主于防小人。小人终不能防。而君子之进退掣肘。为已极矣。问设有小人如何。曰。小人惟有不用法。更无防法。中庸曰。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则知古人治天下全在怀诸侯。今人治天下全在择守令。 人非圣人。不能无过。故君有过臣谏之。父有过子谏之。代不乏人。独为长吏令一邑。未闻辟一言路。令下得言其过失。近为民父母。而骄亢反过于至尊。无拒谏之名。而有弭谤之实。诚所不解也。今后吾党得第为县令时。必尊礼有道。祈闻得失。月朔必置一柜。令士民投于柜中。言我一月中过差。庶无冒昧妄行之弊。   潜邱札记论治  阎若璩 蔡襄曰。天子之尊。下视民人。远绝不比。然出政化。行德泽。使之速致而均被者。盖其所关行有以始而终之者也。恶乎始。宰相以始之。恶乎终。县令以终之。宰相近天子。而令近于民。其势固殊。然其相与贯连以为本末。是必动而相济者也。 后蒙古取襄邓。入汉济江。长驱南下。多用郝经策。得宋之奏议。周知其形胜要害。与其守御之策。用其所保反而攻之。我无借箸聚米之劳。而彼之地图兵略。皆转而授于吾矣。此亦后事之师。不可以不戒也。 大清律田宅条例。屯田人等。将屯田典卖与人。军丁人等。发边卫充军。民发边外为民。夫典卖尚不可。况挖废之乎。此又律例所未载之大罪也。韦孟既归。犹梦而争王室之事。虞世南既死。帝犹梦其进我谠言。真谏苑之异闻。忠臣之盛节也。 史称吕正献平生以人物为己任。凡当世名贤。无不汲引。予所尤异者。濂洛关陕诸贤。皆为所荐。周茂叔传。熙宁初知郴州。用赵抃及吕公着荐为广东转运判官。程伯传。用吕公着荐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程正叔之荐。则与司马光共疏其行义。诏为西京国子监教授。寻擢崇政殿说书郎。张子厚传。公着言其有古学。神宗召见。授崇文院校书。子厚弟戬亦荐焉。邵尧夫虽未为所荐。公着居洛中。雅敬尧夫。恒相从游。为市园宅。夫道学诸公之在当世。贵近大臣。能不出力排击诋侮者已难。又从而荐诸朝廷。使一一获其用焉。呜呼。若正献者。不独得以人事君之义。其增光吾道为何如哉。 立储与用人。同一关纽。宋王成器曰。国家安则先嫡长。国家危则先有功。犹丁度对宋仁宗曰。承平无事则守资格。缓急有大事大疑则先材能之论是也。然二者俱以人用法。不以法胜人。即在承平之世。要当以治人为急耳。岂真先嫡长而不问贤愚。据资格而不核功罪乎。 欧阳公议濮礼。为台谏所共非。独蒋之奇傅会之。而后之劾欧公者即之奇也。张柱议大礼。为举朝所不容。独杨文襄极称之。而后之倾文襄者即张桂也。故曰小人都不可与作缘。 宋元佑中。朝士以类相从。有洛党蜀党朔党之分。又有不立党者。又有戆直无党者。至章蔡用而诸贤尽锢为奸党。是君子始异而终未尝不同也。万历中与东林相角者。有昆党宣党。又有齐党楚党浙党。三方鼎峙之名。至魏阉出而诸党尽化为逆案。是小人始异而终未尝不同也。然君子始异而终同。同归于祸。小人始异而终同。同归于利。则其是非固不待辨而知矣。 徐文贞当国。毕公在言路。举朝严毕公。甚于文贞。议且出毕公于外。文贞曰。诸公畏之耶。皆踧踖曰。岂谓畏之。黄门切直。虑其府祸耳。文贞曰不然。吾亦畏之。顾念人孰无私。私必害公。有若人在。不敢自纵。可寡过也。闻者叹服。 韩魏公判大名。上疏极论青苗法。已而文潞公亦以为言。帝曰吾遣二中使亲问民间。皆云便甚。潞公曰。韩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至哉斯言。真可以为人主之龟鉴矣。予因思当仁宗之时。文潞公则能斩史志聪。当英宗之时。韩魏公则能窜任守忠。而天子不以为专。宰相亦不自以为嫌。何一再传之后。二公之人犹故也。宰相之权犹故也。而其言则不能与宦者争胜负。此无他。人主之敬大臣与不敬大臣而已矣。敬大臣则诚。诚则明。明则左右不得关其说。不敬大臣则疑。疑则闇。闇则左右得以窃其柄。故神宗之弊。不在于过信大臣。而在不信大臣。然则神宗之于安石。亦为不信乎。曰以宦者而信安石。吾犹以为不信安石也。 新安程元初曰。昔诸葛武侯以一隅抗衡魏吴。曾筑读书台。藉多士之力。考华阳国志。木牛流马。亦一士人所献。武侯采而用之。李德裕曰。帝王之雄辩。不足以服奸臣之心。唯能塞诤臣之口。德裕又曰。桓灵之主。与小人气合。如水之走下。火之就燥。皆自然而亲结不可解也。   论官制  陆世仪 设官分职。所以为民极也。故官制清则民志定。周制。在天下惟公侯伯子男。在一国惟卿大夫士而已。自秦罢侯置守。分爵二十级。而汉唐宋因之。愈棼愈乱。其制有爵有职官有加官。又有散阶勋爵。或一官而兼数衔。或一事而设数官。或古贵而今卑。或古卑而今贵。名目混淆。等第杂乱。欲居官者顾名思义。难矣。于以治民。不亦谬哉。故愚谓治天下断自清官制始。三代以官为治事之司。故其制简而清。后世以官为赏人之物。故其制繁而乱。 周制。地官司徒主教养万民。今之户部。但主户口田赋贡役经费。非古制也。古者王畿千里。千里之外。以封诸侯。而千里之内。又分采地。九赋之敛。其入无多。故可专意教养。今则海内之田赋皆属户部。势不得不以教之一字。听之学校。而全部专心会计矣。明初止分四司。而其后又分十三司。十三司各分四科。诚以庶务之浩繁也。然古者有教有养。而后世但闻取民。世代升降。感慨系之矣。 夏殷周皆有九卿。即少师少傅少保及六官。外此无卿。今制六部都通大。谓之大九卿。而鸿胪太常光禄寺。又谓之小九卿。以今观之。殊可并省。如鸿胪太常光禄国子监。可并入礼部。太仆苑马。可并入兵部。翰林尚宝钦天。可并入吏部。此势之至便。而制之至善者也。昔宋初虽有九卿之名。皆以为命官之品秩而无执事。元丰正名。始有执掌。中兴初并省冗职。卫尉太仆并兵部。太府司农并户部。光禄鸿胪并礼部。亦恶其头绪之纷也。立官制而能使头绪井然。则治天下之道。思过半矣。 昔人谓周礼无谏官。凡官皆可谏者。其言似是而实非也。地官之属师氏诏王善。保氏谏王恶。则保氏便是谏官。故后世之设谏官。非周礼意也。其必复师氏保氏之旧。而在于王所乎。 翰林院始于唐。唐制。乘舆所在。必有文词经学之士。下至医卜伎术之流。皆直于别院。以备燕见。而文书诏令。则掌于中书舍人。未之及也。干封以后。始召文士元万顷等草文辞。谓之北门学士。元宗初置翰林待诏。以张九龄张说等为之。掌四方表疏批荅。又改翰林供奉为学士。别置学士院。专掌内命。凡拜免将相号令征伐皆用白麻。其后选用益重。礼遇益亲。至号为内相。又为天子私人。而翰林院始大重。然所谓学士。皆以亲远近为贵贱。未尝有一定之品秩也。宋始有定制。职始贵显。至于明制。则直以为储相之地。土子登高第者竟入翰林。不数年可坐致馆阁。夫宰相天下安危之所寄也。人主择相。当务取洞悉国体民情者。岂可徒取文章华国乎。窃谓翰林既为储相地。当即以相业期之。入院之后宜讲贯历朝经制。务为明体适用之学。则得之矣。   春秋论  孙宝侗 国有与立。亲与贤二者而已。亲不亲则本危。贤不用则政乱。此天道人情之极。而不可偏废者也。是故一于用亲者。其国可久而势必流于弱。一于用贤者。其势必强而国不免于先亡。观于春秋之诸国可知矣。用亲者鲁卫郑宋是也。鲁之大夫。无非公族。即有一孔子而不能用也。卫事不详。大扺视鲁。郑之七穆。与国终始。宋之六卿。无异姓矣。之四国者。皆孱国也。而郑亡于春秋之后。犹垂百年。而宋次之。而鲁又次之。唯卫为最久。然则用亲之效可知矣。其政也必尚恩。而其敝也则以姑息。情之所洽而相睦。衅之所激而相忍。其君臣上下大扺联络顾望。才足自全。不能就功。亦不敢始祸。如人之羸而寿考者。唯从容以尽其天年而已。用贤者齐晋是也。齐之同姓。前有国崔。后有栾高。而桓公之所以首霸者。则管氏之力也。又自树一陈氏而卒夺之齐。晋自献公尽杀公子。所用皆异姓也。韩栾疏属。仅同行路。文悼继霸。天下莫强。即三卿亦文所自树也。而卒夺之晋。然则用贤之效又可知矣。其政也必尚功。而其敝也则以诈力。欲专其威。则去亲之偪而不疑。欲广其地。则灭人之国而不惭。其君臣上下唯务胜人。相倾以力。相尚以谋。而其祸适反中之。如人之元气脱而暴亡者。虽良医之所忧。而膂力方刚。势常足以自豪也。然则两除其敝。而独收其利者。其惟楚之为国也乎。夫楚者圣人之所绝。春秋之所摈也。而何以许之。明天讨者则不可不正其无王之诛。而衡国是者则又不可不权其用人之法也。夫子元子玉子囊子庚子冯子木子西以及春秋以后之屈原皆亲也。亲可用则用之。观丁父彭仲爽谷于菟孙叔敖伯州犁然丹沈诸梁以及春秋以后之吴起皆贤也。贤可用则用之。贤以代亲。则同姓不偪。亲以参贤。则异姓有所顾忌。于是亲疏相维。恩义相济。无畸重之势。无偏蔽之情。谋易以尽。政易以举。而国势以长振矣。是楚之所以负罪逋诛。而竟能崛强荆蛮。拥天下之半而延九百之祀者。岂非此道之得也哉。然则立国者亦唯亲贤并用而可矣。  顾栋高春秋大事表。亦有论楚用亲贤一条。谓其执兵柄者皆同姓。而一有罪则诛之无赦。故有其益而无其弊云云。当与此论参观之。   读后汉书书后  程晋芳 三代以降。士气之盛。无过于东京。论者谓明章尚道崇儒所积而致。愚则谓儒林一派。开自西京。其所由来者渐矣。自武帝立五经学。登用儒士。由秦以来。风气为之一变。特不能择取真儒。舍仲舒之醇雅。用平津之矫伪。致饰儒术饰浅行以干大用者接踵而起。匡张孔马辈。历事元成。遂拱手而授人以家国。然而草野之间。讲习传授自若也。莽之篡也。拒聘不仕以死者。史不绝书。光武明章。远承末绪。又从而重之。拜老临雍。宪言馈食。所谓设诚而致行之者。儒术盛而士气奋矣。假令取鉴前车。谓文儒适足以误国。讲搏击钩摘之法。崇黄老申韩之术。东京之士习果有以优于西京乎。噫。由汉武以迄桓灵。三百余年。积之如此其厚。而上无精明浚哲之君。柄臣椓人。迤逦用事。清议在下。党祸遂兴。举端人正士一举而空之。良可惜也。夫国家须才至急。方其求之之始。下之应也且或真少而伪多。苟无术以择之。必且舍麦菽而取糠稗。及其积之既久。真行着而风俗成。虽复抑之屈之。务使革而从我。而有所不得。贤者果无益于人国也哉。余论古每以东京士习之醇。为西汉之所酿而成。有明士气之盛。为两宋程朱之学所蕴而发。后有识者当不谓斯言河汉也。   论两汉权要之职十七史商榷  王鸣盛 仲长统昌言曰。光武忿强臣窃命。矫枉过直。虽置三公。事归台阁。自是以来。三公备员而已。所云台阁。谓尚书也。尚书令尚书仆射与尚书。皆宦者与士人迭为之。权归于此。有事可直达上前。故三公无权。有事反藉尚书以达。公卿之权分于近幸。上下否隔。祸有不可胜言者。然尚书固为权要。而汉又别有中书。为尚书者。士人多。宦者少。中书则皆宦者也。以尚书与三公对言。三公权不及尚书。以尚书与中书对言。尚书又不及中书矣。前汉萧望之。以前将军领尚书事。而宏恭石显则中书令仆射也。望之卒为恭显所杀矣。尚书中书皆管机密。出纳王命。其职皆要而官则微。百官公卿表篇首九卿。于郎中令之属官仆射下。唯有尚书。少府之属官。虽有中书谒者。而表中无尚书中书官也。望之官之尊在前将军。而其要则在尚书。故恭显使张朋告其罪。必候其假归洗沐方上之。要之士人必不如宦者之亲密。故尚书尤不及中书。万斯同补东汉将相大臣年表。有尚书令。尚无中书。此官侍直宫禁。不在朝廷大臣之列。其后魏文帝黄初中。改秘书为中书。以刘放为监。孙资为令。各加给事中。遂掌机密。见三国志放传。中书令之为宰相。始于此矣。王肃传注明帝太和中秘书丞薛夏。以公事移兰台。兰台自以台也。秘书署耳。谓夏为不得仪。当坐。夏报曰。兰台为外台。秘书为内阁。台阁一也。何不相移之有。然则台阁之名。本在尚书也。而又属之中书矣。官不论贵贱。惟视其职之闲要。而闲要惟视时主之意向。其制无时不改。是以书之史籍。纷若乱丝。使人眩目。因论台阁连及之。   唐制内外官轻重先后不同考  赵翼 有唐一代。内外官轻重先后不同。有迥相悬绝者。太宗时马周疏云。朝廷独重内官。而轻刺史县令。刺史多是武夫。或京官不称职者。边远之任。用人更轻。是贞观时已有重内轻外之弊。武后时李峤唐休璟奏言朝廷重内官。轻外职。每除授牧伯。皆再三披诉。所遣外任者多是贬累之人。今请选贤者分典大州。王嗣立亦言县令刺史。不加拣择。京官坐负及声称下者。乃典州。吏部年老不善刀笔者。乃拟县。卢怀慎亦言比见官犯赃者。任以江淮岭碛。粗示惩贬。其人内怀自弃。殉货掊克。益无悛心。以罪吏牧遐方。是谓惠奸而遗远。远州陬邑。何负圣化。而独受其恶政乎。明皇时。张九龄奏言。今刺史。京辅雄望之郡。犹少加选。浙江淮陇蜀三河大府之外。由京官出者。或身有累。或政无状。用牧守为斥逐之地。或其先附会高位。及势衰谓之不称京职。出以为州。武夫流外。积资而得。不计其才。刺史尚尔。何论县令。古者刺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今朝廷士入而不出。京师衣冠所聚。声名所出。从容附会。不勤而成。是大利在内而不在外也。智能之士。安肯出为刺史县令哉。是时源干曜以大臣子多任京职。俊乂率任外官。非平施之道。请以己子三人任京职者。出二子于外。以示近始。诏褒之。倪若水传亦云。时天下承平。朝廷尊荣。人皆重内任。虽自冗官擢方面。皆自谓下迁。班景倩自扬州采访使。入为大理少卿。若水饯之于郊。顾左右曰。班公是行。若登仙。吾恨不得为驺仆。可见唐初以至开元天宝内重外轻之风也。及肃代以后。京师凋敝。俸料寡薄。则有大反是者。通鉴。元载当国。以仕进者多乐京师。恶其偪己。乃制俸厚外官而薄京官。京官不能自给。常从外官乞贷。杨绾常衮虽奏加京官俸。岁约十五六万缗。然风会所积。利常在外。京官之贫如故。唐书嗣曹王传云。为秘书少监。上元中。京师饥。斗米值数千。乞外官不允。乃故抵微法。贬温州长史。李泌传亦云。是时州刺史月俸千缗。方镇所取无艺。而京官禄薄。自方镇入为八座。至谓罢权。薛邕由左丞贬歙州刺史。家人恨降谪之晚。崔佑甫任吏部员外郎。至求为洪州别驾。其节度使府宾佐有所忤者。荐为郎官。当迁台阁者。皆不赴。取罪去。李泌以为外太重。内太轻。请随官闲剧。普增其俸。为窦参沮而止。此距开元天宝时不及三四十年。而外重内轻相反一至于此。亦可以观世变也。   大臣荐举  赵翼 吏治条内所载况锺翟溥等出守。皆由大臣荐。然洪宣正统间。大臣所荐不特外吏也。如顾佐以杨士奇杨荣荐。由通政司擢都御史。陈勉以士奇荐。由副使擢副都御史。高谷以士奇荐。由侍讲进工部侍郎。入内阁。曹鼐亦以杨荣杨士奇荐。由侍讲入内阁。王来以士奇荐。由巡按擢左参政。彭勖以士奇荐。由教职擢御史。督学南畿。孙鼎以杨溥荐。亦由教职擢御史。督学南畿。金纯以蹇义荐。由庶僚擢刑部侍郎。陈寿以夏原吉荐。由参政擢工部侍郎。郭敦以胡荐。由副使擢礼部侍郎。刘球以胡荐。由主事改翰林侍讲。周宣以王直荐。由郎中擢刑部侍郎。杨信民以王直荐。由刑科擢左参议。后又以于谦荐。巡抚广东。罗绮以于谦金濂荐。由谪戍复大理右寺丞。罗通以于谦陈循荐。由河泊所官擢兵部员外郎。李贤谪官参政。以王翱奏贤可大用。遂为吏部侍郎。复尚书入内阁如故。崔恭以李贤王翱荐。由巡抚进吏部侍郎。李绍亦以贤翱荐。由学士擢礼部侍郎。王越以李贤荐。由按察使擢巡抚大同。罗璟方谪官。以王恕荐。擢福建提学。秦纮以王恕荐。由布政使擢副都御史。总督漕运。余子俊以林聪荐。由知府擢陕西参政。韩雍被劾。方待吏议。会广西猺肆乱。王竑曰。雍才气无双。平贼非雍不可。乃擢都御史。督兵两广。以上见各本传史又称李贤为相。所荐引年富轩輗耿九畴王竑李秉程信姚夔崔恭李绍等皆为名臣。洪宣以来大臣荐士之风如此。其时荐贤者皆采人望核才品而后上闻。苏州一郡。逋粮八百万石。孝宗思得才力重臣往厘之。杨荣荐周忱。遂以工部侍郎。巡抚江南。果兴利除弊。为名臣。杨士奇初不识陈继。夏原吉治水苏松。得其文。归示士奇。士奇才之。即荐为博士。改翰林。而于谦之为河南山西巡抚也。三杨在政府。皆重谦。所奏请无不允。谦每议事至京。空橐以入。诸权贵不能无望。及三杨卒。谦遂左迁大理少卿。可见三杨等之荐人皆出于至公。非如后世市恩植党之为也。其时人主亦倾心信用。如永乐中择耆儒侍皇太孙。杨士奇蹇义荐仪智。太子嫌其老。士奇谓智明理守正。帝闻即用之。虞谦降谪。杨士奇力白其诬。言谦历事三朝。得大臣体。宣宗即令复职。宣宗尝论朝士贪纵。士奇曰。无踰刘观。帝问谁可代者。士奇以顾佐对。即以为左都御史。年富为人所中伤。英宗知其先由杨溥荐。遂不听。君臣之相信如此。宜乎正人端士布列中外。成当日大法小廉之治也。盖一人之耳目有限。若虑大臣荐引。易开党援门户之渐。而必以己所识拔者用之。恐十不得一二。但能择老成耆硕十数人置之丞弼之任。使各举所知。则合众贤之耳目为一人之耳目。自可各当其用。所谓明目达聪也。   司马司士  储大文 王制。辨论官材。独专于司马。虽司徒造士亦属之。盖邦国大事。在祀与戎。而戎事尤安危治乱之所系。故司马之于官材。虽无不辨论。而实以戎兵为首务也。周礼司士掌臣之版。以治其政令。岁登下其损益之数。辨其年岁。与其贵贱。周知邦国都家县鄙之数。卿大夫士庶子之数。以德诏爵。以功诏禄。以能诏事。以久奠食。郑氏注。亦引王制证之。王制传谓夏殷制。而周礼司士。实属于夏官司马。贾氏疏。亦谓与大司马进贤兴功同。然则司马之辨论官材。不必尽如夏殷。而其重戎事。实同司士。凡邦国三岁则稽士任而进退其爵禄。六服胥同之。此所以能佐大司马建邦国之九法以佐王平邦国。而又以九伐之法正邦国也。近世名臣惟高新郑掌铨时。请选择进士知兵者。繇兵部四司晋至兵备道巡抚总督。以暨兵部在京二侍郎。胥豫储而递升之。无与他官互迁补。为有合于司马辨论官材。论定后官司士以功诏禄以能诏事之旨。江陵仍之。弥收厥效。此实司枢筦暨平章军国者之所宜重加意也。   侍中之职  储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