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 第 14 页/共 103 页

六年四月,广南西路转运使冯琏言交州民四百余户来投钦州。至海岸,即准诏慰谕,遣还本道。   九月戊戌,广南西路转运言:黎桓迎受官告使黄成雅附奏:『自今朝廷加恩,愿遣使至本道贵接王人[10],以光海裔。』上以桓旁缘赋敛,民受其祸,未许也。   景德元年六月,交州黎桓遣其子摄驩州刺史明提来贡,恳求加恩,使至本道慰抚遐裔,许之。仍以明提为驩州刺史。   二年二月乙酉,以淮南转运使、工部员外郎邵煜为交州安抚国信使[11],从黎桓所乞也。   五月,交州黎桓死,其中子龙钺嗣立。龙钺兄龙全劫库财而遁,其弟龙廷杀龙钺自立。龙廷兄明护率扶阑寨兵攻战。国信使邵煜驻岭表,以其事闻。戊午,就命煜为广南西路缘海安抚使,听以便宜设方略。桓子明提先入贡还,在路,诏送伴使臣就加安抚。   国史《交趾传》载黎桓死乃以为明年事,误也。邵煜除缘海安抚使时,桓既死矣。国史便文,因失事实,今改之。《会要》于明年三月始书桓死,亦误也。   三年二月,交趾兵乱,黎明提等留广州不得归。   三月甲辰,诏别赐钱十五万、米五百斛,仍并给馆券。先是,有诏知广州凌策与缘海安抚使邵煜等同方略,经度交趾事宜。   六月辛卯,策等言:『黎桓诸子争立,各聚徒众,散施寨栅,官属离析,人民猜惧。头首黄庆集、黄秀蛮等千余人以不从驱率,戮及亲族,来奔廉州,乞量出军马平定交趾,庆集等愿为先锋,克日攻取。臣等会议,若朝廷允其所乞,止废本道屯兵,益以荊湖劲卒三二千人,水陆齐进,立可平定。』上曰:『黎桓继修职贡,亦尝遣其子入觐,海隅宁谧,不失忠顺。今闻其死,未能吊恤,而遽伐其丧,此岂王者所为?』乃诏策等抚安之,庆集等仍计口给衣食,赐田、署职,务从优厚。煜承诏,遂贻书交趾,谕以朝廷威德,如有自相鱼肉,久无定位,偏师问罪,则黎氏无遗种矣。明护惧,即奉龙廷主军事。于是诏煜即以黎桓礼物改赐新帅。煜上言:『怀柔外夷,当示诚信。不若俟龙廷贡奉,则加封爵而宠锡之。』上嘉纳焉。交州既定,黎龙廷自称静海节度使、开明王。移牒广南,欲遣其弟诣阙进奉。邵煜等恶其称号,不敢报,具以闻。上曰:『穷荒异俗,不晓事体,安足怪也?』即诏煜等谕意,令削去伪官,乃得入贡。   十二月,邵煜等言:『黎龙廷已遣弟入贡,乞加朝命。』   七月庚辰,黎龙廷自称权安南静海军留后,遣其弟峰州刺史明昶、殿中丞黄成雅等来贡。辛巳,授龙廷静海节度使、交趾郡王,赐名至忠,给以旌节。又遣封黎桓为南越王,明昶等皆进秩。及含光殿大宴,明昶等与焉。 大中祥符二年冬,黎至忠卒,交趾乱。或云至忠为其下所杀。诏广南西路转运使于缘海州军经度镇抚,时具事闻。 校勘记 [1]南州 《长编》卷五作『海州』。按:《长编》误。南州于乾德三年九月甲午复改为漳州。初,董思安为漳州刺史,以其父名章,改为南州。 [2]滁州 《长编》卷十九作『徐州』。按:《长编》误,宋徐州乃节度州,不当称刺史。 [3]给食 原本『给』字作墨丁,《长编》卷二十作『续』,亦误,据文意补。 [4]有大地 原本脱『有』字,据《长编》卷二十一补。 [5]江巨湟 《长编》卷二十一作『江巨瑝』。 [6]王绍祚 原本脱『祚』字,据《长编》卷二十一补。 [7]庚午 原本作『庚寅』。按:是月丙辰为朔,二日后当为庚午。原本误,据《长编》卷二十四改。 [8]十万 《长编》卷三十一作『千万』。 [9]质陋 原本作『侧陋』,据《长编》卷三十一改。 [10]贵接 原本『贵』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五十五补。 [11]邵煜 原本『煜』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五十九补。按:邵煜,他书多作『邵烨』,是。此《长编》作『煜』,亦因讳玄烨而改也。本卷后尚有十处墨丁,均为此字,径补不另出校。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三 太宗皇帝 李顺之变   淳化四年。蜀土富饶,丝帛所产,民织作冰纨绮绣等物,号为冠天下。孟氏割据,府库益以充溢。及王师取之,其重货铜布,即载自三峡而下,储于江陵,调发舟船,转送京师;轻货纹縠,即自京师至两川设传置,发卒负担,每四十卒所荷为一纲,号为日进。不数年,孟氏所储之诸物悉归于内府矣。而言事者竞起功利,以惑人主。成都除常赋外,更置博买务,诸郡课民织作,禁商旅不得私市帛,日进上供,又倍其常数。司计之吏,皆析秋毫。然蜀地狭民稠,耕稼不足以给,由是小民贫困,兼并者籴贱贩贵,以夺其利。青城县民王小波聚徒众起而为乱,谓众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民多来附者,遂攻劫邛、蜀诸县。是月,寇彭山,县令齐元振率兵拒之,为小波所杀。初,秘书丞猗氏张枢使蜀,奏官吏不法者百余人,多坐黜免,独称元振清白强干。朝廷赐玺书奖谕。元振实贪暴,民甚苦之。既受诏,益恣横,与民为仇,受赇得金帛,多寄民家。小波知民怨怒,因袭杀之,散其金帛,剖元振腹,实以钱刀,盖恶其诛求之无厌也。贼党由是愈炽矣。   十二月,西川都巡检使、崇仪使张玘与小波斗于江原县,玘射中小波额,既而玘为小波所杀,小波亦病创卒,众遂推小波之妻弟李顺为帅。初,小波之党才百人,州县失于备御,所在盗贼争附之。张玘之死也,其麾下兵四百余人奔归,西川转运使樊知古不受,纵使亡去,贼势由是日盛,众至万余,攻陷蜀州,杀监军王亮及官吏十余人,又陷邛州,杀知州桑保仲、通判王从式及诸寮吏,都巡检使郭允能率麾下兵与战于新津江口,兵败,允能为贼所杀,同巡检毛俨徒步,仅以身免,贼众遂至数万人。陷永康军及双流、新津、温江、郫县,纵火大掠,留其党守之,进攻成都。   五年。初,右谏议大夫许骧知成都,及还,言于上曰:『蜀土久安,其民流窳易扰。愿谨择忠厚者为长吏,使镇抚之。』时东上閤门使吴元载实代骧为成都,元载专尚苛察,民有流犯者,虽细罪不能容。又禁民游宴行乐,人用胥怨。王小波起为盗,元载不能捕灭,于是东上閤门使郭载受命知成都。行至梓州,有日者潜告载曰:『成都必陷,公往,亦当受祸。少留数日,则可免。』载怒曰:『天子诏我领方面,阽危之际,岂敢迁延?』遂行。先是,李顺引众攻成都,烧西郭门,不利,去攻汉州、彭州。正月戊午、己未两日,连陷之。载既入城,贼攻愈急。己巳,城陷,载与转运使樊知古斩关而出,帅余众奔梓州。李顺入据成都,僭号大蜀王,改元曰应运。遣兵四出侵掠,北抵剑关,南距巫峡,郡邑皆被其害焉。甲戌,上始闻李顺攻劫剑南诸州,命昭宣使、河州团练使王继恩为西川招安使,率兵讨之。军事委继恩制置,不从中覆。管内诸州系囚,非十恶正赃,悉得以便宜决遣。   二月甲申朔,上始闻成都陷,召宰相,谓曰:『岂料贼势猖炽如此[1]?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忍令陇蜀之臣陷于涂炭?朕当部分军马,旦夕讨平之。』遂命少府少监雷有终、监察御史裴庄并为峡路随军转运使,工部郎中刘锡、职方员外郎周渭为陕府西至西川随军转运使,马步军都军头、勤州刺史张杲帅兵趋剑门[2],崇仪使、带御器械尹元帅兵由峡路以进,并受昭宣使王继恩节度。李顺分遣数千众北攻剑门,剑门疲兵才数十百,都监、西京作坊副使上官正奋励士卒出御之,会成都监军供奉官宿翰领麾下投剑门,适与正兵合,遂迎击贼众,大破之,斩馘几尽,余三百人奔还成都。顺怒其惊众,悉命斩于城东门外。初,朝廷深以栈路为忧,正等力战破贼,自是阁道无壅,王师得以长驱而入。奏至,上喜。甲辰,命正为六宅使、剑州刺史,充剑门兵马部署;翰为崇仪使、昭州刺史。   三月甲寅,王继恩戒前军:所至处,其贼党敢抗王师,即当诛杀;本非同恶,偶被胁从而能归顺者,并释之,倍加安抚。   四月壬寅,王继恩言:师由小剑门路入研口寨破贼,斩首五百级,逐北过青强岭,遂平剑州。己酉,王继恩言:王师破贼五千众于柳池驿,斩首千六百级。峡路行营言:贼三千众攻广安军,击走之,斩首三百级。   五月癸丑,王继恩言:王师入绵州境,贼众望风奔溃,杀戮及溺水死者皆不可胜计。甲寅,继恩言克绵州,又言:先遣内殿崇班曹习分兵自葭萌趋老溪,贼万余众依险为寨,习击破之,斩首三千级,拥入江溺死者甚众,遂克阆州。又言巡检使胡正达率兵破贼五千众,克巴州。丁巳,王继恩至成都,引师攻其城,即拔之,破贼十余万,斩首三万,擒贼帅李顺及伪枢密使计词、吴文赏等,并甲铠、僭伪服用甚众。顺方欲索城中民,黥其面以隶军籍,前一日城破,民皆获免。戊辰,王继恩奏成都平,群臣称贺。己巳,以右谏议大夫张雍为给事中,仍知梓州;都巡检、内殿崇班卢斌为西京作坊使,领成州刺史;通判、将作监丞赵贺为太子中舍;监军、供奉官辛规为内殿崇班;节度掌书记施谓为节度判官;节度推官陈世卿为掌书记;榷盐院判官谢涛为观察推官,皆赏劳也。雍初闻李顺乱西川,即谋为城守计,训练城中兵,得三千余,又募强勇千余,令官属分主之,辇绵州金帛以实帑藏,销铜钟为箭镝,伐木为竿,纫布为索,守械悉备。遣观察推官盛梁请兵于朝。既而斌以十州之众援成郡,弗克而还,雍即委以监护之任。子城先为江水所毁,斌复劝谕州民,自城西大壕中掘堑深丈,决西河水注之以环城。李顺寻遣其党相贵率众二十万来攻,雍与斌登堞望之,贼所出兵皆老弱疲惫,无铠甲。斌笑,请开北门击之,雍曰:『不可,贼或诈见羸形,设伏伺我。且城中吏民心未定,脱为贼所乘,则内外堕其奸计矣。』言未毕,果有卒依敌楼呼啸,与贼相应,亟斩以徇。斌遂突出与贼战,击刺五十余合,贼少却,俄复大设梯冲,大军夜鼓噪攻城,城中大恐。雍命发机石碎之,火箭杂下,贼复少却。乃别治攻具于城西北隅。雍绐曰:『军士趣治装,吾将开东门击贼。』阳遣步骑五百临东门。贼升牛头山瞰城中,见之,谓雍必出,乃设伏于山之东隅,众万余以待。俄雍即召敢死士百辈缒而下,焚其攻具,自午达申殆尽,贼以为神。凶党数乘城进战,皆不利。一日北风昼晦,贼乘风纵火,急攻北门。雍与斌等据门立矢石间,固守不动,贼不能进。世卿素善射,当城一面,亲中数百人。贼浸盛,同幕者皆谋图全之计,世卿正色谓曰:『食君禄,当身死报国,奈何欲避难他图耶?』亟白雍曰:『此辈皆怯懦,存之[3],适足以惑众。不若遣出求援。』雍从其言,围城凡八十余日,会王继恩遣内殿崇班石知颙分数千兵来救[4],贼始溃去。斌出兵追击之,降者二万余。又破贼数万众,解阆州围,斩三千人,平蓬州。于是雍使谓驰骑入奏。上手诏褒美,自雍以下,悉加赏焉。初,郭载奔东川,上表自陈。有诏复令知成都行府事。载寻趋剑门逆王师,与王继恩入成都。方平贼时,颇有所全济,载终以失守故,惭愤成疾而死。以少府少监雷有终为谏议大夫、知成都府。有终由峡路入蜀,调发兵食,规画戎事,皆有节制。师行至峡中,遇盗格斗,将士渴乏,会天雨,军人以兜牟承水饮之,且行且战。至广安军,军垒濒江,三面树栅,会夜阴雨,贼众奄至,鼓噪举火。士伍恐惧,有终安坐栉发,气貌自若。贼既合围、有终引奇兵出其后击之。贼众惊扰,赴水火死者无算。诏降成都府为益州。甲戌,诏利州、兴元府、洋州西县民并给复一年,以剑南用师馈运之劳也。丙子,李顺支党卫进、计词、吴文赏、李俊、徐师中、吴利涉及其徒彭荣等十二人并磔于凤翔市。   五月。初,尹元等人峡路,首破贼三千余众于新宁,遂深入梁山、广安、渠、果之间[5],捕斩收集,久未得进。王继恩虽径拔成都,而郭门十里外,犹为贼党所据。伪帅张余谓王师孤绝无援,复啸聚万余众,攻陷嘉、戎、泸、渝、涪、忠、万、开八州。开州监军秦传序婴城力战,既而贼势转盛,传序誓不降贼,遂投水死。贼乘胜攻夔州,列阵西津口,矢石如雨。先是,上复遣如京使白继赟为峡路都大巡检,统精卒数千人,晨夜兼行,助讨遗寇。是月庚午,继赟入夔州,出贼不意,与巡检使解守颐腹背夹击之[6],贼众大败,斩首二万级,流骸塞川而下,水为之赤。夺得舟千余艘,甲铠数万计。   六月壬午朔,继赟捷书闻,上降诏嘉奖,录传序次子煦为殿直,复以钱千万赐其家。辛卯,诏两川军民被李顺胁众诖误者一切不问。群盗保聚山泽,令诸州各招诱,倍加安抚。施州言贼数千聚众攻围州城,指挥使黄希逊子文卓、文范、文战、兵马使黄延霸率丁男百余人,持梃开城门击走之,擒获百余人,悉皆溺死江中。以知州、著作佐郎李鹏为右赞善大夫,赏其守御之劳也。戊戌,峡路行营言破贼万余众于广安军,斩首五千级,生擒三十余人,又破贼于嘉陵江口,杀获二万余众,又破贼于合州西方溪,斩首五十级。先是,雷有终率大军抵合州境上,贼众一万余来距,会尹元、裴庄等亦领兵至,因夹击之,遂克合州。丙午,有终入成都。初,贼帅田奉正、苏荣等据固州,闻尹元、裴庄等至,遂遁去,斩其党八百余,因招聚民众遣复业,余党尚保渠州。又广安、梁山多游寇,乃分兵为二万,裨将常思德趋广安、梁山。元及庄抵渠州,合势进讨,皆平之。陵州言贼五万众来攻,州兵才百四十六人,旧无城堑,知州张旦修完战具,设鹿角,招集民丁拒斗,大破之,乘胜追北,斩首百千余级,获甲铠万计。诏书褒之。辛酉[7],以知眉州、殿中丞李简为水部员外郎,通判、光禄寺丞王象为左赞善大夫。先是、兵马监押李元汶闻寇作,即白简等缮修守备,蒐城中兵,得七千,而邛、黎、雅州溃卒六百余人相继来奔,因抚而用之。贼帅吴蕴帅众十余万围城,自春讫夏,凡百余日,攻不能陷。闻王师既入成都,乃解围去。简等出兵追之,斩获甚众。诏书嘉奖,而有是命。丁酉[8],以知陵州、国子博士张旦为水部员外郎,通判、著作佐郎张翼为右赞善大夫,旌捍寇之功也。以剑南招安使、昭宣使王继恩为宣政使、顺州防御使。乙未,诏川峡诸州聚山林为盗者,并释具罪。峡路行营言:贼帅张余众二万陷云安军,率兵击走之,斩首五千余级,复其城。诏书嘉奖。   此峡路行营当是白继赟等,非尹元、裴庄、常思德等也。   九月[9]。先是,参知政事苏易简荐枢密院直学士、虞部郎中张咏可属四川事,诏咏知益州,既而留半岁不行,于是始命赴部。上面谕之曰:『西川乱后,民不聊生。卿往,当以便宜从事。』丁丑,上以蜀寇渐平,下诏罪己。先是,陕西课民运粮以给蜀师者相属于路。咏至益州,急问城中所屯兵数,凡三万余人,而无半月之食。访之民间,旧苦盐贵而私廪,尚有余积,乃下盐价,听民得以米易盐,民争趋之,未逾月,得米数十万斛,军士欢言:『前所给米,皆杂糠土不可食。今一一精好,此翁真善干国事者。』咏闻而喜曰:『吾今【杰按:今,应为“令”之误。】可行矣。』时四郊尚多贼垒,城门昼闭。王继恩日务宴饮,不复穷讨。官支刍粟饷马,咏但给以钱。继恩怒曰:『国家征马,岂食钱耶?』咏曰:『城中草场贼既焚荡,刍粟当取之民间。公今闭城高会,刍粟何从而出?若开门击贼,何虑马不食粟乎?咏已具奏矣!』继恩乃不敢言。会卫绍钦亦以诏书来捕余寇,继恩始令分兵四出。绍钦破贼于学射山,攻拔双流等寨,招降数万众。别将西河杨琼趋邛州、蜀州[10],荡贼巢穴,遂克蜀州,曹习等遂破贼于安国镇,诛其帅马太保,斩获其众。继恩常送贼三十辈请咏治之,咏悉遣令归业。继恩怒,咏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咏与公化贼为民,何有不可哉?』继恩有帐下卒,颇恃势掠民财。或诉于咏,卒缒城夜遁[11]。咏遣吏追之,且不欲与继恩失欢,密戒吏曰:『得即缚置井中,勿以来也。』吏如其戒,继恩不恨,而其党亦自敛戢云。继恩既分兵四出,咏计军食可支二岁,乃奏罢陕西转粮。上喜曰:『乡者益州日以乏粮为请,咏至未久,遂有二岁备。此人何事不能了?朕无虑矣!』先是,王继恩遣高品王文寿分领虎翼卒二千至遂州讨贼。文寿御下严急,士卒皆怨。 一夕卧帐中,指挥使张璘遣卒数辈,持刀排闼径入,斩文寿首以出。会夜昏黑,璘犹疑非真,然炬视之,曰:『是也。』时嘉州贼帅张余有众万余,璘即以所领五百人与之合,贼势甚盛。奏至,上怒,悉禁锢其妻子,将诛之。近臣或请勿诛,悉索营中书,遣使招抚。彼知亲属皆全,必自引来归,可因破贼。上然之。冬十一月庚辰,命释其禁锢,遣中使赉诏,令巡检程道符谕旨,亡卒果斩璘,函首送继恩,继恩因使为乡导以击贼,所至多平之。乙未,杨琼等克邛州,于是永康军、永昌、导江、双流、温江、郫县等贼皆平,前后招降贼众几三万人。初,贼攻眉州,虽解围去,犹寇钞近郊,民情惴恐。王继恩遣崇仪使宿翰、都头梁继明等击却之,斩其伪中书令吴蕴,杀获甚众,州民始奠居。时陵州、简州贼党亦相继削平矣。王继恩御军无政,其下恃功暴横。张咏恐军还日或有意外之变,乃密奏,请遣腹心近臣可以弹压王师者,亟来分屯师旅。辛巳,命枢密直学士张鉴、西京作坊副使冯守规偕往,召对后苑面门,面授方略。鉴曰:『益部新复卒乘不和,若闻使者骤至,易其戎伍,虑猜惧,变生不测。请假臣安抚之名。』上称善。鉴至成都,继恩犹偃蹇,不意朝廷闻其纵肆,鉴之行,上付以空名宣头及使臣数人。鉴与咏即遣部戍兵出境,继恩麾下使臣亦多遣东还,督继恩等讨捕残寇,而鉴等招辑反侧,蜀民始奠枕矣。宿、翰等自眉州引军趋嘉州。庚寅,伪知州王文操以城来降,翰等遂入据之。贼引众奔邛州,复为官军所败。   至道元年二月丙午,嘉州言获贼帅张余,函首送西川,余党悉平。   五月,西川行营事缚送贼勾重荣等五人至,召见于崇政殿。上谓近臣曰:『此辈皆平民,官吏失于抚御,遂相诱起为盗耳。及用兵讨伐,将帅又恣行杀戮,此辈惧死,故亡命山泽。朕遣中使赉诏招诱,以诚信待之,乃投戈请命,亦可哀也。』以重荣为供奉官,余四人为殿直。   十一月,以峰州团练使上官正及右谏议大夫雷有终并为西川招安使,召王继恩归阙。时余寇匿山谷,恃险结集,剽劫未已。继恩百计招诱不至。正既受任,益励兵政,宣布朝廷恩德,由是寇党悉出降。剑南以宁,正之力居多焉。 二年正月辛酉,宣政使王继恩徵赴阙,对于便殿,慰劳久之。戊辰,升眉州为防御使,陵州为团练使。 李飞雄之变   太平兴国三年五月[12],初,秦州节度判官李若愚有子曰飞雄,凶险无行,不为其家所容,常客游京师、魏博间,与无赖恶少年纵酒蒲博。以若愚官秦州,尽知其府库仓廪所有及地形险易、兵籍多少,而凤翔盩厔尉张季英者,飞雄妻父也。飞雄自京师往省季英,窃乘其马,诈为使,夜抵驿厩,呼卒索马。卒秉炬出,飞雄复以私市马缨示之,卒不能辨缨,即授以马。飞雄令一卒乘马前导,遂矫称制,以巡边为名,掠巡驿殿直姚承远[13];至陇州,掠监军供奉官王守定;至吴山县,掠县尉卢赞,皆令从行。时秦州内属,戎人为寇,都巡检使周承瑨与田仁朗、刘文裕、王侁、梁崇赞、韦韬、马知节皆奉诏屯兵清水县。四月庚辰,飞雄至清水,矫制尽缚之。承瑨等见姚承远数辈同至,不觉其诈,仁朗独号泣,求观诏书。飞雄怒叱曰:『吾受密旨,以汝辈逗挠不用命,且令尽诛汝辈。岂不闻封州杀李鹤耶?诏书岂得见也!』先是,上即位,分命亲信于诸道廉察官吏善恶,密以闻。岭南使者言知封州李鹤不奉法,军吏谋反,诛之,不问状,故飞雄以为言,将以承瑨等诣秦州戮之,因谋劫守卒,据城为乱。飞雄初矫称制,自言上南府。时亲信会刘文裕哀告飞雄曰:『我亦尝事晋邸,使者忍不营救之乎?』飞雄曰:『汝能与我同富贵否?』文裕觉其诈,伪许之,飞雄乃释其缚。文裕策马前,附耳语仁朗,仁朗即佯坠马[14],若陨绝状。飞雄与从卒共视之,又释其缚。仁朗奋起博飞雄[15],与文裕等共擒之。飞雄尚呼云:『田仁朗等谋反杀使者!』既而系秦州狱,劾之,具得其状。有诏夷其三族,并捕先与飞雄善者何大举等数辈,悉诛之,及姚承远等,皆腰斩于秦州市;先授飞雄马厩置卒,亦夷其族。文裕,保塞人也。   《马知节传》云:『知节先辨飞雄之诈,因语文裕。』与文裕传不同,当考。   是月戊申,以飞雄事布告天下,令中外臣庶家子弟性怀凶险、有乖检率、屡加教戒、曾不悛改,许其尊长闻于州郡,锢送阙下,当配隶远恶处[16],容隐不以闻者,期功以上亲坐之。 六月戊申,诏自今乘驿者皆给银牌。先是,五代以来,庶事草创,凡乘驿奉使于外,但枢密院给牒。至是以飞雄故,始复旧制焉。 校勘记 [1]猖炽 原本作『昌炽』,据《长编》卷三十五改。 [2]勤州 原本『勤』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五补。又『张杲』,《长编》作『张果』。 [3]存之 原本『存』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六补。 [4]石知颙 原本『颙』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六、《宋史》卷四六六《石知颙传》补。 [5]果 原本作「里气据《长编》卷三十六改。果,果州也。 [6]解守颙 原本『颙』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六补。 [7]辛酉 以下一段文字,今本《长编》阙。《宋史﹒太宗纪》事在淳化五年八月。 [8]丁酉 原本『丁』字作墨丁。《长编》有丁酉日而无此节文字。其『丁』字据补。 [9]九月 二字原本阙,据《长编》卷三十六补。 [10]蜀州 原本『蜀』字作『属』,据《长编》卷三十六改。 [11』缒城 原本作『绳城』,据《长编》卷三十六改。 [12]五月 原本作『三月』,按:飞雄事发在五月,兹据《长编》卷十九改。 [13]姚承远 《长编》卷十九作『姚承遂』,下同,不另出校。 [14]仁朗 二字原本无,句义不清。兹据《长编》卷十九补。 [15]博飞雄 原本作『缚飞雄』,据《长编》卷十九改。 [16]当配隶 原本作『常配隶』,据《长编》卷十九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四 太宗皇帝 圣德   太平兴国七年五月,上尝谓赵普曰:『朕每读书,见古帝王多自尊大,深拱严凝,谁敢犯颜言事?若不降情接纳,乃是自蔽聪明。或喜赏怒刑,岂能归天下之心哉?』普曰:『帝王若赏罚无私,内外无间,上求其理,下竭其诚,驯致太平,不为难事。』上又问治民之道复有何术,普曰:『陛下恤念生民,每闻利病,无不即日施行。古圣人爱民之心,止于此矣。』   八年六月,上谓近臣曰:『朕亲选多士,殆忘饥渴,召见临问,以观其才,拔而用之,庶使岩野无遗逸,而朝廷多君子尔。朕每见布衣搢绅间有端雅为众所推誉者,朕代其父母喜。或召拜近臣,必为择良日,欲其保终吉地。朕于士大夫无所负矣!』   十一月丁卯,宴饯赵普于长春殿,枢密使王显等侍侧,数视上袴。上怪而问之,显等曰:『陛下所衣挎文缕俱倒。上笑谓曰:『朕未尝御新衣,盖浣濯频所致耳。』上因言:『此虽偪下已甚,盖念机杼之劳苦,欲示敦朴,为天下先也。』显等拜舞称谢。   雍熙元年正月丁丑,上谓侍臣曰:『朕读《晋史》,见武帝平吴之后,溺于内宠后宫,所畜殆数千人,深为烦费,殊失帝王之道也。朕常以此为深戒。今宫中自职掌至于粗使,不过四百人,朕犹以为多矣。   五月丁酉,谓宰相曰:『前代帝王,多以尊极自居,凛然颜色,左右无敢辄进一言。朕每与卿等款曲商榷时事,盖欲通上下之情,无有所隐。卿等直道而行,杜绝请托,勿以众口铄金为虑。比来中外议朝廷政理为何如?』宋琪曰:『陛下劳心致治,远近无间言。』上曰:『虽妄言如昨日草泽上书者,朕亦未尝加谴。』琪曰:『狂瞽之人,当置严辟。但刍荛不弃,以开言路,上圣之德也。』   十月,上尝谓宰相曰:『朕每日所为有常度,辰巳间视事,既罢,即看书,深夜乃寝,五鼓而起,盛暑永昼未尝卧。至于饮食,亦不过差。行之已久,甚觉得力。凡人饮食饱,无不昏浊。傥四支无所运用,更复就枕,血脉滞凝,诸疾自生,欲其清爽,得乎?老子云:我命在我,不在天。全系人之调适。卿等亦当留意,无自轻于摄养。』   端拱二年,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1]。戊戌,上亲录京城诸司系狱囚,多原减。是夕大雨,上因谓近臣曰:『为君当如此勤政,即能感召和气。如后唐庄宗不恤国事,唯务畋游,动经旬浃,大伤苗稼。及还,乃降敕蠲放租赋,此甚不君也。』枢密副使张宏奏曰:『庄宗不独如此,尤惑于音乐,纵酒自恣。乐籍之中,获典郡者数人。』上曰:『凡人君节俭为宗,仁恕为念。朕在南府时,于音律粗亦经心,今非朝会,未尝张乐。晨夕下药,常以盐汤代酒。常服浣濯之衣。而鹰犬之娱,素所不好。且多亲飞走,《真诰》所不许,朕常以为戒也。』   淳化元年八月乙巳,令左藏库籍所掌金银器皿之属,悉毁之。有司言:『中有制作精巧者,欲留以备进御。』上曰:『将焉用此?汝以奇巧为贵,朕以慈俭为宝。』卒皆毁之。左正言、直史馆谢泌贺曰:『圣意如是,天下幸甚!』上性节俭,退朝常著华阳巾,布褐细绦,内服惟絁绢,咸累经浣濯。乘舆给用之物,无所增益焉。   二年二月,上修正殿颇施采绘,左正言谢泌上疏谏。癸丑,命悉去采绘,涂以赭垩。   三月己巳,上以岁旱蝗,手诏吕蒙正等曰:『元元何罪?天谴如是,盖朕不德之所致也。卿等当于文德殿前筑一台,朕将暴露其上,三日不雨,卿等当焚朕,以答天谴。』蒙正等惶恐谢罪,匿诏书。翌日而雨,蝗尽死。   四年二月戊子,有司言油衣帟幕破损者数万,欲毁弃之。上令煮浣[2],染以杂色,刺为旗帜数千,以示宰相。李防等奏日。,『陛下万机之外,圣智高远,事无小大,咸出意表。天生五材,陛下兼而用之;物有万殊,陛下博而通之。虽在细微,无所遗弃,固非臣等智虑所及。』 至道元年十二月丙申,上顾侍臣曰:『自晋、汉以来,朝廷削弱,主暗臣强,纪纲大坏,仅成邦国。朕承丧乱之后,君临大宝。即位之始,览前王令典,睹五代弊政,以其习俗既久,乃革故鼎新,别作朝廷法度。于时远近腾口,咸以为非,至于二三大臣,皆旧德耆年,亦不能无异。朕执心坚固,靡与动摇,昼夜孜孜,勤行不怠,于今二十载矣。卿等以朕今日为治如何也?虽未能上比一二皇,至于寰海宴清,法令明著,四表遵朝,化百司,绝奸幸,固亦无惭于前代矣。』上曰:『朕自君临,未尝不一日鸡鸣而起,听四方之政。至于百司庶务,虽微细者,亦与询访,所以周知利害,深究安危之理也。因无壅蔽陵替之事。』吕端等对曰:『臣等待罪庙堂,曾无裨益!』拜谢而退。 圣学   太平兴国七年六月。初,太宗以字学讹舛,欲删正之[3],学士少能通习。或荐赵州隆平主簿成都王著,唐相方庆之后,书有家法,乃召为卫尉寺丞、史馆祗侯,令详定篇韵。逾四年甲戌,迁著作郎[4],充翰林侍书。上听政之暇,每以观书及笔法为意,诸家字体,洞臻其妙。尝遣中使王仁睿持御札示著[5],著曰:『未尽善也。』上临学益勤,又以示著,著答如前。仁睿诘其故,著曰:『帝王始学书,或骤称善,则不复留心矣。』久之复以示著,著曰:『工矣,非臣所能及!』其后真宗尝对宰相语其事,且嘉著之善规益,于侍书待诏中绝无其比。   十月,上尝谓近臣曰:『朕每读《老子》,至「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王者虽以武功克定,终须用文德致治。朕每退朝,不废观书,意欲酌前代成败而行之,以尽损益。』   太平兴国八年十一月,诏:『史馆所修《太平总类》,自今日进三卷,朕当亲览。』宋琪等言:『穷岁短晷,日阅三卷,恐圣躬疲倦。』上曰:『朕性喜读书,开卷有益,不为劳也。此书千卷,朕欲一年读遍。因思学者读万卷书,亦不为难耳。』寻改《总类》名曰《御览》。   十二月戊申,上于禁中读书,自己至申始罢。有苍鹤飞上殿鸱吻,逮掩卷乃去。上以语近臣,对曰:『上好学之感也。昔有鹳雀,衔三鱣鱼坠杨震讲堂下。抑亦类此。』   雍熙元年正月壬戌,上谓侍臣曰:『夫教化之原,治乱之本。苟无书籍,何以取法?今三馆所聚,遗逸尚多。』乃诏:『三馆以《开元四库书目》开馆,中所阙者,具列其名,募中外。有以书来上,及三百卷,当议甄录酬奖,余第卷秩之数,等级优赐。不愿送书,借其本写还之。』自是四方之书往往间出矣。   雍熙三年十月丙申朔,上出飞白书赐宰相李昉,因谓曰:『朕退朝,未尝虚度光阴。读书外,尝留意于真、草,今又学飞白。此虽非帝王事业,然不犹愈于畋游声色乎?』昉等顿首谢。   端拱元年五月庚辰,车驾幸国子监谒文宣王。礼毕升辇,将出西门,顾见讲坐。左右曰:『博士李觉方聚徒讲书。』上即召觉,令对御讲。觉曰:『陛下六飞在御,臣何敢辄升高坐?』上因降辇,命有司张帟幕,设别坐,诏觉讲《周易》之《泰卦》,从臣皆列坐。觉乃述天地感通、君臣相应之旨。上甚悦,特赐帛百匹。辛巳,上谓宰相曰:『昨听觉所讲,文义深奧,足为鉴戒,当与卿等共遵守之。』赵普顿首谢。   淳化元年七月丁酉,以御制诗文四十二卷藏于秘阁。   二年闰二月,秘书监李至进新校御书三百八十卷。上因从容谓之曰:『人之嗜好,不可不戒。不必远取前古,只如近世,符彦卿以射猎驰逐为乐,于是近习窥测其意,争献鹰犬,彦卿悦而假借之,其下因恣横侵扰,故知人君当澹然无所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入焉。朕年长,他无所爱,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斯已矣。』至拜舞称贺。   三年十月,秘书监李至言:愿以上草书《千文》勒石。上谓近臣曰:『《千文》盖梁武得钟繇破碑千余字,周兴嗣次韵而成,词理无可取。《孝经》乃百行之本,朕当自为书之。』令勒于碑阴,因赐至诏谕旨。